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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部分

崇祯大败局-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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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爷的父母,还有洪武爷的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哥、三嫂和两个侄子。”
“朱元璋他大叫个啥名?”
“……他大?”那太监不懂“大”是何意。
张献忠敲他一马鞭杆:“娘日的,就是他爹。”
“哦,仁祖淳皇帝讳世珍。”
“诶,俺记起了,他给他大封了皇帝。”
“不是封,是追尊。”
“俺听说他好像给他祖宗八代都封了,封的啥?”
“祖父追尊熙祖裕皇帝……”
“叫个啥名?你把那名带出来。”
“祖父讳初一,曾祖父四九追尊懿祖恒皇帝,高祖父百六追尊德祖玄皇帝。”
“都他妈是数字,他家只识数,不识字?他大咋不是数字?”
“仁祖淳皇帝小号五四。”
“都葬这了?”
“没有,德、懿二祖葬址不详,就在江苏盱眙熙祖原葬处建陵葬了三祖帝后衣冠。”
“好,你跟着老子走。”张献忠下马走到一麒麟石像前,照石像脑壳抽了一马鞭,转身走上甬道,“你给老子细说说,这坟园子都有啥名堂?”
“是。”太监小碎步小跑着跟着,说道,“陵园建于洪武二年,直至洪武十一年才竣工,头枕丘陵,足蹬淮河,是一块风水宝地。
“陵园有皇城、砖城、土城三道城垣。土城周长二十八里,内有神路、官厅、铺舍、水关、皇堂桥、下马坊等。
“皇陵专司防卫置陵户三千三百四十二户,分六十四社,为供祭、看守、洒扫等。砖城周长六里多,开四门,内有具服殿、膳厨、官厅、棂星门、红桥、神厨、神库、天池、鼓房等。
“皇城高两丈有余,内有大金门、御桥、左右庑碑亭和石像生。当中一座享殿,规模相当宏大。”
太监顿了顿,又指着脚下道:“这条神道长半里地,有三十二对石像,顺序是:麒麟两对,狮子四对,虎四对,华表两对,马和引马者六对,豹四对,羊四对,文臣两对,武臣两对,内侍两对。”
甬道尽头是一座汉白玉石桥,东西两边各竖立一块大碑,各高两丈余,分别由螭龙碑首、碑身、龟趺(fū)三部分组成。张献忠去看桥东的碑:“娘日的,啥鸟碑,咋没字?”
“无字碑寓意洪武爷祖辈功德无量,难以用文字表达。”
“狗屁!他朱元璋和老子一样,饿极了就反他娘的了。造反前他是要饭的,还不如老子呢,都他娘的饿死了,狗屁功德!”张献忠走到桥西,“这块碑倒有字,给老子念念。”
“这是洪武爷亲书的‘大明皇陵之碑’。”太监扯开又尖又哑的嗓子道:
孝子皇帝元璋谨述:洪武十一年夏四月,命江阴侯吴良督工新造皇堂,予时秉鉴窥形,但见苍颜皓首,忽思往日之辛。况皇陵碑记,皆儒臣粉饰之文,恐不足为后世子孙戒。特述艰难,明昌运,俾世代见之。其辞曰:昔我父皇,隅居是方,农业艰辛,朝夕彷徨。俄而天灾流行,眷属罹殃。皇考终于六十有四,皇妣五十有九而亡。孟兄先死,合家守丧。田主德不我顾,呼叱昂昂。既不与地,邻里惆怅。忽伊兄之慷慨,惠此黄壤。殡无棺椁,被体恶裳。浮掩三尺,奠何肴浆。既葬之后,家道惶惶。仲兄少弱,生道不张。孟嫂携幼,东归故乡。值天无雨,遗蝗腾翔。里人缺食,草木为粮。予亦何有,心惊若狂……
张献忠兜头就是一鞭,喝道:“你欺老子听不懂是吧?简单说,啥意思?”那太监咧咧嘴,揉揉头道:“洪武爷认为臣下所写碑文,难免粉饰夸功,谀奉不实。洪武爷出身贫寒,他想让子孙后代了解祖辈的艰辛,开创江山的艰难,所以就亲自秉笔直书,历述家世实情,戎马生涯,再由翰林侍讲学士危素撰文,又经洪武爷亲手修改,江阴侯吴良督工刻碑……”
“行啦行啦,”张献忠不再听,直走进享殿,抬头溜了一圈,向前一指,“那就是坟头吧?”
“是皇陵冢,呈平顶覆斗式,长二十丈,宽十三丈,高三丈,陵上植有三十万株松柏。”
“三十万?”张献忠大手一挥,“断了这朱家老脉,他家天下就完了。把这坟园子给老子烧了!”又扭头看着那太监,“这些没鸟毛的东西守了一辈子朱元璋的死爹,叫他们都到地下傍着去吧。把这些太监全杀了!”
张献忠回来,李自成已先到了。
张献忠哈哈大笑道:“那装着朱元璋爹娘的坟让我老张给扒了,那尸首只剩骨头了,让我捣碎了扔了,看坟的太监六十余人,让我全杀了,那片林子也让我全烧了,痛快!你呐?”
李自成道:“我倒没杀人,杀那些秃驴何用?只是那方丈自己寻死,我把他同那庙一起烧了。”
“唉,不痛快!”张献忠转向高迎祥道,“审得怎样?那俩王八蛋交出多少?”
张献忠、李自成去烧庙掘坟的时候,高迎祥坐堂审问被抓的知府颜容暄、推官万文英。见张献忠问,高迎祥笑笑,一招手:“抬上来!”十几个大箱子被抬上来,一字排开,挨个打开。高迎祥道:“全是金银细软,还有些值钱的,古瓷啥的,行军作战带着不方便,统统打碎了。”张献忠满脸放光:“高大哥,说,咋分吧。”
“嗯,我看这样,一半儿留给老十三营,一半儿咱仨平分,咋样?”
“咋?”张献忠一听就火了,“咱拼了老命杀出来,夺了凤阳,凭啥留给他们一半儿?”
“这可是当初说好的,咋能变卦?没了信义,以后再有了难处咋办?老十三营,都是亲兄弟,咱不能做那见利忘义的事。老弟兄之间要有了猜疑,就要被官军一个一个收拾了!”
“那,那,你我可是各带了五万人马,咋是仨人平分?自成本就是你老高家的,咋也独占一份?”
“张大哥,这凤阳城可是自成打进来的,他可是头功!”
张献忠双手叉腰,双眉倒竖,二目圆睁:“头功咋的?头功就该你高迎祥得二我得一?我那五万弟兄就该喝西北风?”张献忠对高迎祥还是客气的,换了老十三家其他人,他早捋袖掀桌一拳照面打去了。
高迎祥阴沉着脸不再说话。
李自成道:“张大哥说的也有道理,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别为这些东西伤了自家兄弟和气,就咱两家平分吧。”
张献忠咧开大嘴笑了,照李自成肩上一拍:“还是自成兄弟厚道,够朋友!好,老张领情了,以后有难处,老张自会帮衬你。”然后向外大喊:“来人!”待他的人进来,又大声道,“那边的箱子不动,这边箱子里面的金银制钱和珠子首饰各拿一半,抬走!”再向高迎祥、李自成一抱拳,“老张谢了!”便蹽大步走了。
待他的人将东西抬走,李自成道:“破凤阳、掘皇陵、烧皇觉寺,必是举国震动!崇祯必调大军扑救凤阳,此处不宜久留。再有,该与张献忠分手了,此人狠毒奸诈,六亲不认,合军日久,必生变故!”
“嗯,咱们走归德,去会罗汝才、惠登相吧。这凤阳城,一把火全烧了它!”


第二十一章 皇太极称帝,改国号“大清”

崇祯罪己
奉安朱元璋皇考神主的祧庙寝庙前,诸臣门外立着,全是素服。
崇祯从庙里出来,更是一身重孝,手里拿着几份折子,这麻衣白帽已经穿戴好几天了。曹化淳、高起潜搬过龙椅。崇祯坐下道:“王承恩,告诉诸臣工,皇陵损失几何。”
“皇陵罹变,贼焚毁抚按府公署、留守司府厅,共计五百九十四间,焚毁鼓楼、龙兴寺六十七间,民房二万二千六百五十二间,杀官六名、生员六十六名、陵墙班军二千二百八十四名、高墙军一百九十六名、精兵七百五十五名、操军八百余名。”
“实朕不德所至!朕祭告祧庙,是为皇陵受惊向仁祖表示修省。”说至此,崇祯掩面而泣,好一会儿才止住。
“朕派驸马都尉王昺、太康伯张国纪代朕前往凤阳慰高祖陵,行至山东单县,大白天竟被两千兵拦下,讨要什么‘过关倒银’一百两!被拒后竟砸毁祭陵香帛法物,杀死随行校尉!太康懿亲,皇陵祭物,此物可劫,何不可劫?这是谁家的兵!”崇祯目光横扫一遍,“皇陵被焚劫四日后,马爌才赶到归德;凤阳之围解后三日,邓玘才赶到颍州、亳州;贼攻打六安、庐州后返旌而北,奉调的尤世威还音讯杳然!作战如此畏缩,敲诈勒索却胆大包天!”
“陛下所言甚是!”文震孟道,“贼来兵去,兵来贼去,贼掠于前,兵掠于后,贼掠如梳,兵掠如剃,百姓苦兵甚于苦盗!总督之令不能行于将帅,将帅之令不能行于士卒,事何以济?今日只有严申号令,凡兵丁扰害百姓必杀无赦,将官能钤束兵丁秋毫无犯应破格优擢。”
崇祯点点头:“卿说得是!”便看住张凤翼,“户、兵二部听好,调朱大典部二千二百、杨御蕃部一千五百、陈洪范所募健丁三千护祖陵,董用文部五千赴彰德,倪宠部三千、牟文绶部两千赴齐豫,刘泽清部驻防山东曹濮,马爌移镇颍州、亳州。”再看向众臣,“内官后妃捐出私银一万八千两,以重修皇陵。朕今后也省着点儿,从膳银中拿出一万五千两,以助陵工。”
温体仁立刻道:“臣捐五百两。”随后便一片声嚷:“臣捐三百两!”“臣捐二百两!”……
崇祯摆摆手:“不必了,这是朕的祖宗,修陵的钱朕还拿得出。”下面都不说话了。崇祯叹口气,“艾万年、柳国镇、汤九州相继战死,更可惜了曹文诏!”又盯住张凤翼,“曹文诏是怎么死的?”
张凤翼道:“曹文诏奉洪承畴命,带了三千人,从宁州进发,到达真宁县湫头镇时,迎头碰上了李自成,双方布阵交战。
“曹文诏侄子曹变蛟,当先挺枪跃马出阵,自成不敌,文诏挥军横扫,斩首五百级,追奔三十里,至天色渐暗,忽然流寇大集,数倍于官军,四面合围,流矢齐发。
“曹文诏抖擞精神,左挑右挡,一条矛甩得密不透风,冲进敌阵,连杀百余人。贼兵看他如此神勇,料知必是上将!便一拥而上,将曹文诏死死围住,箭如飞蝗。曹文诏大喝一声,打马冲阵,挺矛乱刺,不想矛头杵到石上,騞然一声,断成两截,身上立时中了数矢!
“曹文诏一声大叫,拔出佩刀,自刎而死!官军大乱,贼众乘胜掩杀。直到洪承畴赶到,布兵列阵,扼住大路,贼才退走。张献忠出关东走,唯高迎祥、李自成尚留秦中。”
“洪承畴为何迟迟才到?”
“陛下,山陕官军不过四五万,防御区域广大,势寡力分,零星四应。流寇现在号称有三四十万之众了,势重而力合,而且马多行疾,一二日数百里可至。官军步多行缓。重寡劳逸之势相悬啊!”
“洪承畴也是这般看。他说贼人人有精骑,而官军是马三步七。贼真有数十万之众了?”
“是。卢象升说,秦豫二省有贼数十股,大股二三万不止,小股万余不止。”
崇祯好一阵沉默,半天才道:“依你怎样才好?”
张凤翼看了眼温体仁:“分兵合剿,贼尽出关则承畴合剿于豫,尽入关则象升合剿于秦。”
崇祯又是默了好大一阵才道:“颁旨:卢象升为兵部侍郎,总理江北、河南、山东、湖广、四川军务,与洪承畴分头讨贼。洪承畴办西北,卢象升办东南,边镇等处增调兵将,楚豫增饷,厚集兵力,以扫狂氛。双方各有责成,不得疏辞推卸,至滋延误,务期遵限速奏荡平!”
温体仁刚应了声“是”,巡按御史钱守谦站了出来:“陛下,督臣、理臣可谓得人,可如果总兵、巡抚无能,只有二臣怕也无济于事。”
“什么意思?”
“总兵张全昌降贼,陕西巡抚甘学阔是个白痴,在城楼上观战都吓得不敢睁眼,连百姓都向朝廷告状。陕西乃贼众之地,京官扪舌回避,边臣视为畏途,督、理二臣何能为?”
崇祯一拍龙榻:“逮张全昌全家,罢甘学阔!”沉了一下又叹口气,“可方今人才匮乏……”
崇祯话未说完,就被刘宗周打断了:“陛下,天下并不缺乏人才,足以供一代之用。只因陛下求治太急,用法太严,布令太烦,进退轻率,才使在事诸臣相率畏罪饰非,做事不肯尽职,所以有人而不能尽人之用,有饷而不能尽饷之用,有将而不能治兵,有兵而不能杀敌。”
刘宗周的犯颜崇祯多次领教过,可当着众大臣的面,崇祯如何能受这话?眉心攒到一块儿,一拍扶手腾地站起,眼见得刘宗周是灭顶了,崇祯却没放话,看了会儿刘宗周,不再理他,背手踱步好一阵,才站住道:“刘宗周素有清名,亦多直言。但大臣论事须体国度时,不当图占地步,尽咎朝廷。烽火照于甘泉,虚文何以撑柱?以后还宜虚心酌虑,勿自误误国!”说到此冷笑一声,“既然天下人才足以供一代之用,这巡抚一职……”
又不等崇祯说完,刘宗周又截下了道:“如孙伯雅之才,便不是一个巡抚能尽逞其才的。”
“谁是孙伯雅?”
徐光启道:“就是孙传庭,万历四十七年进士,魁赛沉毅而多筹略,现任顺天府丞。”
“朕知道此人,廷臣推为边才。好,擢孙传庭右佥都御史,接任陕西巡抚。”崇祯又沉了一下,“王承恩,读文震孟的折子。”
王承恩轻咳一声:
陛下御极于乾纲解纽国步几危之日,一番振涤,日月重光,不久由于边疆失事,以致陛下怀疑,群邪伺隙以至于今,谬种渐芽,蔓延滋长,逆气足以召逆,妖气足以成妖。堂陛之地猜疑愈深,朝野之间刻削日甚,商旅咨叹,百工失业,本犹全胜之海宇,忽见无聊之景色。边事既坏,修举无谋,兵不精而自增,饷随兵而日益。饷益则赋重,赋重则刑繁,复乘之以天灾,加之以饥馑,无食无衣之赤子又受官吏笞禁,使愁苦之气上薄于天。将无纪律,兵无行伍,淫污杀劫惨不可言,尾贼而往莫敢奋臂,所杀之级半是良民,民安得不为盗,盗安得不日繁!面对如此乱源,当事诸臣又不能忧国奉公,纠缠于畛域恩怨,不振纲肃纪,不推贤用能,安内攘外无道,富国强兵无策。陛下应赫然一怒以安天下,发哀痛之诏,明罪己之怀,按失事之诛,正误国之罪,行抚绥之实。先收人心以遏寇盗,徐议浚财之源,尽斥患得患失之鄙夫,群策群力,国事庶几有救。
“国事日衰,祖陵大劫,全是朕身之罪,该当罪己,宣诏。”当众揽过,这在崇祯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众臣哗啦跪倒。王承恩跨前一步,展开诏书:
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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