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请勿喂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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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顺著名善化堂的席大夫,夜半起床看诊,一夜劳累至清晨方才步出房外,将巴哥病情与定棋言明。
“她平日胃口很好,胃大络何以损伤?”定棋问。
“饮食、心性、生活习气尽皆有可能造成罹病主因,不过我方才诊脉,发现少福晋脾气虚弱,显见为饱服所致,恐怕饮食不调,是导致胃大络损伤主因。”大夫道。
如此解释,定棋已经明白,巴哥的病是贪吃所造成的。
大夫开出药单,只见方中包括瓦楞子、伏龙肝、柿霜、百草霜等。“此帖药在于调伏,每服一钱,一日三次,空腹服下。”
收下药单,定棋谢过大夫后告辞,进室内抱起巴哥。
善化堂外,贝勒府的马车已备妥。
折腾一夜,到今早病情稍缓,巴哥才能沉睡。
她能睡著不易,她的病需要养息。
回程中定棋交代,马车需平缓迟行,不能颠簸。
然而即使在睡梦中,巴哥的眉心还是紧拧著,他明白她睡得并不安稳。
“贝勒爷,车座上铺著软垫,您可以放心。”察哈达站在车边,低声跟主子说。
“不必,我抱她就行。”定棋脸色严肃。
除请教大夫之时,他抱著巴哥的手,一整夜没放开过。
“可是,贝勒爷您已累一夜了。”
“回到府中,你即刻命人煎药,一日三帖,我要亲自喂服。”他不回答,反倒下令。
察哈达一愣,随即应道:“奴才明白。”
话问完,察哈达没动,杵在原地狐疑地瞪著他的主子。
“还不走?”定棋脸一沉。
“奴才想……”察哈达大著胆子问:“贝勒爷,少福晋这事,没惹您生气?”
“生气?”
“是呀,贝勒爷难道不生气吗?”
察哈达明白,他的贝勒爷最厌恶的就是粗俗与麻烦!
而这些日子来,察哈达留心观察,这位才进门的少福晋,无论性情、气质,都不可能是贝勒爷喜欢的女子!
怎么情况,好像跟王爷当初对他说的完全不一样?
当初,王爷一提到这位恪王府格格,便赞不绝口,直说格格贤良淑德、温婉大方——莫非王爷看走了眼?
还是佟王爷有所隐瞒?
这些日子察哈达一直忧心不已,深怕这位粗枝大叶的少福晋,迟早哪天要惹怒贝勒爷。
“我为何要生气?”定棋反问。
察哈达一愣。“我听少福晋的婢女小春说,少福晋整日吃喝,这回大病似是吃多惹祸。无端惹了麻烦,贝勒爷难道不生气?”
定棋挑眉。
麻烦?
是,她是个麻烦,还是棘手的大麻烦。
不过,她是个有趣的麻烦。
思及这一个月来,巴哥被管教时哀怨的表情,定棋咧开嘴。
察哈达仔细观察主子。
今夜定棋的表情异常严肃,毫无一丝笑容。现在察哈达见主子不愁反笑,他狐疑越深。
“察哈达,你见过像她这么‘奇特’的主子吗?”定棋忽然问。
“这,老实说,奴才……是没见过。”察哈达老实承认。
“她粗枝大叶,举止不文,幼稚可笑。”想起洞房隔夜,他抿嘴。“不过,也够可爱。”
可爱?
察哈达挑眉……若有所悟了。
“贝勒爷喜欢少福晋?”他眼睛一亮。
喜欢?
定棋沉眼细想。“喜欢……谈不上。”
察哈达皱眉。
“不过,觉得有趣。”他说。
察哈达舒眉。
“有味儿。”他再说。
察哈达咧嘴。
“有意思。”他又说。
察哈达喜上眉梢。
“这就够了!”察哈达呵呵笑。
“够了?”
“是呀,只要贝勒爷觉得少福晋有意思,这就够了。”
定棋没吭声。
他不去想,察哈达话里“够了”的意思是什么,只清楚自己的原则——
既已娶妻,他就有原则。
如今巴哥已正式进门,成为他的妻子,他的原则就是照顾她,一如新婚隔日,他对她的承诺。
至于其他,现在,都还言之过早。
第五章
巴哥清醒的时候,天又全黑了。
她慢慢醒转过来,上腹的疼痛已经不再剧烈,虽还有一丝闷疼,但比起昨夜已经好了太多。
屋子里飘著药香,巴哥依稀记得,昨夜,定棋掌灯察看她的状况后,就将自己抱出屋外,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她已经不复记忆。
耳边响起呼息声,巴哥转头,看到定棋的脸孔就在眼前。
这距离,近得巴哥停止吸气。
他就睡在她身边,似乎累了,合眼的脸孔依旧英俊,但是有明显疲惫的痕迹。
床边有药壶和药罐,她想起白天自己曾断续清醒,期间定棋数度亲手喂她汤药。
他照顾了她一天一夜吗?
怎么可能?!
他会这么好心?
一定是她在做梦!
可是,这个梦很真实,他就睡在她身边,呼出的热气还喷拂在她的脸颊上……
莫名地,巴哥的脸孔发热。
一定是他靠得太近,所以燠热。
缩往床角,她又打寒颤。
现在是严冬十二月,会热才有鬼。
缩回他身边,呵,热呼呼的……
她怕冷,偎啊偎的,不但钻进他被窝,还直往那舒适的热源缩,最后,一双冰脚得寸进尺地挤进他腿间,暖洋洋的热气瞬间甜上巴哥心窝。
好暖!
如果年年冬天都能有这只“暖炉”,夜里就能睡得又香又甜了。
定棋醒来。
因为有人不断偎著他蠕动,他有被“异常”磨蹭之虞。
鼻端氤氲著香气,这味儿他熟悉,知道是谁。
本打算不理,可那小人儿还在不断磨蹭,不解人事,不亦乐乎,不知道男人在受苦。
“磨够了没?”他悠悠撂话。
咦?
赫!
巴哥一惊,滚出被子外——
他张开眼?
他在看她?
巴哥涨红脸……
这不是梦!
“干嘛?”他眯眼。
“什、什么干嘛?”她惊吓。
“干嘛瞪著我看。”他懒洋洋。
“我哪有瞪著你看?”
“你现在就瞪著我看。”
她急忙用力撇开脸,那动作故意,姿态僵硬。
他咧嘴。“敢做敢当。”
敢做敢当?“什么敢做敢当?!”她气。
“吃我豆腐,敢做敢当。”巴哥瞪大眼。
“屁——”
“什么?”他桃眉,眯眼,警告。
“屁……你说我吃你豆腐,‘譬’如什么?”她识相改口。
“譬如?”他嗤笑。
“要我举例?”嘶哑问。
“废话!”
“我看,你病好的差不多了。”他悠悠说。
她不解。
他忽然冲著她低笑,然后——伸手抓她!
巴哥尖叫。
尖叫也没用,她已经被抓进他怀里,压他在身下、压在他胸下。
“你想要?”他嘶声问她。
想要?“想要什么?”她瞪大眼。
这人真奇怪,话都讲一半的!
“想要那个。”他懒洋洋。
“哪个呀?!”
他眯眼。“你不知道什么意思?”
“谁知道你什么意思?!”啐!
他的身子忽然压低。
顿时,巴哥全身冒起一阵鸡皮疙瘩。
她心跳加快、呼息紊乱、还有——
心悸、惶恐,虚弱……
他的话惹她糊涂,然而他的动作让她心跳加速!肌肤相亲时,她心头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他悠悠看她,那眼神深沉,那气息粗犷、那情调暧昧……
好像要发生什么事了?
真的要发生什么事了?
他要对地做什么事了……
“算了。”忽然,他说。
算了?巴哥一僵。
“我只对女人有兴趣。”他道。
然后翻身,兀自倒头,咧嘴睡去。
愣愣地瞪著他的大片熊背,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突然的叫巴哥傻眼。
女人?
眼前她不就是个女人?
莫非,他的意思是……
她不是女人?
深吸口气,巴哥咬牙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冷静……
为了吃的,你千万要冷静!
她恨得牙痒痒,肯定这个家伙根本不是人,是魔鬼!
可恶!
讨厌!
可恨!
去死吧!
哀怨地,她眼睛瞪得老大,沉痛地以目光用力剜他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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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哥病体初愈,定棋就订了更严格的规定。
除了平日用膳礼仪应严加遵守外,往后再也不许巴哥于三餐之间,食用任何额外点心,府内下人也要一并遵守,随时监看,如有给食者,严惩!
这项新规定,巴哥严重抗议。
不过,想当然耳,抗议无效。
新规定即日执行。
府内下人战战兢兢,从此,巴哥就再也没有点心可吃了。
此时,她躺在床上,绣花高脚鞋一反一正、乱七八糟地扔在地上,她正哀声叹气,怨叹不已。
因为不能吃点心,导致她成日百无聊赖,白天只能把头瞪著床板。
“真是可恨,要是这贝勒府里,没有那个混帐贝勒爷,不知道该有多好?”
巴哥眉心打结,现在她只能“思念”可爱的点心和肉包,定棋那个魔鬼,订这样的规定根本就是惩罚!
随即,巴哥又展出陶醉的笑容。“要是那个人不在的话,这个贝勒府,应该就是天上神仙住的地方了吧?”
只要吩咐一声,贝勒府里的厨房随时都能变出肉包子,如果这里不是天上神仙住的地方,还能是哪里?
“大白天的,你赖在床上做什么?”
定棋突然走进房里。
忽然出现的魔鬼之声,吓得巴哥赶紧一骨碌坐起来——
“干什么?!”她吓得大叫。
“什么干什么?”他皱眉,站定在房间中央。
“不是,”缓过气,巴哥呵呵笑。“我是说,大白天的,你怎么回房了?”
他眯眼,看见地上乱扔的绣花鞋。
巴哥心头一跳,赶紧跳下床,把乱扔一地的绣花鞋摆正。
“我有话跟你说。”瞪了她一眼,他在茶几边坐定。
“什么话,我听著。”垂首敛眉,她摆出他爱看的温雅棋样。
“午后我要在前厅接见几位蒙古商旅,没事你不要出来。”他交代她。
“噢!”巴哥漫应著。
定棋抬起眼。“‘噢’什么,要答‘是’!”他纠正。
巴哥忍气吞声。“是。”有气无力地回应他。
他脸色平板。“你的规矩到底是谁教的?难道在王府里,佟王爷都不管自己的闺女?”
“不用什么人管我呀,我只要管好我自己就可以了。”她说。
他眼色不善。
巴哥咽口口水。“我是说,现在有你管我,不是更好吗?反正你管得又严又好,没人能像你这么难搞——不,我是说难得,呵呵!”她无害地傻笑。
他眯眼。“好了,今日你就乖乖待在房里,不要出门闲晃了。”话说完,他也站起来。
“你要走啦?”她眉开眼笑。
“对。”
“那今日午膳呢?我可以在房里用,不必跟你一块吃吧?”她瞪大眼,眼巴巴望著他说——
“不必。”他答。
哟喝!巴哥简直想跳起来欢呼了。
定棋瞪了她一眼。“饭前要洗手,用膳时不准枢鼻子、如厕、说话、发出声音,饭后要记得漱口、喝茶,然后调息静养至少半个时辰,以养身滋息,听见了没有?”他交代一串。
“知道了!”巴哥垂首敛眉,棋样乖巧。
有你每天在我耳边念叨,内容我都会背了!她心底暗念。
听见她答话,定棋才出房。
他出去后,巴哥呼了好大一口气。
“没有你在,我就可以大口吃肉、大碗扒饭,不用‘痒身猪息’也可以长命百岁!”她呵呵笑。
跟到房外,确认定棋已经走远,她才招手叫来门外侍候的小春。
“你马上叫厨房给我烧一只鸡、一只鹅、一只鸭,还要煮一碗猪脚、烤一只羊腿,再加上一桶饭,再来还要两笼肉包子、三个窝窝头——做好了就给我送到房间来,记住了没有?”她吩咐婢女。
小春睁大了眼睛,觉得吓人。“可是,少福晋,贝勒爷他说——”
“说什么?!他说我不准吃点心,又没说我不能吃正餐!”
小春咽口口水,心想,少福晋这样说,也不算没理。
“还不快去?”巴哥催她。
“是。”小春勉为其难答应。
“快去、快去!”巴哥笑嘻嘻地挥挥手,然后想起什么,又招手叫小春回来。“喂、喂,小春,你等等!”
“少福晋还有什么吩咐吗?”小春去又复返。
“我看我还是到厨房去吃好了,免得他突然回来,要是被他瞧见,又要把我臭骂一顿!”想了想,巴哥交代小春:“我看,等厨房把菜做好,你就回来告诉我一声,我到厨房去吃就行了!”
“是。”
巴哥满意点头,这才放小春离开。
“这样就好了,被他管了这么多天,到了今天我才觉得称心如意一点!”巴哥满足地笑开脸。“不过他这个人也真奇怪,定了那么多规矩针对我,又老是爱管东管西的叨念我,难道他不嫌烦吗?”
转个念,巴哥又烦恼起往后的日子——
要是从今而后,再也有没点心可吃,那日子有多无聊乏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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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三名来访商旅,实则是蒙古巴林部的贵族。
定棋做生意的对象,一是富商,二是权贵,又或两重身分兼具者,就更是如鱼得水。
“实话说,这趟咱们来到抚顺,除了与贝勒爷做生意外,还有一则心愿想了。”蒙古人沁格尔泰道。
“心愿?”定棋问。
“是,咱们都听说了!贝勒爷刚娶的少棍晋,是恪王府的闺女云罗格格?”蒙古人阿乌拉说。
“是。”他沉声答。
“贝勒爷该听说过,这但王府云罗格格的额娘,正是来自咱们蒙古巴林部的姑娘!”另一蒙古人乌日赖托道。
乌日赖托说的话,让定棋略感惊讶。“不瞒三位,这件事我倒不清楚。”
婚事是玉王爷决定,定棋不清楚妻子的来历,尚情有可原。
“噢,原来贝勒爷并不知情!咱们巴林部商人长年与贝勒爷往来,我三人得知玉、佟二府联姻,又知少福晋的额娘正是蒙古巴林部人,皆深感荣幸。此番前来,正想请求贝勒爷,让我三人能当面与少福晋问安。”
定棋没有即刻答应。
“请贝勒爷圆满我三人心愿!”虽知于礼不合,然玉王府是当朝权贵,阿乌拉激动地劝说:“少福晋是巴林部的子孙,咱们巴林部的儿女能嫁进玉王府,对蒙古巴林部的贵族来说,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定棋知道,蒙古人向来粗犷,且十分好礼,这三人既然是蒙古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