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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政界 作者:龙志毅-第27部分

小说: 政界 作者:龙志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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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有一点急事把时间耽误了,请到里边去吧。” 

他将周剑非和端木信请到里间办公室坐下,经委主任谈话时在里间作记录的秘书知道是谈人事问题,便将周剑非二人的茶杯从外间移进来,然后知趣地将门掩上出去了。 

交谈开始,首先由周剑非详细介绍三江市市长人选的考察过程和考察意见。苏翔没记笔记,只竖起耳朵听,从表情看出听得很认真。 

谈了不到半个钟头,苏翔忽然插问: 

“何家渡水利工程是不是这个陈什么?哦,陈一弘在那里搞?” 

周剑非回答说: 

“正是他在领导,他是管农业的嘛。” 

苏翔又问: 

“进展得怎么样哪?哦,你们当然不清楚,是去考察干部嘛!” 

周剑非笑道: 

“也知道一些,我上何家渡去过,那个工程的进展也体现了陈一弘的工作作风哩。” 

苏翔突然兴奋地站了起来: 

“抓好这项工程就是对三江人民的一大贡献!”他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又坐了下来,“我不是要功劳,但是说实在的,那个工程是我去帮他们争来的。你当过地委书记应该知道,灌溉面积达不到三十万亩的工程国家是不管的。何家渡的灌溉面积才十来万亩,咳,十几万亩?” 

周剑非去过何家渡能将它的灌溉面积和发电量说出来,但不等他回答省长却自己回答了,数据准确不差一个百分点。苏翔自我回答后又说: 

“省政府批准了他们的项目,我又帮他们到上面去争,到北京开会时我亲自找了水利部长,说明那是一个灌溉和发电双用的项目,请他们支持。我又叫计委主任到部里找主管司长、处长、办事员,人员找了一大堆,茅台酒、五粮液也不知送了多少箱,才作为特殊情况以地方为主部里适当补助的项目立了项,还加了一个扶贫项目的帽子,它贫什么?” 

苏翔说到这里便哈哈地大声笑了,周剑非也附和地抿着嘴笑,只有端木信手握钢笔摊开笔记本准备随时记录,脸上却毫无表情。 

笑过之后苏翔说: 

“扯远了,扯远了,我们继续谈吧。” 

周剑非又继续介绍情况,谈到有人诬告陈一弘夺人之妻时,苏翔很感兴趣,详细询问了情况,然后哈哈大笑,说: 

“这类事哪个说得清楚,向来是攻之者说有,辩之者说无,只要合理合法就行了。” 

听口气周剑非觉得省长似乎在这个问题上还多少有些保留,便不惜多费唇舌把事情经过又仔细地陈述了一番。旨在说明陈一弘和沈琳的婚姻不仅合理合法,在道德行为上也毫无可指责的地方。苏翔连连点头,表示听懂了。 

当周剑非谈到“专业户标兵”问题时,苏翔没有笑而是满脸严肃,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骂道:“胡说八道,搞专业户当时是我们支持的,‘土地到了户,带头致富靠专业户’,有哪样错?我看提意见的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若有所悟突然打住,言不对题地突然问道:“中央考察组还在找人谈话?” 

周剑非似乎懂得了省长的意思,只点点头作为回答。 

最后周剑非谈了组织部部长办公会提出的三江市市长调整方案。他没有再谈在酝酿过程中提到的两个方案或三个方案,只谈了一个方案,也就是陈一弘任市长的方案。只说是部长办公会根据考察组考察意见提出来的,没有提到他事先征求过省委书记赵一浩的意见。 

苏翔心里明白,周剑非事前肯定向赵一浩作了汇报统一了认识,否则也就不会上他这里来征求意见了。不过,双方都心照不宣就是了。他稍为思索了一下,说: 

“我没有什么意见,省委委托你们管人事自然就应该相信你们罗。你又是省委常委,代表省委管这项工作的,自然应该相信你们提出的方案哪!” 

停了那么分把钟,他似乎觉得还是要谈点具体意见才妥,便说: 

“三江这几年农业发展不错,财政上得也快,这些自然同这个陈什么,哦,陈一弘是有关系的。特别是何家渡水利工程,不简单呀!对陈一弘(这次他没再忘记他的名字)总的说我不太了解,看来还是有能力有成绩的。虽然是知识分子出身,能从基层一步步干上来就不容易。” 

他又停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有的事该说不该说,终于还是说了: 

“有些厅局长向我反映,三江那个管农业、财贸的副市长架子很大,对省里去的人爱理不理。我去过三江几次倒也没这种体会,当然,也轮不到他来接待我,是老卫和前任市长亲自陪同,副职只参加汇报会。话又说回来即使让他来陪同,我想他也不敢对我摆架子的。” 

苏翔说完又哈哈地笑了,笑得很开心也很坦然。 

省长的话却引起了组织部长的高度重视。看来“陈一弘架子大”在省级机关已成了一种舆论,不能等闲视之,于是他又简要地补充了一些情况。苏翔听后又哈哈地笑了: 

“也许是个性吧,不过不要看是小事,别人认为你摆架子,有时几个项目就被甩掉了。我们这些当省长的到了北京还不是见人就磕头,部长不用说了,司长处长都要向他五体投地才行哩!不过,说来说去总归不是本质的问题,任命后你们好好跟他谈一次话,把这些利害指给他听。在这些问题上绝不能书呆子气,别看中央三令五申,这样规定那样规定,你去认真吧,来了不接风走时不饯行,试试看!” 

说到这里,省长又哈哈地笑了,依然是笑得开心,笑得坦然。他一时来了兴趣便扭住这一话题继续往下扯,而且将周剑非也给拉扯进去了。他笑道: 

“老周在这方面有经验,你当地委书记的时候,省级机关去松岭的人都很满意,说你没有架子,大方好客!” 

“没有架子”好接受,“大方好客”意谓着什么?是褒是贬?周剑非软软地顶了一句: 

“哪能和省长相比,在这方面你的经验才丰富哩!” 

苏翔又哈哈地笑了,说: 

“这是一门不可缺少的学问呀,你们要告诉陈一弘千万不要书呆子气罗,吃了哑巴亏说不出口哟!” 

话说到这个分上本该结束了,对周剑非来说可谓圆满地结束了。他和端木信已经站起身来准备告辞,却又听苏翔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冯唐怎么样?你们打算咋安排?” 

周剑非先是顺口回答了一句: 

“下一步再考虑。” 

其后一想,省长既然问到这件事便不能回答得太简单了。于是他又重新坐下,将冯唐的考察情况说了一通,并说三江的班子打算分两步调整。 

苏翔听后淡淡一笑: 

“这个人唱功很行,也许做功差一些吧?不过他年轻又有文化,你们还是要培养要用才是嘞。” 

口气依然是漫不经心地给人一种印象:他是顺便问问罢了。 

周剑非却认真地回答道: 

“当然要用,主要是怎样发挥他的优势,各得其所。” 

苏翔说: 

“对嘛,要各得其所才安定得了哩。哦,前不久我遇着钱老,他还问起这件事哩,据说冯唐的父亲是他的老部下?你当然比我更清楚哪,各方面的关系都要考虑到。” 

周剑非又将情况叙说了一通,这才站起身来真的告辞了。 

他和端木信和苏翔握手告别,拉开房门只见外间已经坐了四五个等候省长接见的人,其中有两个现任厅长其余不认识。 

从苏翔办公室出来,周剑非和端木信便去位于二楼的副省长黄人伟办公室,他既是常务副省长又是分管计划和财政的副省长,既是陈一弘的顶头上司也是冯唐的顶头上司,而且是省委常委,他的意见至关重要,周剑非决定亲自出马。事先电话已经联系过了,但因为要先找苏翔,便没有将时间说死。待他们去到办公室时,只见副省长的屋里坐着好几个人谈工作,似乎正在争论什么问题有两个人的声音很高,一开门就听到了。 

黄人伟见周剑非来了便站起来握手打招呼,为难地指着周围的几个人说: 

“正扯得热闹,事情又很急,你看?” 

周剑非看看表快五点了,便说: 

“那就再约一个时间吧,晚上有空?” 

黄人伟说: 

“行,就是晚上吧,我在家恭候。” 

回机关吃过晚饭天快黑了,周剑非和端木信按约到黄人伟家去。 

黄人伟住城西省府大院宿舍,虽然不像钱林他们那样的单家独院,却也是独门独户,幽深清静。周剑非的座车开到离黄人伟家五米的转弯处时,只见门口停有一部轿车,是D字牌的外地车。周剑非见了说: 

“唉,又有人?” 

端木信眼尖,定睛一看,悄声地说: 

“是冯唐的,这台车我认识,他亲自驾驶,看嘛车内没人,他进去了。” 

周剑非当机立断: 

“我们不去凑热闹了,吴师傅回头吧。” 

路上周剑非问端木信: 

“张清云他们去找过胡久如没有?” 

端木信是三江考察组的联络员,这些事他自然清楚,当即便回答说: 

“还没有,张清云有点事脱不了身,他们要明天下午才去。” 

周剑非听后又来了个当机立断,说: 

“我们去,马上去,你知道他家?” 

端木信点点头,便吩咐车子向城北开去,直开到冯唐原单位的宿舍区域,在一座已经变得很陈旧的单元按前下了车,端木信领着周剑非向二楼走去。 

胡久如因风湿病严重,半身不遂躺在床上已经好几年了,但头脑依旧很清楚。周剑非给钱林当秘书时,胡久如是现任厅长,他去找钱林汇报请示时,多次与周剑非有接触,故而至今仍记得他并且知道他最近进了省委常委,当了组织部长。他以为周剑非是将他作为省管老干部专门来看他的,从床上欠起身来一面握手一面连声地说: 

“感谢,感谢部长来看望!” 

这时周剑非才意识到应该带点礼物才是,但已经来不及了,便顺水推舟地说: 

“我们今天一是来看看你,二是想同你随便聊聊了解一点情况。” 

他说着便扫视了这房间一眼,虽然住着病人却依然保持着整齐、清洁的面貌。一个装满了书的书架,几张套了布套的沙发,是专门为探视者设置的,床的对面靠窗是一张三屉桌,上面放有一台二十一英寸彩色电视机,电视机旁边的墙上挂有一个夹着一厚叠省报的报夹。说明作为病患者的主人关心国家大事和社会发展,每天躺在床上既看电视又看报纸。 

周剑非和端木情接过小保姆送来的茶,边喝边谈。先是询问病情和医疗情况,然后慢慢话入正题。 

“胡老还记得冯唐吧?” 

周剑非问。 

“怎么,冯唐出事了?” 

提到冯唐,胡久如显得有些激动,但一时还分不清那表情里所显示的倾向。 

周剑非便把来意诉说了一番,胡久如听后足足有分把钟没说一句话,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说: 

“唉,冯唐到底消息还是不够灵通,要不他前几天准抢在你们前面来看我了!” 

周剑非先是不知道胡久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随即一想也就明白了,却又不便表什么态,只好微微一笑算作反应,听着他继续往下说。 

此时的胡久如却显得很平静,不像刚才听到冯唐的名字时那么激动了。或者也可以说平静中包含着激动。他说: 

“你们来晚了几年,要不就在这门外走廊的东头有一个用木板搭的鸡窝,那时不是时兴养鸡吗。有一天我老伴在吃饭时随便说了一句,‘我们真得弄一个鸡窝才好,要不这几只鸡成天在屋里翻腾脏死哪’。那天冯唐在场,顺便说一句冯唐当年是我家的常客,或者应该说至少算半个主人吧,比我儿子还照顾这个家。听到老伴的话他当即说了一句‘这好办’,大家也没在意,谁知星期天一大早他来了,还带来一个木匠,抱来一些木料。他亲自动手同木匠一起,干了一两个钟头一个‘高级鸡窝’便建好了。” 

胡久如沉默片刻,然后说: 

“我举这个例子是什么意思,你们都是明白人,自然就用不着我解释哪。一句话那时冯唐是我家的常客,建鸡窝这样的事也是常事。我老伴很感动,说他比儿子还管用,要是有这么个女婿就好了,可惜没有女儿。一直到他当了副厅长,还是不改当年,我们都觉得过意不去,再三劝他经常来走走我们欢迎,就用不着动手动脚的了。他总是说:‘我在你们二老面前永远是小辈,做点事情算什么’?” 

周剑非听得入了神,听口气这位离休老厅长似乎在表扬他们的考察对象,但看表情却又不像。说真的,对这类事该怎么看他周剑非一时也分辨不清楚。你总不能说,一个年轻干部根本不沾领导的边就是品质好,经常往领导家跑干点像修建鸡窝一类的事就是品质不好吧?既然分不清是与非,那就先听下去吧,听了再说。果然,他慢慢地终于听出味儿来了。胡久如话锋一转,口气也变了: 

“嘿,自从我办了离休,这小子的行为一下子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由常客变成了稀客,我倒床后来过一次便再也见不到踪影了。有人告诉我,他转移了阵地,成了新厅长家的常客,岂止如此,攀高枝跑副省长家了。这也难怪,市场经济嘛,价值规律起决定作用,可一个人的感情……唉!” 

胡久如又激动起来,周剑非连忙劝解: 

“老厅长别激动,别激动!” 

胡久如笑了,说: 

“是呀,用不着激动,人生百态嘛!我有一个体会,还有一个反思,现在不是很流行‘反思’吗,我‘反思’了。” 

周剑非又听得来了兴趣,忙说: 

“哦,我们倒想听听胡老的体会哪!” 

胡久如望了坐在一旁始终奋笔记录的端木信一眼,笑道: 

“我是随便谈感想,你就不必记录了,不过,记录也没关系,随你的便吧。我先谈体会。” 

“睡在床上这几年我越来越有一个明显的感觉,一个干部特别是一个领导干部,只有当他离休了退休了,与一切权力绝缘了,也就是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就连对现今的当权者提建议也不愿去做或者做了也不管用了,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过去当权时围绕在他周围的那些人,谁的品质好,谁的品质劣!” 

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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