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电子书 > 历史军事电子书 > 风声 >

第25部分

风声-第25部分

小说: 风声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确实,李宁玉的想法鬼都猜不到!她告诉顾小梦,今天晚上她将服药自杀,自杀前她会给肥原和张司令分别写好遗书,表明她自杀是迫于肥原对她蛮横的怀疑,为了洗清罪名,她甘愿以死作证,等等,给人造成一种印象,她绝不是共党老鬼。
“你认为肥原会相信吗?”李宁玉问。
“难……”
“对,他肯定不会彻底消除对我的怀疑,他会搜我身,检查我所有遗物,尤其是那幅画,他一定会反复地研究。”
“他一定破译不了的。”
“你认为谁能破译?”
“没有人。”
“只有你。”
“我?”
“是,我不是已经跟你说了?”
“你……什么意思,我不会跟他说的……”
“不,你要跟他说!”
“你让我跟他说?”
“对,以此来博得他的信任……”
窗外,一只猫头鹰先验地叫着,巨大的黑暗也无法滤掉有人将亡的阴影。窗内,李宁玉竭尽全力又尽量小声地讲述着她死后应该发生的一切,顾小梦悉心听着,感受着,不时觉得毛骨悚然,仿佛是在同一个幽灵会晤。
3
第二天,一切都是按照李宁玉生前设计的发生着。清晨六点多钟,白秘书率先发现七窍流血的李宁玉像一团垃圾蜷在地板上,继而是金生火和顾小梦,被白秘书的惊惶所惊动,先后来到李宁玉房间……半个小时后,肥原和王田香匆匆赶到现场,看到白秘书、金生火和顾小梦都在(顾小梦正一边抽泣着一边整理李宁玉留下的遗物)。肥原当即赶走在场所有人,和王田香展开初步调查工作……几十分钟后,肥原和王田香走出房间准备去吃早饭,顾小梦闻声赶出来,把肥原拦在楼梯上,一反刚才悲伤的神情,像个奸细一样向他汇报说,她刚才在收拾李宁玉遗物时发现有一幅画,她觉得有点蹊跷,想再看一看。这时,肥原早研看过此画,正苦于不得要领,见顾小梦有心加盟,慷慨应允。
吃罢早饭,肥原主动来找顾小梦,后者照计行事,从容不迫。
“没有,这鬼东西……简直莫名其妙。”顾小梦欲擒故纵,大卖关子,“不过肥原长,我已经有重大的发现,比天还大的发现哪。”
“哦,是什么?说来听听。”
“我已经知道谁是老鬼啦。”顾小梦见肥原张口欲言,先声夺人,“嗳,你先别问我,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才告诉你。”言无轻重,撒娇作媚,正是富家千金的拿手好戏。
“说吧,什么条件?”
“我告诉你,你要奖赏我。”
“当然啰,你要什么奖赏?”
“放我走,让我离开这儿。”
没问题。口头答应你一百个走都可以。但顾小梦不满足于口头答应,她伸出可爱的小指头,要跟肥原长拉钩上吊,一诺千金。拉吧,怕什么,一个小指头能吊死大日本皇军吗?就拉了,一边来回拉钩,一边誓言声声:一件谍报魅影的事被顾小梦演出得像两个孩子家的游戏。
拉罢钩,顾小梦对着李宁玉画上的一地小草娓娓道来,一个天大的秘密在她唇齿间峰回路转,水落石出。转眼间,一地小草着了魔似的变成了一组组阿拉伯数字:123423454567……是国际中文明码电报,对顾小梦来说破译它如家常便饭,可以当场朗诵。于是数字又变,变成了一句话:速报,务必取消群英会!
为证明自己没有糊弄肥原长,顾小梦提议请金处长来重新译一遍。金生火当了官,业务生疏了一些,不能像顾小梦一样可以一目了然,当场朗读,但译出来没问题。他译出来的内容和顾小梦只字不差。
哦,肥原惊叹了!哦哦,天才哪!李宁玉是天才哪!哦哦哦,你顾小梦是打败天才的天才!天才中的天才哪!于是乎,他热烈地、紧紧地握住顾小梦的小手,欣喜,激动,感激,溢于言表。他恨不得亲自动手给顾小梦收拾行李,兑现他的拉钩承诺,放她走,还要专门送一程。
4
别急,顾小梦不想走呢。
要求归要求,得到的东西要不要是另一回事。
李宁玉事先交代过顾小梦,除非肥原因此解散所有在押人员,否则她不能独自离去。为什么?因为如果只有她独自一人离开这里,晚上敌人抓不到老K,肥原有可能要怀疑到她头上去。当时顾小梦不知肥原是不是准备解散大家,他急于要奖赏顾小梦,安排她走,其他问题还来不及考虑呢。谨慎起见,顾小梦决定暂且不走。
不走当然有不走的说法:肥原长的盛情和侠义我领了,但我不会这么走的。我才没有这么傻呢,为了提前走几个小时去冒一个有可能永远说不清道不明的乌龟险。
什么意思?
顾小梦侃侃而谈:“肥原长,你想过没有,我现在走了,可万一共党临时改变了群英会开会的时间和地点,我将成什么人?说不清,道不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你相信我?可你过两天就走了,你能管我一时,管不了我一世嘛。算了,算了吧,肥原长,我还是再陪你几个小时吧,再熬几个小时能换来一世的清白还是值得的。”
听到这里,我简直蒙了:“这么说你没走?那你怎么把情报传出去的?”
老人家呵呵笑,很开心:“谁说我不走?我当然要走,只是要换一种方式走。我跟肥原说不走的同时,提出要给我父亲打一个电话,他自然同意了。我和父亲的通话是有些约定和暗语的,电话一接通,我假装父亲在催我回去,故意惊叫起来,啊哟那怎么办?我这边有事,没法回去。父亲立即响应我,要求我必须马上回去一趟,我一再拒绝,他一再要求,形成僵局。”
一切都是有预谋的,顾小梦打这个电话时肥原就在身边,不等她放下电话,肥原已经大致听懂意思,好心好意地对她比划手势,让她答应父亲,马上回去。这属于临时有事,没办法的。什么事呢?这不可以随便编的,至少要满足一个条件,就是:顾小梦在回家前必须要先回一下单位。别担心,顾小梦一定会编得圆满的,比如这个,比如那个……总之,父亲要她回去是因为急需某个东西,而该东西在她宿舍里,她要先回去取,然后才能回家。
肥原迅速给她派好车。不行,光派车不行,还要派人随行。这是干吗?当然是为了说得清道得明啰。顾小梦指明要王田香,因为只有他随行最能说得清、道得明。肥原笑她不必多此一举。顾小梦感慨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啊,云云,一意孤行。
肥原遂成全了她。
5
日上三竿,九点多钟,王田香亲自驾车,带着顾小梦,离开了裘庄。
你要相信,这一次顾小梦绝对不会忘记带上三只药壳子——当然不是原先的那三只,而是李宁玉昨天夜里交给她的。你也要相信,这一次李宁玉也绝对不会忘记提醒顾小梦——把药壳子传给老鳖有两种方法:一是她回单位后没有看到老鳖,这样的话她应该先在某个路口丢下两只空药壳子(没货的,是给老鳖出通知),然后把装纸条的第三只药壳子丢在她们宿舍楼下的垃圾边;二是如果在营区内遇到老鳖,条件许可的话,可以当面把第三只药壳子直接丢给老鳖。相比之下,第二种方法显然又简单又保险,又增加时效,只是需要一定运气。
那天顾小梦运气好极了,车子一开进营区,她便远远看见老鳖坐在礼堂前的台阶上悠闲地抽烟,顾小梦要去宿舍,车子必然要在那儿拐弯。机遇这么好,要丢的东西不过是一只比桂圆还小又轻、落地无声的烂药壳子。垃圾。所以你尽管放心,顾小梦一定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丢给老鳖的,而老鳖呢,哪怕四面八方都有暗哨监视,他也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捡走,带出营区——谁能想到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烂药壳子?我觉得是没人能想得到的。

 ·17·


第六章
1
最后一天访谈是个特殊的日子,正好是老人家以前供职的单位的解密日。她女儿告诉我,她母亲这些人离开单位时,所有文字性的东西,包括他们平时记的日记,都必须上交,由档案部门统一代管,直到有一天这些文字具有的保密时限到了,方可归还本人。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每年都有一个解密日,每到这一天,她都要替母亲去单位看看,有没有她母亲的解密件。这天上午她照例去了,并且帮母亲领回来了一点东西,给老人送来时我还没有走,有幸一睹。
东西由一块蓝色丝绒布包着,看上去有点分量。因为已经解密,老人家当着我的面打开来看,是一只像框和几封书信什么的。像框上的人男性,六十多岁,戴一副金边眼镜,看上去像个有身份的人。
老人家一看像框,自语道:“看来他已经走了。”
女儿对她点点头。
老人说:“他比我还小十一岁呢。”
女儿说:“他是生病走的。”
老人摇摇头:“反正是走了,这下好了,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说着颤巍巍地起了身,要上楼去。
女儿似乎料到她上楼后不会再下来,关心地问我采访完了没有。我说没完,还有几个小问题。老人家听见了,回转身,对我摆摆手:“已经完了,我说得已经够多的啦,我都后悔跟你说了这么多。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故事结束了,你的采访也该结束了,不要再来打扰我了。走吧,我女儿会安排你回大陆的。”
她刻意地不跟我道再见,只对我说一路走好。我想,这种不必要的严谨应该算是她的职业病吧。
2
我的职业注定我有些游手好闲,喜欢游山玩水。我在浙江沿海长大,生于六十年代,小时候,只要夜空中出现什么异常的灯火,我们都会把它想象成是台湾飞机在空降特务。所以中国那么多省市,台湾是我知道的第一个外省,比北京、上海都还先知道。那时我总把台湾想得很近,感觉就在山岭的那一边,长大了一定可以去看看。但对我们这代人来说,其实是离世界很近,离台湾很远,你可以轻松去美国、阿根廷、冰岛、澳大利亚……却不一定去得了台湾,虽然它是我国的一个省。这么难来的地方来了当然要好好游玩一下,我订了一个五日游计划,台北、高雄、新竹、桃园、阿里山、绿岛……然而,每到一个地方,再美的景色都驱散不了老太太的音容,才玩两天下来,我笔记本上已经记有五大问题和一些小问题。五大问题分别是:
一、老鳖是怎么将情报成功送交组织的?当时他已被敌人全天候监视,而且整个事情发端就因为那天晚上他传情报给老汉时被敌人截获,那么此次传递又凭何保证不给敌人截获呢?
二、老人家几次说到,她发现李宁玉在用她的笔迹传情报后非常恨她,后来决定不告她并帮她把三只药壳子放回原地,是因为她怕李宁玉反咬,可最后李宁玉死了,其实已经不可能反咬她,她又为何还要帮她?
三、事后肥原把软禁在裘庄的人,包括张司令和部分工作人员都带走了,去了哪里?那些人后来均下落不明,是怎么回事?是生是死?
四、肥原到底是被什么人杀的?
五、老人家对潘老的情绪为什么那么大?是不是以前就有什么过节?
这些问题像毒瘾一样纠缠着我,让我无心观光,一心想去见老人家。几经联系均遭拒绝。到了第四天,绝望之余,我索性搭乘出租车私自闯去,可谓毒瘾发作,无法无天。老人家正在花园里纳凉午休,看到我不期而至,惊诧之余,她像个普通老人一样,摇头叹息,喃喃自语地费劲。我没有道歉,因为我知道道歉只会唤醒她犀利的心智,对我不利。我略施小技,先声夺人:
“我不请自来,是因为我觉得您有些说法经不起推敲。”
“怎么可能?”这一招果然灵,老人家出招就是辩解,“我说的都是事实。”
我要的就是她的辩解——良好的开端预示我将不虚此行。
果然,老人家对我提的问题很重视,几乎大大小小都作了认真回答。只有最后一个大问题,就是她对潘老的情绪问题,她显得颇不耐烦,只丢给我一句话:“你别提他,提起他我就心烦!”
我感觉两人以前一定有过什么过节,但有什么事会让一个古稀老人依然如此不能释怀?我人到中年,已经越来越相信一个哲学家的话:时间会消逝世间所有人为的颜色,包括最深刻、最经典的爱恨情仇。也许借用哲学家的话可以扰乱她的阵脚,引发她一吐为快。然而我实在不忍心,我已经很满足了,有些东西捅破了也许还没有封存的好。
3
当然,有些东西是必须捅破的,比如问题一和二。
对问题一,老人其实不是当事者,好在后来她曾去牢房见过老鳖,多少了解一点情况。老人说,那天晚上肥原没有抓到老K等人,断定这些人中必有老鬼的同党,于是,回来即把老鳖抓捕归案,连夜审问,想从他嘴里知道到底谁是老鬼的同伙。但老鳖宁死不说,所以肥原应该是至死也不知道底细。后来肥原走了,老鳖一直被关押在牢房里,有一天她偷偷去看他,那时老鳖的有生之日已经不多。正是那次见面,她从老鳖那里了解了不少情况,包括他是如何把情报传出去的。
“老鳖告诉我,遇到突然丢给他的特急情报,他必须马上看,然后根据情报的紧急程度作出不同的处理,最紧急的处理方式是去邮局直接打电话。”老人解释道,“这当然有点冒险,可能让敌人获知他组织上的电话。但有时候该冒的险还是要冒,没办法的,干我们这个工作本身就是冒险,脑袋别在裤带上的。老鳖说他后来就是打电话通知组织上的,因为太急了,其他方法都不行,只有铤而走险。他这一走险反而好了,因为敌人不可能贴身跟着他,总是有一定距离的,即使看到他在打电话,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情报就这样传出去了,李宁玉算是没有白死。”
我紧接着抛出问题二。老人一听,神情一下变了,变得激动,伤感,感慨万千,后来说着说着竟然忍不住呜咽起来,一个古稀老人的呜咽啊……擦了一把热毛巾,喝一口温水后,老人才平静下来,对我再度回忆起那天晚上发生在厕所里的事情。老人说,那天晚上李宁玉是跪在地上把三只药壳子交给她的,而且一跪不起。
“她要我对她发誓,一定要帮她把东西传给老鳖,否则就是不肯起身啊。”老人家连连摇着头,仿佛又亲历现场,看到李宁玉跪在她面前,“我拉她起来一次,她又跪下一次,反复了好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