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芦苇-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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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万外汇注资金,五年重木塑钢供应商合同。
这是一个价。
作为等价交换,苏家愿意把苏芦嫁入林家。
苏芦嘴角浮出一丝惨笑。
过了足足一个星期,苏东才仍没有回来。苏芦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两天天后,苏芦独自去汇生银行找到何行长。面对着何行长巡视的目光,苏芦开出了那个价。
何行长并没有马上给出任何反应,只是上上下下把苏芦重新打量了一遍。
苏芦明白那眼神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价值的估量。她僵硬地站着任他评估。
末了,何行长只说道:“你的气色不太好。”然后就挥挥手让苏芦先回去,表示自己要考虑一下。
大街上起风了。风中夹杂着阵阵寒冷,冬天,还是来了。
苏芦在庸忙的人群中无意识地走着。走着走着,才惊觉自己停在公寓的楼下。明明还是那样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但如今看在眼里,什么都变了,什么都模糊了,什么都遥远了。其实只有几天的光景,却仿如隔世。
抬头一看,心突地停止了两秒。
林夏天正坐在阳台上一眨不眨的盯着楼下的她。
一秒,两秒。两人的视线就像蔓藤那样纠缠。
苏芦的指甲掐在自己的掌心里,强逼自己转开眼。迈步离开,她不敢再让自己逗留半秒。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苏芦的手机在震动。
是林夏天的来电。
走过了八车道的大马路,手机还在震动。
苏芦终于忍不住接通了电话。
双方沉默。
林夏天只听到苏芦那边街头上的喧闹声。
而苏芦只听到林夏天那边阳台上呼呼的风声。
走了一条街,苏芦最终听到林夏天带点沙的声音:“今天回来吗?”
苏芦一下红了眼眶,极力压抑着自己的颤抖,她回答:“不回了。”
说完,彼此之间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好像过了漫长的世纪,又好像仅仅一秒间的事情,嘟的一声,林夏天挂了电话。
苏芦颤着手放回手机。
冬风呼啸而过。这个冬天,如此的冷。
过了两天,何行长约苏芦在帝都酒店见面。出门前,苏芦化了一个淡妆,穿了一件浅色洋装。
人淡如菊。
她在迎合何行长的口味。
包厢内,美酒佳肴,灯光流转。
何行长啜了一口红酒,目光在苏芦身上来回打量,很满意的笑了:“今晚你很美。”
苏芦微笑接受赞美。
何行长把桌面一份由信封装着的东西移到苏芦面前:“这是你要的聘礼,还有你的护照,我在大陆的手尾工作一完成,你就随我回香港吧。”
苏芦点头,而后把信封放进包包里。
何行长精明的眸光在观察着苏芦:“你确定自己不会后悔?”
苏芦脸上没有任何多余情绪:“不会。”
何行长呵呵笑出来,举起酒杯:“很好,我就是要这样的女孩。干了这杯,我许你一个富裕美满的生活!”
苏芦举杯和何行长轻轻碰了一下,一口饮尽。
后悔是一件奢侈品。苏芦没有那样的命去后悔。
她从出生以来走的每一路,上天都没有给她一条退路。
回到苏家的时候快九点了。正要上楼回房的时候,发现妈妈在大厅吩咐佣人给银耳羹熄火。
苏东才回来了。
苏芦问妈妈:“爸在房间吗?”
苏妈妈发现苏芦可算回来了,却怔了怔她的装扮:“这么晚去哪来了?”
苏芦淡淡的说着:“和何行长吃饭。”
这时佣人上前询问着苏妈妈:“银耳羹好了,是不是现在送到书房给老爷?”
苏妈妈一时还愣在苏芦的话里,没注意到佣人的问话。
苏芦没再耗费时间,转身往书房去。叩了两下门,她推门而进。
苏东才见到来人是苏芦,第一句话同样是问:“这么晚去哪来了?”
苏芦没有答话,从包包里抽出那个信封放到苏东才的书桌面。
苏东才看过信封里的东西后,愕然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芦对视他:“这是何行长的聘礼。”
苏东才怒得大拍了桌面一下:“胡说什么!好端端的有个林夏天不嫁嫁给一个老头子?!你脑子犯什么病!”
苏芦一反常日的平静,带着讽刺冷笑:“五个月前这个老头子不正是你心目中最佳的女婿?”
“你这是什么话?!反了啊你?!”
“何行长给出同样的聘礼,对你来说我嫁给他或是林夏天有差别吗?”
“住嘴!”
“抑或你贪得无厌嫌还不够?”
“我让你住嘴!”说着,苏东才气得伸手扇去一掌。
谁知苏芦早有准备,侧身退了一步。
苏东才出掌的力度不轻,这下没有受力物,他生生踉跄了一步撞在书桌边上,撞得书桌都歪向一边。
苏芦取过信封,抽回自己的护照,然后把信封放回书桌面:“这是等价交换。既然你用我换了这些利益,那就是说,今后我和苏家再无拖无欠。”
说完这句,苏芦转身离开书房。
苏东才暴怒,喝住苏芦:“你个白眼狼,给我站住!”
然而苏芦的脚步并没有停顿半秒。她不要停下,不要回头。即使决裂,她也不需要退路。
苏东才绷着青筋追上已经打开了书房门的苏芦,抓着她的头发硬是扯停她的脚步。
苏芦的头发被扯得吃痛,她狠瞪着苏东才。
苏东才一手扇在苏芦的脸上:“不孝子,你哪里学来这眼神!”
苏芦被打得直撞在门板上,发出的声响惊动了全家。苏妈妈、苏藩苏蕾苏莹都纷纷赶到书房看发生什么事。
苏东才见到苏芦仍是那样凌厉的眼神看着自己,心头的火只旺不灭,又一巴掌欲扇去,却听得苏芦冷声一喝:“你尽管打!打死了我你连渣都没有!”
苏东才被气得直喘气,指着苏芦的手指都在抖个不停:“你……你个孽子!我苏东才真的生了个什么样的孽子来!别忘记你还未飞上枝头,现在还是苏家的人!”
苏芦站稳了身体,她心底直想笑。
苏家的人?
除了她这条可笑的生命,苏东才给过她什么?给过她半分父爱了吗?给过她一丝伤心时的关怀了吗?给过她在困难前星点的援助了吗!
没有!
她苏芦在苏家时不曾感受过半点温暖!
不曾!
“爸,除了感谢你的生育功能,你认为我还需要感谢你什么?”
“你……!”苏东才气得胸口痛,捂住胸口叫痛。
苏妈妈赶紧跑到苏东才身边搀扶他,她见到这两父女吵起来时已经红了眼睛,这会儿又见到苏东才脸上的痛苦,她更是哭出了声:“苏芦,你怎么变得这副模样,看把你爸都激成这样了,赶紧过来跟他道歉!”
苏东才边捂着胸口边指着苏芦吩咐道:“你把那个信封退回给何行长,现在你只能嫁进林家!”
苏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要退你自己去退。至于林家,我是宁死也不会嫁进去。”
这时苏蕾也忍不住开声:“苏芦,别乱说话!”
苏芦看了苏蕾一眼,她看不懂苏蕾脸上的紧张,这个女人前一阵子才因为她和林夏天在一起而恨不得她去死,现在却劝她别乱说话?
这块虚情假意的地方真是受够了,苏芦不再停留,挥开苏蕾的手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刚打开房门,苏芦顿时明白过来苏蕾的紧张。
看到林夏天的那一刹,她满身的血管同时收缩。
夏天说:后果自负
林夏天抬了头望向苏芦,他挤出一个笑脸来:“老婆,你回来了……”
苏芦避开他的视线:“……你为什么会在这?”
林夏天站起来指了指一旁的行李包:“入冬了,我见你在公寓里没几件大衣,所以过来替你收拾几件回去。”
苏芦侧身让出了门口:“你回去吧。”
林夏天仿若未闻,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唔……我看还要多拿几件厚点的毛衣,傍晚的天气预报说了明天有寒流登陆。”
苏芦看着林夏天一件一件地挑着衣柜里的毛衣,挑好后放到床上叠好,然后再一一整齐地收进行李包里。他叠衣服的动作不是很熟练,但是叠得很认真。
行李包被挤满了,他还在努力往里挤衣服,最后怎么都挤不下,于是在房间内四下寻找行李箱。
找到行李箱后又不厌其烦地重新把行李包里的衣服倒出来,一件件叠进行李箱里。
他就那样一个人反复折腾着她的衣服。没有理会苏芦的话,也没有看苏芦一眼。
整理到最后,林夏天发现这个行李箱还是不够装,他继续在房间里找更大的箱子。
苏芦终于看不下去,拉住他:“别弄了,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林夏天还是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有没有加大号的箱子?我想想还是把衣柜里的衣服都带回公寓好了。嗯,看来公寓的衣柜要换个更大的,我也要把家里所有的衣服带到公寓里去。”说罢绕开了苏芦继续寻着箱子。
翻箱倒柜。
他开始烦躁了:“你怎么连个大号箱子都没有?”
又再翻了一下:“别的小号箱子有没有?
东西都被翻个透彻,林夏天也没找到多余的箱子。
于是他不再找箱子,直接抽了个塑料袋,把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塞进袋子里。整一个袋子被塞满,他在上端打了结,顺势提起袋子。可是衣服太沉,塑料袋的底部撕一声就裂开了一条大缝,一堆衣服哗啦地全散了一地。
林夏天起身又找来一个塑料袋,把地上的衣服全扫进袋子里。打结,提起。又一哗啦倒了满地衣服。
林夏天不死心地要找塑料袋,可是房间里已经没有塑料袋了。他开口问:“哪里还有袋子?”
苏芦不答话。
林夏天又说:“帮我拿个袋子。”
苏芦仍是没动。
林夏天扔下手头的衣服吼:“给我个袋子!”
苏芦不忍心再看他,转身就想走出房间。
可是林夏天已经冲上来一把抓住她的双肩,几乎是把她整个人提起移到床那边,远远离开门口。林夏天走过去摔上门,然后蹲在凌乱了一地的衣服旁收拾着,一捧一捧地塞回柜子里头,说:“这次带不了这么多就下次再带。”
塞完了衣服,他左手提着行李箱,右手提着行李袋,嘴里对苏芦吩咐着:“现在跟我回去。”
苏芦没动。
林夏天转回头瞪着她:“我让你跟我走!”
苏芦转了身背对他。
林夏天猛地把手上的东西都甩到一边,几步跨到苏芦跟前拉起她的手:“走!衣服一件都不拿了,明天我带你去买新的!”
苏芦用力挣开他的手:“难道你没听到刚才我在外面说什么吗!”
林夏天撇开眼:“没听到!”
苏芦怎么扭动手腕都挣不开他:“那我现在告诉你!我说——”
“不要说!”林夏天一把推开她。
“我——”
“不准说!我不要听——!”
“我不可能嫁给你,我选择了何行长!”
林夏天一下踹开旁边一张实木椅子:“我说了不要听!!”
苏芦压着全身的颤抖,不让眼泪流出来。
林夏天的额角突出青筋:“苏芦,我给你个限期,明晚12点前我在公寓看不到你的身影——”他的眼里已经充上狠意,“后、果、自、负。”扔下这四个字后,林夏天大跨步地走出苏芦的房间,砰的一下摔了房门。
苏芦怔怔地盯着房门,脚发软,跌坐在床边。眼前都是模糊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从眼角汩汩而流。
林夏天……对不起……!
这辈子,都不要原谅我!
次日,苏芦整天里都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不让人进房,她也不出房。手机关了,固话拔线了,连窗户也关上了。她缩在被子里,延口残喘一样的等待着时间过去。身体在发冷,可是每个毛孔都在不停地出汗,但是连汗也是冰凉冰凉的。
期间,苏家上下各人都轮流来敲苏芦的门,苏芦通通一律不予回应。
一直睁眼到深夜,12点的钟声最终敲过了。
每一下都像石头一样砸在苏芦的心上。
窗外的景物铺上夜色,起风,树木的枝叶在黑漆漆中摩挲。夜空中半点月光星闪也没有。
满世界的冷清。
第二天,苏芦依旧不踏出房门半步。一整天她都在衣柜前整理被林夏天翻乱了的衣服。
晚上八点,苏妈妈敲了两下门,见苏芦还是不应门,她说道:“苏芦,出事了。”
苏芦下楼的脚步有些虚浮。
大厅上坐着的每个人听到苏芦下楼的脚步声,都纷纷转过头来看她。
苏芦从不在苏家人面前暴露自己任何软弱,她撑着平静的脸一步一步走稳。刘海垂了下来,遮住她额头细薄的冷汗。
到了大厅,苏芦选择了何行长对面的座位坐了下来。
何行长神色焦急,见到苏芦的时候已经急得站了起来:“苏芦,你怎么没跟我讲清楚你跟林夏天是有一腿的呀!他一向无法无天,做什么事都有林家撑着,没人会去招惹他的!”
苏芦接受何行长责怪的眸光,静静地听他说下去。
“我都没发觉他是什么时候掌握我银行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前两个月汇生银行要在美国挂牌上市的时候,我找的一家当地的风投公司,现在才知道背后的负责人是林夏天!今天他一下子说要抛掉手头的汇生股票,我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承股人?他这不明摆着让我破产吗?!”
“苏芦,我承认很中意你这样的女孩子,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对于你,我无福消受。”何行长顿了顿,“今晚我来,是要退婚的。”
苏东才站起来当着苏芦的面,把信封原封不动地还给何行长。
何行长走了。
围坐在大厅上的各人也被苏东才用眼色指挥回到各自的房间。
苏芦僵坐在原地。
苏东才看了她一眼,扔给苏芦一部手机:“赶紧复他的电话,否则我怕的是明天就轮到我们苏家面临破产!那你就算卖一百次也别想还清欠我们苏家的恩情!”
冰冷袭满全身。
苏芦在空旷的大厅静坐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拨通林夏天的电话。响了一下电话就被接通了。
首先映入耳边的是林夏天的声音:“嘻嘻,苏芦。”
嘻嘻,苏芦。
只有四个字,一如初见时的轻松及鬼马。却足以让苏芦好不容易沉淀下来的情绪翻飞,额角的冷汗更加淋漓。
好一会儿,林夏天没听到苏芦的回答也不介意:“我来接你?”
苏芦闭上了眼睛,良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