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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红领章-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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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班长一狠心道:“算了,我跟你明说吧,有人给对面的一个女兵写了一首情诗,上面让查!初、高中以上的都得查,尤其是平时爱写个诗的人。我琢磨你小子也不是那路货,可……查就查吧,还让讲什么策略,不让打草惊蛇,这事我干不了!干脆,你自己跟连长指导员他们说去吧。”
马春光坦然地笑了:“嗨,班长你绕这么大个弯干嘛呀!好,我去跟连长和指导员讲。”
四班长把马春光带到连部就退出来了。梁连长和范指导员交换一下眼神,范指导员拿过一张纸,让马春光念那上面的字,马春光嘴里念念有词:“……你像天边的一片朝霞,映红了我的脸庞;你是一片夏日的云彩,为我投下一片清凉;你是一条春天的小溪,潺潺流过我的心房……”
连长板着脸不吭声。
指导员认真观察着马春光的表情,话中有话地旁敲侧击:“这诗是我从师保卫科抄回来的,咋样?”
马春光笑着把诗还给了指导员:“写得挺好嘛!……连长、指导员,我可写不出这么好的诗。”
梁连长说:“好诗?我看比你的水平强不了多少,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写的?要是,早点承认,我和指导员到师里为你求情。”
马春光这才严肃了:“不是!”
梁连长说:“怎么能证明?”
马春光一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范指导员说:“马春光,坐下,慢慢说……事情没查清之前,每个人都有可能,我们当然不希望是你写的。但如果是,就早说,你知道主动交待,和被查出来完全是两个性质。”
马春光有点急了:“我明白。可这诗真不是我写的!”
梁连长说:“那好,你就在这儿把这诗抄一遍。”
马春光气愤地:“你们不相信我?”
梁连长说:“废话!这不是正查吗?不查清楚怎么相信你?”
指导员说:“马春光,这不是针对你一个人。”
马春光委屈而又愤怒地拿过笔和纸,刷刷地写起来。
梁连长点上一支烟:“把态度给我端正了,好好写。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是你,你怕什么……把名字写上。”
马春光推过笔和纸,脸涨得通红,又气又羞。
指导员说:“还有,把你过去写诗的本子,还有记笔记统统拿过来。”
马春光不干了,叫起来:“我没有!就是有也不会给别人看!”
连长和指导员都是一愣。梁连长恼火地:“敢!”
指导员说:“既然不是你,你怕什么?”
马春光抱着脑袋:“那都是我当知青时写的,跟部队没关系……我不想让人看……别人也没权看……连长、指导员,我是你们的兵,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就不相信自己的兵!”
梁连长一挽袖子:“嗬,你还来劲了啊?”
指导员态度和蔼了些:“马春光,你应该明白,我们不是不相信你。这样吧,你先回去冷静下来琢磨琢磨,看是不是应该配合组织把这事儿查清楚,想通了再说。”
马春光气哼哼地出了连部。他回到宿舍,红着眼晴,从床头柜里翻出两个本子扔在地上,又抛开叠好的被子,拽开床单、褥子翻腾着……
老兵新兵们站在那儿,默默看着他。
马春光一走,几名排长陆续走进连部,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叠纸。一排长说:“连长,我们排初中生以上的都写了,抄的内务条令,让保卫科自己去对笔迹吧。”
二排长说:“我们排抄的诗,你们听这首——春天太阳高又高,出操不用穿棉袄……”
范指导员问:“还有没有落下的?”
三个排长都说,他们齐了。梁连长说:“你们几个呢?也都齐了?”
三名排长面面相觑。二排长苦笑:“嗨,怎么连我们都不相信了?”
三排长说:“我可是有老婆的人,没我的事啊!”
一排长说:“连长,你也太小看我们了吧?堂堂一个军官,向一个丫头片子求爱,还酸啦吧叽写那不着调的诗。”
梁东说:“那也不一定!”
一排长说:“到底是哪个女兵啊?”
范指导员说:“师里保密,我们也不知道是哪个,但肯定是个漂亮的!”
二排长说:“连长、指导员,你们是不是也得留个字迹呀,谁能保证你们不写情诗?”
大家都笑起来。
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范指导员拿起电话,是保卫科科长打来的,告诉说,刚刚查出来了,是师司令部的一个公务员干的。
三名排长有的轻松了,有的气愤,有的摇头,把手上的纸撕了。
梁东一把夺过电话:“杨科长,你把这熊兵调到我们侦察连来,在你们机关,我看他是闲的皮痒痒!”
梁东刚放下电话,马春光连报告都不打,就用膀子推开门,蹬蹬地走到连长面前,用力将一摞笔记本放到连长面前。
一排长赶紧说:“哎马春光,不用了。”
指导员看一眼连长,窃笑。梁东却不动声色:“这么快就想通了?”
马春光涨红着脸:“我马春光没别的优点,就一条,敢作敢当!我再说一遍,那破诗不是我写的,敢写我就敢落我的名字!”
梁东故意板着脸:“这算什么优点?男人、军人,本来就该这样!……顺便通知你,从明天开始,调你去勤杂班喂猪。”
指导员等人愣住了。梁连长摔门出去。
马春光拼命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猪圈在营院外面,紧挨着营区,周围是各单位的菜地。喂猪的活儿又脏又累,谁也不愿干,每年都是表现不好的兵给发配来喂猪,一当上猪倌,你就感到矮了一头。
马春光的事情传开后,张社会和四班长商量一下,一块去找连长、指导员求情。四班长先说,他说:“连长,我想不通,既然写信的人不是春光,不给他个说法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让他去喂猪?你不可惜,我还觉得可惜呢……找不到人喂猪,我去给你喂去!”
梁东冷冷地道:“喂猪怎么了?马春光喂猪就可惜?那别人呢?还干不干?把猪都杀了?张社会,你是不是也来替马春光说情?如果是,趁早给我闭嘴!”
张社会递给梁东一支烟,又帮他点上,说:“连长,您先别发脾气嘛,您不是常说当个好兵,尤其是当个好侦察兵,得有悟性吗?马春光现在不是我的兵了,按说我不该多嘴,可我毕竟带了他仨月。马春光是个当侦察兵的好苗子。他还不像赵海民,他当兵前一天枪没摸过,可枪一上手就和别的兵不一样,横拿竖扛,怎么看怎么有精神,自然透出一股子霸气……他不就是顶撞了你几句吗?”
梁东气乎乎地:“几句?顶一句都不行!”
范指导员也说:“看看,又上来那股子犟劲了!”
张社会说:“连长,你自己不也挺爱发脾气的吗!”
“那得看怎么发!谁没脾气?会发,发到节骨眼上,把脾气发成威力,那叫水平!不会发的是冒傻气,二杆子!你说,我哪次脾气发错了?马春光他才当了几天兵?是个好苗子不假,这件事本身他也没错,敢跟我连长叫板也值得欣赏!作为一个兵,难得!这说明他为人正派,不会耍小心眼子。但要真正成长为一个好兵,必须受得了委屈,得学会忍,善于忍。”
几个人听出了梁东话里的意思。张社会忍住笑:“对!说得太对了!”
“一个军人,有可能一辈子也看不见你的敌人,可你天天得苦练杀敌本领。忍,不是忍气吞声,是引而不发,是为了有朝一日的暴发!他马春光才受了多大一点委屈?他就蹦,就跳,太容易冲动。我早就发现,他个性太强了,仗着有点文化底子,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说眼前,怎么和人相处?朝长远说,怎么带兵?再好的苗子它也不是树,现在不磨练他,什么时候磨?到你们这岁数,那就晚了!”梁东说完,端起茶缸咕咚咚往肚子里灌水。
指导员说:“连长想的比我们都远啊。”
张社会佩服得直点头:“可是,就怕他……”
梁东放下茶缸:“怕他想不通,一头栽下去站不起来是不是?那说明他根本就不是个好材料!你还怕赵海民没对手就跑慢了,对不对?真要是那样,我看连赵海民你都别费功夫了。”他指着张社会和四班长的鼻子,“你们两个,不琢磨怎么带兵,整天琢磨着护犊子,一对糊涂蛋!”
几个人都开心地笑起来。

当天下午,马春光就把铺盖卷搬到了猪圈旁边的一座小房子里。炊事班长专门来了一趟,告诉他一些注意事项,他用吊儿郎当的口气说,知道了。
不远处就是通信连的猪圈。本来师里说要派男兵帮通信连养猪,通信连不干,坚持要自己派人养,因此通信连的猪倌就是女的。
马春光发现,通信连的饲养员是个又瘦又小的女兵。
半下午时,他挑着担子到炊事班,挑来一担猪食,没等倒在猪食槽里,十几头猪哼哼着跑过来,又叫又闹。他干脆不喂它们,没好气地用扁担打着猪,拼命渲泄着:“我叫你坏!我叫你馋!……”
打了一阵,又觉得没趣,就无精打彩地斜依在猪圈的围栏上,看着正在相邻的猪圈里打扫卫生的小女兵。
那个小女兵不是别人,正是方敏。她是主动要求来喂猪的,她想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来,她喜欢安静。此刻,她穿一双雨靴,军装外面扎着围裙,满头大汗。猪们在她跟前一动,她便浑身一阵紧张。
想到以后就是邻居了,不说话是不可能的,晚说不如早说,于是,马春光就踱过去,和她打招呼:“你好!忙呢?”
方敏抬起头来,又点点头。
“哎,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叫方敏。”
“我叫马春光,侦察连的。”
“我知道你叫马春光,你会吹口琴。”
马春光这才得意地一笑。别人都知道他会吹口琴,算是一个安慰吧。他说:“方敏,你们应该是俩人喂猪吧?怎么就你一个人干?”
“暂时我一人,那个,估计快来了。”
侦察连的猪饿得嗷嗷乱叫,马春光就是不给它们喂食。他说:“这些猪,都被我的前任宠坏了,它们还不适应我。没事,过两天他们就习惯了。”
方敏感到面前这个人是在折腾猪,有些过份,就不想理他了,埋下头继续打扫着猪圈。马春光自觉没趣,退回到自己猪圈前,把猪食倒进食槽里,看猪们争抢食物。
这个时候,马春光难受。这座军营里,还有人比他更难受,那个人便是胡小梅。
事情水落石出了,那个写情诗的兵立即被发配到边境上的一个哨所去了。胡小梅的情绪却并没有改善。她躺在床上,捂着被子睡觉。女兵们都觉得,她把这么点事捅出去,属于小题大做。
同样因为这件事,胡小梅更出名了,通信连也成了谁也惹不起的单位,全师上下都有非议。
更令胡小梅难以忍受的是,连里安排她去猪圈喂猪!这是她做梦都没想到的。她坚决不去,和衣躺在床上,头上蒙着被子哭鼻子。
张桂芳连长跑来劝她,说:“同样是一名战士,人家方敏能主动要求去喂猪,你呢?组织上安排了也不去,还有没有一点觉悟?什么叫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胡小梅哭着说:“我干什么都行,就是不想喂猪……”
“为什么?”
“我……我害怕猪。”
“还怕苦、怕累、怕脏对不对?打仗怕不怕?怕就别穿军装,别来当兵!我就是要打掉你一身的娇气、傲气和拈轻怕重的毛病!先把铺盖卷搬到勤杂班去,想不通慢慢想!”
张连长走了。
班里的人没人愿意搭理她,她慢慢也觉得,再懒着不去,也没脸在班里呆下去了,就把心一横,去菜地了。
方敏见了她,说:“小梅,你刚来,先不忙着干,休息一下吧。”
她点点头。方敏将桶里的猪食一瓢瓢地分到几个猪食槽里,她皱着眉头,捂着鼻子,远远地站在一旁,委屈而伤心,眼泡又肿又红。
马春光挑一担猪食过来,放下,看一眼胡小梅,突然笑了,然后走到方敏面前:“你们的猪死了?”
方敏不悦了:“瞎说什么呀你?”
马春光说:“那她哭什么?”
方敏不理马春光,挑起空桶走了。马春光独自尴尬地笑笑,一阵犹豫,走到胡小梅面前:“嗨……你也是来干这个的呀?”
刚才一见马春光,胡小梅就又羞又喜。羞的是自己到这破地方上班了,没脸见人了,喜的是马春光也是喂猪的干活,大家彼此彼此。见马春光主动和她说话,她赶紧点头。
马春光笑道:“女兵喂猪是有点太那个,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其实就是说起来不太好听,脏点,累点。但是,这儿多自由啊,还容易出成绩,到杀猪吃肉的时候大伙全想起咱们喂猪的。吃人家的嘴短,谁不说咱喂猪的好啊?”
马春光在安慰胡小梅,也是在自我安慰。
“我才不稀罕呢!”胡小梅虽这么说,却被马春光逗笑了。她笑起来很漂亮,两排洁白的牙齿特别耀眼,马春光不敢看她了。
两人说话间,方敏又挑来一担猪食,喂完猪,发现马春光的猪食还放在那儿,见圈里的猪嗷嗷直叫,便不声不响地替马春光把猪喂了。等马春光过来发现自己的空桶时,方敏再次挑着自己的桶走远了。
看着方敏摇摇晃晃的瘦小背影和肩上一副偌大的铁桶,马春光若有所思。
这时,一阵宏亮的口号声由远及近,是部队训练之后回营了。马春光刚才的那份潇洒全没了,他望着回营的部队茫然若失。
胡小梅说:“还说我呢,你不也是不想喂猪嘛!”
马春光咬咬牙,狠恨地一脚踢在猪食桶上,桶横着飞出去,砸碎了远处的一片青菜。
最初一段时间,胡小梅基本不干什么,所有的活几乎全是方敏一个人干。她就是想和马春光聊天,她发现马春光见识多,有思想,跟他聊天很愉快。
这天傍晚,方敏穿着雨靴,一手握着水管子,一手拿着笤帚,在猪圈里边冲边扫。胡小梅却穿着雨靴和工作服,靠在马春光休息的小屋门口,和坐在屋里的马春光聊天。方敏身上沾着点点污迹,胡小梅身上却干干净净。
她说:“我小的时候去过草原,我妈还教我唱过《敖包相会》呢!”
马春光说:“草原上的人都会唱歌。‘呼麦’你听过吗?……就这样,呜……嗓子、鼻子、胸腔共同发出的声音……”
这时,李胜利背着一捆猪草来到门口。李胜利平时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做好人好事上,以前他主要是打扫卫生呀,帮厨呀,割猪草是他刚开展的项目。他冲马春光和胡小梅不好意思地笑笑,放下草筐:“马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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