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如真-天下第三逆贼传-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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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智光安脸上却没有笑意。他的眼睛从始致终,就没离开过小见方姬的脸庞。
“光纲对我说,明智家最美丽的公主,我们不能让她娶给斋藤家的老头。”想不到明智光安用这么一句话开头,光秀传过去一个责备的眼神。可是对方根本不理会,沉着脸只顾往下说。“就是这个原因,我们决定打一场必输无疑的仗。如平家应灭,命运之尽,人命在天。”
光秀的头不禁疼起来。明智光安平时对自己说话还算好,不过有时也会冒出几句听不懂的古语。什么平家呀源氏的他都不知道,惟有几分明白的,是明智光安十年不来看小见方姬,这必与当年的战败有关。
小见方姬收起笑,痴痴的看着明智光安,而光安自己则似乎迷失在回忆的旋涡中了。
“那天,我们只剩下了数十骑人马。斋藤军围而不攻,只是乱箭一阵阵射来。光纲、我,还有赖隆,都已是身中数箭。我因为第一次上得战场,伤口疼得差点要流出泪来。可是赖隆却大笑,只叫一声‘大浪底下寻皇都’。这一笑,把我也震住了,仿若身处于坛浦的海面之上。”说着,明智光安转过头去,与国友又五郎对望一眼。光秀刚刚才知道国友又五郎曾经在明智家当过武士,原名赖隆。可他还是没会过意来,光安口中的坛浦之地,原来是古代平家战败灭族之所。《平家物语》所记,平氏男子全部战亡之后,女眷亦相继投海自尽。可叹一阵无常春风,似锦繁花纷纷飞落。小见方姬听到此处,悲从中来,玉容已是泪光莹莹。而阿国也是痴了,再唱不出什么打趣的歌来。
“斋藤阵中传出叫嚷声,让我们投降。光纲本不打算理睬,却听到‘那那’已经进了道三的本阵,要做他的妻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全都呆了。待明白过来,又有人大叫宁死不降。因为女人而得苟存,我也觉得耻辱透了。这时候,我看到赖隆站起来,他怀中抱着的是义久。我可怜的弟弟义久,此时已经挨不住重伤的疼痛,先就去了。我和光纲打了个冷战,突然醒悟。如果明智氏就此灭绝,那是再无人可以把那那从稻叶山接回来了。”
‘那那’,是小见方姬的幼名。那一年,与她最亲近的兄长光久战死,情人赖隆则在战后离开明智家,到近江的国友村住下。后以地名为姓,自称国友又五郎。
小见方姬倚着阿国的肩膀,泣不成声。光秀半懂不懂地望着小见方姬,心想她曾经那么年轻,那么勇敢,可是她的所做所为,竟然是让所有爱她的人都受了伤。那些箭伤不在肉体,而是深深插入武士情结的心底。这些人,这些心思纤细、行为古怪的东方人,他越来越觉得陌生了……
“现在总算结束了。可怜光纲病亡得太早,没有能够亲自把你迎回明智城。”明智光安叹口气,走上去拍了拍小见方姬的肩膀,柔声说道。
国友又五郎吃惊地瞪着明智光安,然后又转过头去看光秀。
“是真的,”光秀明白他想问什么,也不多作解释。“明天我们就一起回明智城去。十年前的战事虽然结束了,现在我们却要准备新的战争。”
这一回不仅是国友又五郎,连阿国也讶然望来。
又有战争?难道还要和斋藤家打仗?
第十五章 稻生原之战(一)
第十五章稻生原之战(一)
这一天,稻叶山城中人声马嘶,显得十分热闹。武将和士兵们不断进进出出,城外的宿场町市中也是挤满了豪族外臣的家丁士卒。不过本来商贩来往、町民拥挤的城下町,现在却变得行人稀少,商铺关门。倒不是担心士兵们扰乱秩序,而是在军队进出城的时候,一般庶民都必须下跪以示尊从。如若一个礼仪不周,没名堂的掉了脑袋那就不划算了。
明智家一行人,就是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离开稻叶山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马上会有战争要爆发。至于要向何处发兵,或者是哪个家臣叛乱?却没人知道。反正其它家臣的军队向城里涌,明智家的兵却向城外退,小见方姬和国友又五郎都觉得不太对劲。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们也弄不明白,光秀只是叮嘱小见方姬不要露面,这一支几百人的小部队就无声无息的朝东美浓方向前进。阿国因为被小见方姬邀请去明智城做客,和疋田丰五郎一起也跟在队伍中。看到这种情景,她也是心存疑问。难道光秀真的打算和斋藤氏开战?虽然觉得不可能,可是斋藤道三怎么可能听任他们把小见方姬从城里带出来呢?
明智家的人马一路急行,没做什么停留就进入了明智城的天守殿。这时候,除了疋田丰五郎依然是懒洋洋的表情,明智光安还在外面吆喝士兵,其他人都在想光秀的闷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光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到故居的小见方姬还不及感叹,就急急问道。
“没什么呀,小见方阿姨,欢迎回家。”光秀带着点调皮的笑容,只是神秘的说道,“一路上有没有受惊呢?”
受惊?小见方姬瞪大美目,她当然受惊。随了受惊,还受怕呢。看到她一脸担心的表情,刚刚进殿的明智光安走了上来,责备似的拍打了一下光秀的肩膀。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这时候还吓唬人。”明智光安一边笑骂,一边转过头去安慰小见方姬。“别担心,光秀全都安排好,以后你可以安心住在明智城,不用再回稻叶山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连阿国也忍不住要发问了。
“从今天开始,小见方姬已经死了。”光秀装作老成地咳了一声,可是眼角边上仍然隐藏着顽皮。“道三大人今天要向家臣们宣布,说他的妻子因疾身亡。所以我们不得不立即离开,死掉的人总不能老赖在城里不走是吧。”
“还有这种事?”阿国听得稀奇,却还有些不解,“斋藤道三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让我们把孙四郎少爷也一起带回来呀。”光秀招招手,武士带过来一个小男孩。“以后,我们就不能再叫你小见方阿姨了,得改个名字才行。除了见明智族人,对外你也不能太多露面。不过在这个城堡里,你却是真正的主人。”
那小男孩,正是小见方姬与道三之子孙四郎,今年只有十岁。从小就聪明伶俐、惹人喜爱的他,此时正好奇地四处张望。小孩子虽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也少年老成的不露惊慌表情。见到小见方姬就跑了过去,靠在她的身边。
小见方姬牵过儿子的手。不太相信的惊喜,让她把孙四郎抱得紧紧的。
“斋藤道三总不可能宣布孙四郎少爷也病死了吧?”阿国仍然困惑。
“当然不是。道三大人觉得孙四郎留在城里危险,义龙随时会起心加害。所以,他叮嘱我们悄悄将他带回来。稻叶山城里早就安排好了样貌相仿的小孩,所以在名义上,孙四郎从未离开过稻叶山城。”光秀一口气解释完毕,“等他再大几岁,我们会把他还回去。这几年里,光安叔叔和小见方阿姨可以专心将他培养成材。”
阿国总算明白了。别说是孙四郎,斋藤道三自己也有好几个替身,这些人俗称‘影武士’。可见日本最坚固的稻叶山城,并不见得就一定能保障城主人的安全。斋藤道三年事已高,对小见方姬的情欲已衰,爱意仍在。放手让小见方姬离开一定是舍不得的,然而对他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小见方姬和孙四郎二人的安全。
几年后、几十年后发生的事情都证明,道三的这笔生意做得非常划算。
“你还真是长不大呀。”阿国不禁有些气恼,走过去粉拳在光秀背上咚的敲了一下。这一下声音象打鼓似的,惹得大家都笑起来。这几天来他们都快忘记了,光秀还是个刚刚继承家督的‘大小孩’呢。
“外面耳目太多,不便说话嘛。”光秀吃疼地抚着背,讪讪然的笑着,“不过我说要打仗,那却不是玩笑。很快,我就要挑选武士,准备出征了。”
天守大殿上的气氛,再次凝重了起来。
明智城堡建成以来二百多年,这是首次向外发兵。
天文二十二年春天,斋藤道三突出其然的向家臣宣布了两件事情,一是妻子小见方姬因病逝世,二是他决定与女婿织田信长在圣德寺会面。尾张国是美浓南面的农业大国,特产丰富,人民富足。最近因为国主织田家兄弟争位的事件,搞得国内局势动荡,民心不安。美浓狡猾的腹蛇在这时候引兵逼近尾张边境,他是要助信长一臂之力,还是要帮助土田夫人废兄立幼?即使再聪明的家臣,此时恐怕也是猜之不透。更无知一点的人,甚至猜测斋藤道三实际上想侵略尾张,将这块肥肉一口吞掉。
于是在这件熙熙攘攘的大事情之下,小见方姬是生是死已然被人们忽略。没有举行葬礼、没有高僧法事,后世的史学家在无法证明其生死的情况下,只得落下如下结论语:小见方姬‘没年不详’。可是这位‘没年不详’的小见方姬,数年后却引发了更多的故事,改变了许多人的生死,甚至也改写了整个战国的历史。当然,现在还谈不到那么远,我们先把话题扯回来,在光秀离开稻叶山城后的第三天,斋藤道三也集合了数千兵马,起兵直奔富田方向而去。
此时各国的忍者,包括尾张国信长与信行兄弟的探子们,都连价接的离开稻叶山,向自己的主君汇报去了。
第十六章 稻生原之战(二)
第十六章稻生原之战(二)
尾张国的织田信长和织田信行两兄弟,他们的居城分别是那古野城和末森城。当斋藤道三大军向尾张边境出发的时候,那古野城中也相应的现出热闹模样。然而与此相比,末森城却显得沉寂了。
末森城的天守大殿上,坐满了缀甲整襟的武士。可是这里的空气,却让人怀疑是否仍在流动。
“信行,已经到决断的时候了。”土田夫人的声音,在织田信行身后响起。
末森城主织田信行坐在大殿的主位上,他一言不发,也不回头望一眼母亲。
大殿上左右分列,坐满了织田家的家老臣下。在土田夫人的召令之下,大部分手握重兵的家臣都进入了末森城。失去了拥有五百兵权的平手政秀,信长方的寡势与信行方的优势更加明显。此时坐在众武士之前排的,是织田家重臣柴田权六郎胜家、林佐渡守秀贞和林美作守通具两兄弟。众位家臣的目光如同千斤重压,让年仅十八岁的信行感到呼吸困难。
信行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穿着的缀甲。所谓缀甲,是由缀线将无数铁片、铜片,或者还有竹片串联编织而成的盔甲。这种东西穿在身上,身体晃动的时候就会相互碰击,发出咵嚓咵嚓的难听声音。还有,看似联系紧密的这些铁片,一旦被人剪断缀线就会啪啦啪啦的断裂开来。所以它们的防护能力,其实是不可依赖的。
“已经到了最后决择的时候了吗?”信行喃喃问道。
“少殿下,织田家的存续生死,就在您的一念之间了!”柴田胜家急切地回话。他的身材魁梧,两肩宽阔,给人值得信任的感觉。
信行冲着胜家点点头。他也不是不知道,斋藤大军正向边境逼来。家臣们分析,斋藤道三会在圣德寺中设下埋伏,把前来会面的女婿织田信长杀死,然后发兵侵略尾张。斋藤道三那腹蛇般的狠毒人所共知,他的一生不知用过多少次类似伎俩来篡权夺地。如果不能先道三一步进入那古野城,虏下浓姬以作人质,织田家可以说是存亡岌岌。
盛产稻米的尾张一直是周边势力垂涎的肥肉,这一点信行并非不知。可是他总觉得,事情的发展就未必如家臣们所想。当然,没有什么依据支持自己的想法,不祥的预感毫无理由,可能仅仅出于武家子弟的直觉……
一名母衣急急奔跑进殿。
“禀报少殿下,各位大人,织田信长已经离开那古野城,领兵前往圣德寺了。”
“哦!”柴田胜家甩过头去,“兵力有多少?”
“大约一千!”
“那不是把所有能调动的士兵都带走了?”林美作守通具难掩脸上的喜悦之情,他腾的站了起来,“少殿下,请决断吧!”
为一场翁婿会面而倾动所有兵源,这简直就是鸿门之宴。‘尾张第一大呆子’虽然还没有‘呆’到家,然而如此一来,那古野城也就成了空城一座。
“可是大哥并非没有可能活着回来呀。”信行的心里还在做最后挣扎,“如果他回来了,我们此举就成了弑兄叛乱。”
坐在信行身后的土田夫人年过三十,是位风韵犹存的美人儿。在丈夫死后,她落发为尼,离开信长身边而入末森城。此时她望着心爱的小儿子,心中感慨万端。
比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长子,信行未免太仁厚了。
“如果信长活着回来,我们更不能让他活着进入那古野城!”
背后母亲阴恻恻的话,让信行打了个冷战。天下父母哪个会无故痛恨自己的亲生儿子?小时候,哪怕信长再行为无端,土田夫人也是宠着、溺着。可是在信秀死后,土田夫人悼念亡夫、声讨亲子的决心,突然到了毅然坚决的地步。
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兄弟情谊与父恩子孝之间,已经做了选择。现在的临阵犹豫,已经完成了对兄弟情义的最后眷顾。如果处在相反的位置上,兄长会如何对待自己?也许,父亲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吧。
林秀贞一直盯着信行的眼睛。当看到其中放射出光芒时,立刻和林通具一样站了起来。
“少殿下,请让秀贞来代您发令吧!”
“不用!”信行果断拒绝了对方的好意。如果自己的预感不幸成为事实,承担责任的人有他一个足够了。
“所有家臣听着,回到你们的居城去,要悄悄的调动人马。信长和斋藤道三会面的时候,就是我们一举攻下那古野城的时候!”
“遵命!”分列两旁的众家臣,纷纷恭敬地低下头去。
“出阵!”
响亮的出征号令从大殿中传出,如春天飘落的樱花瓣随风随远。望着精神抖擞、鱼贯而出的家臣们,信行突然想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曾经听人说,出阵的‘阵’字很可能是中国语‘出征’的通假字。说得严厉点,也就是错别字。和酷爱战争与杀戮的兄长不同,织田信行喜欢中国文学,吟诗人生。此时他抖了抖身上的缀甲,心中却在念及自己的目标,是否会和这个‘阵’字一样,从一早开始就错掉了呢?
然而战争本身,却无正确与错误之分。家臣们关心的是成败,母亲关心的是结果。而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