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相见一千年-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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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惜淡淡而笑:“身处红尘之中,在哪儿有什么区别?”
“姑娘此语颇有禅味,真是我佛家之语。”大通禅师笑赞,又道:“姑娘颇有慧根,若入我佛门,必有一番大造诣。”
这几天大通禅师和辩才法师可是不知说了多少遍劝她入身佛门的话,莫惜只是苦笑不得,她可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无神论者,要她去信那些神神道道,可是比登天还难。不过,她自己虽然不信仰宗教,对有信仰的人还是保持尊重,绝不会在和尚面前说世上没有佛祖云云,因此对大师的劝说每次她都只是笑而不语。不料今日众人面前两人又提起,还真是锲而不舍。
“若是真要远离尘世,慕雪倒更愿做个道姑。”莫惜抿嘴而笑。
“这却是为何?”苏轼笑问。
“做尼姑要剃了光头,可不丑死了?慕雪这头头发可是好不容易才蓄起来的,我才舍不得剪呢!”莫惜笑道。
“慕雪姑娘还是放不下。”辩才法师轻轻一叹。辩才便是那日在灵隐寺为慕雪医治脚伤的僧人,因天竺寺住持圆寂,他便被请到天竺寺当了新住持。他医术高超,这几日都是他为莫惜扎针施药,莫惜方能起死回生。
“慕雪身无一物,无物可放,何须放下?”莫惜淡笑。
“这三千青丝可不是物?”辩才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毁伤?”莫惜回击,辩才无语。
佛家乃外来宗教,断发之举本来就为儒家诟病,认为“大逆不道”,他虽投身佛门,毕竟幼时也是深受儒家思想熏陶,何况此刻苏轼这个儒家子正在此地,他又如何辩驳?
孔子是女人 (2)
“慕雪姑娘若有心学道,贫道倒可收个女弟子。”吴复古淡淡而笑。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慕雪才活过来,可不想就死呢!”莫惜拿“道”的歧义钻了个空子。
吴复古自然也被堵住了嘴。
“今日释迦摩尼和太上老君可都输给了孔夫子。”苏轼哈哈大笑。
莫惜笑道:“儒释道三家并流,本无高下,何来输赢?今夜光风霁月,我们还是求同存异,品茶作诗为好。看这天上月色正好,不如大家以月联诗。”
莫惜方才一直在边说话边泡茶,此刻茶已正好,在众人面前各倒上一杯,茶烟袅袅,桂香阵阵,淡黄的茶汤上浮着点点桂花,却是桂花茶。
“当年步月来幽谷,拄杖穿云冒夕烟。”辩才淡淡脱口而出,好好一句诗也说得像打禅一样。
“千点乱山横紫翠,一钩新月挂黄昏。”辩才刚说完,思聪便张口接道。
“好句好句!小和尚不作和尚也作得个诗人了!”苏轼拊掌而笑。
思聪乃是神童,七岁善琴,十二岁善画,后弃画而学诗,不久便诗才闻名,曾几次和苏轼对答,深得苏轼赞赏。在大通、辩才、慧勤、义诠四大法师和吴复古道长给莫惜疗伤时,他一直在一旁照看。莫惜醒后,见他好玩,经常与他开玩笑,他确实口才超级好,从来不吃亏。莫惜只是妒忌得心痒痒。
“小和尚诗做得好,可会对对联?”莫惜不由挑衅,笑眯眯道:“我这里有副对联,你对不出来可要叫我姐姐。听好了,八目尚賞,赏花赏月赏桂香。”
思聪今年十四岁,身量却和莫惜差不多,大概长期素斋没营养,没长个子。莫惜自来到这个世界上,还没和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相处过,见了思聪自然捡到了宝贝一般,整天捉弄他,还要他叫自己“姐姐”,思聪也是狡黠过人,哪能让她占到便宜?此情此景,莫惜突然想到此联,不由脱口而出。
“十口心思,思聪思明思佛祖。”小和尚思聪却是立即接口,莫惜只是不由喷茶。
思聪、思明俱是辩才的徒弟,此刻俱在旁边侍候,他没答出莫惜预期的那句有名的“思家思乡思父母”,却说“思聪思明思佛祖”,真是又契景又搞笑。
“小和尚真是文思敏捷,子瞻倒还没想出下联呢!”苏轼笑赞。
“龙井寺里龙井水不烹龙井,小和尚你可对得出?”莫惜又挑衅道。
“虎跑山下虎跑泉哪见虎跑?”思聪毫不犹豫答道。
“错也错也,虎跑又不是茶,哪能对龙井?”莫惜笑道。
“女儿国中女儿坊未醉女儿。”苏轼接道。
孔子是女人 (3)
“女儿对龙井可不对……”“大人怎么知道有女儿国?”吴复古和莫惜几乎同时道。
“女儿国?不过我随口掐的,难道真有吗?”苏轼也不由惊奇笑问。
“海外极西之地便有个女儿国,女儿国中只有女子,皇帝为女子,文武百官、士卒兵勇皆为女子,百姓也皆为女子。”莫惜笑答。
“若只有女子,又如何阴阳交合,繁衍后代?”苏轼笑问。
“女儿国中有一条子母河,国中女子到了一定年龄,便去舀那河中的水喝,然后便可如常人一般怀胎十月诞下婴儿。如果诞下的是女孩,便留在国中抚养,如果是男儿,就让其漂洋过海,流落他国。”莫惜答道,自然是用的《西游记》中的想象。
“这却是有趣,这样说来,世间只要有女子便可了?”苏轼笑道。
“如何不可?”莫惜笑道,“就你们儒释道三家创始人可都是女子呢!”
“这却何解?”苏轼笑问。
“《论语》说‘沽之哉,沽之哉,我待价者也。’如果孔子不是女人,为什么要等待出嫁呢?”莫惜笑道。
“那释迦牟尼呢?”苏轼接着问。
“《金刚经》说‘敷坐而坐’,如果释迦牟尼不是女人,何须丈夫坐下后再让儿子坐下呢?”莫惜接道。
“那老子呢?”苏轼继续问,笑意盈盈。
“《道德经》里说……我不记得了……”莫惜实在想不起来那句又长又拗口的句子;只得如实招待。
“《道德经》云:‘吾有大患,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如果老子不是女人,又何必害怕有身孕呢?”苏轼却是接道,哈哈大笑,随即问道:“慕雪姑娘看过《太平广记》?”
“什么?”莫惜疑惑问道,不知道自己说的故事和太平广记有什么关系。
“慕雪姑娘刚才讲的可是《太平广记》中记载的唐朝懿宗咸通年间的优伶李可及的滑稽戏,说三教创始人是女人的可也是这个李可及。”苏轼笑道。
莫惜不由十分窘迫,这个故事对三教创始人如此戏谑,她还以为这个故事是现代人编的呢,没想到竟是唐朝人的发明,亏得自己还在博览群书的苏轼面前夸耀,真是,哎,丢脸丢到家了!
“慕雪姑娘究竟从哪儿来的呢?小小年纪便如此博学多才,却又不能识文断字……”苏轼又笑盈盈问道。
他对眼前这个女子实在好奇,大通、辩才、义诠、惠勒四位俱是杭州高僧,素日少与人打交道,就是他也常吃闭门羹,但为了这个女子,他们四位竟然摒弃佛道之见接受吴复古的邀请施以援手,这固然与吴复古的“神仙”之名有关,但与慕雪的奇特身世只怕也不无关系。
孔子是女人 (4)
吴复古那日在公堂之上说“回魂之术”,“起死回生”,未免有点夸大其词,但是,慕雪两次落海都被海浪抛起,也实在奇异。他不由又想起了慕雪第一次讲的“龙女与柳毅”的故事,还有那次大通禅师说的慕雪是“夺天改命之人”的话,难道,她真的是被龙女施救而还魂的?
“呵呵,辩才法师不是说慕雪是异物么?”看着苏轼捉摸不定的眼光,莫惜淡淡而笑,将球推出去。
“莫非慕雪姑娘真是龙女?”苏轼又笑问。
“若我是龙女,就直接‘飞龙在天’了,才不会呆在这浑浊的人世间。”莫惜笑道。
“夜深了,大家都各自安歇吧!”吴复古打断苏轼探寻的目光,笑道。
一人提起,众人不由都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便各自散去。
花蕊夫人的《洞仙歌》
箫声,好熟悉的箫声。似乎穿透了千年的记忆和时空,交错纠缠在灵魂沉睡的深处,一朝终被唤醒。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
玉簪枝头明月满。
珠帘开,月下缟衣仙子,向我来,对镜菱花欹乱。
天地无纤尘,水晶帘外,见疏星迢递银汉。
试问夜如何?夜凉如水。木槿淡,紫薇香转。
但不问东风几时来?似此般花蕊玉颜催换。”
歌女甜腻婉转的歌声传来,丝竹轻唱、管弦齐奏,月华如水,人面如花。
“母—妃—!”梦中一声惊叫,莫惜醒来,对梦中如此的真实有些恍惚,那个女子的容颜,为什么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自己绝不可能见过……而且,自己怎么会叫她“母妃”?不,是在做梦吧!梦中的主角不是自己也很正常……
莫惜抚了抚混乱的额头,翻了个身,再要睡时,一缕箫声绾入耳际。
莫惜一震,这箫声,怎么跟梦中如此相似?究竟是自己在梦中听到箫声,还是因听到箫声而入梦?亦或者,自己现在还是在梦中?
莫惜的脑子已经一塌糊涂,不弄个究竟根本无法平静,于是起身出门,循声而去。
后山的一块危石上,吴复古一身白色道袍,飘飘若仙。
月华如水,箫声空灵高洁,流淌不息。
“七七姑娘还记得这曲《洞仙歌》么?”吴复古看着莫惜缓缓走来,吹出最后一段,停了箫,和蔼微笑。
“《洞仙歌》?”莫惜一头雾水,突然又回味过来,“七七姑娘?!道长为什么叫我七七姑娘?”
“七七姑娘果真不记得前事了么?”吴复古问道。
“前世?”莫惜理解有误,不由哂笑:“我还来生呢!道长不是道家么?怎么倒神神叨叨的说起这佛家的前世今生?”
吴复古淡淡望着她,幽幽一叹:“一百多年前,贫道与七七公主于摩河池上的水晶宫里有过一面之缘,七七公主果真不记得了?”
“道长你说什么?一百多年前?”莫惜真是笑破了肚皮,“你干脆说我是妖怪得了,一百多岁了还长着十几岁小孩的身体……我看你也就五六十岁,真是说起大话来不脸红……”
吴复古看着莫惜一脸不屑的模样,没有再说话,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不要故作高深了!我才不信这一套!”莫惜看着他似乎意味深长的模样,不由气短,却又蓦然一股火气上来,“我讨厌这样的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你刚才是不是给我下了催眠术?你好没有医德!虽然你救了我,也不能拿我当实验品!我很生气,很生气!你赶快把催眠术解开!……”
吴复古无言,静静看着她发泄,莫惜看着他那样平静的目光,却又无法再“叫嚣”了,看他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样,应该不会说谎,昏迷中的梦,刚才的梦,到底怎么回事?我到底是谁?我真的只是莫惜吗?还是,“莫惜”也只是一个梦?天,好乱,好乱,不要想!不要想!
“姑娘身上有一股异同凡人的灵力,因为这股灵力,姑娘才能起死回生。这股灵力可以维持姑娘七次度过生死劫,七次用尽,姑娘便会魂飞魄散。这次是第一次,姑娘可以不信贫道的话,但日后却要处处小心,否则难得善终。”吴复古淡淡一声,飘然走下危石,向莽林身处走去。
“吴道长!”莫惜回过身来,为自己刚才的无礼羞愧,毕竟人家这么费尽心力的救了自己一命,就算他再怎么胡说八道自己也要洗耳恭听啊!
“姑娘本是夺天改命之人,天命已不可用,今后命数何往都由姑娘自己掌握,姑娘好自为之。”随着淡淡的声音飘来,吴复古的身影没入了莽莽树林。
月光一片,照着他刚才站着的危石,如霜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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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的《洞仙歌》为作者根据苏轼的《洞仙歌》“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倚枕钗横鬓乱。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步韵写成。托为蜀王孟昶写给花蕊夫人的,其中玉簪、菱花、木槿、紫薇均为七月开的花,以众花比花蕊夫人。这首词为蜀王孟昶在花蕊夫人生日之时写给她的(花蕊夫人七月七日生日)。
绿野仙踪
“干娘!”一辆马车在“绿野仙踪”茶楼前停下,莫惜下了马车,谢过车夫,转身奔向正在柜台前忙活的岳大娘。
“啊!雪儿!你怎么来了?”岳大娘自是喜不自胜,迎了出来,又赶快朝里喊宝儿。
“我现在,自由了!”莫惜笑着转了个圈,一脸兴奋。
“绿野仙踪”是莫惜当初给茶楼取的名字。因为官妓除了长官召唤,不可随便出教坊,因此莫惜一直都没来看过,其间,只是叫人给岳大娘传话,询问茶楼的经营情况。岳大娘也时常叫莫惜派去的人给她带些自己做的零食吃。
此番却是四个多月来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双方俱是欢喜异常,宝儿也兴冲冲的跑了过来,一年不见,却是长了不少个头。
“雪儿姐姐!”“雪儿姐姐!”……
过了前边大堂,到后边庭院,一群小毛孩跑出,扑向莫惜的怀抱。
“啊!四喜、天佑、长寿……你们怎么都在这儿?”莫惜惊喜的问着。
“这四个月干娘按你说的拿余下的利润去帮他们交还剩余贷款,大家差不多都放出来了。还有王大姐、张大娘她们,我都请她们到茶楼来做事了。”岳大娘笑道。
“哇,茶楼生意有这么好吗?利润这么高?真是太好了,不过,这么多人,我可要计划收购扩张了!”莫惜笑道,想到第一件事,“干娘,你把这一年的账本给我理理,我算计一下利润增长情况。”
“嗯,都在这里。是宝儿记的账,雪儿你慢慢看吧,我还要去前边照顾客人,叫宝儿他们陪着你。”岳大娘牵着莫惜进了一间房,指着桌上一堆账本笑道。
“嗯,干娘你去忙吧!”莫惜微笑应答,坐下来翻了翻,都是阿拉伯数字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