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 (电视小说)-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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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
铁院长一行人站在窗前,看着屋里的一切。铁院长说:“还听啊,都已经听了五个了,多了到时容易混淆。”
华主任对李秘书:“差不多了,已经七点半了,让阿炳休息一会儿。”
7点55分。无声。这是行动前的静,绷紧的静。
安在天:“阿炳,今天晚上陈科长专门配合你,给你转机器,你呢,主要用耳朵听,只要听到刚才听过的那些电波声,你就喊,好吗?”
阿炳没有接他话,只是说:“你不要走……”
安在天:“我不走,我就在你身边。”
陈科长的手落在频率旋钮上,手指轻巧捻动,频率旋钮随之转动起来,同时沉睡在无线电海洋里的各种电波声、广播声、嚣叫声、歌声、噪音纷至沓来。阿炳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以一种丝毫不改变的神情侧耳聆听着,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不时在沙发的扶手上点击。
阿炳:“转快一点?太慢了……”
陈科长加快了转动。
阿炳:“还是慢,再快一点……”
陈科长又加快了转动。
阿炳:“还可以快……”
陈科长再加快了转动。
阿炳:“再快一点……”
陈科长为难地看安在天。
安在天在犹豫。阿炳急了,起身,扑在频率旋钮上。
阿炳试着转了几下,最后确定了一个转速,说:“按这个速度转给我听。”
陈科长和安在天,还有后面的铁院长等人,都愣了。
在无线电里找电台,由于要找的东西夹杂在一大堆貌合神离的群体之中,以至用正常的速度播放你都不一定轻易找得到,可现在阿炳却要求按下“快进”键。在他要求的转速下,耳朵已经听不到一个像样的电波声,所有电波声几乎都变成了一个倏忽即逝的“滴”音或“哒”声。
铁院长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铁院长大步流星地冲出机房,安在天跟着跑了出来。
铁院长强压住火气,小声儿嘀咕道:“这个阿炳,简直是在茶壶里翻跟斗,壶(胡)来!”
虽然声音很小,安在天还是连连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铁院长任安在天将他一直拉到拐角处,他气得直喘气。
安在天也生气了,他说:“你这就不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
“什么脾气?”
“鱼有百种,网有万样。天才之所以成为天才,就是因为他一方面将自己无限地拉长,拉的细长,像游丝般经不得任何碰撞。你这时候能破坏他的情绪吗?与其让他发怒,不如陪他胡闹,胡闹总有收场的时候,好戏就要连台。再说了,我们认为他是胡闹,他可能不觉得呢,他有一个独立的心灵空间,是我们永远也无法探知的禁地。要说胡闹,这些天我们看他的种种表现,算不算胡闹?”
铁院长示意安在天不要再说下去了,语气有所缓和:“……阿炳他能听见吗?”
安在天也恢复了平时在铁院长跟前的模样,道:“你先消消气,一会儿咱们再进去。”
铁院长叹了一口气。
安在天看了他一眼——一片树叶飘落在铁院长的头顶上,他吓了一跳,可见此刻他的内心有多么脆弱!
阿炳如前一样,静静地窝在沙发里,吸着烟,还是那种丝毫不改变的神情,在侧耳聆听着……
陈科长转动着频率旋钮……
阿炳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不时地点击在沙发扶手上。相比之下,在场的人置身于潮汐般的噪声和乱音之中,坐立不宁。
钟处长不时地往门口看去,他显然是急切地盼着安在天回来。
阿炳一直在出神地听。
华主任忽然眼前一亮——铁院长和安在天终于回来了,与此同时,阿炳猛喊了一声:“停!”
阿炳冲陈科长一摆手:“往回转,就刚才那个“滴”声,让我听一下……”
陈科长的手迅速在转动频率旋纽。
“……慢一点……对,就这个,守住它,把声音调好一点……”
陈科长把声音微调到最佳状态。
阿炳会意地点点头,说:“不会错,就是它。安同志——”
安在天跑过来:“我在。”
阿炳嘿嘿一笑,道:“安同志,这可比在我的收音机上找个广播要难多了。”
对方电台正在发报,安在天对陈科长:“先抄下电报,赶紧送到破译处,看是不是特务的。”
陈科长戴上耳机,开始抄报,无法给阿炳转台了,阿炳从沙发上站起来,自己在另一部机器上转了起来。
阿炳叫道:“这也是!”
安在天上前,把信号调到最佳。
钟处长:“嗯,好像就是。”
铁院长:“是吗?”
钟处长:“这应该是大阴山特务站与台湾联络的又一套频率,下午我们有同志找到过一套BS1…31…2,听着像。”
安在天迅速地抄报……钟处长朝门外喊一声:“来人送报!”
安在天进来,把一张纸交给值班员,说:“通知下去,把这个频率控制起来。”
阿炳喝了一口茶水,被呛住了,猛烈地咳嗽着。安在天进来,见状,忙扶他起来,拍他的背。
值班员跟着跑了进来,兴奋地说:“破译处打回电话了。”
钟处长问:“怎么样?”
值班员:“……院长呢?”
铁院长:“跟你的处长一样说。”
值班员:“破译处来电话了,陈二湖处长已经证实,刚才送去的电报正是台湾至大阴山特务联络站的电台。”
全场先是一片静默,之后,人们沸腾了!
安在天正在给阿炳拍背,听罢,他愣了一下,然后继续给阿炳拍着,因为阿炳咳得喘不过气来了。
钟处长冲到阿炳身边,激动地:“阿炳,你太伟大了!”
阿炳连连点头,表示知道了,一边止不住地继续咳着,一副难受的样子,脸都涨红了。
钟处长对安在天说:“……也祝贺你。”
安在天埋着头,没有说话,还在给阿炳拍背。
阿炳终于停止了咳嗽。
他慢慢地抬起手,手指开始摸安在天的脸。
安在天依然没有抬头……
阿炳收回手,摊开——
他的手心里,全是安在天的泪水。
在草丛和树叶中能看出隐蔽在其间的一架天线,耸立在苍茫的夜色中。借着没拉严实的窗帘露出的光亮,可以看到铁院长、华主任、总工、李秘书等人,谈笑风生地从机房里出来。
铁院长惬意说:“……干了一辈子的侦听,总以为什么人和事都见过了,结果还是蛤蟆掉进了井里,阿炳这种人没见过。”
华主任:“你就是经验主义,好下定论。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人外还有人。”
“你是预言家,老天总在帮你,投桃报李,想找罗三耳,结果找回来一个阿炳,比罗山还神!”
“老天是在帮你!”
“是是,帮我帮我,我错了,我认错。”
总工似乎还沉浸在阿炳的神奇中,感叹道:“这个阿炳的听力确实了不得,他找到的第一个电波声和之前他听的‘样品’,完全是两回事。”
华主任:“用安副处长的话说,一个村子里的人,嗓门是千差万别的。”
总工:“但这两个信号的声音差别很大,就像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华主任:“但他们是同一个村子的。”
总工:“可要从一个老人的声音中,去辨别一个同村孩子的声音,是一件多难的事。”
铁院长打断他们:“所以你是你,他是他。龙眼识珠,凤眼识宝,我们呢?就只能是水牛眼识稻草。”
众人都开心地笑了,继续往前走,铁院长却停下了步子。
华主任:“你还有事?”
铁院长认真地:“我的事就是等阿炳下班。”
总工:“那还早呢,他们肯定要等听了零点的大联时才会走。”
铁院长:“那我也要舍老命陪公子读书。”
如前一样,陈科长在转频率旋钮,阿炳在听。
安在天对值班员下着命令:“对,这是阿炳最新找到的,安排人控制起这个频率……”
阿炳睡着了。钟处长和安在天几乎是把阿炳抬出了机房。
铁院长还在门口等着。
这天晚上,阿炳在机房坐了4个半小时,抽了两包烟,先后找到敌台6部,共13套频率,相当于每小时找三套,也相当于之前一科多名侦听员10多天来收获的总和。
突然,远处“轰”“轰”两声巨大的爆炸!
一架被炸毁的假天线冒着余烟,在晨曦中残缺不堪。警卫连已经层层包围了现场。
金鲁生面无表情,看着铁院长和华主任上来。
铁院长只是草草地看了一眼现场,对金鲁生:“把它尽快修好,让他们再来炸。”
金鲁生不露声色地点头。
铁院长和华主任往回走去。
华主任:“这天线是没用的?”
铁院长得意地:“怎么没用?有用!你能说农民做在稻田的稻草人是没用的吗?”
“哦,原来这是你专门用来迷惑敌人的‘稻草人’。”
“它这回可立大功了。”
“老地瓜,昨天晚上你可是个大赢家,该逮的逮了,该躲的躲了……”
“这叫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不刮春风,难下秋雨。”
回到701铁院长就去找安在天,他趴在门缝上往里看,有人在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铁院长吓了一跳,急忙回身——原来是安在天,他端着脸盆洗脸回来。
铁院长尴尬地说:“我不是偷看你,我是怕你还在睡觉,所以先侦查一下。”
“我真想睡,可睡不着,放不下阿炳那头。”
铁院长心疼地:“有多少天没睡囫囵觉了?”
“你我是五十步笑百步。‘字典’不做出来,谁也睡不了踏实觉。”安在天问,“昨晚炸的是假天线吧?”
“要是真的,我就来不了你这屋了。敌人上当了,但这也说明特务确实盯上了我们701,都胆敢上这里来炸天线了。”
“这些特务怎么会这么猖狂?”
“当然猖狂,目前国际舆论都认为,中国抗美援朝的结果只会更加激怒老美,让美蒋进一步联合起来反攻大陆。你听国外的电台,舆论几乎是一边倒。河里不刮风,岸上不起浪。这种情况下,特务分子当然来劲了,他们还以为自己能改变历史呢,此时不猖狂更待何时?”
“美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老虎既然是纸的,我们就没有必要怕他,而且一定会消灭他。”
铁院长岔开话题:“我来是要告诉你,我给阿炳找了个新家。”
“又要搬家?”
“对,我刚去看了,给阿炳住正合适。你也搬过去住,你们住在一起,有什么随时可以照应。我看他简直是离不开你了。”
“他在生活上的智力可能跟个孩子差不多,在家里他就离不开他妈。”
“现在把你当他妈了。”
“他就是这样,只要你对他好,他必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你看要不要把他妈也接来?”
安在天想了想:“先不接吧。”
“你怕他妈来会分他的心?”
“很难说。阿炳内心有部密码,谜底是什么,谁都不知道。我现在仅仅认识到,要对他好,哄着他,让他喜欢你,这样他才能进入工作。在不喜欢的人面前,他抖抖索索的,而且很容易发怒,暴跳如雷,一发怒智力就会下降。我担心出现这种情况,害怕他的智力有一天会莫名其妙地消失,而且黄鹤一去不复返。”
“走,一块儿去食堂吃早饭吧。”
“不了,八点钟有个联时,我要带阿炳去机房,胖子会把饭送来。”
“安儿……”铁院长叫了一声。
安在天回头。
“安儿,委屈你了,一个大男人,要像妈一样去哄着个阿炳。”
安在天不好意思:“反正我也没哄过我的儿子,就权当哄我儿子吧。”
铁院长感慨万千:“这让我想起你的母亲,当初她也不愿意撇下自己的儿子……”
安在天追问道:“所以您一定要告诉我,我母亲这么爱我父亲,她为什么会再婚呢?”
铁院长同丁姨一样,没有回答安在天的这个问题,自己先走了。
高音喇叭播放着革命歌曲。胖子从后厨端出给阿炳打好的饭,匆匆往外走。铁院长正在陪华主任用早餐。
铁院长笑了:“阿炳吃的都是小灶,比你这个总部下来的领导还特殊化!”
华主任:“我是领导,他是人才,领导好当,天才可是百年不遇。”
铁院长看见干部处长端饭从旁经过,忙招手,道:“来,这边坐。”
干部处长过来,拘谨地跟华主任打着招呼。
华主任:“坐,坐吧!”
铁院长:“阿炳……就是陆家炳调动的事,你要抓紧时间办理。”
干部处长:“我今天就办。”
铁院长:“报给总部,让他们尽快批。”
“是。”
“一般要多少时间批下来?”
“快的话,半个月。”
“这么慢?”
华主任:“半个月办下来就不慢了。”
干部处长:“对,这个手续比较多,我们报上去后,总部还要派人去阿炳的家乡外调,这个过程的长短我们就掌握不了了。”
铁院长:“正因为这件事的主动权不在我们手上,我们才要更加上心,能做的尽快做,对上面该催要催,该急也得急,不要耽误了,争取在这个月内把所有手续办下来,免得人多嘴杂,手续还没办,人已经宣了誓,在机房上班了。”
人事处长:“好的。”
铁院长一指华主任:“有问题找领导。”
华主任爽快地:“不会有问题的,有问题就找我。”
干部处长:“好的。”
华主任问:“你怎么不吃?”
干部处长站了起来:“两位领导慢用……我还是到那边去吃吧!”
陈科长戴着耳机,在抄报。阿炳和安在天在桌上吃早饭,他们说笑的样子让人自然想到,一定是又找到电台了。
值班员进来,递给安在天一页报表,说:“请安副处长签个字。”
“是什么?”
“找到电台的报表,要上报院领导。”
安在天看了看手表,说:“截止到9点钟的?”
值班员:“是,现在只剩下几分钟了。”
安在天:“几分钟就不会变了?增加一套。”指了指陈科长那边。
值班员欣喜地:“又有了?”
安在天:“看你高兴的,好像是你找到的。”
正埋头在吃的阿炳突然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是我找到的……”
一个独立的小院,有正房、偏房,还有灶房和厕所。正面是一间会客室。胖子和杨红英正在打扫卫生。
胖子:“这房子真好,地板真厚。”
杨红英:“当然,这是地主正而八经的老婆住的。”
“地主不住?”
“他不是老来住,一年……住一两回吧。”
“为什么?”
“地主还有很多不是正而八经的老婆。”
“我妈算不算我爸正而八经的老婆?”
“你爸是劳苦大众,就你妈一个老婆,当然算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杨红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