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血红-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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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和林彪导演好了,各个方面军只要按照导演的意图。管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就衍了。
大练兵中,4纵练的是攻坚,让这只虎镇守塔山,只是因为它当时距塔山较近,调动方便。而纵队副司令员到担负主要任务的师去,像副连长打仗带尖刀排一样,是惯例。没有命令,胡奇才也会这样做的。但“林罗刘译”一道命令,无疑是加重了此举的份量。
古人云:“地之险易因人而险。”
调来一只虎,再调一员虎将。无险可守的塔山之险,立刻就出来了。
“与阵地共存亡”
B…29简直是随心所欲,有时壕叫若俯冲轰炸,有时像表演杂技似的悬在空中,一动不动地倾泻炸弹。隐蔽在鸡笼山背後的炮群,密如蝗虫的炮弹带着骇人的啸音,呼拥而来,把半边天空都遮得昏暗了。从“重庆号”上发射的大口径炮弹,一发就打掉一个排。
整整六昼夜,不下10万发炮弹和难以计数的子弹。在弹丸之地的塔山穿织、飞迸、碰撞。
血火之中的血肉防线。
强中自有强中手
赵斌老人当时是营长,带领全营坚守白台山5号阵地老人说:我们上去就抢修工事。都是晚上挖,白天不能动。敌人炮火猛,见人就打。一夜修好,白天就打平了,晚上再修。大庙柱子拆下来,门板上去就摘,大树也砍。老百姓不让。政府说别管他们,砍。地方政府就在那儿办公,全力支援。
一天下来,一个连个把排就没有了。伤亡再大的。就撤下去休整。
我们那儿不是主要的,打得最凶的是塔山村和铁路桥头堡。我们在山坡上看得清清楚楚。敌人羊群似地往上攻,前边倒下也不理会。
後来组织敢死队,真它妈的敢死,10月天光着膀子往上冲,比小鬼子的“武士道”还凶,胆小点还真叫他们唬住了。战场上看不出孬种。
打得最激烈时,上边传下话,说毛主席说:4纵在,塔山在!这下子,大家更来劲儿了!
(1984年收复老山,攻打某高地,其部2连几次攻击末下。指导员说:同志们,党中央来电报了,说咱们2连是好样的,一定能把这个山拿下来!全连士气大振,一个冲锋上去了。)守塔山村的是12师34团。
12师是最早进入阵地的。工事未上顶盖,前沿未设置障碍,敌人就上来了,操家什就打。
第一次炮击,前沿工事就全被摧毁了。血肉随着钢轨、枕木和土石甚麽的,一次次飞上天去,平地犁松几尺土。
34团打了两天,将塔山村以东阵地交给10师28团。
张继磺老人说:13日打得最激烈。天未亮,那个“赵子龙师”就摸上来。铁路旁的高梁地帮了忙,哗哗响。当天就打光了,连根完整的高梁桔也没有了。抓两个俘虏,说今天无论如何要拿下塔山。向师里报告,师长说明天总攻锦州,今天战争一定很残酷,就看你们28团的了。我说,别说“赵子龙师”,就是把关羽、张飞都搬来,也没他们的便宜。
7点多钟全线攻击。双方不下500门大炮对轰,敌人打我们前沿,我们打他们纵深。硝烟末散,黄乎乎一片就土来了。放到50米左右,轻重机枪和小炮一齐开火,一枪能打俩。打得差不多了,河那边黄乎乎一片又上来了。晚上不打了,赶紧修工事,拖尸体。不拖不行,人多了,影响射击。
下午4点多钟。高家滩差点儿去了。那里一个连快打光了。我和团长鞠文义,带看4连、5连两个英雄连和一个警卫排去增援。我们的炮弹从头上飞过去拦阻敌人,敌人的炮弹在我们人群中光光炸,跑着跑着人就飞起来了。不到500米距离,倒下200多人。
高家滩里边是我们人,外边是敌人,我们在外边又把敌人包围起来。一场好打,双方团长都上去打。
那天,全团伤亡700多人。师政冶部主任何英(後来曾任外交部副部长)打电话问伤亡情况。我怕让我们下去,就说200多吧。他说不对,冲那下子就有200多。我说不管剩多少,反正我们不下去,有烟酒给点就衍了。话音刚落,烟酒已经到了。
我们几个团干部都是“烧锅”,我是“烧锅”加”烟鬼“。打仗不能没弹药,我们还少不了烟酒烟酒添豪气,从未醉过。1958年在武汉集体转业,三个人喝了6斤8两。退出车界了,再打仗不用我们了,不大是心思。那也没醉。现在可完蛋了,烟也戒了,酒也戒了,半两下肚就有点胡说八道。我们接收阵地时,34团3营不交。那个营长脸红脖子粗和他们师长吵:10师是主力,就拿”主力”牌子压人哪?主力算个甚麽?“主力”叫他们一辈子包下啦?
我们分配任务时也吵。1营、3营联合起来对付2营:连都是英雄连,还想打个英雄营呀?都成你们的了!
4纵这只猛虎,在塔山吼叫扑打。
1纵这只猛虎,在高桥虎视忱忱蹲着。
l纵几次要上,4纵坚决不让。
上来两只虎,功劳算谁的?
4纵老人说:四平那一仗,1纵打得有点不大行了,所以叫他们在後边蹲着。
l纵老人说:我们是东北第一纵,是从平型关下来的。有我们在後边蹲着,4纵和11纵胆气就壮了,敌人就害怕,硬不起来了。好钢要用刀刃上。这“东北第一虎”,不到关键时刻,怎能随便放出去了?
一种强者均见仁、见智、自豪、自信和幽默。
军功章与金元券
10日黄昏,炮声隆隆中,28团在8号阵地上召开士兵代表会,各连代表宣誓:
坚决响应林司令员号召,寸土不丢,寸土必争,打垮敌人数十次的冲锋,让敌人在阵地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创造英勇模范守备战例。⑸。
35团2营教导员许英牺牲後,6连2排在给团里的信中写道:我们全体同志把悲痛牺牲的教导员,五、六班长及烈士同志们的热泪一擦乾,放在剌刀尖和手榴弹上,变成千古不能忘的仇恨、刻在我们脑海里的教导员在临光荣牺牲前所说的:“六连守住,坚决打垮敌人!”的话,我们永远记住,坚决给他们报仇雪恨,不怕流血牺牲,到战场死打硬拚!报不上仇,至死不甘心。
因此我们全排向团首长要求艰巨的战斗任务!我们要剌刀见红,手榴弹开花,报仇立功夺奖状。戴毛泽东奖章。⑹。
30团4连2班长青永安说:我是富农成份,我要党在战斗中考验我,改变我的成份,吸收我入党I34团警卫连战士姜泽玉是地主成份。战前决心争取火线入党。他立一大功,入党了。
14日晚上,敌人攻击塔山村。坚守在前沿阵地的34团警卫连,已经四天没怎麽合眼了。指导员史升起对3班长说:你是共产党员,快带3班冲出去,给你记功!打退敌人冲锋,史升起头和胸部负伤,见排长左手负伤,趴在战壕里,就说:你是好干部。党这时需要你。快回去掌握部队,我给你记大功。战士孙保林负伤跑下来,史升起认为他还能战斗,就说:小孙,你不是要求入党吗?这正是党考验你的时候,你是英雄。你就回去!
普普通通,实实在在的政冶思想工作。
很多老人都说,那时共产党的模范带头作用,都是看得见,摸得看的。冲锋在前,退却在後,第一条是不怕死。平时,行军多背一支枪,到宿营地烧火做饭,给大家打洗脚水。饿了把乾粮让给别人,冷了把自己的衣服或被子披在别人身上。
老人们都把这句话挂在嘴上:那时候那党员哪……!
谈到理想教育,有的老人说他只在入党宣誓时,讲过一句“为共产主义奋斗到底”。讲得多的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再就是“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好像苏联已经实现了共产主义似的。很多老人都谈到夜行军时,远远地看到城市灯火通明,都指点着,赞叹着,说一定要打进去看看。
看得见,摸得着的形象和理想,鼓舞看人们去流血、奋斗,成为勇士、英雄。
战後,12师34团被授予“塔山英雄团”称号,36团被授予“塔山守备英雄团”称号。10师28团被授予“塔山守备英雄团”称号,纵队炮兵团被授予“威震敌胆”称号。仅12师就有2026人荣立战功。
在辽沈战役中。4纵被授予荣誉称号和荣立战功的集体和个人,从数量到质量,都为各纵之冠。
战火密度与英雄密度成正比。
塔山阻击战中最响的名字,是28团1营2连指导员程远茂。
中等个头的山东汉子,粗扩标悍,一天书没念。战士不听话就“娘卖x的”骂,急眼了就动手打。领导批评他,他说打是亲,骂是爱,反正都是为他好,不然我吃饱了撑的呀?行军给战士背枪背背包,打仗豁出命也不丢伤员,战士对他像亲哥一样。转业到山东某县法院当院长,枪毙人让他签字,他说:枪毙他个X养的,签甚麽字?
“文化大革命”中批斗他,他和造反派对骂。受不了了,跑回当年的4纵。一报姓名,哨兵瞪圆眼睛瞅他谁不知道“程远茂”呀I可部队也不能总“窝藏走资派”呀。造反派觅到踪迹来揪他。临走,老战友都来送行。军长呀,师长呀,最小的是团长,吉普、轿子车一大溜,好像欢庄一位国家元首,把造反派唬得够呛。
程远茂带一个加强排,守卫铁路桥头堡。
桥头堡一直是重点攻击目标。14日这天,锦州大战,塔山大打,桥头堡也打得最凶。
“重庆号”上的大口径炮弹,大都落在桥头堡一带。工事都毁了。
炸上天的不用说了,埋在工事里拱不出来的,也都那麽的了。活着的,一个个满面焦黑。身上泥呀血呀火呀,眼睛红得喷火冒烟。
程远茂吼着,叫着,打着,来回跑着。不能用语言指挥了,他就拍肩膀比划。该反击了,他端着刺刀冲出去,大家见了都跟着往上冲。
有人说他有勇无谋,想必是有根据的。给他一顶“法院院长”的乌纱帽,让他去做古装戏中七品县太爷的本职工作,那是乱点“鸳驾谱”。但在这一刻,有谋首先需得有勇。没有勇气,不敢上,堆了架,或是冲动得红了眼,满脑子只剩下个“冲”和”杀“,即便长着个诸葛亮的脑袋,也守不住桥头堡的。不知打退多少次冲锋,弹药不多了,50多人的加强排就剩7个人了,撤下阵地後,7个人还能走能打,能吃能睡,就是甚麽也听不见,聋了,木呆呆,傻呵呵的。若不是另一条也是指导员的山东汉子迟久慕,带领4连冲上来,这样的7个人也没有了。如今,”塔山阻击战纪念馆”里,陈列若两枚手枪子弹,弹体裹着厚厚的绿色铜锈。那是程远茂准备留给自已用的。
後来,敌人的劲头就不行了。
15日下午,敌人攻击松山阵地。攻不动,趴在那儿不动弹。守在最前面的36团2连之班战士曾国考,灵机一动,喊起来:跑了!跑了!
敌人以为後边的真跑了,回头就跑,乱成一团。
很多老人都谈到国民党的督战队。4纵有的老人,还看到冲锋前敌军官在队前训话,手里挥舞著金元券。讲甚麽听不见,那意思是谁都明白的。
冲上去是金钱,退下来是枪弹。流血的政治到了这份儿,也算一丝不挂到家了。
共产党用的是军功章,是士兵家中分得的土地,是在土地上生长的人心。
士气是不能用怆口胁迫,也不能用金钱堆垒的。重赏之下的勇夫,勇气是不能持久的。因为冥冥中的那个世界用不著金元券。而我们後来把政治视为万能,“政治统帅一切”,“一通百通”,又能从当年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历史现象中,得出甚麽样的联想呢?
老人们当年打土豪时,还有种革命行动“打菩萨”。这和後来红卫兵“打四旧”砸文物,似乎不能混为一谈,可能说一点联系也没有吗?”
任何社会现象都能在历史上看到影子,有时简直就是重复历史,或是变相重复历史。
第29章 西南有条河
塔山村西南有条河,河宽30米左右。当年睿亲王多尔衮在这里饮过马,得名“饮马河”。
以河为界,国共恶战六昼夜,更名“胜利河”。
大战期间,这里是尸山血河。
黑土地知道
——黑土地英雄谱之四
从程远茂到梁士英,生者与逝者,都是那个时代的英雄。
那些连姓名都牺牲了的人呢?
无名者
张继磺老人说:28团在塔山伤亡三分一,2连、3连、4连和5连伤亡最大,在三分二左右。其中,牺牲209人。这209人是掩埋的数字。有的炸飞了,遗体找不到了。
张继磺的夫人王敏芝老人说:塔山打仗时,我们後勤在高桥。28团3营长季向蒙来了,说打把扑克吧。我说,你没看我们忙的这个样儿吗?他说:玩一把,就一把——我们今晚就上去了。我们几个人赶紧陪他玩。走後再没见到,有人说他牺牲了,有人说他负了重伤。打完仗,4连司务长来领菜金,进屋就哭,说谁谁炸没影儿,谁谁成“饺子馅”了。
胡可风老人说:我那个连,四次打得差不多了。第一次是四平保卫战,140多人剩40多人。第二次打昌图,190多人回来28个。第三次是打完彰武又打文家台。数字记不住了,伤亡也是一大半。最後一次是打义县吴家小庙。200多人剩18个;干部就剩个副指导员,是我现在的亲家公。
这种情形是很普通的。凡是能打的连队,都有几次打得“差不多了”的纪录。一个连打剩几个人,补上还能打,还是英雄连。作风在,连队就在。
李兆书老人说:“八。一五”後组织“反攻团”,各地动员叁军,动员一个连就当连长,动员一个营就当营长。我当时是泗沛县六区治安股长,动员了一个连,200多人。出趟关再进关时,就剩8个了。这8个大都是15岁左右的小鬼,不是在医院当护理员,就是给首长当警卫员,这麽剩下来的。1950年3月苏北发大水,部队拨一批粮食救灾,我回去一趟。乡亲们都跟我要人,说你把我那孩子弄哪去了呀……
1986年5月,当年冀东16军分区一些老人在北戴河聚会,座谈闯关东攻克山海关战斗。老人们像当年从战场上下来一样,见面就说:“你还活着呀!”唠着唠着,就泪水吧嗒的了:“文化大革命”中,谁谁被打死了,谁谁被打残了,谁谁离婚了,孩于也带走了……
“打败了日本狗强盗,消灭了蒋匪军”,还要过“文化大革命”这一关!
《东北三年解放战争军事资料》写道:
东北的部队在出关时不超过十一万人,二万干部(党、政、军干部在内),全数不超过十三万人,在三年的解放战争中,歼灭了敌人一百零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