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如真－天下第三逆贼传-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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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下去。然而后面武田军似乎没有看到眼底下的情景，马速不减地继续向前冲刺。凶悍、冷血，很难想像武田骑兵是在怎样的条件下被训练出来的。然而，这确是他们被称为‘战国第一兵’的原因。
“第二列！放箭。”
武田军似乎没想到，第二阵的箭矢会这么快划空而来，敌人的弓箭兵仿佛不用费时间弯弓搭箭，弓矢就会自动从城墙后面弹跳出来。
又有许多骑士被射中，惨叫倒地的武士在增加。那些人不仅仅因为箭伤，更因为坠落下马后，立即被后面的战马践踏，这是血腥无情的一幕。那些被马蹄重重踩踏、倒在地上肚肠横溅的年轻武士，没有完全断气而发出最后一息绝望的声响。而后的骑士冲得太快，有人撞上了前面失去主人的战马，人仰马翻地倒在地上，又成了更后面骑士的蹄下踏垫。城墙后面的弓箭更无间隙地在天空中到处飞舞，犹如死神在寻找合适的猎物。
山本勘助皱起眉头。
“山本大人，要不要下令后退重整，再重新冲锋？”有武士问道。
“不。”山本勘助脸上露出一丝狰狞之色，“不许后退！要想攻下城池的话，我们只有继续前进一途。”
山本勘助其实非常清楚，武田家最优秀的骑士在这里将要遭受损失。
理由很简单，这里的地形太窄。
箕轮城的搦手口虽然城墙较矮，防御工事一见之下并不坚固，可这里却是椿名沼的交口。左右都是骑马武士难以行径的沼泽，能进行突击的只有中间一条窄窄的道路。
“不许后退！不惜任何代价，都要给我冲上去！”
山本勘助唯一不明白的，是对方的弓矢为何如此密集。狭窄的关隘、黄蜂般涌出的弓矢数量，超过了原先的预期。不过，在山本勘助的指挥下，武田骑兵离他们的目标仍然越来越近了。
长野军的抵抗，不可以说不顽强。
城墙后面高举宝剑，指挥士兵们发出一波又一波箭矢的，正是上泉秀纲。
箭阵之所以能够如此密集，是因为采用了所谓的类铁炮式战法。要知道，铁炮之所以有所谓的‘明智氏三段射击’，表面原因是铁炮的装填速度太慢。然而更隐秘的理由，却是因为敌人队形的层次。通常来说，没有人会将全军一字排开，来接受铁炮或者弓矢的洗礼。不管是最古老的平型阵，还是锋矢、鹤翼，任何一种队形，梯形层次都是一个重要的概念。铁炮和弓箭平射最多只能击倒对方阵列的第一排，多射出的弹丸无异于浪费。
因此，光秀认为象箕轮城搦手口这样的地形，弓箭手的防御阵也应该重组。他将长野氏的弓箭兵编为了五组，分别让他们站在由高到底的五处城墙上。只要指挥者一声令下，弓矢的波浪便滚滚涌出，永无停歇地在空中飞蝗般舞动。
“真可惜，如果长野家拥有一支铁炮队，那就万无一失了。”上泉秀纲轻轻感叹。
哪怕只要二三百人的铁炮队，上泉秀纲相信武田军也不可能接近城墙。只可惜，东国的各大家族沉迷于骑兵战术，对铁炮这种新武器不屑一顾，长野业政也不例外。弓箭的威力阻挡通常程度的敌手虽然绰绰有余，但对手如果是武田军这样强大的敌人，终究还是显得力量不足。
在山本勘助的指挥下，武田骑兵终于登上了搦手口的城墙。这，是大概中午时分的事情。
（本章附图：箕轮城东南上空的鸟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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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绝舞倾城（六）
　　　　第一百二十八章绝舞倾城（六）
战争是残酷的，尤其是生死之交境的战争。城堡沦陷既意味着清洗式的屠杀，这是著名的武田信玄式的风格。每一个不肯投降的城堡的最终命运，就是被屠城。武田信玄以这种方法来让世人心惊胆寒，他的铁蹄横扫信浓，现在来到了上野。
因此要么乘早投降，要么将血腥进行到底，每位城主早作定夺。
箕轮城搦手口的战斗，一直进行到了黄昏。
乘着夕阳的辉映，山本勘助能看到城头上的上泉秀纲。上泉秀纲没有穿着厚重的铠甲，而是一身轻巧的剑士服。也许是铠甲对他并无用处，这让他在乱军中相当容易识别。战斗之时，上泉秀纲一扫平时的儒雅，犹如一只出闸的猛虎。所到之处，登上城去的武田士兵象无助矗立的树木一样一片片的倒下。
“以日本最强军团的力量，竟不能越过日本最强的一个人吗？”山本勘助不能相信。
武田军早在中午就登上了搦手口，然而在那里他们没能继续推进一步。上泉秀纲的出现，纵使最强悍的勇士也为之颤抖。
武田军已经不是第一次侵攻上野了，他们对这位上泉剑圣的本领早已领教。
冲上城头的武士不断发出惨叫而跌下来。上泉秀纲手中的，仿佛是一把可以随心所欲杀人的魔剑。
“不要胆怯！冲上去，任何人，只要是人都会精疲力竭，都将倒在武田的铁蹄之下。”山本勘助不断鼓舞着士气，让他们向城楼上发起一次又一次冲锋。
短兵相接，双方的损耗都在加剧。山本勘助仿佛觉得胜利就在眼前，只要越过那个上泉秀纲，长野氏的防守已不足为惧。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象他那么乐观。
“山本大人，并不是一个人。”
“你说什么？”
山本勘助惊愕地扭过头。
站在他身后的，是同列武田氏名臣的诸角虎定。
诸角虎定并不喜欢山本勘助。诸角家世代侍奉甲斐国主，诸角虎定乃是相当出名的猛士。在武田信虎的时代，因为作战勇猛而受到最高奖励，拜领了武田信虎名字中的‘虎’字。相比之下，山本勘助最近数年才开始讨得武田信玄的欢心，一跃成为武田信玄最依赖的战场军师。
山本勘助讨厌诸角虎定的直性脾气，诸角虎定讨厌山本勘助的狐狸狡诈。可以说，两个人是互不欣赏。
“上泉剑圣并非是一个人。”诸角虎定再次提醒。“如果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一个人身上，我军也许会受挫于箕轮城下。”
“受挫？您是说我们会失败？诸角大人，您老了！只要上泉秀纲一死，箕轮城就会象大山崩倒一样陷落。”
“是吗？我看，不见得吧。”
不愉快的谈话。山本勘助不愿意再和诸角虎定争下去，他转过身，再次仰望城头。
上泉秀纲身后，确实还有几位武士的身影。或许是十几个？看不清楚。夕阳将黄金色的光芒加注在上泉秀纲身上，其余人都象是躲在佛像的光晕后面，无法看得清楚。
这时候，在城头之上。
“上泉老师，您打算一个人独揽功劳，也太狡猾了点吧！”
上泉秀纲并不转头。他手中的宝剑挥动，几个并肩冲上前来的敌方武士惨叫着跌下城楼。然而，他听到身后有几乎相同的剑气破空声。
“柳生，你的剑气之精纯已经快要超越疋田了。”
“嘿嘿，有这种事情吗？”一个阴恻的声音过后，一道比柳生宗严更加精纯的剑气划过半空。七八个还未冲近的武田兵怪叫着跌倒，其他人惊慌地退了下去。
“疋田，不要不服气，你这样乱用剑气会累死的。”
“那么要不要比试一下？看谁会先累死？”
“哦，乐于奉陪。”
两个人争吵的声音，上泉秀纲只当不闻。
一个是柳生家的宗严，另一个是疋田丰五郎。近几年来，柳生宗严的剑法是越来越强，连疋田丰五郎也感到构成威胁了。这个年轻人，总有一天成就甚至要超过自己，上泉秀纲心想。
阿国没有挑选他做丈夫，她的眼光……“阿国的眼光太差了，差得差一点点要见底。”柳生宗严的原话。
严岛之战以后，柳生宗严在光秀的帮助之下才逃出严岛，没有和陶晴贤同归于尽。因此，阿国的眼光虽差，却还是尚未见底。丢下这么一句话的柳生宗严，从此游历山川、磨练剑术，和疋田丰五郎一样再也不闻世事。
直到这一次阿国出了事。
光秀赶往甲斐去的时候，上泉秀纲也离开了箕轮城。他和血气方刚的光秀不同，对事情的考虑比较周全。比如说，如何带阿国逃出甲斐？如何抵挡武田氏的追兵？如何对抗武田信玄恼羞成怒之后，必然兴起的侵略大军。
上泉秀纲的剑术弟子遍天下，包括现任的幕府将军。当然，上泉秀纲一般不会以师尊的名义，要求别人来为自己而战。
只是这一次不同。
柳生宗严是最快赶来的弟子，他带来了柳生一族的精英力量。其实，最初上泉秀纲并不是很期待他。不过现在看来，柳生氏的帮助非常有益。
身为刺客家族的柳生氏，他们和百地这样的忍者集团又有不同。刺客的武艺更加高强，杀人手段也比忍者高明。因为忍者学习各种技术，而刺客则只学习一样，那就是杀人。
在上泉秀纲、柳生宗严、疋田丰五郎这当世三大剑客如坚壁一般守在城上的时候，刺客们在他们后面，用各种残忍的手段杀害冲到近处的武田士兵。这些刺客，他们对如何‘正常’的杀人不感兴趣。毒镖、暗算、偷袭，甚至于在地上散满长钉、撒点毒粉让战马在城壁前面将骑士摔下，任何一种为武士所不耻的手段都是他们的所好。如果是平时，上泉秀纲一定也会感到讨厌。
可是现在，他似乎不打算考虑任何名誉问题了。
“柳生一族的招式，真够‘高效’的。”疋田丰五郎不忘记在战斗间隙嘲讽几句。
“那是当然。即使不象疋田剑豪这样浪费剑气，他们也一样可以高效的杀人。柳生家的家训，一要能吃饭二要能杀人。吃饭为了杀人，杀人为了吃饭。”
这算哪门子的家训？疋田丰五郎不能肯定，这些话是不是柳生宗严临时瞎诌出来的？
“难道柳生，是饭桶之家？”疋田丰五郎翻翻白眼，“你是指，象这样的浪费法吗？”
疋田丰五郎手上涌出一股强大的剑气，将四、五个武田士兵齐腰斩首。
“不错。杀人应该轻巧一点，跟每天吃饭一样。浪费力气的人不能成为刺客，只能叫做野猪。”柳生宗严回道。
说话的时候，一大堆古怪的暗器从柳生宗严不断身后飞出。两个剑豪就这么一边对话，一边展开了杀戮比赛。
心惊胆战的武田士兵，退潮般不听指挥地逃了回去。
“看到了吧，杀人虽然重要，可是让敌人胆战心惊，不战自退那更好。”
其实疋田是不喜欢杀人吧，柳生宗严知道。在疋田冰冷的表皮下面，其实有一颗并不太冰冷的心脏。
他不再理会疋田。
“话说回来，这样车轮大战下去，就算我们再厉害也会被累死的。对面那些人有没有考虑过，我们也是人，也有睡觉吃饭的需要。”
不然哪有力气挥剑？柳生宗严不愉快地控诉着敌人的罪行。
这正是对手的策略呢，疋田丰五郎心道。山本勘助这个人，是打算用车轮战把己方全部累死吧。
在敌人退下去，下一批敌人还未攻上来的一小会儿间隙，上泉秀纲终于转过头来，朝向这一对饭桶和野猪的组合。
“你们两个，配合得还蛮好嘛。”就是啰嗦了点。“放心吧，不会任由这么下去的。”
“是吗？那什么时候开饭？”
不愧是家族首领，家训时时不忘呀！
上泉秀纲露出微笑，指指武田大军的阵势后面。
就在柳生宗严抱怨不断的时候，天边出现了晃动的火光。天色刚刚变暗，夕阳如疲倦的武士失去光辉。不过也因为这样，火光在那个方位显得十分抢眼。
“就快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绝舞倾城（七）
　　　　第一百二十九章绝舞倾城（七）
经过一天混战，疲劳的不仅是上泉秀纲一人。武田氏的骑兵们，同样因为某种受挫的情绪而士气低落下来。
就在黄昏将过，天色欲暗的时候，武田军的背后出现了奇异的火光。
“信繁大人，勘助大人，东明屋方向敌袭！”很快有武士跑来禀报。
“什么？”
因为久攻不下，黄昏时分武田信玄将弟弟武田信繁所部调来增援。不过武田信繁的到来，对山本勘助也是一件头疼的事情。因为武田信繁是二十四名将的首座，不会轻易接受他的调遣。
“敌人数量？”山本勘助问。
“尚且不明！”
“是什么旗号？”武田信繁问。
长野家族还有能发兵增援的盟友吗？二人的印象当中，应该没有人能来增援箕轮城的。
“是……毘字旗。”
“什么？”山本勘助大吃一惊。
毘字，是越后长尾氏的军旗。从越后到这里路途遥远，长尾军什么时候出发的？自己怎么一点没有得到情报？
“天色已暗，此时开战不利。山本大人，我们暂时收兵吧。”
“只能听从信繁大人的吩咐了……”
一天的大战，武田军损失惨重。就这样撤退山本勘助当然不会甘心，可是以疲惫之师与新投入的敌军交战，也决非明智之举。
越后国的长尾军，并非可以轻视的对手。
暂时退却的武田军，于当天晚上召开军议。长尾军的军旗出现，虽然敌人数量尚不确定，但将领们的表情都已显出凝重。
长尾氏是武田的宿敌。以前，武田军与长尾军曾三度在川中岛会战。武田军虽占上风，三次却均以平局收场。
“也许这反而是个好机会。我军若能在此打败长尾，可报川中岛三次未能击败对方的耻辱。”年轻的武将穴山信君发言。
竟然会有这么愚蠢的论调。武田信玄怒目横扫，吓得穴山信君缩了缩脑袋。
现在、在这里与长尾军决战，绝非最佳时机。武田军已在箕轮城外苦战了二十日，长尾军却是刚刚到达的新生战力。一旦战败，武田军可能精锐尽失，搞不好要动摇国家的根本。即使战胜，付出的代价也不可小视。
而且能征善战的长野业政和上泉秀纲仍旧在箕轮城内，不可能乖乖的坐山观虎斗。
“还有一点不利的因素。”在武田信玄踌躇思想的时候，武田信繁插了一句。
“什么事？”
“乱捕的问题。”
武田信玄头疼起来。信繁的这个问题，比长尾的军势更加令他心烦。这也是他为什么下令让山本勘助，不惜一切猛攻箕轮城的原因。
‘乱捕’，是日本战国时代战争中的一种独特现象。一般来说，地方领主每年打仗，他们的军粮储备大多都见了底。武田家的情况也不会好得太多。这一次武田信玄仓促发兵，二万大军的军粮，决不是一个小数目。
不过解决军粮问题，武田信玄自有极为有效的妙法，那就是被世人称为‘乱捕（らんどり）’的方法。所谓乱捕，通俗来说就是‘自食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