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界 作者:龙志毅-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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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志毅《政界》
简介
某省三江市市长突然病故,刚刚走马上任的省委组织部部长周剑非在省委书记赵一浩的领导下,进行大规模的考察人选工作;与此同时,中央组织部又派来了强大的考察组进驻该省,对省一级领导班子进行考察……。
两级考察组的活动触动了省、市各个层面、各种类型的要员纷纷登场。其中除正直、干练的周剑非,刚毅、成熟的赵一浩,实干家陈一弘和为跑官要官不择手段的冯唐外,还有埋头事务、略显粗心的省长苏翔,“德高望重”的前省委领导钱江,以及政治流氓丁奉等。作品写到了几十个人物,多数性格生动,惟妙惟肖,堪称是一幅当代中国的“百官图”。
由于小说描写了高层领导人物的生活和工作方式,公开展现了鲜为人知的领导干部升迁的具体操作,具有一定的“内幕效应”和可读性。
龙志毅《政界》
变,还是不变——《政界》序言
何士光
文学作品诚然是这样,其打动人的地方,不仅在于人物和故事,在人物和故事的后面,就还隐藏着一种眼光。俄罗斯作家高尔基就曾这样说到过契河夫,说他的叙述就像秋天的阳光一样,宽阔,明亮,又淡淡的哀伤。这或许就是人格的力量?似乎就是这种心怀,才更加引人思量,使人向往。
这里我们自然是要说,龙志毅同志的写作也是这样。当我们一次次地读到他的作品的时候,也能感到一种力量。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这就是一种不变的力量,一种始终不渝的力量。
我们的文学不是曾经热烈过,后来又变得有些寂寞?但龙志毅同志虽然是一名官员,这些年来,却一直在写出新的作品,文学在他这儿就不曾格外的热烈
,也没有骤然的冷落。他似乎在如期地写出他的作品,中短篇小说和散文作品就不用说了,就在我们对他的长篇小说《省城轶事》还记忆犹新的时候,他便又写完了这部《政界》。他不是这样繁忙?怎么能写完这许多的作品?这种始终不渝的力量,就不仅使人钦佩,甚至还让人吃惊。
除了这种始终不渝的热忱之外,翻开这部新作《政界》,我们很快又还会感受到的,便是一种始终不渝的内心。这颗心有些焦虑不安,甚至还有些忿懑,但始终又这样的镇静,这样的睿智和挚诚。和过往的作品一样,作家就始终在用这样的心怀,关注着故事的进展和人物的命运。或许应该说,正是因为有这样一种不变的内心存在,一个人才不会受世态的侵扰,才能如如不动,了了分明。所以我们在读着《政界》的时候,虽说读不到特别迭宕的故事,也见不到过分坎坷的命运,但于许许多多的细微之处,又还是能够心心相印。一路地读下去,也会变得人情练达,世事洞明。
所有这一切,即所谓文如其人。关于这一点,贵州的作家们便体会很深。这些年来,龙志毅同志也始终就是大家的一位朋友,他的挚诚的内心,就不仅只是关心着故事的进展和人物的命运,也同样关心着贵州的作家们。所以读起他的作品来,也就更加亲切感人。
这样看起来,始终有一种不变的东西存在,似乎就很要紧。世界也好,文学也好,固然是在变动着的,但除了变动之外,又还有一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也不能改变的。比如江水,逝者如斯,不是而未曾往?比如月亮,盈虚者如彼,不是又足其消长?这变动着的世界,应该说又是不变的,要是总在变动的话,我们又还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呢?所以我们在变动着的同时,也还该求取不变的东西。
这样就或许可以说,龙志毅同志提供给我们的,就正是一种不变的东西?
龙志毅《政界》
一
Y省松岭地区的书记周剑非突然接到通知,他被提拔为省委常委、组织部长了。通知要他立即做好交接到省委报到。
那天他从松岭出发,颠颠簸簸四个多钟头,来到省委组织部招待所。安排好住处,和前来欢迎的几个副部长共进午餐,进行了简单的交谈,已是下午上班时间,便上省委书记办公室见书记赵一浩去了。临走之前副部长吴泽康打电话询问赵一浩是否在办公室,回答是在办公室但马上要出去,请他快去。
省委书记们办公的小楼离组织部一箭之遥,周剑非一个人步行前往,熟门熟路并不需要别人引路或相送。
周剑非来到那幢决定全省重大问题的小楼,全省有名的康健路三号,只见赵一浩的皇冠牌轿车已经停在门口,司机也已到位正在发动车子。赵一浩的秘书孙君杰正站在门口等他。他将周剑非请到会客室坐下,告诉他赵书记正在接北京的电话
,请他稍候。
秘书说:“正等着你来了一起出门,北京的电话来了,估计用不了好长时间的。”
他们正说着,赵一浩已经接完电话走出来了。周剑非下意识地瞧了一眼,只见书记的表情一如往常,他一把握住周剑非的手,略带夸张地说:
“你终于来了,我们正等你哩。”
他对着周剑非神秘地一笑,又说:
“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边散步边谈工作,免得别人干扰,你看好不好?”
散步谈工作倒也新鲜,像他周剑非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就突然间将他推到眼前这个岗位上来一样,只知习惯性地服从,便顺口说了一声:“行。”
赵一浩调来这个省当一把手的时间不长,除了开会听报告,周剑非这是第二次同他个别接触。第一次是一年之前赵一浩到松岭视察。作为地委书记,他自然是全程陪同不离左右了。在十天的历程中他发现这位省委书记有许多特点,或者说有独特的个性。他的随员中除了秘书、警卫、“秀才”,还有一批专家学者,工业的高级工程师、农业的教授还有社科院的研究员。据周剑非所知他们之中并非都是共产党员,在历来的省级领导出巡中这种随从阵容是少见的,或者可以肯定地说是绝无仅有的。他们全部挤坐在一辆中巴车上,成天除了人民房、上田坝、找人谈话,和随员们研究问题之外,这位省委书记还有着许多个人兴趣。有一天他们来到一座万亩大松林中,站在坡顶面对一碧万顷涛声霍霍的森林,他兴奋激动地竟然唱起歌来了。唱的是一首歌唱大兴安岭的曲子,什么名字周剑非说不上来,其中有“我站在高高的大兴安岭……”等词句,使周剑非惊奇的是,书记音域宽广,音色圆润,像一个训练有素的专业歌手。
十天的时间使周剑非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感觉;和这位年轻的全省一把手在一起工作,虽然节奏紧张却也心情舒畅。正因为如此,虽然他对组织工作陌生,甚至受到“那是折寿的差事,顶多干两三年不可多留”的忠告,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走马上任了。
现在一见面不是按传统坐在办公室里交待任务,而是相约外出散步谈工作,他虽觉新鲜却并不感到奇怪。
临上车时赵一浩回头对跟随在后的孙秘书说:
“你留在家里应付吧,我同老周去就行了。”
上了车赵一浩吩咐司机去傅家屯。周剑非听了暗自奇怪,怎么去傅家屯呢?那地方离市区大约十五六公里,周剑非还是在大学念书时去过两三次。那里有一个很宽很长的人工湖。湖畔一座小山,山上黑压压一片森林。周剑非是六十年代初期去的,他们当时都奇怪它怎么在“大炼钢铁”的大跃进年代没有被砍伐?后来隐隐约的地听说,山林之所以得以保存,主要得力于山脚傅家屯全体居民的齐心护卫。他们声称这片森林是傅家屯二百多户人家干余人口的风水林,是老祖宗世世代代留传下来的命根子,而且有世世代代相传下来的屯规管着:谁砍一棵树便断他一根手指。这些自然都是传闻,周剑非并没去调查过,而且从六四年大学毕业之后足足有二十一年没去过了。当时这地方并不通公路,是一个幽静而又闭塞之处,省委书记怎么就看上它了?
周剑非正暗自回忆联想,汽车已开出市区,在一条崭新的柏油马路上向北驶去。
“你去过傅家屯吗?”
赵一浩突然向身旁的周剑非发问。
“做学生时去那里游过泳,那湖水好清亮!游了泳还可以在森林中休息,打扑克。”周剑非不无留恋地回答,“可惜没有公路,那时也不讲究旅游、休假,否则可以搞成一个旅游区哩!”
赵一浩微笑地点点头,指指脚下的柏油路:
“这条路是去年才完工的,市委的同志告诉我,他们早有开发傅家屯旅游区的计划了,可见英雄所见略同呀!”
他们两人都笑了,笑过之后赵一浩忽然问道:
“你进过傅家屯没有?”
“没有,”周剑非说,“好大一个村子,民房建筑古色古香,听说是明代建筑的遗风哩。我是学文的,当时对建筑无兴趣,没有想去研究它。”
说到这里周剑非忽然想起赵一浩是学建筑的,顺口便问:
“你去过?”
赵一浩回答:
“去过。”
“研究明代建筑?”
“不,研究群众生活,也研究历史。”
研究历史?周剑非觉得挺新鲜也来了兴趣,正待要发问,赵一浩却主动说出了自己在傅家屯的发现。
“我在村里遇到几个老人,他们自称是明朝初年有名的征南三将军之一搏友德的后代。他们说祖先跟傅友德平定川、滇、黔一带的土司之乱,本来是要调走的,朝廷改变了主意,圣旨下降叫留下一部分队伍屯田守边,就这样留下来了。我想这个传说是真实的。据历史记载乌蒙、乌撒、东川以及芒部等土司,明初都跟随梁玉反叛大明王朝的中央朝廷,多次为征南三将军所讨平!”
赵一浩接着说:“朱元璋这个人很有眼光。最初有人劝他先定西南后平北方,他没有采纳。待北方平定后才挥师南下,由四川、贵州两路并进,几经征战统一了西南。”
周剑非听得很投入,他这个土生土长的人对这段历史毫无所知,便情不自禁地问:
“你研究过明史?”
“谈不上,”赵一浩笑了,“市委的同志陪我来看这块待开发的地方,走进傅家屯听到上述传说,回来后借了一本明史来翻了一翻,如此而已。”
“不简单!”
周剑非由衷地称颂了一句,三个字完全出自内心,决无阿谀奉承之意。
赵一浩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周剑非的三字评语,或者虽然听到了却有意漠然置之,叫他怎么回答呢,不简单或者很简单?他避开周剑非的评语,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还有一件有趣的事,他们不是姓傅吗?又是跟随傅友德来的,是不是傅友德的后裔?不等我提出这个问题,那几个老年人便自动作了介绍,说他们的祖先是傅友德的嫡孙。你不知道,他们那口气那表情,挺自豪哩!”
周剑非笑了,说:
“我看靠不住!”
赵一浩说:
“当然,傅友德的部下就没有姓傅的,都一定是他的子孙?”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是不是傅友德的子孙倒也不重要,一个小村子给了我一个很大的启示:我们这个地方的文化内涵还是很深的。”
周剑非听了又是一惊,这类话出自一个省的一把手之口,他不仅觉得新鲜,而且也很感动。在他的日常生活里,除了工作便是政治理论学习,加上看看电影、话剧,近几年有了电视等少量的文娱活动。地方传统文化一类的事从来没有注意过,也从来没有听省上其他领导谈过。难道书记今天约自己出来就是为了引起他这个新任常委、组织部长的考古兴趣?这似乎应当是宣传部长的事呀。他正这么想着,汽车已经来到人工湖边。他们下了车只见那人工湖依山而筑,位于原始森林的边沿,有上千米的湖堤掩映在绿荫之下。湖水从山脚起向东延伸,放眼看去清波荡漾,汪洋一片甚是壮观。森林和湖岸左侧灰蒙蒙一片民房,便是有名的傅家屯;森林和湖岸左侧,在喧闹的城市附近,突然闪出这么一片幽静的去处,真有误入仙境之感了。向前看,离岸边约数百米,是一片新建筑,其面积之大比傅家屯有过之而无不及。周剑非想那大概就是传闻中的“三绕”下马厂了。
他们在林荫湖堤上由右向左漫步,时令正值初春,一阵阵植物散发的清香随着微风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恰。赵一浩说:
“你看,多么好一块地方,离城市又这么近,怎么不好好利用一下呢?”
周剑非说:
“大跃进之前听说省市领导都有意在这里建公园的,钱老还带领一帮人来看过。傅家屯坚决反对说,破坏了他们的风水。思想工作还没做下来,大跃进、四清、文革一个个接踵而来,谁也顾不上这件事了。”
赵一浩笑道:
“彼一时此一时,随着改革开放商品意识也会进入这个明代遗村的。听市委的同志说,他们现在很拥护搞旅游区,只是提了一大堆难以解决的条件,正在做工作协商。”
他一边说话一边观赏着那迷人的湖面:
“这样美丽的一个人工湖,取了一个名字叫‘傅家屯水库’,倒也实在就失去了吸引力。你想想看如果建成了旅游区,在旅游部门省城三日游或者二日游的项目上列有一项叫傅家屯水库,游客会怎么想?我花钱不远千里而来,谁稀罕去游你那个什么水库?这个地方是不是旅游资源太贫乏,连水库也端出来骗钱哪?”
说着他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得很天真。周剑非受到感染也跟着笑了。赵一浩笑过之后感慨地说:
“大实在了,大实在了,怎么就不能取一个吸引人的名字呢?”
他说着忽然侧脸问周剑非:
“你去过新疆和吉林的天池吗?”
周剑非摇摇头算作回答。赵一浩接着说:
“我也没去过,不过我听去过的人描绘过,恐怕也不会比眼前这个森林人工湖迷人的。但那是‘天池’,而且有神秘的传说,到了乌鲁木齐和吉林的游客,谁不想一睹‘天池’的尊容呢?当然,我决不是说我们也来它一个‘天池’,当然不是,那是东施效颦,可取的名字多得很嘛。”
“你肯定已经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