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皇后-第3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叹完了两手在衣服上擦擦,很爱惜的还刀入鞘,她一般用三种武器,小匕首藏在肘弯或袖里,方便偷袭或自卫,长鞭栓在腰间,用于逃生或不想杀人时的对敌,只有这把刀,她佩在身后,这许多年来第二次使用,用来大批量杀人。
刀名“弑天”,死老道士传给她时,神色慎重,称这刀中有莫大秘密,不过孟扶摇从未发现过这秘密到底是什么,然而刀确实是绝品,明锐得就像一流杀手对敌时的眼神。
她仰头看看天色,不知何时阳光已经淡去,起了一层层鱼鳞样的霾云。
身后,一直堵在巷子口引开路过的人注意力的姚迅和宗越的手下松了口气,抹抹因为这场惊心杀戮而渗出的冷汗,看孟扶摇的眼光都不同了,老汉一家,早已瘫在地下说不出话来。
只有虽然没有插手,却一直站在孟扶摇最重要的后背位置,有意无意掠阵的宗越平静如前,甚至还微微笑了笑,道,“该是我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他上前,取出一个小瓶,在每具尸体上撤了撤,那些伤口立刻狰狞的扩大,发出肉体焚烧的滋滋声响,血肉逐渐消融,骨骼逐渐软化,最终化成了一摊细碎的骨屑,被风一吹便飘散在天地间。
一个人在这世间的全部痕迹和存在,便在弹指间被消弭。
老汉蹬蹬蹬的奔过来,急急的拽宗越和孟扶摇,“快走,快走,戎人经常在外游荡,有群人要过来了!”
孟扶摇扶起老汉媳妇,道,“这批人失踪,定有他们的同伴寻上你家门来,你们赶紧和我走。”
她匆匆离去,宗越本想留着,看完这些尸体全部化尽再走,忽然眉心一皱,脸色一白,他伸手抚了抚心口,侍候他的属下赶紧上来,拥着他离开。
当这场杀戮的制造者全部离开,巷子中的人才如梦初醒的从震惊中醒过来,他们惨白着脸互相望了望,都在对方眼中看见深切的恐惧,然而那目光一碰就掉开,所有人都擦擦身上被溅上的血迹,默不作声的走开,回家,将门闩牢牢栓紧,将门用顶石顶上。
他们虽然在生命威胁之前有直觉的趋利避害之举,然而到了这时也会自觉的维护孟扶摇所造成的局面,都准备沉默的,将这个下午发生的事情永久的埋在心里,直到危机真正过去。
危机真正过去了吗?
昏黄的夕阳降下去,暗昧的月亮升上来。
今晚的月像是蒙了一层雾气,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那些街巷、小道、树木、建筑,都朦朦胧胧罩在一片灰色的流动的雾里。
小巷里的水沟,先前漂在水里的鲜血已淡去,水面反射着一层粼粼的光,水沟旁生着暗褐的野草,形状有点怪异。
水沟里伏着的先前那最后被孟扶摇一刀穿身的“尸体”,突然动了动。
无极之心 第十八章 步步紧逼
月色惨青,照上沟渠。
沟渠里漫生野草,将那尸体掩在当中,良久,那具“尸体”手指一蜷,抓住了沟侧的野草,挣扎着,缓缓支起身体。
他喘息半晌,一点点从泥浆里爬起,满身的鲜血和淤泥,不住从衣角往下跌落。
他背后一道狰狞的伤口,足足好大一个洞,翻出血肉露出白骨,在深浓的夜色里,看上去令人惊心。
那是孟扶摇最后一刀穿三人捅出的伤口,其实原本没有这么大,中刀刹那这人借着冲力前冲跳进沟里,背心里的伤根本不致命,但是宗越的化骨散帮了忙,将伤口蔓延开来。
至于为什么没有继续蔓延,像那其余十几具尸体一样化为骨屑飘散,宗越如果在这里,看见沟边那奇形怪状的草,就会明白了。
“钩草”是宗越化骨散里一味主要成分的最大克星,这草一般生在峭壁边,如今竟在这沟中出现,这人跌落时压碎钩草,断草落入水中,被贱起的水花又带起,冲入了他背心的伤口,阻断了化骨散进一步腐蚀的效力。
难得使用的化骨散,居然遇上了钩草,数量很少的钩草居然生长在这小、城陋巷的水沟旁,又恰巧救了这落入水沟的戎人一命,使他成为这场灭口杀戮里的漏网之鱼,这世事之奇巧,只能说冥冥中自有天意。
天意要让密织的秘密之网撕裂一道缺口,来造就一场乱世烽火,成全一个女子的绝世之功。
那戎人挣扎而起,在惨淡的月色下一阵喘息,粼粼的沟渠死水倒映着他的脸,一脸不甘的戾气。
他摇摇晃晃站直了身体,弯着身,扶着墙和树,一点点的挪出了小巷。
月色下,小巷青石板路上,留下两行沾着鲜血和泥浆,一路远去的脚印。
月色降临的那一刻,孟扶摇正扶着胡老汉媳妇,敲响了县永苏老爷的官署的门,她们原本先去了护民所,不料所丞不同意这一家人入住,需要城主或县丞亲笔命令才可以,孟扶摇只好带着他们去县衙,反正她和宗越原本也是要去那里拜会城主的。
不料县衙大门紧闭,孟扶摇敲了半天门,才有一个衙役懒洋洋出来道,“都什么时辰了。敲什么敲?惊扰了大人休息,有你好看!”
孟扶摇忍了忍气,不想和这狗仗人势的势利小人计较,尽量平和的道,“这位官爷,麻烦通报,这妇人一家被戎人欺负,连屋子都被烧了,需要老大人手令求护民所庇护……”
话没说完那衙役就变了脸色,连连挥手道,“戎汉私人械斗纠纷,本署一概不受理,回去回去!”
孟扶摇怔一怔,怒道,“不受理?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城主的意思?”
“你傻了吧?”那衙役一脸新奇的看着她笑,“城主大人不在县衙的,他在城东自己的庄子里,衙里是县丞大人,这自然是大人的意思。”
“那给我传报县丞。”
“你算什么东西?”那衙役斜着眼,“你说报就报?我告诉你,这种事苏大人绝对不会管,别在这啰嗦了,早点滚蛋吧你。”
孟扶摇抬眼看看他,突然笑了。
她这一笑,老汉一家人看这衙役的眼色就像看个死人,这家伙不知上下,竟然敢惹这杀神!
孟扶摇却突然一扭身,大步走到官衙前的登闻鼓前,抓起鼓槌,狠狠一敲。
“嗵!”一声巨响。
那声音巨大得令人震惊,如巨雷滚滚,瞬间穿透黑暗震散浮云,啪的一声,登闻鼓从前到后突然穿出一个洞,鼓槌从洞中飞出,重重砸在官衙大门上,又是一声轰响。
轰响声里孟扶摇清晰的道,“登闻三击血沾襟,这烂鼓居然一击就破,那么下一击我只好敲大门,大门敲完我敲人的脑袋,到时候我的衣襟会溅上谁的血,我可就不保证了。”
衙役呆在当地,他呆滞的看了看原本很结实现在破得一塌糊涂的鼓,再看看被飞出的鼓槌砸出一个坑的包铜的大门,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赶紧道,“我去通报,我去……”
“不用去了!”一声冷叱传来,大门忽然打开,一个尖脸老者已经站在了门后,他身后跟着大批衙役,守门的衙役急忙小步奔过去行礼,“大人!”
县永苏大人铁青着脸一挥袖,怒道,“什么人胡作妄为!竟然毁坏登闻鼓,辱我堂堂公廨威严!当真置我无极朝廷于无物吗?”
孟扶摇瞟着他,这就是一县副官苏老爷?就是身负守牧一方重贵明明是个汉官却置万千汉民不顾,任他们被戎人欺凌任他们陷于水火的苏大老爷?
孟扶摇盯着他,下意识的在磨牙,磨了半天却突然把锋利的牙齿一收,笑眯眯的上前,一个温文尔雅的长揖,“见过苏大人。小子失礼了。”
“你现在知道失礼了?可惜惊扰本官的罪由不得你区区一句话便可罢休!”苏县永愤怒的看着这个前倨后恭的小子,越发肯定他是被自己的浩浩官威所折服,很威严的一甩袖子,“来人,拿下他,先枷号三日,叫这些刁民,看看不知进退的下场!”
衙役轰然应了,上前去拿孟扶摇,孟扶摇眯着眼,毫不抚拒的任他们绑了,宗越一直平和的站在一边看着,也没有干涉的打算,只在看一个衙役手脚粗鲁并碰着孟扶摇肩头时,眼神才微微跳了跳。
孟扶摇被一堆衙役推搡着向里走,衙役的手狠狠卡在她纤细的肩头,宗越的眉梢又跳了跳,突然道,“慢着。”
孟扶摇哀怨的回头看他——丫的你太没耐性了,我还想玩呢。
宗越不理她,只是袖手温和的道,“苏大人,这个人你不方便枷号。”
“嗯?”苏县永皱眉看着宗越,“你以为你是谁?可以在这堂前对本官指手画脚?”他鼻孔朝天,看也不看宗越,不耐烦的一挥袖,“带走……”
他话声突然顿住。
对面,宗越伸出的掌心,一块黑色令牌静静躺着,浮雕的金色“德”字熠熠生光。
德王令牌,象征皇族贵胄,德亲王亲临。
“在下姓宗,单名越。”宗越语气温和客气得如对挚友,娓娓和煦,“在下不才,蒙德王殿下抬爱,赐王府及封地任意通行之权,别说苏大人这七品县令的大堂,便是德王殿下的虎威堂,在下若想站在堂上说几句,想来也是可以的。”
苏县丞僵在了原地。
宗越!
这是个几被神化的传奇男人。
出身神秘无人能知,自幼师从医仙谷一迭,天资颖悟青出于蓝,二十岁开始行走五州大陆,活人无数,五洲大陆崇尚武学,皇族都会武,伤病是很难免的事,伤病这东西也不会因为谁地位高尚便不降临,因此大夫一向地位超然,更何况宗越这种颠峰人物,更是各国君主都曲意笼络的人,他早已得五洲大陆诸皇族特许,见君主不必拜,各国王公想见他一面还得辗转请托,各国贵族欠他活命恩情者不计其数,虽然只是个大夫,但是地位和号召力远超一般王公,可谓登高一呼,万众景从。
如果说长孙无极是政治领域的神,宗越就是生命领域的神,前者收割领土,势力,和人命;后者拯救伤痛、疾病,和人命。
像苏县丞这种身份,平日里连宗越一幅衣角都摸不着,他瞪着对面白衣如雪,光明清洁的年轻男子,吃吃的说不出话来。
宗越却只是微笑着指了指孟扶摇,客气的道,“可以把我的朋友放开么?”
“……啊,可以可以!”苏县丞急忙挥手命令放人。
他要放人,孟无赖却不依了,刷的一跳让开前来解她绳索的衙役,“解什么解?我还要枷号呢,边去!”
“不解!就是不解!”孟无赖灵活的左窜右跳,坚决拒绝衙役解绳索,“枷号啊,枷号我啊,放了我,还怎么让姚城百姓看看‘不知进退’的下场?”
一边嚷一边三避两让的便窜进了大门,一路从青石甬道上蹦进内堂,“枷呢?站笼呢?快上啊!莫要浪费时间!”
衙役们看她这小人得志的嘴脸,都无奈的放开手,求助的看向苏应化,苏大人怔了半晌,悻悻的一跺脚,快步上前,亲自伸手去解孟扶摇的绳索,”小兄弟,是老夫唐突,你莫见怪……”
孟扶摇身子一侧让开他的手,正色道,“草民是安分良善之民,坚决遵从老大人教化,老大人说枷号就一定要枷号,说站笼就必须要站笼,草民不折不扣,坚决执行。”
“你……你……唉!”苏县丞脸色铁青的呆了半晌,才尴尬的道,“是老夫不如……老夫给你赔不是……”
孟扶摇等的就是这句话,笑嘻嘻转过头来,道,“老大人真要给我赔不是?”
“是老夫唐突失札……”苏县丞抹了一把汗,他向来是个能屈能伸八面玲珑的琉璃蛋儿,要不然也不会给派了来这戎汉杂居的复杂地盘来给戎人城主做副手,来了之后发现戎人城主阿史那性子刚厉彪悍,就越发的做小伏低,将“调和”戎汉关系的重责发挥得淋漓尽致,凡是戎汉之争,必偏戎人,凡汉人有所抗争,必镇服汉人,换得在阿史那强权下的安稳日子,如今德王大军就在三十里外,宗越又是德王礼遇的贵客,打死他也不敢得罪宗越的朋友。
“那好。”孟扶摇笑得比他还客气,“老大人那么有诚意的赔不是,我怎么好意思不接受,既然诚心要赔礼,那么老大人放不放我不要紧,先将那家子安顿了吧?安顿了他们,我心情就好了,我心情好了,就决定不枷号了。”
苏县丞悻悻盯着她,进堂写了个手令交给一个衙役,命他带老汉一家去安置,看着那家人离开,孟扶摇这才伸了个懒腰,啪啪两声,捆的紧紧的绳索随着她这一懒懒的动作全部断裂,一截裁落在地下。
苏县丞瞪着那轻描淡写被挣断的绳索,脸色铁青,眼底却闪过一丝怯色,赶紧微笑让客,“后堂请,请。”
孟扶摇却站着不动。
“苏大人不必客气了,现在也不是客气的时辰,”她神色慢慢沉静下来,眉宇间生出凛然之气,“大人,危难在即,百姓将堕于水火,你当真一点打算都没有吗?”
愣了一愣,苏县丞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一边猜测着她是不是朝廷派下来的观风使,一边斟酌着答,“这个……戎人势大,性子又刚烈彪悍,撩拨不得,当徐图缓之,徐图缓之……”
缓你个毛!孟扶摇的火气蹭蹭蹭的上来,上前一步道,“老大人现在,缓之,也可以,就怕将来轮到刀刃加身的时刻,再想‘缓之’还来不来得及?”
“小兄弟何必这么危言耸听?”苏县丞笑得难看,“戎汉一家,已经在姚城和睦共处几十年,何至于刀兵相见呢……”
“我呸!”孟扶摇在心中恶狠狠吐了口唾沫,脸上却强自按捺了,缓缓道,“大人愿意自欺欺人也由得你,只是大人牧守姚城,将来姚城汉人若真有难,朝廷雷霆震怒,大人也是难辞其咎吧?”
苏县丞笑不出来了,沉着脸道,“这与阁下何干?”
孟扶摇注视着他,摇摇头,道,“无干。”
不等苏县永讥笑,她便一字字接了下去。
“只是本着一个人基本的良知而已——眼见灾难在即,眼见百姓将陷兵戈之火,眼见无辜之人遭劫掠欺辱,生而为人,无法坐视。”
她冷笑瞟着苏县丞,“大人身为姚城之主,能够安之若素坦然至今,在下也是佩服得很。”
“那你又要怎样?”苏县丞给她挤兑得紫涨了脸,半天才愤然道,“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和豢养私兵的城主作对?我一人之力,又如何保护这万千子民?”
“对敌三策,以智为上。”孟扶摇盯着他,朗声道,“大人可以用的办法,其实很多。”
“哦?”
“庇护汉民,集结兵卫,邀护军进城驻扎,武力镇服戎人,此下策。”
“荒谬!别说本县无权请调白亭护军,就算他们来了,大军一旦入城,戎人立即便会暴动,到时便是一场无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