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男人-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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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林子觉得客人有些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要是再多看一眼，他兴许能够记起。车夫是不能多看客人的，否则就会被客人认为是对他们的不尊敬。何况现在车上的客人是女的，会给她一种轻浮的感觉的。林子就没再敢多看，只是在脑海里搜索着所有的线索。
林子说，你要去哪？
王星怡说，南正路公交车站！
林子说，南正路公交车站？
王星怡说，对！
林子说，请坐好，车走了！
车子驶出不到一百米，林子就突然刹住了车。
林子说，你是王星怡！
王星怡说，你真是贵人呀，连你的第一个客人都忘记了？！
林子说，实在对不起，我们这一别应该有三年了，我还真有些不敢认你了。
王星怡说，是呀，我已经老了！
林子说，你不老，是我记性差。
王星怡说，你一点都没变，还是像当初一样的真诚。
林子说，也许我穷得只剩真诚了，所以只好死守着真诚过日子了。
王星怡说，我发现了，你还是变了，更会说话了。
林子说，没有办法，都是为了活命。
王星怡说，你过得好吗？
林子说，还不是老样子，像我们这种人，饿不死也胀不死，反正还活着吧！你呢？
王星怡说，我还是老样子。
林子说，胃没再出问题了吧？
王星怡说，大问题没有，不过还是一直不舒服。
林子说，胃就像一个国家的政府机关，如果出了问题，心、肝、肺、肾这些小诸侯就会揭竿而起造反。你得的可能是慢性胃炎之类的病，这种的病就像政府机关的结构庸肿一样，必须逐渐裁减人员，不能急，一急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建议你选择中医治疗。
王星怡说，你还懂得真不少，医生也让我吃中药。
林子说，杂七杂八的看多了，就懂得一些小常识，而且我只是凭自己的认识瞎掰。
王星怡说，对了，那次你钱不要就走了，我已经找你很久了。
林子说，你找我就为了这事？
王星怡说，当然不全是，我只是想找到你。
林子说，真没事？
王星怡说，没事！
林子沉默了一会，不知为何，王星怡再次出现让他有种难于抑制的欣喜。虽然只是陪她做过一回胃镜，那也只是举手之劳，但是她就像他多年没有见面的老朋友，今日突然相逢，他既惊奇也格外高兴。也就在这一刻，林子觉得他原来并不孤单，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还是有朋友的，而且还是一个异性朋友。
林子说，谢谢你还记得我！
王星怡说，你是一个好人，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了，我怎会忘得了。
林子说，其实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之别，我只是觉得能够帮别人一把就帮一把，何况我并没有做什么。
王星怡说，你胳膊上的伤疤还在吗？
林子说，早没了。
王星怡说，今天我把你的车包了，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林子说，别和我谈钱，能够遇到你我很高兴，就像找到了亲人一样。
王星怡的眼睛里突然有了泪花在闪动。她知道打工仔的日子过得很苦，而且没有人瞧得起他们，他们时刻在同贫穷和孤独作斗争，而他们往往是输家。
听到林子把自己当成亲人了，王星怡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要不是强忍住了，眼泪就掉下来了。林子查觉到了王星怡的变化，他既高兴又难过，不过只是一会儿，他的脸上又有了笑容。林子十分珍惜和王星怡在一起的时光，他觉得应该快乐地度过，否则就太浪费了。
在王星怡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了雨花石茶坊。迎宾小姐微笑着迎接他们，王星怡走在前头，林子跟在后面。以了迎宾小姐面前，王星怡站住了，而是让林子先进去。
迎宾小姐觉得有些奇怪，她明明看到林子是蹬三轮车的，怎么敢到茶坊来消费，一杯最便宜的茶就要他们拉好几个客人的钱才买得起的。王星怡早猜到迎宾小姐会阻拦林子，她就请林子先进，以此来提醒迎宾小姐林子是她的客人。
王星怡做得极其自然，林子还是从迎宾小姐的眼中读出了异样的内容，他的脸上热乎乎，不敢多看迎宾小姐，赶紧大步走进茶坊。
王星怡要了一个小包间，点了两杯雨花石茶。
茶坊里静谧舒适，给人一种超然世外的感觉，很适合谈天说地。音响里传来轻柔的萨克斯音乐，似一弯小溪在山间缓缓流淌。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都不敢正眼看对方，刚才还聊得特别投缘，现在却找不到一个话题来打发冷场的尴尬。
门咚咚响了两下，服务员很有礼貌地推门进来。她在王星怡和林子的面前各摆放了一个透亮的茶杯，把两包雨花石茶倒入杯中，继而往杯里倒上四分之一的热水。女服务员就要转身退出去，王星怡叫住了她。
王星怡说，你把水瓶搁桌上，我们自己来倒。
女服务员答应了一声，放下水瓶就出去了。
包间里又恢复了宁静，王星怡和林子还是没有找到话题。两股热气从茶杯里冉冉升起，它们离开杯口没多高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像此时王星怡的心情一样，想对林子倾诉一下自己的苦恼，话都到嘴边了，又活生生吞咽了下去，然后又后悔得要死。
毕竟她和林子只有数面之交，要跟他讲自己的悲惨遭遇，不知他愿不愿意听。
林子的心里也不平静，他在琢磨着身上的三十二块四毛钱够不够付茶水钱。林子不是那种不敢见大场面的人，这次能够和王星怡来茶坊并不是一件坏事，起码他见识了茶坊的气派。
只是第一次到这种场合来，不知道消费的标准，他的心里难免有些不踏实。他知道王星怡不会让他掏钱，但是他确实不习惯让一个女孩花钱请客。正是这种矛盾心理，让林子忐忑不安，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他想做点什么，以此来转移注意力，好让心绪平静一些，他抬起了茶杯想喝上一口。王星怡噗哧笑了一声。
王星怡说，不是这样子喝的，还得加水，再泡上一会，茶叶散开了味道才醇厚均匀，这时喝才有味道。
林子本来就热，现在又失了态，脸马上就红了一大片，忙放下杯子。王星怡望了一眼一付窘态的林子，端起水瓶就给林子的杯子里加水，然后又给自己加上了水。
王星怡说，喝了？
林子说，不是！
王星怡说，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让你陪我到医院吗？
林子说，不知道！
王星怡说，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
林子说，我们那次可是才认识，而且我是车夫，你是客人，你怎么就断定我是好人？
王星怡说，你的眼睛清澈得似一对水晶球，它们是透明的，不会撒谎的。
林子说，我当时也说不清楚，你一叫我就我去了，现在想来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也许是当初才进城，太单纯了。
王星怡说，其实你现在只是成熟了一些，你的本性还是没有改变。
林子说，人要是不长大多好，无忧无虑，看一只蚂蚁上树都能看上老半天，那才叫快乐。
王星怡沉默了，头低了下去，秀发散披了下来，垂在脸的两侧。她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茶杯，双手交叉捂在杯子上，一会儿，一颗泪珠掉进了杯子里，茶水溅起了小小的水花。
林子说，你哭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王星怡轻轻摇了摇头，头发随着头的节律来回摆动，她停下了，头发也慢慢地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只是茶杯里不时有水花飞起。
林子说，我真没说错什么吧？
王星怡没有接话，没有哭泣声，仍顾自落着泪。眼泪溶入茶水后，茶水慢慢地凉了，热气渐渐没了，眼泪还一颗接一颗往个掉。
第十六章　楚楚可怜
　　　　林子被王星怡搞糊涂了，不过他隐隐觉得她的心中肯定有难言的苦衷，只是他想了老半天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只有默默地陪着她难过。
也在这一刻，林子觉得人生太悲苦了，无论是穷人或者富人都有着各自的苦痛。
就拿王星怡来说吧，从外表上看，她过着富裕的生活，然而却日夜饱受着病痛的折磨，更悲惨的是心中有苦不能对亲人朋友言话，只能一个人咬牙抵抗着、承受着，只能在一个并不算太熟识的打工仔面前掉掉眼泪，还不敢哭出声来。
这是怎样的一种苦呀！人间的苦难有大有小，但是苦到了极致的时候，大苦小苦都是一样的感受。也只有真正经历过人生苦难的人，才能感同身受地用真心呵护正在承受苦受的人。
林子虽然不至于饿死，但是他同样生活在苦难的边缘无法自救，他懂得苦痛的无情，他知道欲哭无泪的绝望。
正是因为这样，林子才能够切实感受到王星怡内心的悲伤。王星怡的眼泪掉一滴在茶杯里，林子的心就像被狠狠地捅了一刀。他心地善良却无能为力，他内心的挣扎更加的激烈。
要是这个世上真有孙悟空，要是他能够练就孙悟空的七十二般变化，他多想把王星怡的病痛和苦难全都转移到他的身上，由他代替她承受一切。然而，他连继续幻想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因为他总是那么的有心无力，简直跟一个没用的废物没什么区别，他显得十分的沮丧。
同时，他感到十分的内疚，也许她一直在寻找他，就是想要找个心灵的港湾，想要找个人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然后直至今日方才找到，以前的漫长日子她独身一人是怎么走过来的呀。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星怡的眼泪流干了，她的姿势没有改变，整个包间里显得特别的凄凉和压抑，林子都快无法呼吸了，但是他还是没有找到打破这份窒息的办法。
幸好女服务员进来了，尽管有他们并没有喝一口茶水，服务员还是给他们换了一瓶开水。服务员刚推门出去，王星怡甩了一下头发，站了起来。林子担心她做傻事，马上跟着站了起来。
王星怡说，你先坐着，我上趟洗手间。
林子想回句话，却怎么也说来出来，就像喉咙被堵住了一样。王星怡走了出去，他还呆站在那里，直至王星怡回来。王星怡已经清洗了一下，看上去已经精神很多了，只是眼睛红红的，十分惹人怜爱。
王星怡说，对不起！
林子说，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帮不了你任何的忙。
王星怡说，你能够陪着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林子说，无论你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我都愿意倾听，你可以当面给我讲，也可以给我打电话，还可以到网上来找我。
王星怡说，谢谢！
林子说，我们是朋友吗？
王星怡说，是！
林子说，朋友之间不言谢！
王星怡说，你还上网？
林子说，我现在晚上帮一个朋友看网吧，可以上网，还在紫藤论坛当心灵之约的版主。欢迎大驾光临。
王星怡说，看来这几年你的变化挺大的。
林子说，唉，每个人都害怕变化，但是每个人都在变化，这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因为我们都得活着。
王星怡说，我渴望改变！
林子说，为什么？
王星怡说，没什么！
林子没有再追问，他知道有一天她会告诉他的，他也不去揣测她的痛苦是什么，因为他对她的了解实在有限，除了知道她的名字之外，几乎不再知道她的其他情况。
有时他在想，也许她和他只是两个淋湿了的人，突然想遇了，因为需要取暖才能活下去，所以他们就走到了一起。
不过林子确实喜欢和她呆在一起的这种感觉，虽然没有太多的话题，但是没有任何的压力，他们是平等的，都是受苦之人，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的交流是用心灵感知对方。
语言在他们之间显得异常苍白，他们所要表达的心情它根本无法准确传递，而眼神之间的每一次对碰，早已把一切说得清清楚楚了。
林子既珍惜这样的相聚，但是又害怕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继续滋长，他没有弄明白它是个什么东西，反正就是害怕。
王星怡去洗手间的时候，已经把账结了，林子只好说下次他来请，她欣然答应了。林子把王星怡送到了南正公交车站，王星怡没有给他车钱。
王星怡说，你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林子说，你先走！
王星怡说，你先走！
林子说，给我当回绅士吧！
王星怡说，那我回去了。
直至看不到王星怡的身影了，林子才调转车头往回走。
时间还早，他放慢了车速，想最后再拉几个人，今天一分钱都没挣到，不知手套如何。
第十七章　网恋如风
　　　　逍遥子登录进入聊天室，楼灵儿已经在那里等候他了。
楼灵儿说，怎么现在才来，我已经等了你一天了。
逍遥子说，一天？
楼灵儿说，从早上九点一直等到现在晚上十点。
逍遥子说，小姐，你不用工作或者上学？
楼灵儿说，大笨笨，今天可是星期六。
楼灵儿就像一个棒棰一样，敲醒了逍遥子。
在他的记忆里，周末已经不再属于他了。上帝当初造天造地造人的时候，专门设置了休息日，而对于像逍遥子这样的打工仔来说，也许根本就不是上帝的子民，所以他们没有休息日，从一睁开眼睛就开始忙碌，好不容易闭上眼睛可以睡上一觉了，还经常被噩梦吓醒。
在这一刻，逍遥子猛然间觉得自己不是和楼灵儿，甚至不是和近在咫尺专心上网的客人们生活在一个世界，要不然同是一样的人，为什么有着太多的不公平。
逍遥子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幻景之中，他渴望能够重新记起星期六、星期天的有关记忆。有，不过太模糊了，也许是真的离他太遥远了。他的心情一下子十分低落，僵硬的十指悬在键盘之上，眼睛呆呆地盯着显示屏，他什么也没有看到，眼前一片模模糊糊，就像摄像时虚焦一样。
楼灵儿说，大笨笨，你怎么不说话？
楼灵儿说，你还活着吗？
楼灵儿说，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了。
楼灵儿说，你说话呀，我害怕你沉默！
楼灵儿说，大笨蛋，你让我伤心了！55555555555555
楼灵儿说，我枯萎了！
楼灵儿说，我发霉了！
一位客人要结账走人了，逍遥子才从幻像中挣脱出来。
收完钱后，重新坐回电脑面前，逍遥子看到了满屏密密麻麻都是楼灵儿发给他的话。楼灵儿用的是金黄色的字，像梵高笔下向日癸的颜色，温暖而给人一种希望之光。
逍遥子的心头暖暖的，眼睛里有潮湿的感觉。他没有马上给楼灵儿回话，他想看到她为了他着急的样子，任由楼灵儿的话一句一句跳将出来，占满了整个显示屏。
逍遥子说，你真的在乎我？
楼灵儿说，老大，你没有生病吧？时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