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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雪白血红-第37部分

小说: 雪白血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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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是因为秘书不准“打扰首长”,未能采访。其实“首长”大都挺好说话的,只是“秘书关”难过。
官场与战场
  ——战犯录之六
就在陈明仁焦头烂额地躲在四平东北角化工厂地下室里,嘶哑着嗓子向沈阳呼救时,杜聿明病倒了。
三分治,七分养。一年前的这个时侯,当杜聿明面带微笑站在这片焦黑的黑土地上时,林彪没在话下,病魔当然也就不在话下。如今,这一切都颠倒了个儿,把这位东北保安司令长官部司令长官不在话下了。而且还不止这些,那位头上有块癞疤的参谋总长“陈小鬼”,也趁人之危,从背后向他和熊式辉逼上来了。
陈诚出马,一个顶俩。
后来去台湾当了副总统的陈诚,在国民党上层圈子里,是位佼佼者。
出身农民家庭的陈诚,当过小学教师,后来考上北平保定军官学校。未毕业,又随国民党左派领袖邓演达,来到黄埔军任侯差军官。东征陈炯明时,他是炮兵连长,带伤发炮,击中目标,当即提为营长。
此前,一次访友,深夜归来捧读《三民主义》。恰值蒋介石巡视,见他如此勤奋,当即考问,陈诚对答如流。蒋介石连连点头,说:诗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你努力吧。
1930年10月,陈诚去日本观操。有日本将领问他:你年纪很轻,资历甚浅,怎么能够当上将?陈诚正襟危坐,正言正色:你们日本的裕仁年纪很轻,资历甚浅,怎么能够当天皇?语惊四座,酿下一场外交风波。
更值得称道的,是他的廉洁,俭朴。
他当18军军长时和谭祥结婚后,家中没有佣人。广东和武汉国民政府主席谭延恺的千金小姐能够承受,农民的儿子陈诚居然未害“气(妻)管炎(严)”,这两口子也真够可以的。当团长时就跟随他的一位副官,家里雇了个女佣人,被他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美国人用蓝眼睛对陈诚投以青睐,就是因为在乌烟瘅气的国民党官场上,看到了一株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
官场中果真有清净人吗?
对于这片丰沃的黑土地,国民党和共产党争斗,国民党内部也在争斗。
在“八·一五”后的“接收热”中,国民党上层人士,如陈诚、张群、吴铁城等,都跃跃欲试要争得这个肥缺。可蒋介石对他们另有打算。老谋深算的中央设计局秘书长熊式辉,乘机以中央设计局“东北复员设计委员会”名义,向蒋介石提出《关于东北复员问题的几项原则意见》③,捷足先登。
陈果夫、陈立夫、陈诚、朱家骅等等,纷纷保荐自己的人去插一腿。腿脚不大好的熊式辉去找腿脚不大好的杜聿明,请“光亭兄”(杜聿明号“光亭”)给他搭伙当军头。
未上战场,先战官场。
正宗军人出身的儒将杜聿明,曾决心做个纯正军人,除了带兵打仗,不作非份之想。他当中国陆军第一个装甲兵团团长和200师师长时,经常穿着工作服在坦克下爬来爬去。逐渐地,他也谙熟这个世界了,那样除了一身油污能爬出个什么名堂呢?
第一次患病住院后,先是听说胡宗南的干将范汉杰要去东北取代他,接着是他那位迟迟不去上任的副手梁华盛,也从广东老家赶来病榻前,探头探脑地“听候吩咐”。共军攻击四平前,熊式辉对他说,陈诚在关里净吃败仗,想来东北出出风头,咱俩得想法子对付这个“小鬼”。杜聿明再瞧不起政学系的熊式辉,也不能不和他合作。官场上的白刃格斗,把他们逼到一条战壕里了。
他不知道林彪有没有这种麻烦,只知道一个林彪已经难以对付了,还要小心翼翼地对付周围到处都是的明碉暗堡。他早已不是在坦克下爬来爬去的那个杜聿明了,但政治远比他想像得更复杂,更残忍,更冷酷。他毕竟不是科班出身,他斗不过那些专门吃政治饭的人。他在两条战线上挣扎着,他太累了,他被共产党和国民党的两面夹击打垮了。
官场搅扰了战场,人事捣乱了战事,自己打败了自己。
比杜聿明矮半头的陈诚,雄心壮志冲云天。
内战开始后,陈诚在北平向中外记者宣称,在军事上对付中共,三至五个月便能解决。现在,这位东北行辕主任下车伊始,又扬言六个月恢复东北局势。
南京国防部成立时,白崇禧任国防部长。陈诚不服,常讲“国防部长有权,参谋总长有能”。现在,这位正统的黑土地之王,可以大显其能了。
说干就干。他锐意整军,将正规军扩充到十四个军。然后,快刀斩乱麻地整肃党纪军纪,将党政军中那些贪官污吏撤的撤,抓的抓,一时间人心振奋,觉得陈诚有决心,党国有希望。
连坚守四平的英雄陈明仁也被撤职。说他坚守四平时,用大豆做工事,乘机贪污。功是功,过是过,铁面无私。可胸佩“青天白日”勋章,手拿撤职令的陈明仁,心中是何滋味?那些看着陈明仁此等模样的将军们,又会作何感想?党国正当用人之际,就不能用他一技之长,让他带罪立功?而且,官场早已腐烂透顶,国民党已从根上朽了。别说一个陈诚,就是蒋委员长有孙悟空的本事,拔把毫毛,吹口仙气,变成成百上千的“蒋委员长”,党国就能起死回生吗?
陈诚责难杜聿明的防御待援方针为被动挨打,确立自己的战略为机动防御,提出“确保北宁路,打通锦承路,维护中长路和保护海口”的战略计划。架子还未端足,林彪一个秋季攻势把他打得哇哇直叫。冬季攻势开始不久,精锐之一新5军又被歼灭,连军长都被活捉了。
沈阳市民街谈巷议:陈诚真能干,火车南站通北平(站?)。
领章上缀有3颗星花的陈诚,当之无愧是官场上的“政治上将”。论起领兵打仗,比他少颗星花的杜聿明,比他强多了。
蒋介石从南京赶来,“娘希匹”地骂廖耀湘和李涛见死不救。廖、李二将说没接到救援的命令,那话语就像身形挺得笔直梆硬。承认错误本来不是政治家的习惯,可当着老头面弄僵了,也只有习惯一下,好像还能显示一下风度。陈诚也把身子挺得笔直:新5军被歼是我指挥无方,请“总裁”按党纪国法惩办我。
蒋介石倒没像他对陈明仁那样铁面无私,说了句:仗正打着,俟战争结束后再评功过。
蒋介石走后不久,陈诚也走了。
杜聿明是病着走的,陈诚也是病着走的。都是为党国呕心沥血累病的,被林彪打得伤心憋气窝囊病的。
军阀混战年代,年轻的陈诚投身黄埔时,瘦小的胸膛翻腾着救国救民的潮浪。抗战时期,他的头发一年比一年灰白,那颗中国心在为国为民跳动。可此刻,当他灰溜溜地踏上飞机,望着脚下白雪皑皑的黑土地时,那心情,能比逃往台湾时望着水天一色的大海强多少呢?
陈诚真正有点政绩,是在跑到台湾以后。
能在那种窘境中,坚韧不拔地有所作为,也算一条汉子。
新5军被歼后,陈诚说:我决心保卫沈阳,如果共军攻到沈阳,我决心与沈阳共存亡,最后以手枪自杀。
说这话时,那脚下已经准备开路了。
美国有个专说谎的“鲍灵顿俱乐部”,有年要从9万多会员提供的谎言中,挑选出一个“世界冠军”。最佳谎言愈夸张愈好,因为夸张是幽默的一个重要内容。会员不受国籍、性别和年龄限制,唯独一种人拒之门外,就是政客——因为政客是“职业撒谎者”。
在一个权力就是一切的国家里,政治家与政客的界限在哪里呢?
第21章:红雪
秋季攻势后,是连续三个月的大规模冬季攻势。
三次攻势,共歼灭国民党军队30万8千多人,攻占城市77座。共产党占领区面积已占黑土地的97%,人口达到86%。民主联军发展到十二个纵队,又一个炮兵纵队,一个铁道兵纵队,十七个独立师加地方军,共105万人。国共两党在黑土地上的地位,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血液是胜利的代价。”
克劳塞维茨说的。
红与白
1947年12月15日开始、1948年3月15日结束的冬季攻势,第一仗攻克彰武,全歼守军49军79师,接着将新5军43师、195师聚歼于公主屯地区。第二阶段攻势转向辽南,先后攻克辽阳、鞍山,迫使营口暂58师火线起义。乘冰雪未融化,锋锐指向战略要地四平,一举夺下。吉林守军见势不妙,弃城逃进长春。
血战彰武
秋季攻势还未降下帷幕,雪花就扯开了冬的幔帐。一层又一层,纷纷扬扬,把烟火薰燎的战场打扫、铺撒得晶莹、银白。纯净而冷酷的雪白统治了空间,还想掠劫时间。手表上的时针,因气温骤降变得踉踉跄跄。倒是揣在胸前、今天已经差不多成了古董的怀表,以从容自若的步履显示着自身的优越。
瑞雪兆丰年。从1946年的奇寒中走出来的共产党人,天天月月都是金秋。眼下,他们又要收获一座血城——位于沈阳西北的郑家屯和大虎山铁路线上的彰武。
守军利用彰武县城周围高地,修筑很多地堡。夺占彰武,首先要控制这些制高点。
在这次占斗中荣立特等功,成为战斗英雄的黄达宣,所在连攻击目标为城南山上一座苗圃。排长黄达宣的3排为尖刀排。
老人说,看地形时,哪儿有棵小树,哪儿有堵雪墙,哪儿有个雪洼,都指点得清清楚楚。哪个班从哪儿上,哪个组爆破哪道障碍物,炸药包放什么地方,拉火后在哪儿隐蔽,哪挺机枪打哪儿,掩获谁,都讲得明明白白,落实到具体人。
回来后,又在沙盘上反复演练。实战时只在1排攻击时出点意外,被敌人火力压迫在雪坡上。这时,3排已将几座地堡炸毁,完成任务了。见状,他立即将3排兵分两路,从侧翼攻了上去。
外围战斗很顺利,2纵和7纵都按预定计划控制了制高点。攻击县城,5师5分钟突破防线,5小时结束战斗。守军依托工事顽抗,不断组织反冲击,都被打垮。整个战斗呈一面倒趋势,没有僵持,也没有几次冲击不下的情景。
这一节的题目,似乎不妥?
刘学友老人说:从军政大学毕业后,长那么大第一次上战场,就是在彰武前线抢运伤员--我是民工大队的副大队长。
冲击道路的雪地上,红的,黄的,到处是伤员和烈士遗体。第一次见到那场面,真懵。民工比我还懵,问我:这个腿断了,那个脑袋有个窟窿,先背哪个呀?我哪明白呀!可乌纱帽戴在头上,也不能装孬,就说:什么这个那个的,快背!第一个肠子出来了,我不大敢看。那个伤员还明白,但说不出话,就用手抓抠我的肩膀,那意思是感谢我背他。我这眼泪都要下来了。都是军人,人家打仗命都豁出去了,咱背一下子算个[毛求]?就说:好同志,你放心,我一定把你背出去!背几次就有经验了,先摸摸鼻子有没有气儿,先背重的,后背轻的。重伤员大都不会说话,一是流血多,二是冻的。有的抓住你就不放。是轻伤,就告诉他:先等会儿,我先背重伤的,马上就回来背你。
我背回10多个伤员。身上弄得那血呀,冻得哗啦哗啦的。回去后,棉衣都拧出血来,做梦都粘乎乎的。
最后处理烈士遗体。用大车拉,一车十几个,二十几个,一车车拉到山上一个大坑里埋了。我们弄的那个大坑里有几百。开头有木柜子,后来没有了,就那么埋。木柜子都是老乡的,东北家家户户都有那种装米的一人长短的大柜子。不管在什么地方,打一仗,附近村子的米柜就光了。
大坑旁山坡上有个庙,庙里有个和尚,站在那里,闭着眼睛,直念“阿弥陀佛”……
血染王道屯
攻占彰武后,2纵、3纵、7纵将新5军两个师,包围压缩在沈阳西北王道屯、文家台、黄家山和公主屯一带村落里。
王道屯一仗打赢了,也打惨了。
张耀东老人,当时是2纵6师17团1营1连3班副班长。
老人说:王道屯是个不到50户人家的小村子。敌人是195师585团,已经修好了工事等上了。侦察报告却说是一个连加个营部,刚进村。团里决定趁敌人立足未稳,冲进去把它一口吃掉。
就我们一个营攻击。1连、2连并肩突破,3连是预备队。村口有个胳膊肘弯儿,两个连全打那儿了。那轻重机枪打的呀,就像用扫帚似的,雪打得都迷眼睛,我的狗皮帽子穿俩窟窿。3连再上,也不讲究战术,还是硬上,也打趴那儿了。
头天夜里飘一夜大雪,深没膝盖,雪一停,那天“嘎嘎冷”(东北话,形容天极冷)。我的脚指甲全冻掉了。你想想,从上午9点多钟到天停黑,就那么在雪窝子里趴着,那人能怎样?可当时不知道,好你也没觉怎么冷。我趴在个尺把深的车道沟里,前后左右全是人,黄糊糊的,血糊糊的,把眼睛都看红了。大都是负伤后冻死的。团里担架连没来。营连几副担架也都打那儿了。没炮火掩护,有担架也上不来呀。
天快黑了,炮响了,后续部队上来了。我们开始冲锋。都冻僵了,也爬不起来呀,爬起来也晃晃悠悠站不住。站不住也冲了进去!人到了那份儿上,什么想不出来的事都能做出来。我还炸掉了个地堡,立了一大功。
战斗结束,我把全连机枪划拉划拉扛回来,5挺,扛两次。一看人,连长,通信员,司号员,还有个4班副,都是趴在车道沟里活下来的。还有在后边做饭的司务长和两个炊事员。全连126人就剩8个。2连剩21个,3连剩40多。早晨还一口锅里吃小米干饭,猪肉炖粉条儿,都唠快胜利了,也该回家娶个老婆,好好种上几亩地过日子了。昨晚一个连住半拉村子,现在连一铺炕也住不满了。一个个活蹦乱跳的人,这么快就没了。
指导员和我的排长都是苏北人。指导员总爱讲将来办集体农庄,用拖拉机种地。有人问他拖拉机什么样儿,他愣了一下,笑笑,说不知道。排长对我可好了,行军给我扛枪背行李,吃饭总往我碗里夹肉,说你有文化,好好干,将来有出息。他说惦着要看看“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夜里行军老远见到沈阳灯火通明,就说将来一定要进去看看。打下彰武有电灯了,却停电,只看到个电灯泡。
(有的老人说,他老家的乡亲们到今还在点煤油灯。)连长不知怎的说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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