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大周女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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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皇帝双目紧闭,仰躺在背后是珊瑚屏风的沉香木床榻上,一动不动,看来是在昏睡当中。他的身上盖着丝绣锦被,床榻上挂着的蚕丝帘帐用玉钩从两边挽起,几个御医围在一旁皱着眉头、捋着胡须,低声商议着什么。
床边除了几个待命的宫女以外,还跪坐着一个衣着雍容、钗环华丽的女眷。
看见左瑛走进来,几个御医和宫女都立刻纷纷行礼,只有那个女眷没有回头,好像什么都没有觉察一样。
“见过皇后娘娘。”即便只是背影,左瑛也认得这个女眷,她就是皇帝的正室,正宫凤仪殿的女主人,李皇后。
李皇后依然不着急回头,耸着削肩啜泣了几下,再慢悠悠地用手绢抹了两下眼泪,才缓缓回过身来。
她约莫二十岁出头,身姿曼妙、云鬓高耸,粉黛略施就已经仪态万方,尽管脸色苍白,双眼通红,也遮盖不住她面容的姣好。
李皇后几乎没去看左瑛一眼就一边又回过头去,一边冷淡道:“公主请恕本宫要照顾陛下,不便起身还礼。”
左瑛很快想起来她的这种不屑的态度背后到底是什么原因。
这时候,那几个御医停止了讨论,当中为首的一个满头白发的御医走上前来朝左瑛和李皇后一行礼道:“皇后娘娘、公主殿下,请移驾内堂,容臣详加禀告。”
众人正要举步,忽然听见床榻上传来皇帝虚弱的声音:“不用回避……就在这里说……朕要听……”
“陛下!”李皇后看见皇帝醒过来,立刻扑到床边,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那张原本意气风发、俊逸神飞的脸庞,竟然好像就是在晕倒前的刹那间变得如此枯槁憔悴,令人心酸。
“是,陛下……”几个御医唯唯诺诺,不敢忤逆。
为首的那个年迈的御医一拱手,吞吞吐吐道:“禀告陛下,陛下五脏虚乏衰竭、脾脏臃热肿胀……因而才会咯血晕厥……”
“那到底是什么病?应该如何诊治?”李皇后追问道。
“这……”年迈的御医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恐怕是陛下操劳过度、积劳成疾所致……”
“恐怕?!你们看了半天,居然还确定不了是何种病症?!”李皇后站起来,激动地朝御医咄咄紧逼,“你们、你们是想人头落地吗?!”
御医们吓得纷纷跪倒,忙不迭磕头求饶道:“臣等无能……请皇后恕罪!请皇后恕罪啊!”
“朕问你们……”皇帝虽然精神不振,但是头脑却依然清醒,他似乎听出了御医的话有所保留,“朕的病……能不能治……”
“陛下!”李皇后又哭倒在皇帝的床边,“陛下洪福齐天,很快就会百病消除、康复如初了。”
“你们……老实告诉朕……”皇帝根本无心理会李皇后,他这时候说出每一个字好像都在耗费着极大的精力。
“回陛下,”那年迈的御医直起腰来,战战兢兢道:“臣等无能,只怕陛下已经病入膏肓,臣等……”
“你们胡说什么?!陛下还年富力强、如日中天……你们!你们……”李皇后以手捂脸,哽咽住了。
好端端一个二十多岁棒小伙,既不是每天20个小时对着电脑,又不是给富士康打工,怎么轻易就操劳过度、病入膏肓了呢?左瑛嗅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
但是不管皇帝得的是什么病,这些御医是否有所隐瞒,他已经医药妄效恐怕是真的,因为宣告皇帝无药可医,是要担负杀头的风险的。
“皇后,替朕传、传尚书令……”皇帝用虚弱的声音命令道。
李皇后刹住正要继续质问御医的嘴,忙吩咐旁边一个内侍去办。那内侍答应一声,匆匆离开了房间。
“瑛儿。”皇帝抬起无力的眼皮,看着左瑛。
听见皇帝叫自己,左瑛走上前去,跪在他的床边。
“瑛儿,朕……没奢望过自己能有父皇和太祖皇帝的丰功伟业,只想、只想铲除奸佞,匡扶社稷……守住我贺兰氏祖孙三代的基业……没想到……”皇帝的忽然身体一抽搐,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陛下!陛下!……”李皇后趴在皇帝的身旁,泣不成声。
左瑛伸手擦拭着皇帝嘴边的鲜血,早已在道上见惯生死的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内血液的亲情羁绊,在手指触碰到那鲜红温热的液体的刹那,并不多愁善感的左瑛,居然感到一阵隐隐的心痛。
“瑛儿,”皇帝缓过气来,继续艰难道:“朕知道,你向来无心于朝政、无意于帝位……你的两个兄长都无法完成的事……朕、朕也不想再为难你了……朕……只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皇帝的眼神变得苍老,“朕,这就让尚书令,拟、拟诏书……将帝位传予太师……他就、不会为难你了……替朕宣太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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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子的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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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声音已经很微弱,如今恐怕只有贴近他的脸的左瑛一个人能听见;其他人包括皇后在内,没有圣旨也不敢凑上前来。
左瑛在心里一皱眉头:缴枪?要我今后靠太师的仁慈活下去吗?皇帝痛定思痛,居然悟出这么个道理来了。
“皇兄,”左瑛将脸凑近皇帝的耳朵,“将帝位传给我,我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即便得到帝位,心狠手辣犹如贺兰楚的,不会留着她这个隐患。如果帝位落在贺兰楚手上,她能做的就只有逃命了。而她左瑛的字典里,恰恰没有“逃命”这两个字。
皇帝已经暗淡无光的双眼中,迸射出莫名的惊诧,“瑛儿……你……”
难道他这个刁蛮任性的妹妹,在刚才的事情中,亲眼看清楚了贺兰楚这个乱臣贼子的真面目,终于大彻大悟了?然而在这个关头有这样的觉悟,还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正在这时候,尚书令独孤明德赶来应诏。因为今日皇帝本来就有召见,所以他一直在路门外等候,这会儿才来得如此及时。
靠着勤恳敬业,从一个九品校书郎逐渐升迁至今日的位置的独孤明德,如今已经是两鬓苍苍,短髯银白。看见皇帝现在这幅模样,心里顿时明白事态严重,忙跪倒在皇帝床前,用已经有点哽咽的声音道:“陛下召见老臣,有何嘱托?”
这时候,皇帝伸手握住左瑛的手,但是已经很难说出话来。
左瑛看着皇帝的情况,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回过头来朝独孤明德道:“独孤大人,皇兄召见你,是要你立刻拟一纸诏书,立我为皇储。”
独孤明德抬起头,看见皇帝紧握着公主的手,微微点头,于是不敢怠慢,立刻到内堂的书案上开始草拟诏书。
皇帝勉强撑开双眼,看着左瑛双眸中那种不敢相信是属于自己的妹妹的镇定和果断,心中讶异、欣慰、担忧……百感交集。他并不是不明白“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只是无法选择的情况下,只能相信贺兰楚尚有一丝顾念旧情了。另一方面,贺兰楚如果真心要赶尽杀绝,即便她在帝位上,他也不过是碍于众议,没那么明目张胆地向她下手;以她的任性鲁莽,又能够在贺兰楚的眼皮底下多活几天?
皇帝心中顿时百般郁结,急气攻心,喉咙一辣,又吐出一口大鲜血来,身上仅余的力气再撑不开双眼。
“陛下!陛下!你睁眼看看臣妾,睁眼看看臣妾……”李皇后再顾不得许多,抢过来捧住皇帝的脸庞,但是看见皇帝闭上眼睛再没能张开,他的头颈也很快失去了力量。
那个年迈的御医也连忙围上前来,查看了一阵后,颓然跪倒在地,颤声道:“陛下……驾崩了……”
眼前的情景让左瑛的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久违的感觉,就跟十年前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时一样。那种感觉叫做“孤独”吗?谁爱这么认为谁这么认为好了,对于她左瑛来说,这不过是一小股挥之即去的负面情绪而已,不是吗?
她从地上站起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因为本来身体就比较虚弱,又跪在地上好一会儿的缘故,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一倒,得亏后背猛然靠到身后一个人的胸膛,又被扶了一下,才勉强站住了脚。
一个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公主,请节哀。”
这个声音无可否认很好听,但是却让左瑛在心里打了个激灵,转过身来。
只见站在她身后的,正是一脸严霜的贺兰楚。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人身高差距比较大的缘故,左瑛竟然感到一阵她几乎从来没有感受到的压迫感迎面而来,稍微把持不住就会让人不自觉倒退两步的程度。
这倒霉孩子怎么还不去结婚?这下好了,皇帝一死,臣子守孝三年,到时候人家姑娘还未必等他,他要再打几年光棍了。
贺兰楚的身旁还跪着手上张开着墨迹未干的诏书的尚书令独孤明德。看来贺兰楚已经看过诏书了。他一撩绶带,跪倒在地,拱手道:“陛下既已将公主立为皇储,请公主发丧,为陛下主持大丧。国不可一日无君,臣将尽早为公主选定吉日,请公主登基。”
这个刽子手又俨然一副托孤之臣的形象出现了,这种行当相信他也已经驾轻就熟了,左瑛很欣赏他脸皮的厚度。
泣不成声的李皇后直起腰来,回头看着贺兰楚,双眼中的神情除了悲痛、畏惧以外还有一丝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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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这种东西在左瑛的经验范畴中,远远超过了追思哀悼或者看热闹、看排场的意义。那是一个以逝者为中心的所有关系脉络一股脑浮出水面的时机。有些东西平常都跟深海里的捕捞网一样潜藏在看不见的水底里,旁人看见的都只是“冰山一角”甚至“海市蜃楼”,只有在这种时候,它们才会像要渔获到了收取的时候一样不得不一览无遗地展露出来,轻易不由得掩饰。
葬礼上出现的人也不光是跟逝者亲近、交好,真心前来哀悼的人;平日关系敌对的人往往也有不少照样参加不误。这里边有为失去一个体现自己价值的竞争对手而唏嘘、希望双方恩怨也随着逝者长埋到黄土里的;也有猫哭老鼠、伪善做作的,甚至还有可能事实上就是置逝者于死地的仇人——只要这种台面下的暗涌没被捅破。
从到访者的衣着、动作、语言、神态,都会透露出许多向谁都打听不到的信息。对于在黑道打滚多年,参加了数不清的黑社会大佬葬礼的左瑛来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善于接收这些信息带来的帮助或者警告,甚至比继承逝者留下的物质遗产更加重要。
黑帮大佬的葬礼尚且如此,更何况偌大一个大周皇室的头儿的葬礼呢?
那个整天只知道贪图享乐的公主留给左瑛的关于朝廷生态的事着实太有限,她不得不抓紧机会好好补补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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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给太师家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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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便是皇帝举行大丧的日子。
天边曙光初现,左瑛乘坐的车驾就停在了宗庙围墙外的门阙中。穿过围墙当中的门庑,宗庙前一片广阔得好像没有边际的广场展现在眼前。
平整大气的青石地板从她脚下延伸,每四块青石板上就站着一个白衣白帻的宿卫,只让开中间一条容人通往宗庙大殿的通道,他们个个神情肃穆、岿然而立,远远看去,如霜似雪,铺满了偌大一片广场。大殿庄严宏伟的墨灰色重檐上也站了一排白袍披发的招魂使,手中的招魂白幡有节奏地招扬起落。
还没步入殿门,从里面传出的挽歌哀乐,夹杂着嚎哭之声已经阵阵传来。
走上殿门前的台阶,随着内侍一声通传,一群一身孝白的大臣迎出了殿门,齐刷刷地在左瑛面前跪下,异口同声地高喊:“参见公主殿下,请公主殿下节哀!”
“免礼。”左瑛一扬手。如果这些大臣一直低着头,这可对她尽快将他们每个人的信息对号入座没有丝毫帮助。
可是,在得到左瑛的招呼后,眼前这群大臣只是齐声答应谢恩,却谁也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在跪在最前面的一人不缓不急地站直身体后,才纷纷起身,就好像他们这个排场并不是要摆给她左瑛看得,而是为那个为首的大臣所设、对他负责,而且全然不介意在左瑛的眼皮底下表现出来。
不用看左瑛也知道,那个为首的大臣正是贺兰楚。
朝廷每年那么多真金白银花在官员俸禄上,原来都是给太师家养狗去了。左瑛在心里冷笑。
贺兰楚让到左瑛的身边一摆手,“请公主上座主持大丧。”
所谓主持大丧就是作为办丧事的主人家,带领跟逝者血缘最亲近的嫡亲,接受四方凭吊了。
左瑛在贺兰楚的陪伴下,在群臣让开的通道中,正式踏入大殿。
大殿内十分恢弘宽阔,眼下已经容纳了四五百分班排列的乐工、僧侣和大臣都还显得空旷;穹顶也足有七八米高,每一条梁栋上都挂满了白幡、挽联,庄严而凄切。
大殿深处的正中央,停放着一座足有一人高的棺木。棺木是由漆成黑色的百年柏木造成,上面雕着浑厚庄重的纹饰,两边镶着巨大的黄铜环纽。
这时候,李皇后也已经跪在灵柩前面袅袅的香炉前。
给脸不要脸的人,她的脸只配拿来擦鞋底。左瑛也懒得跟她打招呼,接过绯羽递上来的线香,在香炉前插上,也跪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大殿外面匆匆走来一个宫女。因为周围气氛格外严肃凝重的缘故,她低着头迈着小步往前赶,不敢过于张扬,但是从她的神色和迈步的频率上看,一定是要急于找她的主人汇报什么要紧的事情。
那宫女来到李皇后身边跪了下来,对皇后附耳说了两句。虽然离得很近,但是因为哀乐奏响的缘故,左瑛只仿佛听见“殉情”两个字。
但是她的好奇不过停留了一秒,随即看见李皇后正过脸来破涕冷笑道:“惠妃那个贱人死得好!”说话的时候眼角似乎还瞥了左瑛一眼,好像故意让她听到一样。
根据李皇后对公主的了解,她下一秒一定会咋咋呼呼地跳起来,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