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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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先生,您到底在做什么实验?居然能把自己变成一只老鼠。”福兰一边过滤,一边好奇地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变形术么?可真是神奇呀。”
“天,你真不识货,你居然说这伟大的成就是变形术?毕竟是普通人,假如是另一位魔法师,早就吃惊得连眼珠子都飞出来了。”魔法师的语气充满了自豪。
福兰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我先前并没接触过魔法世界的奥秘,但在传闻中,变形术不就是能变成任何动物的法术么?”
“变形术只是任何法师施展解除魔法就能破解的二级法术,而且只能单纯的改变外表。”魔法师耐心地解释道,“你听说过德鲁依么?”
“曾经在教廷的宣传中听说过,那是一群自谓为野兽的异教徒,据说,他们连审美观都和野兽一样,甚至还会与野兽交配来繁衍后代。”
“噢,少提该死的教廷,除了造谣,那些主教们还会干什么呢?”魔法师忿忿不平地说,“任何人在他们眼中都是异教徒,就连法师召唤个骷髅什么的小怪物,都会被说成是把灵魂奉献给了魔鬼。”
“德鲁依的自然系法术在法师眼中虽然不值一提,但他们的变形自身却是法师万万不及的,一位德鲁依长老甚至能变幻成巨龙,并且保留喷吐、龙威等只有真正的龙才能施展的技能。橡树之路到底还是有其独特之处。”
“十年来我一直在模仿德鲁依的天赋,企图创造出真正强大的变形术,我的研究在早些时候终于有了突破。虽然暂且只能变成老鼠、蛤蟆等弱小的生物,但就算是圣武士的真实之眼,也无法解除变形。”
“但这差点害了自己,在大半个月前,当发现自个已经能用法术模仿一些低级德鲁依变形的技巧时,我迫不及待地施展了法术,然后,正如所料,自己变成了老鼠,一只货真价实的老鼠,敏捷的跑动,比人类杰出的听力以及微光视感。”
“我在塔楼里狂奔,完全以老鼠的感知来体会这个世界,等筋疲力尽后,想恢复人类之身时,才懊悔地发现,自己忘了事先调配好还原术需要的媒介。”
“请再次接受我的感谢,如果不是你及时来到,估计我只能靠啃木头过活了。”
魔法师的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不过在福兰看来,一只笑得像人的老鼠,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亲爱的福兰,你已经赢得了一位魔法师的友谊,但想保持这种友谊,请不要将今天看到的向他人述说。只有当能变成牛头人、蝎尾狮等强大生物时,我的研究才算派得上用场。否则我会被嘲笑成花了十年时间来研究如何变老鼠的怪人。”
“当然,请相信一位检控官的嘴巴。”福兰说。
坩埚里的透明黏液已经冷却了,呈现着绿油油的光芒,原先恶心的气味也转变成淡淡的清香。
“我没办法在非人型的状态下冥想,偏偏魔力在先前的实验中消耗得所剩无几,勉强能施展一次还原术。”魔法师一边说,一边跳进了埚里,在里面打了个滚,然后又蹦回地上,动作灵活极了。
音节古怪,完全无法辨识其中含义的句子缓慢而优雅地从魔法师嘴里吐出来,即便肉眼也能看到,空气似乎成为了看得到摸得着的薄膜,在魔法师的老鼠身躯周围扭曲氤氲,福兰惊讶地瞧见一只老鼠逐渐变成了人类。
这种体验确实是一辈子都难感受一次的。
那是一位四十岁上下,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浑身赤裸,面容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这并非贵族常年养尊处优,肤色白皙得能看见蓝色血管的“贵族白”,明显是长期不注重饮食所造成的营养不良。
魔法师舒服地伸了下懒腰,用手指梳理了下脏乱的头发。刚想走上几步就猛一磕碰,啪的摔倒在地上。
“该死,我都忘了怎么用两条腿来走路。”魔法师气急败坏地抱怨道。
“威廉先生,也许我能荣幸地请您吃顿晚餐,嗯,以现在的光景来看,应该是宵夜了。”福兰伸出手帮忙法师爬起来,“当然,您能先去洗刷下,再穿套衣服,我会在塔楼外等您。”
走出塔楼,繁星像细碎的宝石在夜空闪烁,月光之下,那片望不到尽头的暗蓝粼粼闪耀,潮湿的海风阵阵抚过,让福兰觉得很舒服。
“老爷,您终于出来了么。”声音中带着点哭腔,渔夫遵守承诺地将船停靠在岸边,不知道已等待了多久。
“如果他知道将有一位真正的魔法师搭乘渔船时,会是怎样的一幅表情呢。”福兰望着渔夫,满怀歉意地想着。
第七章 庇护
“魔鬼,你这个狡诈的魔鬼。”当歹徒被判处终身监禁时,他绝望地朝福兰吼叫。
“噢,亲爱的先生,在地狱等我吧,也许六十年后我会去探望您。”福兰收拾着文书,有气无力地随口回答道,他无心庆祝自己的胜利。
连着几晚的四次可让他腰酸背疼。
骑士如果在竞技场上抡倒了一群对手,拥护者会要求他在下一次竞技中能有相同的表现;商人如果某天卖了打折的货物,顾客会埋怨恢复原价的商品好贵。
同理,如果一个男人在床上来过四次,那么当只能应付三次时,会招致情人藐视和怜悯的眼神。
对福兰来说,小野猫的火辣礼物越来越难以招架了。
这多少在男人的自尊上留下了阴影。
俏皮话引发了观众们的掌声,不败的律法代表,年轻、英俊、单身,这些都让福兰的人气指数遥遥上升。
在第一庭,福兰越来越受到重视,而且,人们惊奇地发现,他还赢得了那位魔法师的友谊。
威廉大师可一直是副生人误近的冷面孔,当看到他和蔼可亲地朝着一个法庭小职员打招呼时,所有人都寻思着其中的意义。
莫非这个叫福兰的新人,是大师的亲戚?又或者,是因为天赋,被看中成为了魔法学徒?
无论哪点,当一个人背后站着位魔法师时,就代表了他前途无量。
如果福兰知道了这些猜测,估计会在心里苦笑,威廉先生曾经在无聊时,测试过他的天赋,然后毫不客气地说,“你对奥术的契合度,和石头没什么区别。”
流言传到安玫耳朵里时,小野猫曾经好奇地问东问西,被缠得没办法的福兰,只好用嘴巴和舌头,把喋喋不休的话语给堵了回去。
他和这位魔法师的关系,只是单纯的人情。
当然,一位魔法师欠你一个人情,总比你欠魔法师一个人情好。
人类是一种容易忘记苦难的种族,不到半个月,费都连续杀人案带来的恐惧,渐渐沦为餐桌上打发时光的有趣话题,人们一边猜测着凶手的身份,一边嘲笑巡警队的破案能力。
“魔法师又不是警犬,总不能指望我用鼻子闻出凶徒的行踪。”威廉在努力工作了几天后,扔下这句话,又奔回了魔法与炼金的世界中去了。
庆幸地是,午夜屠夫仿佛人间蒸发了般,没有再次出手。
世道又安静了下来,再也看不到市民们惶恐不安的神情,除了被上头催促得多了几根白头发的巡逻队探长,其他人都很满意。
三个月的见习期快结束了,福兰憧憬着自己的职位。
虽然大检控官卡米罗非常欣赏他,也表示过会支持他留在第一庭,福兰谨慎地对这承诺表示感谢,他希望一切按规矩来。
假如应最公正的法庭,也讲究人情关系,那么,这世道还有什么能值得信赖呢?
能成为第一庭的直属检控官最好,实在不行,去地区法庭也行,也许苦一点,私下去找几份兼职,使薪水足够租上带小阳台的大屋子。
福兰曾经委托地产商人打听过,在闲暇时也考察了商人推荐的几间屋子,有贵族的旧居,也有新兴公寓的空单元,都很不错。
“天,真不像四十多年历史的老宅子,保养得太完美了,我爱后庭的那片蔷薇。”
“这里也不错,虽然是公寓楼,但从高处看窗户外的街景,实在太美了。”
陪伴他一起去的小野猫,每到一处,都兴奋得不行,福兰从她漂亮的大眼睛里看到了梦想的星光。
“真想早点搬进来,奶奶还没享受过这么大的卧室呢。”和地产商人告别后,安玫意由未尽地感叹着,然后挽着福兰站在屋外,着迷地注视着梦中的大房子,直到天黑。
幸福总是让一切都变得很快活。
所以,在最后关头,福兰谨小慎微,想躲避开不利的麻烦。
麻烦的源头,就是那位金雀花的大小姐。
似乎这位大小姐,对聪明人有特别的偏爱。
有几回,佩姬会邀请他共进晚餐,就餐地点经常是宝钻大街最有名气的几家酒店。那儿光从侍者的素质就能估摸出绝对名不虚传。
每位侍者都能熟练地说出哪一年份红酒的味道,适合用什么食物来搭配;什么种类的酒水,是在口腔的右边多尝一点,还是在口腔的左边多尝一点好。
甚至领班,还精通几门外语,举止优雅绅士。
和他们比起来,福兰似乎觉得自己的品位和学识,都逊上一筹。
所以每次点菜时,福兰都闭口不言,看着佩姬认真地考虑,喝三四年的葡萄酒,该选择山羊乳酪还是蓝纹乳酪。
这个姑娘做什么事情都追求完美,完美到繁琐。
乍一看,佩姬似乎是个傲慢的大小姐,她用不屑的态度对待着身边的人,和每个人保持足够遥远的距离。但福兰感到那不过是个假象。他意识到姑娘内心十分孤独。
有时福兰会劝解她应该对同僚更加友好些,但姑娘露出厌恶的表情说道,“不能足够优秀,懵懂地过着日子,这样的人和猴子有什么区别?我为什么要友善地对待猴子?”
福兰被姑娘的毒舌呛了几回后,放弃了努力。
调教贵族家的大小姐懂得人情世故,可不是他的义务,而且法庭里的闲言碎语多了起来,一个低等贵族和豪门名媛间的暧昧,飞快地在第一庭传播开来。
福兰开始避免和佩姬有过多公事外的接触,本分点是新人生存的基本原则。
不过这位大小姐似乎对福兰的兴趣浓厚,她把福兰看成自己在第一庭值得来往的朋友,两人的晚餐断断续续进行着。
“这盘烩羊眼怎么样?特意订做的。”佩姬问,“看着有些恶心,但味道不错。我挺喜欢的。”
天知道福兰是怎么将一个个圆滚滚的眼球吞下肚子的。
“口感……嗯,口感很奇妙,蛮不错。”出于礼貌,福兰苦笑着说。
打这以后,聚餐时,佩姬总是用他觉得“蛮不错”的烩羊眼来招待他。
“你是个聪明人,我喜欢聪明人,或者说,莱因施曼家族喜欢聪明人。”在几次晚餐后,佩姬突然说。
“呃,过奖了。”
福兰谨慎地回答,他知道大小姐话语里招揽的意图,莱因施曼一族历来视人才为家族繁荣生存的根本。
佩姬摇晃了一下手腕,站在沙龙一偶的侍者赶忙端着银质水壶,重新为空杯蓄上棕红色的蜂蜜茶,姑娘满足地抿了口,接着说,“权势、财富、私欲,总会让现实显得无奈。你非常有才华,但当你满头白发,还为了生计奔波,继续遥望着本应属于你,却被猴子们占据的职位时,悔恨会将你彻底崩溃。而莱因施曼将让这种悔恨不复存在。”
走出宝钻大街的豪华酒店,那辆在不起眼处雕刻着金雀花的马车正停泊在门口,过往着的行人用赞赏的目光打量着拉车的两匹骏马,识货的也许会暗暗惊叹,虽然不是纯种马,但至少也是纯种马三代内的子孙,用它们拉车,实在是奢华的行为。
“请考虑下,莱因施曼从来不会让忠诚的人失望。”马车启动时,佩姬把头伸出车厢,说道。
今晚的夜色很阴沉,黄昏时的乌云一直遮掩着月亮,福兰站在街旁,准备找辆空闲的马车回家,但一会后,他决定还是用走的回去。
很多人觉得,皱着眉头,托住下巴,静坐着思考,实在是充满智慧的举止,所以在游呤诗人的传唱中,经常能听到这般的诗词,“提尔的王者悄然静坐,视线穿过最远的云端,狂野的思绪在脑海挣扎翻腾,坍塌的权柄,顷颓的皇冠,他即将一无所有。日出直至日落,王凝固的身躯终于微微颤动,他离开御座,吩咐随从,于雪夜前行,去那神圣的安诺企求宽恕。”
但真正思考时,静止的动作会让你的大脑产生类似便密的堵塞。我们有理由相信,那位在记载中,裸身跪在教皇厅门前三个昼夜,最终获得加冕的国王,在做出痛苦的选择前,会狂乱地摔碎手边的一切东西,无奈叹息着在房间里来回行走。
福兰不知道穿过了多少条街道。
年轻的检控官无不梦想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大人物,但成为某个家族的附庸,以家族的利益来代替司法上的公正和自由,并不是他的追求。
被金箔包装得再精美的木偶,哪怕是在舞台上扮演帝王,也摆脱不了被扯线操纵的命运。
“找个委婉的理由拒绝吧。”福兰决定,然后在转角处,他停了下来,店铺橱窗里的泡芙、朱古利蛋糕正散发着诱人食欲的色泽。
“给安玫买几块,她爱吃甜品。”数了数钱包里的零钱,福兰走进糕点房,满屋子香甜的气味马上将他包围,让没填饱的胃又开始蠢蠢欲动。
在那种讲究礼仪蹩手蹩脚的酒店里,面对着烩羊眼,是不太容易吃饱。
“丫头泡咖啡的手艺不错,正好用蛋糕来搭配。”提着糕点房的小盒子,福兰愉快地想,步伐愈加轻快。
※※※
饕餮、贪婪、懒惰、淫欲、傲慢、嫉妒,人类总是有着各式各样永无止境的欲望。
那是娇嫩鲜花上的虫子、燃烧万物的野火,在肆意破坏之后,只留下残缺的花瓣,和焦黑,永无希望的废土。
所以有了律法,有了法庭和法官,因为人类,也害怕被自身饕餮的欲望所吞噬。
在人世间,法律约束着大多数人的行为,相对公平地让社会归于守序。
就连国王的意志,也得被律文所限制。
但教廷是个例外。
“世俗的法律无法对神眷之民产生影响。”从教皇到最下等的神父,都坦然地这么认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