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来运转-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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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黛……」她吻了他的唇,这表示什么?
「我可以对你这么任性吗?」苏黛低声地问,「我不可爱又顽劣,以后要缠住你很久很久的,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伍岩释然的笑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缠住我一辈子。」
为此,她再度将他紧紧抱住。
终究不会一直是黑夜的。她可以这样相信吗?
曾经,她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好像永远找不到可以停泊的河岸,但如今她心底那艘漂泊不安的小舟,似乎已经安稳的停靠在岸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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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阳光从窗外照进屋内,穿透玻璃鱼缸洒下了一片潋滥水光。
她凝视着那片水光好一会儿,才转头对身旁的男人说:
「说实在的,我并不希望你去找他们。」
平静后,苏黛才愿意与伍岩一块正视问题。
不过,两个人的意见显然有些分歧。
「如果不让你的弟弟、妹妹自己有一份工作,是无法根除困难的。」伍岩秉持向来的工作理念,「他们会想要依赖别人,是因为一直有人供他们依赖。趁现在让他们进入工作场合,也是教育他们的机会。」
可是苏黛也有自己的一套看法,「我也不想让他们一辈子都继续烂下去,把大家都拖累。给他们机会教育当然好,但我不要提供他们机会的人是你。」
「为什么?」
「因为你给人的感觉很可靠。」她说:「不管是陌生人还是熟人,他们会观察,只要认定你可以帮助他们,那他们就会想赖着你。」
「这是过来人的心得吗?」他眼中闪动笑意。
苏黛伸手去捏他,「喂,我很认真的。」
他轻轻覆住了她的手,微微一笑,「我应付得来,不用担心。」
她轻哼一声,「我就担心那个老浑蛋太无赖。」
「你是说你继父?」
「两个小的已经很会拖累别人,老的当然更是技高一筹。让他发现你有一丁点想帮忙他们的意思,照他的性格,还不趁早把你生吞活剥!」
他想不太可能会有那种情况发生,他在这一行待了这些年,要是会轻易让人占便宜,那他不早就被生吞活剥几百次了。
但伍岩仍笑着保证道:「我会注意我的生命安全,这样可以吗?」
她不太情愿的皱了皱眉。其实她也不是担心他应付不来,因为工作因素,他处理这种事情一定驾轻就熟,搞不好他还游刃有余哩!
「我不喜欢被人帮助的感觉。」她坦承。
他望进她的双眼。是的,主要还是这个因素,他了解她的意思。
不光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她到现在都还是个孩子,不明白怎么在其中取得平衡,只知道接受了协助就等同默认自己的软弱无力。
她老是说他傻,其实她也是。但他完全明白,她想要维持的其实是她的自尊,犹如维持她的信仰,哪怕要拒绝一切的援助。
坚守着自己的原则,很容易就让人看起来像个傻瓜。
有时候他会想,世界上有多少人可以真正看透她的表象,望见她执着而又纯粹的本质?恐怕不多。也或许相反的,他应该庆幸只有他一个人能够看透,因此独享了她的纯净。
伍岩按了按她的手心。
「可是,」他说:「你必须习惯我的帮助。」
她眉宇间登时浮上倔气,但也试着解释,「伍岩,我并不是见外,你应该知道的,我只是……」
「我知道你不是见外。」他直勾勾地看着她,「我的意思是,我要你把我们看成一体。」
所有的倔强瞬间消弭在他的话里,苏黛一脸的困惑。「……咦?」
「你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我们之前说过了吧?虽然我说要给你时间,但你也要开始准备习惯了。」
被握在他手里的手有点冒汗,似乎明白伍岩的意思了,她张口结舌了好半晌,才讷讷的开口道:
「这个,我……我不知道能不能习惯,这么久以来我都是一个人……」
伍岩微微笑起来,「以后,就是两个人了。」
他那双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睛,此时看起来深邃而望不见底,苏黛蓦然感觉一团热气隐隐涌上双颊。
他不知道她居然还会有害羞的时候。
「小黛,你怎么了?」伍岩笑看着她难得的脸红。
脸上的热度愈来愈高,她索性拉起两人交握的手掌掩住双颊。
「你干嘛啦!看见我脸红,觉得很高兴是不是?」苏黛难得如此困窘。
「是啊。」他倒也老实承认。
「石头……」他很欠打喔!
不等苏黛发作,伍岩接着说:「我一直以为我对你没有半点影响力,所以看见你这样,我很高兴。」
看伍岩还想说下去,苏黛抢先喊停,「喂!我警告你,伍岩,你再讲下去我就要打人了。」
她不习惯有人当面褒奖她。伍岩笑了,他怎么会到现在才发现?她虽然滑头,擅长东拉西扯的在言语上模糊焦点,却没有太多应付赞美辞令的经验。
苏黛偷捏了他两下,「可恶,你有胆子就继续笑!」
他笑得开怀,她反倒别扭了。伍岩很识趣的敛起笑容。
「好吧,」他说:「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什么?」她顿了顿,随即想到先前的话题,可是……「我们什么时候有结论了?我怎么没印象?」
「我去见他们,也会好好保障自己的权益。这不就是我们的共识吗?」看见苏黛不自觉地敛起眉心,伍岩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他们有心自力救济的话,传代协力才会正式提供协助。你要帮我观察他们吗?」
「说是要我观察,搞不好你自己早就有定论了,到时候谁晓得你是不是在哄我?」
「怪了,我的信用有这么糟吗?」他可从来没瞒过她什么。
苏黛轻哼出两声,但他细看,却看见她唇边隐隐含着的一抹微笑。
她是在逗他!伍岩无奈地笑叹出来。
细细地望着她,他才恍然察觉她的美。
其实她的性格比她的相貌更引人注目,再加上她略显稚气、顶多只能称得上是白净清秀的脸蛋,很难让人意识到她的美丽。但是,她确实很美,美在她骨子里那一份倔强清澈的气息。
「你又在笑什么了?」
他掩住嘴,「没事。」
他笑什么呢?
不,他不是笑,他是在庆幸,他不曾带给她甜甜蜜蜜或者轰轰烈烈的爱情,却还是拥有了她。
苏黛紧咬着追问:「还说没事?看你笑得那么贼,快点老实招供!伍岩,石头,你一定是在心里说我的坏话,对不对?」
她怎么能这么可爱?伍岩没回答她,拼命想压抑那压抑不住的上扬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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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希望她不再有后顾之忧,也希望自己能够承担她过去所承担的一切。
因此他将东部的工作暂时排开,花了点时间来安排周家两个孩子。
当然,依照苏黛的要求,所有的决定都要有她参与商量,她可不是那种他说想帮忙就能轻易提供帮忙的人呢!
伍岩旋开矿泉水瓶盖,喝足了水后,才看向自己手中的地图。
按照苏黛画的简略地图来看,如果没有出错,他已经看见周家的大门了。
「少年仔,你来这里寻人吗?」
伍岩循声转过头去,看见小杂货店的老板。
小杂货店的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伯,在这丁点大的村镇待了几十年,左邻右舍没有不相熟的,很容易一眼就认出外人。
伍岩指着旁边,操着流利的台语问:「头家,住这问的是不是姓周?」
「是啊!你是来找啥人?很少见人来周家啊!周家有那个酒鬼在,除了几个讨债的,哪里还有人会上门来啊!」
伍岩对着老人家微微一笑,不对自己的身分多作解释。
将瓶里的水喝完,他往周家走去,敲响周家大门—;—;
尾声
盛夏的凤凰花点燃青春的火焰,而午后的阳光从林树叶缝筛下光束,铺了一地的光彩似的,仿佛象征着学子迈向另一个新阶段,一切是如此光明灿烂。
「热死了热死了!」一屁股坐到凤凰树旁的阶梯,躲在树荫下,女孩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朝前方高大的男人说:「石头,坐啊!」
将刚才买的午餐先往旁边搁着,男人依言坐下来,掏了掏口袋之后,伸手递过一个小长盒给她。
翻着塑胶袋要拿便当的动作突然顿住,女孩朝他挑起眉毛,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转着精明的神采。
男人催促似的扬了扬手中的小长盒,她只好先放下午餐。
拆开了接过的长盒,女孩看见一支精美的手表。
「干嘛?你钱太多喔?」她又不是没有表!
男人慢慢的笑起来,「恭喜毕业。」
「无聊!」毕业了,别人带着青春的欢愉走到另一个青春世界,她的青春则在火焰燃烧过后成了灰烬,有什么好恭喜的?
男人握住了她的手,然后为她戴上那支表。
「以前的人说,送钟、送表不吉利,但我不太相信这种事。送给你的礼物,我希望可以又实用、又能够时时刻刻陪着你。」将表戴好,男人才抬起头来,「你喜欢吗?」
她翻了个白眼,「废话。」
她当然会喜欢,不过无关于表,而在于送礼的人。
低下头,那双黑澄澄的眼睛望住表面,简单的设计,连数字都没有,时针和奇针清清楚楚地分隔了表面,而秒针,一点一点的在前进着。
就好像一切的一切都在推进当中。
一年又多一些,仿佛很慢,却又很快地过了。犹如经历过的一切,好像虚幻而不真切的,却又是深深刻刻的现实。
那一年,他去找过她两个异父异母的弟弟、妹妹,提出交换条件,只要他们有意以自己的努力来脱离困境,那么他就协助他们进入工作,并且愿意让他们预先支薪,以供目前经济所需。
但他们考虑的结果是拒绝他。
「小黛,」男人的声音介入她的思绪里。「怎么样?不喜欢?」
「你是笨蛋吗?我不喜欢还会看这么久?」女孩很快就回嘴。
男人眼眉间流露一些无奈,但更多的是疼爱。她说话就爱拐弯抹角,即使这几年她处世逐渐圆融,但在他面前却一直没变。
「我还没跟你道谢,对不对?」
「唔。」他不是很在意。
但她慢慢的凑过脸去,在他眼角边轻轻吻了一下。
相视一眼,他在她眼中看见一种柔软的情愫。
她仍然孩子气的外表下,其实早已拥有女人味的一面。
「谢谢你。」她说,但随即伸出手指按住他的鼻尖,「不过,以后没经过我的同意,不准这么浪费钱,听见没有?」
好吧,这个部分则像个十足十的持家主妇。
但他笑得很满足。
「都听你的。」
「那还用说?快吃你的便当吧,下午还有得忙呢!」
「嗯。」
她揭开便当,先夹了口菜塞到他嘴里,他则倒了茶递过去给她。
在这样简单的举动当中,男人突然想到过去也曾在这里与她共食的画面,一下子思绪就被卷入回忆。
先是他们刚开始认识的时候,每一个与她相处的记忆飞快地掠过脑海,兜了一趟才回来。
最初的时候,怎么想得到有现在这样的一天?
从他去东部开发到现在,将近有两年了,不敢说小具规模,起码也不是过去那样的百废待举。慢慢地授权下去,如今东部的公司完全让几个新人共同接手了,他也就回台中继续发展。
游总的多次游说,他仍然没有接受,只是安安分分的守在基金会里,做他起初想做的那些事。
他还是没赚什么钱,只是在她的控管下,多多少少留了一点存款在身边。
终究也三十岁了。她有时会对他这么说:「你总要为将来打算吧?」
「什么将来呢?」他问。
「我啊!」她理直气壮的这么说,「子宫摆好看的吗?怎么可以不生个孩子?」
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她真正把他们看成是一体的了。
半年前的一个下过雨的早晨,她的两个弟妹前来拜访他们。
她的继父陆陆续续地在钱庄借了钱,原本是打算给他们付学费的,可是却赌瘾大发,不小心赌掉了,喝了酒之后越赌越多,积欠了钱庄将近三十几万,终究因为害怕而跑路。两个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亲戚也不收这样的烫手山芋,最后只得来投靠没有血缘关系的姊姊。
两个孩子说,已经有了觉悟,不会再希望等待别人的援手了。是否能完全相信他们的决心呢?也许不该抱太多的期待。
但是,也许有一天,他们真的会变得比较成熟……
那个雨后的早晨,日头只有微微的薄光,但有一股新生的气息。
他看见她笑了,一种再也没有牵挂的笑容。
两个孩子其实没有让他们失望。在今天,他们的经济状况逐渐稳定,也不需要别人操心了。
「石头,你在发呆吗?」女孩的声音立刻将他带回当下。
他回过神来,笑道:「以后有什么打算?嫁给我,然后在家带孩子?」
很好笑的笑话。她立刻笑出来,接着霍然站起,「女儿当自强,不知道吗?我要做大事业!要功成名就,要闻名世界的!」
这不太像她会说的话,但男人只是笑着凝望她。
女孩感觉到微风吹来,披在肩上的长发飞扬了起来。
她的头发又留长了。
一寸寸的发长,是一寸寸的记忆回笼。
过去,曾经有一个对她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朋友,总是说想要去国外看看,她不晓得国外有什么美丽的景致,但是,她很想知道那个人想看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世界……
谁知道呢?
前些天,好不容易从巴黎抱回一个美娇娘的法国号,意外地为她捎来那个人的消息。
她虽然早就听说,那个人前些年离开台湾之后,是带着孩子去了日本,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会再度离开日本。
法国号说,那个人在半年前左右到了巴黎,因为年轻的东方脸孔,以及与某个家族沾上一点关系而在业界掀起了一点风波。他是透过女友才发现那个人的存在,也去偷偷瞧过她几眼。
「是这样吗?」她问,「真的是她吗?」
「是啊。」法国号回答,「如假包换。」
目前,那个人的手艺还不太受到重视。
但也许在很多很多年之后,她都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妈的时候,她会听说那个人的名号已经很响亮;也或者,她会在某个地方忽然看见那个人的身影……
她还是可以抱持着希望的吧?
终于察觉到身旁男人的目光,女孩回头看他一眼,便咧开了笑容。
「放心好了,这个未来规画当然也有你的份,我怎么会丢下你一个人不管呢?」
好像是她要带他行走江湖似的!
怎么会偏偏爱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