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男人-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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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找回来的勇气都没有。
吱呀！三楼一个女同学披着外衣起夜。女生把脑袋探出来四下张望一阵，这才把整个身子挤了出来。开门的声音很小，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却被放大了几十倍。林子从幻梦中被惊醒了，赶紧离开，慌忙跑回自己的宿舍。林子想再多呆一会，他突然想起前不久发生的事情。有一个男生每天晚上都跟到女生宿舍楼前，只穿一条三角内裤，扯破嗓子高唱革命歌曲。吓得女生个个浑身起鸡皮疙瘩，晚上睡觉前都不敢多喝水，害怕起夜碰上那个疯子。学校已经开始在查这事了，只是那个男生太狡猾，校方根本无法现场捉住他。林子为了避嫌，不得不快速离开。
林子蹑手蹑脚地爬上自己的床，和衣平躺下。林子毫无睡意，眉头紧蹙，双眼睛挤成一对小鱼的样子，似要从暗淡的夜色里寻得想要的答案。杂乱的思绪又开始在夜色里蔓延、纠缠，密密麻麻，千结百错，面前织成一张灰色的大网，向林子铺天盖地地罩了过来，简直要把林子逼向万丈深渊。林子想到了自己的家，想到了父母，还有三个姐姐。林子从来没有为这个家考虑过什么。打小就因为自己的名字，陪受族人的欺凌侮辱，林子幼小的心灵上早已刻下一道道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林子恨透了这个家，恨死了拿他做牺牲品的父亲。很多的时候，林子甚至希望它在风雨中轰然倒塌，化为灭尽，方能消去心头的憎恨。现如今，林子实实在在地想到了他几乎不愿提到想起的家，想到了自己的亲人，痛恨之中显然多了几分依恋和不舍。
父母对林子非常呵护，几乎到了捧在手里怕掉，含在嘴里怕化的溺爱程度。村里的其他孩子在五、六岁的时候，或者更小的年龄，就得跟在父母的屁股后头，笨拙地操着沉重的农具，歪歪倒倒地学大人的模样做家务、干农活。父母根本舍不得让林子干这干那，对他只有一个要求，在家乖乖地做作业。同学们的小手心里全都是茧子，林子的手却是又白又嫩，女孩子的手都没林子的那样惹人喜欢。人们都说，林子的父亲不是吃皇粮的国家干部，林子才是林家真正吃皇粮的。
林子很幸福，也很不幸。林子当然能够理解父母的望子成龙心情，令他琢磨不透的是，做父母的为什么总要把自己的儿女的一生作赌。林子有自己的理想，父母却从来不问不管，也不想知道林子内心到底在想什么，究竟想要什么，只是一味地强求林子必须考出好成绩。每当林子捧着红色荣誉证书，抱着奖品回家，父母眼中放射出的那种亮光，还有狂热的笑脸，都让林子感觉十分的恶心。难道就因为自己是他们的儿子，就必须听从他们的人生安排吗？就必须完成他们未尽的心愿吗？要真是这样，自己的人生根本不属于自己，自己的路永远不在自己的脚下。这是一种悲哀，然而林子一直无法找到逃脱的机会，只有无奈地在父母用石灰画好的路上，不越出线外一步地走下去，走下去。
林子早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父母如此含辛茹苦，只是为了让自己完成他们的梦想，为他们脸上贴金，让那些瞧不起自己家的人全都刮目相看。难道自己的一生就为了这样的一个极度无聊的赌博牺牲吗？不行！不行！不行！林子打算做点什么，踢上一脚，挥上一拳，或者吼上一嗓子，他选择了后者。
林子在平时很少说话，有点不像一个朝气蓬勃心系国家社会大事的高中生的样子。有的同学为了能够在争论中底气十足、侃侃而谈，专门跑到学校图书馆，把每一天的《参考消息》从报头看到报屁股，连广告语都不放过，生怕里头也暗藏着奇谈高论。凡是国家或者社会上出了大事，男同学们总会聚在教室一角，争得个面红耳赤，那激烈的气氛和壮观的场面根本不亚于金先生笔下的华山论剑。每每这样的时候，林子最多也只是站在最边上，斜着耳朵听上一听，当一个听客就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其实不是林子对国家命运漠不关心，林子很爱国，只是觉得争来论去不如埋头干点实事，所以不愿参与任何讨论。集体逃课，跑到旅行开一个有电视的房间，三十几个男生挤成一堆，为的就是看世界杯足球赛，为的就是彻底地吼上几声、臭骂几句。若大一个教室，就林子一个男生在上晚自习，其余全是青一色的女生。男生们一走，女生们就像一下子解放了一样，可以不再装淑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凑成一堆聊天的，有几人在一起分食一包零食的。整个教室叽哩哇啦，跟猪市差不多。只有林子静静的在看书，他也没有傻到这个时候还在解那些破题，也给自己放了一晚上的假，看武侠小说。林子就是这样一个文静的男孩，要让他在大厅广众之下大声说话是件很难的事。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却放开嗓子啊地大吼了一声。这刚好印证了一句古话：老实人干飞事。就是说，平时不吭不哈的人，总会在一些平凡的时候，干出一些让人惊心动魄的事来。几个同学被惊醒了，互相谩骂起来，都责备对方瞎叫什么。他们绝不会怀疑是林子干的，在同学们的眼里，林子几乎等待不存在，当然不会做出这种怪事。林子有点沾沾自喜，但是马上又从兴奋之中跃到忧愁的大海里，像一条寻找妈妈的小蝌蚪，盲目地游呀游，即便游了多少个来回也不知道，只知道向前向前。
窗外的天越来越来明亮，远处不时传来几个鸡鸣声。都快要天亮了，林子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走与留成了一个比生与死更难于把握的命题。男子汉有所为，有所不为，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也不失一种男儿风范。庄子哲学里有一重要的命题就是：舍得。不舍岂有得。林子终于有了决定，和尚这个师父跟定了。
人的心情瞬息万变，刚才还烦躁不安、举棋不定，现在已然变成了豪情万丈，气吞万里如云，一种为了远大理想踏歌远行的悲壮情怀淹没了林子的每一根神和每一个细胞。林子想起了一千多年前的一句词：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第四章 告别初恋情人（1）
从半梦半醒中清醒过来时，宿舍里已经没有其他同学了，静得让人心里发毛。穿衣、下床、洗濑，稀里哗啦收起了东西。正忙得不可开交，林子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会。
就在这一眨眼的瞬间，林子的脑海里已然是风起云涌，雷霆万钧，灵魂和肉体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就这样默默地告别小萍，就这样悄悄地回家，走得像徐志摩的诗里写得那样的潇洒，不带走一片云彩，不惊动一粒尘埃。林子岂能轻易割舍掉小萍在心里的那份重。记得有一次，因为一件小事跟父母吵了起来，林子甩下了一句：我只相信小萍！便跑出了家。虽然林子并没有把所有的心思和想法都直接告诉最信赖的小萍，却通过心灵的电波告诉了小萍，也许只在梦中，或者只是自言自语，但是以何种方式告诉小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倾诉了，表达了。这次离别不像过周末，只是分开短短的两天时间，而是根本不知何时是归期，也许一生一世也不可以再回来，永远也看不到心爱的女孩。林子真的不舍得离开小萍，不忍心辜负小萍对自己的一片真情，真的还想再最后看一眼小萍，感受一下那关切的目光，欣赏一下那花一样的微笑。哪怕不说一句话，也心满意足了。因为人是欲望的动物，许多的时候肉体往往战胜灵魂。这次也不例外，林子丢好手中的衣物，匆匆忙忙地冲向教室。
踏进教室的时候，刚好早读结束。林子一出现，就被一束目光快速捕捉了。不用细看，肯定是小萍那关切温暖的目光。要在平时，林子会装作没看见，若无其事，然后置之不理。今天不同，林子要让小萍看到自己最可爱的笑脸，留给她最美丽的回已。林子马上迎着小萍送上了一个甜甜的，充满男儿柔情的微笑，眼睛有些放肆地和小萍对视在一起。两束目光瞬间交织在一起，有些缠绵，有些大胆。直至林子落座，目光还纠结得难舍难分，小萍为此身子已经转了一个半圆。两个人仿佛都忘记了身处何处，一切都凝固了，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不在乎。同学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几个调皮的男生一带头起哄，全班同学马上就跟着闹腾起来。小萍清秀的脸上马上飞起两抹红霞，羞答答地转回头，低低的，缓缓的，显得十分的不情愿。小萍的眼光飘落在书本上，却在字里行间游离不定，心里喜滋滋的，刚才触电般的感觉还在身上荡漾。一夜的牵挂，一夜的担心，换来的是林子的微笑，小萍觉得很值。小萍回头偷看了一眼林子，林子的目光还是那么火辣辣地含情脉脉地执著地射过来，没有一点掩饰，没有一点羞涩。刚才的触电感觉还没消失贻灭，仿佛又一次被高压电，不，应该是雷电击中，浑身上下麻酥酥的，禁不住微微颤栗起来。天啊，再这样下去，岂能抗拒得住有着排山倒海气势的诱惑，身子就像用海边的金色细沙堆聚起来的，咸咸的海风轻轻一吹，就会发出沙沙的声音，掉下几颗被爱浸透了的沙子。要不是在教室里，要不是该死的英语老师已经冷冰冰地抱着一摞试卷走了进来，要不是该死的班长大喊了一声：Standupplease！她真想跑过去紧紧地抱住林子，送上早已为他准备了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的热吻。最后的一点理智及时战胜了欲望，挡住了小萍的去路，小萍猛地在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痛得差点掉下眼泪来。这是小萍最后的挣扎，要是再不清醒，小萍真的就会被完全征服，干出轰动全校的壮举来。小萍成功了，终于从可怕的边缘逃了回来，赶紧转过头来，认真听课。
徜徉在爱的港湾，连最喜欢的英语课都不能集中注意力，全神贯注地听讲，满脑子都是林子那有点傻有点坏有点可爱的笑脸，还有那双尽情燃烧着爱的火焰的眼睛。恋爱的人的智商等于零。小萍的理智已经降到了最低极限，哪会注意到林子的表现有些反常，有些不可思议。
虽然只能看到小萍的背影，林子一样能够感受到小萍身上溢着掩藏不住的幸福。在小萍还沉浸在爱的甜蜜中难于自拔的同时，林子已经展开了一个霹雳计划。看到小萍因为自己快乐的模样，林子既高兴又悲伤。本应该是两个人一起分胆的痛苦，现如今只有林子一个人扛着，伤感的色颜因又增加了几分。其实林子多么渴望小萍能够查觉他的行动，哪怕只是一个怀疑的表情，都能够让林子感到欣然。可是要是小萍真的发现了自己的举动，她挽留自己，这该怎么办？林子会为小萍放弃自己的理想吗？没有答案，林子也不敢继续追着自己早已流血的灵魂要答案，一阵阵的疼痛无情地袭卷上来，像一个拳击手在猛烈地击打林子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整整一节课，林子就在这样的矛盾中度过，时而高兴，时而悲伤，时而想掉眼泪。泪水早已在林子的眼眶打转转，一圈二圈，一直转个不停。为了不让它们掉下来，林子把双手攥成拳，指骨节咯巴咯巴响个不停。他不敢松开拳头，生怕一放松，眼泪就会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哗滚出来。
林子呆呆地看了小萍的背影，窗外吹进的清风轻轻地拂动着小萍的长发。林子多么渴望自己变成一缕轻风，这样就可以摸一摸心爱的女孩的秀发了。小萍的头发很长很黑很美，是为专门林子留的。在年少的时候，林子的母亲也有一头像墨汁染成的黑发，长至腰际，扎成一双发鞭，垂挂在胸前，走起路来一荡一荡的，特别好看。林子觉得这才叫美，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林子喜欢上留着长头发的女孩的。记得有一回，小萍问林子为什么会爱上她。林子说因为你了有一头长发。小萍嫌林子的答应不满意，有些生气。打那以后，小萍却特别爱护自己的长发，从未再剪短过，只是过一段时间把开花分叉的发稍剪。
物极必反。痛苦到了极点，杂乱的心反到平静了不少。林子开始考虑离开之前的所有细节，既不能小萍发觉自己的行动，又有特别有意义。想了整整一节课，林子决定再做三件事。第一件，留给小萍的最后回忆必须是笑脸。小萍得知自己离家出走后，肯定会十分伤心，她会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每一个日子。一直以来，林子都对爱情进行冷处理，对小萍的态度时冷时热，热也只是偶尔淡淡一笑，可以说几乎没有能够让小萍回忆起来的浪漫事情。所以，既然要离开走了，就应该让小萍记住的是自己的笑脸，而不是那张永远都那么冷冷的，毫无表情的脸。林子很少笑，这样小萍也才会记得更深。其实林子还是害怕小萍很快就忘记了他，因为追求小萍的男生并不少。第二件，向小萍要一张照片。林子要永远把它带身上。第三件，为小萍最后打一次饭。以上三事完成之后，马上离开学校。
第五章 告别初恋情人（2）
第一件事情已经做得很圆满了，只要再撑一撑，坚持几个小时，那么就可以大功告成了。要是以往，露一个笑脸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难事，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正所谓强颜欢笑，明明心里很苦，却要让自己一直保持良好的微笑姿势。林子天性率真，城府极浅，表里如一，能够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很为难他了。林子为自己打气，坚持就是胜利。
下课休息间隙，林子来到小萍课桌前，落落大方地坐到小萍同桌位置。小萍的心里仿佛就几十只小兔子在蹦蹦跳跳的，心跳简直乱七八糟的。小萍觉得林子今天的行动一个比一个强烈，心想肯定是昨天帮他跳围墙的事真的融解了他冰封的心。小萍做梦都渴望林子永远像今天这样对自己，现在如愿以偿了，反而觉得很不习惯，甚至有些怀疑是在做梦。开朗大方的小萍，今天却显得娇气无限，简直像一个刚进门的小媳妇。小萍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双色圆珠笔，时而拧成红色，时而拧成蓝色，她的心也时而欣喜，时而害怕。既为林子的变化高兴，也为这样的事情害怕，害怕它只是一个易碎的梦，害怕它转瞬即逝。小萍没有说话，是在等着林子的进一步表白。
看到小萍的娇羞的样子，仿佛欣赏一朵沾着雨露的玫瑰花。林子根本不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