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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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相信好运会来得这么快,不过终究也觉得有了一线光明。尤其是听到叶珠等同志的热情接待时,她更受感动,觉得形势确实是有了变化。
过了一个时期白刚直接去找省委组织部,组织部接待的人仍是说不接待。对方冷冷地说:“中组部来信?我们不知道。他们说该解决让他们解决去,我们不管。”白刚一看这态度二话没说又去了中央组织部。中组部接待人员听了白刚说的情况以后连连说:“他们怎么能这样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白刚。白刚又能说什么呢!他比接待的人更不理解:“为什么中组部说了话,省委组织部竟敢硬抗呢?”
沉默,令人心急火燎的沉默。接待人员突然精神一振,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中组部的便笺说:“这样吧,他们不是说两封信没见到吗,这回我给你写封信,你带去交给他们,看他们还怎么说。”写完信又出去盖了章,回来便交给了白刚,好像很有信心地说:“这回可能没啥问题了吧!”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36(5)
白刚真是喜出望外,他知道中组部写信给上访人带去这是十分少见的。他不顾对方是否愿意,便主动地伸出了自己的手热情地握住了对方的手,一再表示感谢,然后马不停蹄地又去找省委组织部。
接待的仍是那位漂亮的女同志,白刚进屋时她正在用一条雪白毛巾擦手,擦完手把毛巾往盆架上一扔,看也不看白刚:“你怎么又来了?”白刚说:“我带来中组部一封信,给省委组织部的。”白刚向她走近一步,想递给她。她连忙后退两步,把双手躲在了背后,好像是害怕这信脏了她的双手:“你说吧?是不是还是你的事儿?”
“中组部说我的问题请省里帮助解决。”她把眉毛一挑,不仅不接信,反而转身走开了:“哎?我不是告诉你了,他们说解决?让他们去解决!”
“按规定我的问题应该由省里解决呀!”女同志说:“那就用不着他们说话了。”
白刚好生奇怪,年轻轻的一个同志,说话口气怎么这么大?连中组部也不放在眼里。便说:“中组部说了,省委组织部不听还听谁的?”那女同志果断地说:“我们听省委的,你告诉他们,右派问题不解决。”
白刚看看再说也是白费口舌,便又立即回北京去找中组部。他满脸沮丧,把信往接待人员面前一放。接待人员奇怪地看了看他:“你还没去?”白刚说:“我已经回来了,他们不接信,还说只听省委的,右派问题不解决。”接待人员沉默了,轻轻地说:“他们怎么会这样呢?……”这回完全是自言自语。又等了一会儿,接待员才说:“你生活很困难,不好让你老跑了,你在北京呆一段时间,我和领导商量一下,直接和省里联系,好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你实在没地方住,我给你开一封信到上访接待站吧!”
对中组部的接待,白刚充满了感激之情,几乎流下了感动的眼泪。虽然事情进行得很不顺利,使白刚颇感意外,但是中组部接待的真诚、热情,却使他感到亲如一家!
他听说不久前人们对中组部没有一点好印象,该办的事顶着不办,对被冤枉多年的老同志冷若冰霜,想不到组织部只换了一个胡耀邦,变化竟然这么大,从政策到态度到作风全变了。省里僵化死硬的态度,曾使白刚心灰意冷,看到中组部的态度,他又增加了信心。
白刚在接待站住了几天听到了许多奇闻怪事。以前他觉得自己就够惨的了,已经是莫大的冤枉,莫大的不幸。看到了许多人更悲惨的遭遇,听到了许多更加骇人听闻的冤案以后,他觉得自己和许多人的冤枉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以前他觉得自己被人无中生有地制造组织集团,篡党夺权等等的罪状太离奇了,谁想到还有那么多案件更离奇,更荒唐。
不久中组部告诉白刚,他的问题和省里联系好了,让他回去等待解决问题。说也许你要等待一个时期,但一定会解决的。白刚喜出望外,眼前一片曙光。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37(1)
形势确实发生了很大变化。1978年下半年,报纸上连续发表评论、社论,催促加快解决右派改正问题。1979年初这类文章更是连篇累牍。文章说,划错多少就改正多少,绝不应划框框、定调子和按什么比例。对那些受冤枉二十多年的同志,要有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一定要珍惜每一分钟的时间,尽可能在较短的时间内把这项工作做好。现在离春节不远了,能在春节前解决的,就不要拖到节后,让那些背着沉重包袱多年的同志,愉快地过个春节吧!
这是多么真挚的感情和令人兴奋的话呀!听了都让人高兴。可是白刚听了这些话只是增加了他躁动不安,本省不仅按兵不动,甚至连点进展的消息也没有。1978年,他等待。1979年初,全国许多右派已经改正,报纸上发表了许多机关右派改正的消息,他仍然等待。这期间他几次给原机关打电话都问不出一点情况,最好的情况是说正在复查,你等着吧!看到报纸上说得那么果断,春节前没解决,春节后该解决了,他又打电话,问是否能解决。
奇怪的是接电话的人竟什么话也不说,不管你说多少你问什么,他只是嗯嗯地应付,打十分钟的电话,对方只有一个字:嗯。对方是在故意折磨他,你有钱打长途?好!你打吧!我一分钟一分钟地拖着你,看你有多少钱?白刚十分气愤也十分奇怪,这种人对中央政策怎么会是这种态度?对受冤枉多年的同志不仅没有一点同情,竟然是这样一种狠毒心肠。他气得把电话一摔,撂了,决定再去中组部告状。
白刚正要出发去北京,原单位突然来了两个人,找他谈落实政策问题。白刚见到来人非常高兴,便开门,让二位到屋里坐。虽然地震已经过去四年了,他们住的还是地震棚,来人一看这房子这么低矮窄小,进门还得低头猫腰,便说:“时间不长,就在院里说吧!”来人便在北风怒吼中对他们两口子简单宣布:“你们的问题已于1979年1月9日经领导批准给予改正,恢复原来的工资级别,恢复党籍。你们应该感谢领导对你们的关怀……”
什么?原来是春节前一个多月就解决了,离现在已经两个月了,白刚听了以后非常不满,没等对方说完便打断了他,生气地说:“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
“工作忙,没有工夫。腾不出时间来通知你们!”白刚说:“春节后我打电话询问过,为什么不告诉一声?”来人说:“是吗?我们不知道啊!”白刚说:“接电话的××,也是分管这个工作的呀!”
“那可能是他一时很忙顾不上说吧?”白刚大声地抗议说:“不!我和他通话十几分钟,问他什么他都是嗯嗯地应付,一句话也不回答,他哪里是忙?纯粹是故意折磨人,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受冤枉二十多年的人呢?”
一直和白刚对话的人一时语塞,另一个人解围说:“这个问题是早已解决了,可是也要等领导决定什么时间通知才能说话呀!”
白刚一想是啊!关键在领导,这些具体办事的哪能做主啊!便又提出了他们的工作问题。来人好像有些惊奇:“工作?还要什么工作?你们不是已经有了工作吗?”
是的,此前县里按中央精神给摘帽右派安排过工作。白刚分在县文化馆。白刚听了来人的话更是惊奇,心里说你们领导还没睡醒吧?建国以前我就是科长,就是二十多年没提级,工资级别比现在的县长还高,平反了还让我在县文化馆吗?白刚虽然生气,却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但是指了指身后的小平房:“你看,我们一家人就一直住在这样的地方,改正以后还让我们在这里吗?中央文件不是说由改正单位负责分配适当工作吗?”
“你们的档案已交到县里,原单位和你们就没有关系了。领导决定,你们这类人不准回城市,只能就地安排。”来人说得理直气壮。他们眼里好像“你们这类人”虽然平反了,仍然是“等外干部”,哪有什么权利提什么要求。
白刚听到这句话十分寒心。不过知道他们也做不了主,说什么也没用。他是个能自我克制的人,不能回城市就在农村干吧!这二十多年在农村,对农民熟悉,我还可以写写农民,写作,不正是自己的愿望吗?在这整个过程中,吴玉萍也是百感交集。刚一听到改正时,她高兴得直想说谢谢他们,很快她就感到了不平,觉得原单位不仅绝情而且不讲理。改正以后什么问题也不解决,就一推了之,连句好听的话也没有。那个谢谢还没出口,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盼望了二十多年,平反了,想不到和原单位却是这样简单冷漠地分手,连工作也没人管。白刚在省里还有不少老关系,一直在台上的和平反后又重新工作的,不少是高级领导人或是握有实权的人物,但他不想再求什么人了。既然平反了,我不管重用不重用,也不管在什么地方,只凭个人的努力,发挥些作用吧!好在自己还可以写作,如果写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那也只好怨自己了。一生中金色的年华都在批斗、劳改、上访中度过了,仅有的一些好时光,还能再在申诉、上访、四处奔波中耗费掉吗?就在这里安心工作算了。
他觉得自己这样做已经够退让够容忍了,他带着这种自我牺牲自我解脱的心情,去找文化馆的领导,愉快地告诉他自己的冤案已经平反了,工作让就地安排。说他来这里虽然只有几个月,但领导和同志们相处都很好,他就在这里长期干下去了。他认为领导一定会欢迎他这种不计名利地位的表示的,既然原来是个摘帽右派时大家相处还很好,现在平反了,还愿意在这里干,不是更好吗?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37(2)
回到宿舍里和同屋的说:“老武!我的问题已经彻底平反了,刚才我已经和馆长谈了,就留在这里,以后咱们就要长期相处了。”想不到老武却非常冷淡,不仅没说高兴的话,脸上还立刻收敛了笑容。头一歪,略加沉思,反问说:“你要留在文化馆?领导怎么说?”
“没说什么,那就是同意呗!”白刚心里很平静。老武斩钉截铁地说:“没说什么?那就是不同意!”
“为什么?”白刚有些莫名其妙,没等老武回答,他又自问自答地说,“不会吧,要是不同意,为什么不告诉我?”老武仍然十分肯定:“你等着啊!”
就像精心安排的一样,老武刚说完这句话,漂亮的年轻女会计便拿着一个厚厚的大账簿进来了,满脸堆笑地向白刚说:“听说你的问题彻底平反了?这可是大喜事,祝贺你啊!”女会计笑得那么甜,那么真诚。说完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你们正说什么呢?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没事儿,闲扯。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没事决不会上我们这寒舍来,你有事儿你先说。”老武很客气。女会计说:“那我就先说,是这么回事儿,刚才馆长把我叫去了,问我还有多少钱。我说一共还有五千多元,到年底只够发工资的,只有几百元富余。除了少量办公用品,什么钱也不敢花了。这不,他就说到老白同志,他的工资还得从一月份平反时补发,全年开支多出一千大几百,工资都没法儿保了。馆长让我向老白同志汇报一下。”说着他翻开了账本,翻到现金结余的最后一页说:“你们二位看看,咱们馆里现在就还有这些钱。老白每月一个人的工资就顶咱四个人啊!”
没等白刚说话,老武先喊了起来:“你们这不是下逐客令吗?人家受冤枉二十多年,刚平反恢复工作,你们这样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女会计一脸无奈:“不是下逐客令,是庙小留不住大神仙啊!”
白刚本以为自己甘愿留在小小文化馆是十拿九稳的,谁知这里也不能留他。万万没想到,平反后仍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多余的人。原单位把他一推了之,这里又不愿收留。白刚心中虽然满腔悲愤,但是看到女会计那期待的眼睛,还是心平气和地说:“好吧!你们也不用为难了,我无所谓,在哪里工作都是一样。”他脑子里还是多年的老规矩,一切依靠组织。便说,“在这里不行,那就和馆长说说向上级反映,由组织另行安排吧!”
女会计看到白刚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觉得奇怪,真是让人整傻了,简直可笑。只是由于白刚是个老同志,才没有笑出声来。不过她还是快人快语十分惊讶地说:“唉呀!什么组织安排,工作得自己跑!”这回是白刚十分惊讶了:“自己跑?工作不都是由组织安排吗?”
二十多年前,他从来没有自己跑过工作,肃反时只是领导怀疑他自己活动调动工作便惹来一场大祸。他的大学同学,是全国作协领导的秘书,想下去体验生活,领导提出让他选一个合适的人代替,他提出了白刚,领导同意了,中央已发信调动,他的朋友担心他可能不愿当秘书,便给他写信说不要失去这个机会,当二年秘书也可以下去,就可专业搞创作了。
这信被领导知道了,不但不放他走,反而说他是“非组织活动”,引起了组织上怀疑。正巧这时已开展了“反胡风反革命集团”运动,便对他进行调查,一调查这个朋友有胡风分子嫌疑,白刚便立即成了胡风分子的重点对象,在肃反中长期被看押批斗。这件事他一直记忆犹新,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怎么还能离开组织自己去跑工作呢?
面对白刚的惶惑,老武说:“工作是得自己跑。你想想文化馆这么个小单位怎么能安排你的工作?”老武一说,他觉得真是形势变了,也只好如此。白刚觉得这儿归文教局管,便想找文教局长谈谈,哪怕当个中学教员也行啊!但是到了文教局连个股级干部也没出来,只是个小青年接待他,当白刚说明来意后,别看是个小干部,倒很干脆:“你哪儿也不用跑了,县里没法留,唯一的出路回原单位。”
白刚把原单位的话说了一遍,对方说:“谁说也不行!县里没地方安排。右派一平反,光教员就回来二百人,往哪儿放?”说到这儿,小青年也是满腹牢骚:“咱国家真是穷折腾。当年一下子打那么多右派,‘文革’中又清理了一大批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