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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大漠谣II-第11部分

小说: 大漠谣II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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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我看到陈安康从远处匆匆而来,忙推开霍去病。
陈安康行礼后,奏道:“将军,李广将军前来禀报军务。”
霍去病看向眉头已经皱成一团的我,含笑道:“躲终究不是办法。”我叹口气,“你去忙你的正事,我自己再四处走走。”霍去病明白我是想借此避开和李敢见面,不再勉强,只叮嘱了我几句,转身和陈安康离去。
避开篝火明亮的光线,藏身于阴暗处随意而走,一路行去,帐篷渐密,人越发多,粗言秽语的声浪不绝于耳。前面的帐篷虽也有酩酊大醉和骂天咒地的人,可和此处一比,却实在是文雅之处了。看来我已经闯入下等兵士的营地。
一堆篝火上正烤着一只兔子,十几道视线,饿虎一般地盯着兔子,突然一人按耐不住地伸手去拿,其余几人立即开始抢,我还未看清楚怎么回事,兔子已分崩离析。
各人急急往嘴里送,一个人大骂道:“你们这帮孙子,还没熟就抢。“另一人截道:“有的肉吃,你就笑吧!还计较这么多干吗?一个月没有闻见肉味了,现在就是块生肉我也能吃下去。”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一人一面仔细地添着骨头,一面道:“你去做校尉大人的狗吧!我看校尉大人的狗每天都有一块肉吃。”众人又高声而笑,一人“呸”的一声吐出口中的骨头,摸了摸肚子笑着说:“忍一忍,回了长安想吃什么都行,娘的!老子还要去落玉坊叫个娘们好好唱一曲,老子也当一回豪客大爷。”一旁的人笑嚷:“去落玉坊有什么劲,只能看不能摸,不如去娼妓馆爽落。天香坊还敢借酒装疯占个小便宜,落玉坊你敢吗?听说落玉坊的坊主护短护得厉害,只要姑娘自己不愿意,任你是谁都休想,多少王侯公子打落玉坊姑娘的主意都落了空,恨得牙痒痒,偏偏人家背后有娘娘撑腰,只能干瞪眼。刚拿命换来的荣华富贵,我可不想为个娘们就没命享受。”众人笑着点头,说起哪家娼妓馆的姑娘模样标致,摸着如何,话语不堪,不能再听,我忙悄悄离开。
原来落玉坊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得罪了很多人,我长叹口气。真要让那些公子们得到,也不过两三夜功夫就甩到脑后,可因为得不到,偏偏惦记不休,甚至生恨。
正低头默思,忽觉得有人盯着我看,抬头望去,李敢和公孙敖一行人正随在霍去病身后而行。李敢满面纳闷地仔细打量着我,见到我的正面,一惊后望向霍去病,霍去病看了他一眼,嘴边噙着丝浅笑,有些无可奈何地向我摇摇头。
公孙敖看李敢停了步子,也看向我,仔细看了几眼后,方约略认出我,脸带不信之色看向霍去病,看到霍去病的神情,不信立即化为惊讶。我转过脸,匆匆转入帐篷后,该来的事情果然躲不过。
“睡下了吗?”霍去病摸黑进了帐篷,轻声问。
我回道:“没有。”他从背后搂住我:“怎么一个人坐在黑暗中发呆?”
我沉默了一会,轻声说:“公孙敖将军看到我,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
霍去病道:“他这次出了这么大的漏子,按律当斩,回朝后,有众人求情,虽然不会死,但贬为平民肯定是无法避免的。当年若非他,舅父早死在馆陶公主手中,舅父一直对他心怀感激,一定会设法帮他再建军功,让他再次封候,可他也肯定高兴不起来。再说,就算不高兴,关他何事?我们自己高兴就行。”
我靠在他怀里,掰着指头笑说道:“我就一个人,可你呢?姨母是皇后,一个姨父是皇上,另一个姨父是将军,舅父是大将军,你的继父也是朝中重臣,再加上你姨父,舅父的亲随们,我这十个指头根本不够算。”
霍去病胳膊上加了把力气,我嚷痛,他庠怒地说:“让你再胡思乱想!我的事情我自己作主,别人的话说得顺耳不妨听听,说得不顺耳我才懒得听。何况,你还有西域的狼群,我还怕你一不顺心就跑回西域,哪里敢让人给你半丝气?”
我转过身子,趴在他的肩头,“我觉得你对长安城里的权利之争也不是很喜欢,我们不如跑掉吧!塞北江南,大漠草原,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是不是更好?”
他沉默了好一会,方缓缓说道:“看来长安城真地伤着了你,以前的你总是一往无前,似乎前方不管什么,你都敢争,都敢面对,现在却只是想着躲避,连长安都不敢回。”
我心里愧疚,强笑着说:“大概只是心有些累,我……”
他捂住我嘴,“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也不用赶着解释。正如你所说,我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外祖母和母亲都是低贱出身,卫家的女子连嫁人都困难,母亲姨母舅父都是没有父亲的,我也是个私生子。若非姨母,我只怕还顶着私生子的名声在公主府做贱役,也说不定和舅父年幼时一样,实在活不下去时,跑到亲身父亲家牧马,被当家主母当小畜生一样使唤,吃得连家中的狗都不如。”
霍去病第一次谈及自己的身世,平常的倨傲在这一瞬都荡然无存,我心中疼惜,紧紧环住他的腰,他笑摇摇头,“没有姨母,舅父再有本事只怕也不会有机会一展身手,而没有姨母和舅父,我再有雄心壮志,也不可能十八岁就领兵出征。这些事情,司马迁那帮人没有说错。玉儿,我自小的梦想虽然在接近但还未实现,再则,太子现在才八岁,年纪还小,根基不稳,虽有舅父,可舅父现在处境尴尬。我从小受惠于家族蒙荫,不可能只受不报,等我做完我该做的一切,我一定陪你离开长安。而且皇上的脾性……”他轻叹口气,“其实古往今来,真正聪明的臣子只有一个范蠡,于国家危难时出世,收复残破的山河,尽展大丈夫的志气,心中的理想实现后,又逍遥于江河湖海间,创造了另一番传奇的人生,他的一生竟比别人两辈子都精彩。”
我道:“我明白了。等匈奴再无能力侵犯大汉,你从小的心愿实现时再说其它。”
霍去病笑着低头在我脸颊上亲了下,“你这是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我笑哼道:“你若愿意把自己比作鸡狗的,随你!不过别拿我比,我可要好端端地做我冰雪姿花月貌的美人。”
他大声笑起来,我忙去捂他的嘴,“公孙敖和李广将军他们的帐篷可就在附近。”
他却仍旧毫不在意地笑着,我瞪了他一眼,转身点了灯,开始铺被褥。霍去病笑看着我忙,“虽说各睡各的,可我有些想你,我们不做那个……就亲热一下。”
我红着脸啐道:“整日都不知道想些什么?”
霍去病嘻嘻笑着凑到我身旁,凑在脖间轻嗅,一手恰捂在我胸上,低声喃喃道:“食、色,性也,不想才不正常。若不是怕你有孕,我实在……嗯……”我身子软在他怀中,铺了一半的被褥被我们扯得零乱不堪。他忽地停住,头埋在我脖间,僵着身子,只听到急促的喘气声,好一会后,粗重的呼吸才慢慢平稳,他抬起头,笑道:“一回长安立即成婚,否则迟早忍出病来。”
我轻触着他的眉头,很是心疼。卫氏一门,从皇后到大将军都是私生子,他也是个私生子,众人不敢当着他们的面说什么,背后却议论不断。他虽然现在毫不在乎,可小时候只怕也一再疑惑过自己的父亲为什么没有娶母亲,为什么别人都有父亲,可他没有?所以如今再不愿自己的孩子将来被人议论,不愿意让孩子未成婚前就出生。
他握住我的手指,凑到唇边轻吻了下,迅速放开我站起,隔着我一段距离,凝视着我道:“玉儿,你有时候真是魅惑人心,看到你这般的姿态,我真正明白为什么会有君王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我无意之举,却被他说得好象我刻意挑逗他一样,我啐了他一声,立即起身整理被褥,板着脸,再不理会他。
他默默看了会我,笑问道:“我看你晚上吃得少,今夜又睡得有些晚,半夜大概会饿,命厨子烤一些羊小腿肉送来?”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摇摇头,“不用,倒是有件事情想和你说,我今夜听到普通军士说吃不饱呢!言词间好似校尉高不识养的狗都比他们吃得好,皇上前几日不是刚送了十几车食物来犒劳你吗?如果军粮不足,反正已经快回长安,那些食物肯定吃不完,不如……”
霍去病笑着俯身帮我把褥子捋平,“起先我们说话时,你提到高祖皇帝手下的韩信,文帝景帝手下的周亚夫,夸他们军纪严明,这些都不错。韩信手下的士兵被韩信训练得只知韩信,不知皇帝,周亚夫手下的兵士也是如此,皇上的命令不肯执行,回文帝说军中只能以将军马首是瞻,把皇帝堵在兵营外。他们都是名贯一时的名将,可他们的下场是什么?舅父待人宽厚,律己甚严,在军中的风评也很好,很得兵心,可皇上如今对他……”他停下手中动作,摇摇头未再多语。
我默默坐了会,叹道:“明白了,孙子讲得都对,却漏掉了很重要的一点,没有教那些将军打完胜仗后,功劳越来越高时,如何保住自己的脑袋。古往今来,打胜仗的将军不少,能安身而退的却没有几个。”
霍去病坐到我身旁,笑点点头,“那些兵丁在军营里不敢直接张口唾骂,但暗地里肯定对我有怨气,皇上赏赐我十几车食物,如果我赏赐下去,倒是赢得众人爱兵如子的称赞,可我要他们这个称赞干吗?所谓民心这种东西,天下只能皇帝有,特别是我们这种手中握有重兵的人更是大忌讳。我如果拿了皇帝的赏赐去做人情,日后害得是自己。李广敢和兵丁共享皇上赏赐,也许是出于本性仁厚,可也因为他根本没打过几个胜仗,年纪老大还没有封候,职位是我们当中最低的,皇上根本不会忌惮他。你不妨想想,皇上如果知道军中的兵丁对我交口称赞,再加上现在本来就对舅父有的忌惮,我还能有机会再领兵出征吗?”他轻叹口气,“所以呀!那十几车食物就是吃不完烂掉,也只能我自己吃。”
我转身拿玉石枕,“一路行来,你要求古怪,一会命军士给你建蹴鞠场,一会又要大家陪着你去打猎玩乐,奢靡浪费四字用在你身上一点都不算过份,我心中还有些纳闷呢!不过想着几场生死大战,只要你开心,就是想摘星星也无所谓,不料内里却这么多东西。现在想来,就我那点自以为是的心思,在长安城冒冲冒撞,一半竟然都是运气。”
霍去病接过玉石枕摆好,微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直说,“你后来行事还算稳妥,但刚开始时,手段却过于明目张胆。你最大的运气就是一到长安就有石舫护着你。如果我没有猜错,石舫暗中肯定替你扫清了不少绊脚石,否则在李妍得势前,你歌舞坊的生意不可能那么顺利。长安城里哪个商家背后没有几个有势力的权贵?一个态度当时还不明确的公主根本不足以护住你。至于以后,既然你救过我,那即使你做的事情失了些许分寸,公主看在我的面子上,肯定也不会和你计较,我当日急急把一切原委告诉公主,态度明确地表示你和我关系不一般,也就是怕你行事过于心急,手段又太过直白而得罪人,让公主能护着你。否则你在长安城冒得那么快,对长安这种势力交错的地方根本不正常。”
我正背对着霍去病寻熏球,闻言手不自禁地紧握成拳,忙又赶紧松开,笑着回身将银熏球挂好,神态轻松地说:“原来这样,我当年还真以为全是凭借自己的聪明呢!”
霍去病默默看着我,我心下忐忑,试探地看向他,他忽一摇头,笑着说:“歇息吧!”
黑暗中,我睁着双眼静静看着帐篷顶,熏球中的青烟在头顶丝丝缕缕地氤氲开。回到长安城,肯定会再见他,他仍旧喜欢坐在翠竹旁,看白鸽飞飞落落吗?
睡在帐篷另一头的霍去病低声问:“睡着了吗?”我忙闭上眼睛,仓惶间竟然没有回答,等觉得自己反应奇怪,想回答时,却又觉得过了好一会才回答更是古怪,遂只能沉默地躺着。
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叹,霍去病翻了个身,帐篷内又恢复了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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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山坡高处,遥遥望着长安城的方向,明天就要到长安了。
身后的荒草悉窣作响,回头一望,李敢快步而来,笑向我拱手一礼,我也抱拳回了一礼,有些诧异地问:“霍将军召集了众人在踢蹴鞠,你没有玩吗?”
李敢走到我身边站定,笑道:“怎么没有玩?被他踢得灰头土脸,再踢下去,我今年下半年该喝西北风了,随意找了个借口溜出来。都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他怎么脚风还这么顺?他那一队的人嘴都要笑歪了,赢得我们其他人快要连喝酒的钱都没有。”
我沉默地看着远处没有答话,李敢问:“你想长安了?”
我随意点点头,李敢凝视着长安的方向,缓缓道:“我倒不想回去,宁愿在西北打一辈子的仗。”李敢抿着丝笑,似苦似甜,“明知道永不可能,却梦里梦外都是她的身影。不敢说出来,只能一个人在心里反复琢磨。时间流逝,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只越发分明。那个李字,彷佛一粒种子掉进心中,见不到阳光,不能向外长去发芽开花,就只能向里去,然后牢牢地生了根。有时候我也困惑,难道是世人常说的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日日惦记吗?这次打仗时,穿行在几万人的匈奴中,在生死瞬间竟然有解脱感,所以……所以我居然爱上了打仗,以前是为家族荣誉和个人前程而战,可这次我是享受着那种生死间的全然忘我,其实是忘了她。”
我苦恼地问:“真的会一辈子都忘不掉一个人吗?努力忘也忘不掉吗?”
李敢皱了眉头思索,“我努力想忘记过她吗?我究竟是想忘记她?还是想记着她?”
我觉得我们两个各怀心思,自说自话,甩了甩头,把脑中纷杂的心思甩掉,笑问道:“你出征前,李……她可曾对你说过什么?嗯……有没有提起过我?”
李敢眼神恍惚,唇边一个迷离的笑,“有一天我出宫时,恰好撞见她,行礼请安后,她随口说了句‘战场凶险,一切小心’,明知道她只是听我说要去打匈奴的客套话,可我就是很开心。”
我同情地看着他,李妍只怕是刻意制造了一场偶遇,或者给了他机会让他去制造一场偶遇,“没有提到我吗?”
李敢好象才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有提过你,怎么了?”
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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