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策之六摘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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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不问立刻带着手下离开,而他的步伐显得十分心急。
「垂雪,去弄辆马车来。」在他走后,律滔首先安排让沁悠离开这里的方法。
自始至终沁悠的神智都很清醒,也知道发生了什幺事,她乏力地偏遇螓首,将额际抵靠在梁柱上,看着一语不发的律滔,小心地解开她手上的绳索,扶着她的颈项将她揽至他的胸前,再脱去自己的外衫将她包裹起来。
这可能是她看过他最难看的表情了。
沁悠靠在他胸前打量着他阴骛的神色时,同时也感觉到他一身的颤抖正传至她的身上,虽然不开口,但她也明白他忍耐得有多难受。
「除了皱眉头给我看之外,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吗?」她叹口气,声音显得有气无力的。
他自牙缝中迸出一句:「为什幺不把兵书译给他?」她若肯译,樊不问也不会采取激烈手段,她为何不干脆成全樊不问?
「我说过,那是我的嫁妆……」欲站乏力,沁悠忍不住深深倚向他。「我想嫁的人又不是他。」她是个有信用的大女生,该坚持的,她就会坚持。
律滔扶着她坐下来,不再浪费她的体力,边拭着她额上的汗珠,边看向她倔强的明眸。
在她朝他挤出一朵艰涩的笑时,虽然明知很不是时候,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心底的这股冲动。
「我可以娶你为妻吗?」
她的笑意加深了,「那要看你的诚意。」
绵密的吻,从她的唇蔓至她的脸庞,他执起她的柔荑,亲吻她的掌心,再拉着她的柔荑按向他的心口。
「里头的空位,是只为你一人安排的。」只要她想要,只要她希望,他会把心房里所有保留的空位都留给她栖息。
盈眶的泪泛在眼睫,背部强烈烧灼的疼痛,令沁悠分不清,使得她想落泪的原因是痛还是他。
「这诚意够不够?」他在她耳边呢喃。
「很够了……」她闭上双眼,让掩不住的泪花掉进他怀里。
在回到楼船的一路上,伤势严重的沁悠时而昏睡时而清醒,到了船上后,她苦苦撑 持的意志力终于溃堤,再也无法压抑那深入骨髓痛彻心肺的痛楚,搂着律滔的颈项狠狠 痛哭一场后,终于陷入高烧带来的甜美昏迷。
回京的事反而变得不再重要,在派仇项先行回京向圣上禀告已完成圣谕后,律滔便 下令船只在就近的城镇泊岸,以方便让她就医。
即使官垂雪找来江岸一带所有颇富美名的名医,沁悠仍旧是昏睡了很多日,每当坐 在床畔看着她带泪的睡睑,律滔反而深深庆幸,在短时间内,她不必醒来面对这一切, 一想到她清醒后,她又得在漫长无止境的痛楚下度过,他的心就深感不忍。
可是在她醒来后,律滔并没有在她小脸上找到半点泪痕,她又找回了在人前的自制 力,不要任何人因她的泪而愁眉深锁,这在他眼里看来,不但没有因此而觉得心安,反 倒因她的心意更是难忍。
随着船只再度起程,沁悠的伤势也较有起色,这阵子船上总是凝重的气氛,也跟着 她再次活跃起来。
大清早的,船上的人们便像早起的鸟儿,全都舍弃了温暖的被窝,大伙皆有默契地 噤声蹲在沁悠的舱房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里头的动静。
「痛痛痛……」里头总是先传来这道女音为每一天的早晨开场。
「我明明动作已经很轻了。」接下来是律滔显得很内疚的声音。
「拜托,你像在动刑……」听到这里,大伙开始边点头边为她抱不平。
「要不然……我再轻一些好不好?」开始有人在怀疑里头那个细声细气的男人,究 竟是不是他们平日所见那个气势威严的王爷。
宫垂雪站在房门前,板着脸朝那群蹲得整整齐齐的亲卫拍拍两掌。
「好了,在王爷出来轰人之前快点散会吧。」每天蹲每天听,他们窃听的兴致怎幺 不但不减弱,反而还愈来愈好?
「啧……」总是因他的驱赶,而没办法听到后头的人们,败兴地一致站起,不甘不 愿地挪动脚步。
在把他们赶回各自的岗位后,宫垂雪四下探看了一会,自己也忍不住好奇,偷偷趴 在门边想听听里头最新的进展。
「宫、大、人。」来自船上各个角落的白眼,纷纷投射至举止同样是鬼鬼祟崇的他 身上,逼得他不得不放弃满腹的好奇心。
此刻舱房里的两人,对外头所发生的事皆没空去搭理。
随着律滔将附着于伤口上的纱布撕开的手劲,趴在床上接受他换药的沁悠,在求饶 不成之余,她终于压抑不住想要换掉那个让她痛得龇牙咧嘴的男人的念头。
「粗鲁又不温柔……」紧咬着贝齿的沁悠,决定就忍受这幺多了,自床上撑起身子 朝身后的他大叫:「我要求换人!」
这个每天整得她凄凄惨惨的门外汉,他哪有学过什幺医术?她有权利为自己争取更 好的医疗品质!
「别想。」律滔没得商量地回拒。
她改而发动哀兵攻势,很可怜的对他衷哼。
「不要了啦,你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她那久不结痂的伤口,可禁不起他粗鲁的 对待。
「将就点吧,我没帮人疗伤过。」他已经很努力在错误中学习成长了。
「你可以请个大夫来呀。」这种事交由专业人士来处理不是更好吗?
「你又要让个陌生男人来看你的背?」想起先前那几个大夫曾看过半裸着身子趴在 床上的她,律滔的心态又开始严重的不平衡了。
「那是大夫,不同的。」沁悠投降地轻叹,不知该如何打通他说什幺也不通的任督 二脉。
「没什幺不同,都是男人。」那时候是惦念着她的伤势严重,所以他才不跟那些男 人计较,现在既然不需要有大夫全天候的盯着她,那幺这种换药的小事,由他自己来就 行了。
她气结地翻翻白眼,「你可以站在一边监督大夫的眼珠子有没有不规矩行不行?」 为什幺他看就行,别人看就不可以?她干啥要为了他的一个心结而在这边受皮肉痛?
「你不会以为……」他不是滋味地拉长了音调,「我有那个度量再叫别的男人来看 我老婆的背吧?」
「我们又还未成亲……啊!」一阵刺痛令她惊声抽气,「这次你一定是故意的!」 太不光明了,他居然乘人之危。
律滔叹了口气,在她的抱怨声中开始反省自己是否愈来愈不象样,就连这种换药的 鸡毛蒜皮小事,他都要和她斤斤计较,他的心胸何时变得那幺狭隘了?
明知道她的伤势严重,让大夫来照料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他就是受不了别 的男人也和他一样见到她衣衫半褪的模样,就连宫垂雪只是想关心一下情况探头进来看 两眼,他也会忍不住冲动的把宫垂雪给轰出去……真是怪了,他以往自豪的冷静和自制 力呢?为什幺愈是和她相处,他就发现他愈来愈不像自己?
愈是将她看在眼底、听在耳里、搁在心上,除了泛滥过头的怜惜之情外,对于她, 他还有着难以言表的自责之感,虽然她已经能跟往常一样跟他眼瞪眼的大呼小叫,可是 瞧她连动都会扯动伤口而暗暗忍疼的模样,他便想让时光退回在长渊侯府里见到樊不问 的那一日,把一切因他而产生的过错,全都弥补回来。
这些日子来,她不好受,他也很难熬。
不待在她的身旁,他会因惦着她而寝食难安,可待在她身边,抬眼儿着那不忍卒睹 的伤痕,他又心烦意乱得很想别开眼,迫不及待地想找些事来做,好让他这颗已被愤怒 蒙蔽的心得到一个杼解的出口。
他的指尖消悄拂开落在她额上的一给发,担心地看向她半掩的眼睫。
「真的很疼吗?」看着她分明已是泪眼汪汪,可是又强忍住不让泪落下来的模样, 他的心底就开始漾满被颠来覆去的复杂心绪。
沁悠吸吸俏鼻,回眸看向他泄漏心事的眼眸,大抵也明白他正在心底兜转些什幺心 事,只是他这副深怀罪恶感,掩都不掩、藏也不藏一下的模样,实在是很违反他以往给 人的印象。
她伸指抚平他纠结的眉心,「现在的你,就不像个伪君子了。」
思及自己能让他露出这等神情,感动不是没有的,将他整副心神占据那幺久了,虽 然在他为她换药时她总会叫上几声,但光从他溢于言表的关心,和在在显示出在乎的举 措,有时她都会觉得,能够换得他的垂爱,这伤似乎伤得很是值得,在他的过度呵疼下 ,她甚至还会有种飘飘然的满足感,但感动归感动,看久了,也是会有点不舍。
感觉他的眉心又在她的指尖下不听话地皱起来时,沁悠转而拍拍他的脸颊试图改变 话题,免得他忧头结面的表情会持续下去。
「我还要在床上趴几天?」趴了好一段日子,生性活蹦乱跳的她,已经没有耐心再 继续趴下去,这比要她服刑坐监还要来得痛苦。
面对她背部交错纵横的伤口,律滔原本忧心忡忡的眼眸,顿时再添上两分难色,不 知该不该老实回答她。
他不禁再次深庆她看不见自己的伤势,那几鞭不仅让她皮开肉绽,鞭上带着的棘刺 ,也将她一背细嫩的雪肤划得狰狞不全,连大夫也说了,光是要完全治愈她的皮肉伤, 少说也要花上数月。
「恐怕……要很久。」考虑了很久,他选择说得很模糊。
「噢。」她没有多问什幺,只是淡淡轻应。
律滔反而再也受不了她这种态度,「你可以不必装成毫不在乎的样子,好故意安我 的心。」从她大哭一场过后,她就没再掉过泪,为什幺她要故意忍着?这种伤势,看也 知道这不是一个女子可以忍受得了的。
「是吗?」沁悠眨眨眼,假装听不懂。
在她的问避下,他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明知道你的背要很久才能好起来,就算好了,日后也会留下永远的伤疤。」再 怎幺说她也是个女人,她怎可能会不在意?
沁悠水灵的大眼漫无边际地流转半晌,迟迟不把焦距转回他身」,然而就在她考虑 说谎前,一只修长的食指偏过她的面颊顶高她的下颔,要求她示诚的意味摆得很明显。
「我若是哭出来……」不得不低头的沁悠闷闷低吐,「只会让你更不好受而已。」 他都已经为樊不问够内疚了,她实在是不想不道德的再一把将他推至谷底。
「不要太为我设想。」顶在她下颔处的指尖转而抚上她柔美的面庞。
她撒娇地偎向他的掌心,「这是天性,我也没有办法。」
律滔沉默地凝视她许久,半晌,低首吻上她凉凉的唇办,在退开来时,握紧她垂在 床侧的小手。
他试着让自己听来很镇定,「我们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有件事,我想先对你说清 楚。」
仔细分析着他语气里那份异样的冷意,沁悠有些怀疑地睨向他那双变得充满肃杀沉 郁的眸子。
看来,他可没把这件事看得云淡风清,也没把樊不问种下的仇怨隔夜就实之脑后, 只是她很纳闷,像他这种男人,他的报复心态会是怎幺样?而他又可能会做到什幺程度 ?
可以想见的是,无论他将怎幺做、会对哪些人做出什幺事,这些都不会是她日后想 去探究的。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心,比舒河还要狠?」他把玩着她柔嫩的掌心问。
「没有。」她几乎可以从他的动作里感觉到他紧张的气息。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心,比朵湛还要残?」他又问得小心翼翼。
「也没有。」她开始发现他心前地在数她的手指头。
「回京后,我会做一些不想让你知道的事。」律滔想了不下数种说同,可是到头来 ,他还是无法对她道出实际内容。
「提醒我,以后尽量不要问。」再不想办法安一下他的心,恐怕他会在做那些事时 ,一天到晚闷在肚里担心她。
他忍不住要问:「你会害怕吗?」聪明如她,应该知道他想做些什幺。
「怕你?」她绕高了秀眉,「不会。」别开玩笑了,诱拐他都来不及了,她哪有间 闲工夫去怕他?
「往后呢?」
「很难吧。」沁悠微微勾起唇角,也学起他捐来拐去的说话方式,「我娘常说,我 这个人,不该记的,我总是记不住。」
为了她的慧心,为了她的善体人意,律滔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谢谢……」他埋首在她的身畔,喑哑的声音里掺了不易察觉的哽咽。
她伸手轻抚他的发,「别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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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后,律滔便以调养身子为由,将沁悠接至翼王府长住,而他自己则镇日在太极 宫内办公,若非夤夜时分不归府,沁悠似乎已与他有了某种程度的默契,不去询问他夜 归的原由,也不开口过问他究竟在忙些什幺。
或许沁悠是没感觉他有多大的改变,可是宫垂雪却觉得忙碌的他令人愈来愈觉陌生 ,隐约地察觉到,他似乎变了。
每回在律滔密召束内大臣议事时,守在殿外等待的他,总会在殿门再度敞开时,看 见律滔眼底筹谋深算过后仍未散去的深沉。随着律滔在暗地里推动的举措,东内内部也 日渐与西内和南内紧绷了起来,虽然他就跟在律滔的身边,可就连他也不知道律滔到底 在做些什幺,而知情的仇项口风也紧得很,丝毫不肯透露半分,这让他的心愈来愈感不 安宁,总觉得这是山雨欲来前的宁静。
这日清晨,被召至他面前的宫垂雪,两手接过他递来的奏折。
「这是南内诬陷定国公的证据。一份交给圣上,一份把它交给风淮。」
「这、这……」宫垂雪愈看两手愈止不住地打颤。
霍鞑炮轰南内兴庆宫的内幕虽然众所皆知,就达圣上也心底有数,朝中众臣为了三 内情势,至今皆守口如一从没人张扬过,可是律滔却不,他不但把来龙去脉查得详细清 楚,还搜齐了人证物证,将这件案子涉入的大小官员全都一把抓起,甚至连主谋舒河、 霍鞑、怀炽也都在名单上。
「有什幺问题?」律滔自桌案上抬起头来,阴沉的俊容像是殿内的一抹黑影。
「王爷,这案子牵连太广了,若是风准把它揪出来审,恐怕不只是会令三位王爷镀 铛入狱……」要是圣上禀公不循私,端出一条天子犯法与庶民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