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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暗算 (电视小说)-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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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依依失控地叫道:“这不可能!你算错了!”
安在天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亲自坐下,重打了一遍,他也突然停下了,结果和“专人”一样。
这时,黄依依疯了似的,砸掉了一个算盘,哭着冲出了演算室。
这个令人梦牵魂绕的猜想,这场兴师动众的演算大战,在一个月后,就这样以失败告终了……
天下起了雨。
安在天打着一把黑伞,形单影只,孤独地行走在小路上。
黄依依独自在旷野上坐着,任雨水击打在她身上。突然,有一把伞,撑住了她头上的这片天。
黄依依抬头,看着安在天,说:“对不起,我……太没有理智了。”
安在天笑了,说:“还好,你只是砸了算盘,要不就是砸我了。”
“我让你难堪了。”
“让我们难堪的是斯金斯。”
“这个女魔鬼!我以为……这次我把她逮住了。”
“我也没想到我们会扑空。”
“你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如此兴师动众地支持我,结果让人笑话了……”
“没人会笑话,这是破译密码,不是撒网打鱼,天有阴有晴,事有成有败。破译,就是要释读天书,看懂无字之书。在系统内部,把搞密码破译的人叫做‘看风者’,风从眼前拂面而过,你就要抓住它。江南的灵魂和肉体每天在701的院子里徘徊,大家都看得到,也想得到。破译密码虽然不是战场上的刺刀见红,但同样需要白刃一般的付出,鲜血,甚至包括生命在内的牺牲。”
“你是荣辱不惊,拿得起,放得下,可我不行,我做不到。我无法想像我回到破译室去,见到老陈、小查,还有那么多苦战30天的演算员。”
“那是因为你没有我这种经历。”
“听说你从小是孤儿?”
“我小时候,至少10岁之前不是,那时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是上海的地下党,父亲也是搞破译的,是上海警备司令部的总破译师。”
“后来呢?”
“我10岁那年,父亲为了送出一份关乎上海地下党生死存亡的情报,牺牲了。”
“你母亲也跟着暴露了?”
“我母亲接受了组织上新的任务,以另外一种身份去了南京,从事危险的地下工作,我不能跟着她,甚至不能认她,组织上把我委托给了铁部长和他的爱人。不到两年,他们的身份也暴露了,不得不离开上海,跟随红军长征去了。我那时才12岁,组织上就把我和一大批像我这样的孩子送去了苏联。而那时候,我母亲已经在南京牺牲了,只是没有人有什么机会告诉我。苏联其实是我的伤心地,我在那里经历了二战,爬过集中营的铁丝网,也亲眼看见纳粹杀人,成批的人在枪声之中像麻雀一样在我身边倒下,堆积。这一次重返苏联,我是回来了,可小雨的生命却永远定格在那片寒冷的土地上。少年丧母,中年丧妻,人生三大不幸,我已经经历了两个。”
黄依依看他已经沉浸在往事之中,忙转移话题说:“看着你,我就想起一个词来,叫‘静水深流’。你这样明目张胆地帮我,护着我,不怕有人说你?”
“不说才不正常。我为什么不能帮你,你是我选来的,我要仗着你出成绩;我为什么不能护着你,你一个单身女人,为了‘光密’,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我不保护你谁保护你?不叫明目张胆,叫光明磊落,心底无私,天地才宽。你可千万别得志猫儿雄似虎,败翎鹦鹉不如鸡了。我想看到以前那个嚣张、肆无忌惮的黄依依,无法无天,没有伦理纲常……”
黄依依嚎啕大哭,说:“你越这样,我越难受,我没有为你争气……”
“你要真想为我争气,就不要哭,赶紧回11号楼去,那里有你的破译室,有你对付斯金斯咸鱼翻身的机会。关汉卿写过《南吕一枝花·不伏老》,里面唱道:‘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罢休。’而你现在,牙齿齐,嘴巴正,四肢健全,就是想到镇上买东西,因为不熟道,绕了一些冤枉路,这又有什么大逆不道的?要我说,你应该做那一粒铜豌豆。”
其实安在天明白,在没有破译密码之前,只有白痴才会相信一定能成功,这不是一片土地,密码也不是一颗土豆,只要你种下去了,就会迎来收获的一天。但如果你不种,你将一无所有。
在客厅里,安在天新设了一个灵台。上面挂着他妻子小雨的遗像,放着骨灰盒,不肃穆,倒透着温馨,插着野花。在另一面墙上,挂着一些照片。不过,多了一个小女孩的照片,她是安在天后来生的女儿。儿子比小女孩大几岁,他们这些年一直跟外公外婆生活。
安在天进屋后,把外衣挂起来,然后很随便地对着遗像说:“小雨,我回来了,我出去了一整天,也没人跟你说个话,你一个人孤独吗?”回头看了看儿子和女儿的照片,又说,“有儿子、女儿和你在一起,你不会孤独的。今天我还跟两个小家伙通了电话,他们都很好,爸妈的身体也很好,你就放心吧。儿子他们学校开运动会,他800米跑了第一,这臭小子象我,速度快,又有耐力。女儿翻出了一件你小时候穿过的裙子,说现在穿也一点不过时,就穿上去上学了,结果被女同学们骂成是资产阶级的大小姐,还哭了一鼻子……”他边说,边收拾着房间,像小雨活着在他的身边一样。
安在天打了一个哈欠:“不早了,你该睡了,我也要睡了。”说完,去了卫生间。
安在天刚给牙刷挤上牙膏,就听见有人敲门。他疑虑地开了门,看见门外站着黄依依。
安在天吃惊:“是你,这么迟了,你还不去睡?”
黄依依盯着安在天,不语。她为情所困,似乎已经失语了。
安在天小心翼翼地问:“你有事吗?”
黄依依还是不语。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生病了吗?是不是白天淋了雨着凉了。来,快进来,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他伸手想去扶黄依依。就在这时,黄依依突然一下子扑进了安在天的怀里。
炽热的感情燃烧着她,把黄依依烧得失语,烧得窒息。当她扑倒在安在天怀里时,那样子确实有些真假难辩,把安在天吓得也以为她真是病了。
安在天惊呼道:“嗳,黄依依,你怎么了?真的病了?”
黄依依偎在安在天的怀里,闭着眼,一声不响,像是昏迷了,其实是在用心体味着安在天的体温。安在天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又是呼喊,又是摸她的额头,掐虎口,手忙脚乱的。
他放开她,准备去打电话时,黄依依睁开了眼睛,摇摇头说:“我没事,别打电话。”
“你刚才昏过去了……”
“我太累了……你,还有‘光密’,都让我很累……”说着,抓住了安在天的手。
安在天想抽出手,说:“你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爱你。”她起身,紧紧地抱住了安在天……
谁记得一切,谁就感到沉重。这句话适合男人和女人之间,也适合国家和国家之间。
黄依依抱着安在天,无助地大哭道:“我爱你,我也没有办法,我知道我这样做,你会认为我是一个下贱的女人,没有廉耻没有自尊的女人,可我控制不住,你帮帮我,谁能帮帮我……一个没有人爱的女人,是得不到上帝眷待的。”
安在天慢慢挣脱开她,站得远远的,道:“你搞什么名堂?白天,我们不是说好了,你要做一粒铜豌豆嘛……”
黄依依坚定地看着他说:“我没有搞名堂,我就是爱你……我在工作上要做铜豌豆,在爱情上更要做铜豌豆……”
安在天看着遗像:“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你到我办公室,我没有权利拒绝;可你到我家,我有权利拒绝。”
黄依依坚决地:“我不走。”说着起身去关了门,然后朝安在天走过来说,“我爱你,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们今生今世都不要分离,还有来生来世……”
“你别过来!”
“上帝或者说佛陀,让我经历过那么多之后还能遇见你,我想这是他们给我一生中最大的恩典,也是最后一次的机遇,我真的爱你……我相信你也是爱我的……”
安在天闪开,绕到小雨的棂台前,抱起骨灰盒说:“黄依依,你赶紧走吧,请你再也不要跟我提爱这个字了,你没权利爱我,我有妻子……”
“就是它吗?它只是你妻子的骨灰。”
“对你来说她死了,对我来说她永远活着,天天和我在一起。你快走吧,你不觉得这样……当着我爱人的面说这些太不道德、也太狠心了吗?”
“你才不道德,抱着妻子的骨灰盒……请你放下它好吗?安在天,你别这么绝情好吗?”
安在天提高了声音:“你别说了。我把你带到701,是要你破译‘光密’,而不是来跟我谈恋爱。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儿女私情在它面前,渺小得只是一粒尘埃。我不需要你的爱,请你快离开我家里。”
黄依依气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我不走,我就不走。”
“你不走我走。”
“你走吧。”
安在天走到门口:“你不觉得你很荒唐吗?有你这样爱人的吗?”
他出了门,把黄依依一个人晾在屋子里。黄依依看着小雨的遗像,突然抽了自己一记耳光,掩面哭泣起来。
屋外,安在天焦虑地踱步,等着黄依依出来。他没有穿外衣,冻得直跺脚。
黄依依终于出来了,她步态迟疑、缓慢,没有东张西望,而是一直向前,像梦游似的走着。
夜已经深了,院子静悄悄的,黄依依的脚步也是静悄悄的,像一个幽灵。
屋里,茶几上,留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安在天,我恨你!
安在天的目光从纸上移到小雨遗像上,像怀疑小雨也看见了纸条一样,他匆忙点了一根火柴,把纸条烧了。
培训中心主任汪林是个牌迷,这会儿,正在招待所一个房间里,跟远道儿而来的客人玩拱猪。一圈四人脸上都贴了不少纸条,贴哪儿的都有,还有把纸条夹在眼镜上、或缠在耳朵上的。又完一把,汪主任抬头看看表,意犹未尽地说:“再来一把,最后一把了,明天得上班呢!我属于睡得再晚上班也不迟到的人。”
天又下雨了,是淅淅沥沥的雨,不大,但很稠密。
汪主任冒雨回家的途中,路遇了黄依依。路灯下,有个女人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似乎想走,又不知去哪里。汪主任从雨中跑过来,他可能是从招待所里找了一块塑料布,顶在头上。他没有认出是谁来,但黄依依的样子还是引起了他的惊疑和关注,他上前盘问着。
汪主任问:“这是谁呀……这么迟了还不回去,在外面干什么……”
黄依依不理,还是呆呆地站着。
汪主任走近了,把塑料布顶在她的头上说:“你怎么了……你是哪个部门的……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需要我帮你做什么……你倒是说话呀,别是《聊斋》里的女鬼吧,我可怕鬼!”
黄依依转过脸来,她绝望的眼神,苍白的嘴唇,浑身都湿透了,冷得瑟瑟发抖着,并且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适时,汪主任突然认出来了,说:“嗳,你不就是破译处新来的黄研究员吗?啊哟,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出什么事了,你这样会感冒的,明天就上不了班了。走,我送你回家……新社会了,有什么想不开的……”
黄依依一直没吱声。汪主任上来想拉她走,黄依依挣脱了,绕开他,径自往前走去。汪主任追了上来,把塑料布给她顶在头上,自己则淋着雨。黄依依没有推脱,就这样由着汪主任,一直往前走去。
安在天也没睡,他一直站在窗口,看着对面黄依依宿舍的窗口,那里始终黑着灯。他听见外面的雨声,终于下定决心,披了雨衣,又找了把伞,开门出去。
到了楼下没雨的地方,汪主任才把塑料布放下来,他此时已经是全身都湿透了。黄依依什么都没说,招呼没打,头也不回,就往楼里走去。汪主任一直看她上楼,才转身离开。
不远处的树下,安在天穿着雨衣站在那里,还夹了一把伞。
安在天没有开灯,坐在那里吸烟,烟头一明一灭。
透过他可以看到,黄依依宿舍的窗口灯亮了。
他的雨衣往地上滴着水……
早晨,高音喇叭放着时代歌曲。三三两两的人从四面八方向食堂走来。汪主任和安在天,一个从东向西,一个从西向东,迎面走来,刚好在食堂门口会合了。两人点了头,算打了招呼,汪主任突然问:“嗳,安副院长,你们新来的那个数学家,昨天晚上怎么了?”
安在天明知故问:“她怎么了?”
“我从招待所打完牌回去,都快两点钟了,还下那么大的雨,我看见她跟丢了魂一样,就那么站着。”
“你在哪儿看到的?”
“就在招待所前面不远的一个路灯底下,她那个样子,我要不是胆大,准给她吓个半死,真像聊斋里的鬼……”
安在天有意岔开话题:“你那边怎么样?”
“最近培训工作不多,但请领导放心,即使只有一个人,我也不会掉以轻心。因为我是代表组织,是公对公,硬碰硬的。3个月集训下来,过就过,不过就不过,我写的任何评语都会对上级负责的。嗳,这个黄研究员为什么没参加培训就直接投入工作了……”
小费的办公室正对着楼梯,所有来上班的人都要从他视线里走过。他看见陈二湖和他的助手走过了,又看见了小查。
小查停在小费办公室门口,问:“黄研究员来了吗?”
小费:“我还要问你呢,今天你怎么是一个人来的?不是要求你每天叫她一块儿上班吗?”
小查急了:“她没来?”
“没看见。”
“我在食堂也没看见她来吃饭。”
适时,安在天也来了,他见了小查,问:“黄研究员到了吗?”
小查:“还没有。”
“赶紧给她打电话,让她快来,今天徐院长要过来看望大家。”
小查给黄依依家里拨电话,打了有十几个了,就是没人接。安在天微微一怔,亲自打电话,通了,还是没人接。他放下电话说:“她可能会去哪儿呢?你还是去找找吧,看看警卫连有没有?食堂、木工房,还有树林里、河边,对了,她最近老和疯子江南下棋,看看他俩在不在一起?”
陈二湖也进来了,说:“所有搞破译的人,都和棋类有一种天然的联系。但只有平庸之辈,才会迷恋它,就像海盗、毒枭,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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