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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朱草变幽兰(下)-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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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医馆刚开门,就闹哄哄的来了一队官差,说是有人举报他们出售假人参,要对医馆进行搜查。他们二话不说抢先就把铺面和存放药材的仓库搜查了一遍,别说假参了,就连参须都没有找到一根儿。老板知道这件事不简单,便由着他们仔细搜过以后才拿出账本,跟他们慢慢解释。也不敢提自己房里还存放了一些,只推说柜上的人参都已经卖出去了,查无对证,而且一再保证假一赔十。

起先来的官兵们并不相信医馆老板的话,只是调来更多人手,将医馆更加彻底的搜了一次,这次的范围扩大到后面生活区,医馆老板存放人参的柜子自然被翻了出来。官兵们要他当场打开接受检验,老板便当众用钥匙将柜子打开了,里面装的可是货真价实的上等长白山野人参。看到这个结果,官兵们只得灰溜溜的走了!
谁料到了晚上,等医馆老板再次打开柜子的时候,才发现里边的人参居然全变成了指拇大小的萝卜干儿,顿时醒悟过来,定是店里的人勾结官兵趁白天的忙乱,将这批人参调包了。待医馆老板发现事有蹊跷以后,便凭记忆画下了几位领头的官差,暗中拿去找自己在官府的朋友打探,想找出幕后主使者,没想到几日之后得到的结果竟然大出意料,那些官兵全是由人假扮冒充的!

确定这个消息以后,医馆老板当即就决定报官,一心要揪出这个包藏祸心的人!立案以后,真正的官兵很快就再次搜查了医馆。这一次得出的结果却是……与人勾结盗窃人参的正是八斤半!在八斤半的床铺下发现了一百两银票和三根野人参,经过指认这几根人参正是失窃药材的一部分。得到这些物证,八斤半立刻就被收押了起来!
医馆老板自然相信八斤半的人品,想来想去也不难明白这其中的因由,但终究舍不得大义灭亲,将自己的骨肉送出去。虽然不忍心八斤半小小年纪就落得身陷囹圄,但既然闹到了这地步,自己也只能全当蚀了一笔银子,黯然撤案不再追究。当初收留八斤半母子,是出于一片好心,但现在八斤半是再没有可能回到医馆了。八斤半出狱那天,医馆老板去接了他,将他往日留在医馆里的衣物裹成一包交给他,便唉声叹气的走了。

八斤半离开医馆以后,在街坊间的口碑就不好起来,大家都说医馆老板养了一只白眼狼,做了一回东郭先生。八斤半留在那里竟是一份工作都找不到,你说卖身为奴吧,人家咬着耳朵一叽歪他在医馆做过的事儿,刚预备问津的人,全是摆摆手转身就走,还鄙弃的朝他吐几口唾沫。
就在八斤半要饿死街头的时候,一个姓彭的麻子男子主动找上了他。问他要不要到宫里来做工,做的是苦力,工钱给得很低廉,而且要等做满以后才能结算工钱,但管吃管住。八斤半一听有这么好的事儿,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于是这姓彭的做东请八斤半去馆子里搓一顿,答应第二天就送他进宫。这是八斤半长这么大第一次喝酒,一时贪嘴多灌了几口,半醉半醒间仿佛签了一个什么单子,就睡实沉了过去。
第二天这姓彭的果然信守诺言,带着八斤半和几个跟他一般大小的男孩子到了宫门口,然后和他们在此道别,另由几位公公引路领了进去。不过九弯十八拐,最后来到的却不是工地,而是净身房!八斤半和一路的几个男孩子方才如梦初醒,知道自己碰上了人贩子。

一开始几个人都挣扎着不从,带他们进来的几个太监却拿出一叠卖身契,指着名字一一告知,他们是自愿卖身进宫来当太监的,上边儿白底黑字,有摁手印的,有画押的,一条一条清清楚楚。
上头还注明只要没动刀,退了三十两卖身钱就可以反悔离开,可这三十两,八斤半他们是见也没见过,直接就被那彭麻子卷走了,现在也是退不出来的。于是八斤半也想开了,这兴许就是天意吧!自己孤家寡人的个,留在外面必定是要饿死的,倒不如去了势安安心心留在宫里混口饭吃,于是带头第一个走进了净身房。接下来等待他的,就是一段刻骨铭心不堪回首的不归路。
熬过百日之后,八斤半就被分到慈宁宫来跟师学艺。因为小厨房缺一个烧火的,鉴于以前在医馆学了一些医学常识,总管就让他跟着管药膳的魏公公,顺便看个火候,熬几剂保健的草药。

由于我身份比较特殊,又得到皇太后和密嫔的眷顾,以前内服的汤药都是由太医院的医官们亲自动手煎熬,甚至连浴汤也根本轮不到八斤半沾手,他只配伺候一些品级低贱的太妃。这一次若不是魏公公突然犯了哮喘,苦于过年期间人手不足,煮药汤的事儿也摊派不到八斤半头上。
这小子临时听说让他来伺候我,往日没上过什么大台盘,还以为我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大人物,一来紧张,二来自身力气不足,慌里慌张就打翻了锅。一跤子跌下去,不说烫伤了自己,连带其他人的锅也一并端了,眼瞅着时间又抵近了,可把管事儿的气得够呛!

八斤半只记得砸翻了锅,胸口被烫得火烧火燎的,这厢还没回过神儿来,人已经在辛者库了!他总结了一下以往的经验,觉得这次自己是死定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自己居然被抬着送回了慈宁宫,还住进了以前看也不敢多看一眼的大院子。若不是自己胸前的烫伤疼得撕心,还云里雾里的飘飘着以为在做梦呢!

听了八斤半的亲身讲述,我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心酸,反倒把塞住的鼻孔哭通泰咯!我反手抱住他肩膀,轻声哄道,“好孩子别哭了,死者已矣,不要再多想了!至于你义父,他也不是神仙,人说血浓于水,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你要多体谅体谅他!以后你就跟着我吧,说不定还能和你亲姐姐相认呢!”

八斤半通红着一双眼睛望着我,泪汪汪的眼眸里写满了无助和脆弱,吞吞吐吐的低声问道,“那……那万一以后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呢?”

我看着他饱经沧桑却仍带童真的脸,似乎有千言万语都溢在心头,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言话。心一软将他脑袋摁在怀里,发自肺腑的说道,“要是真的见不到了,以后我给你做姐姐,嗯?”

“姐姐……姐姐……”八斤半先是怯懦的呢喃了几遍,不敢相信,最后使劲瘪了瘪嘴巴,抱住我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再也不肯松手,仿佛要诉尽这些年的痛苦辛酸,“姐姐、姐姐!你不能骗我,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八……八斤半害、害怕!”




第六卷 第40章         八斤半的精神信仰

    正月初一死人,真真太不吉利了!慈宁宫当差的奴才们,打康熙四十五年第一天起,就提心吊胆人人自危,充分得出一个结论,太后的屁股摸不得。檀韵的死最后似乎就不了了之了,太后没有追究,也没有人敢主动提起。

一方我又病着,另一方檀韵走了,太后心里也算憋屈,幸得正月往来应酬不断,过了正月十五,便找来萨满法师在慈宁宫做了一场盛大的法事。之后胤祥娶嫡福晋,又喜庆的闹腾了好几天,总算将这股霉气驱散了。嫁为人妇的芸绚和苏敏原打算趁进宫的时间与我聊聊,却被太后一句“别过了病气”就打发了回来,只留下一封书信托人转交给我。

信里说的全是女人间的悄悄话,芸绚在信上提到我们的玩偶店已经策划得差不多,但她们准备延后开业的时间,因为她和苏敏打算在三月份出关一趟。这样一来就正好错过了胤祯和完颜。锦鸾的婚期,作为长嫂的她们可以名正言顺的不参加婚礼。

这段时间老康娶媳妇儿娶得过瘾了,接下来准备嫁女儿玩玩儿。其实这几桩公主的婚事儿也是早就议定好的,只不过下旨让内务府操办罢了。四十五年里一共有三位公主要出嫁,其中两位都是嫁往蒙古。

一位是通嫔纳喇氏所生的皇十女,要嫁给喀尔喀部的台吉博尔济吉特。策凌;另外一位是已故敏妃的皇十三女,她要嫁给蒙古翁牛持部札萨克多罗杜凌郡王毕里哀达赍的次子——仓津。

除此之外的十四公主,比我年长一岁。由于母妃袁氏去世多年,加上自幼身体羸弱,则被格外体恤的拴给散秩大臣一等男爵孙承运。孙承运是振武将军甘肃提督孙思克的儿子,除了袭爵以外,暂时散秩无职,老康特意下赐公主府邸,允许夫妻俩婚后留居京师。

十四公主的婚事儿倒是不急,横竖是在京城里,老康眼皮子底下。那两位远嫁蒙古的公主,婚事儿却是如火如荼的筹备开了。十三公主是十三阿哥一母同胞的妹妹,胤祥又刚刚大婚,定是送嫁的不二人选,少不得抛下如花美眷,奉旨去受那几千里的鞍马劳苦。

至于十公主,她没有成年的同母兄长,便得有康熙随意指派一位了。康熙的原意是八阿哥以下的皇子都新婚不久,预备从几位年长的阿哥里面挑选一位。其中五阿哥和七阿哥一个有刀疤,一个有腿疾,都不太方便,而四阿哥又是胤祯的同胞兄长,这时候离京不太合适,余下的就只有大阿哥和三阿哥了。

三阿哥相较大阿哥显得文弱,送嫁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能征善战的直郡王身上。谁料突然杀出来个疯子,二阿哥胤礽,还嚷着非去不可!老康口谕指定了胤眩返i在朝堂上的反应自然让他万分尴尬!

按说这送嫁是桩苦差事儿,胤礽又是太子,换了别人他想去就让他去吧,可这胤眩唬∷拓返i打小就是冤家,一个仗着是长子,一个仗着是太子,常常相互打压,连累伺候的人受罚,这送嫁的差事儿,霎然变成了一个香饽饽!最后老康烦了,恨不得把这两老儿子都塞回娘胎里,咆哮了一句“都给我滚,你们俩路上闹去”,这事儿才暂时清净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积雪消融,杨柳依依,百花齐放又是一年春天。我和八斤半这一对伤病员也早已痊愈,脸色都渐渐红润了起来。至我风寒痊愈以后,就恢复了每日去太后房里请安的规矩,太后身边缺了檀韵,也没有另外添人,她以前的工作由我和诺嬷嬷分担,倒也兜转得过去。

这天在太后屋里用过午膳以后,我便回到自己屋里歇晌午,稍微眯了一小会儿便走了困意。裹着锦被盘腿披了一件褂子,倚着靠枕坐在通炕上,支开窗户借着和煦的太阳,一边晒太阳,一边做针线。

八斤半突然从支开的窗户外伸了一个头进来,大声一拍窗棂,乐呵呵的给我打招呼,“姐!”

“嗬~~~~~~~~~~”我不妨被他吓了一大跳,一针戳到食指上,反屈手指在他额上敲了一个爆栗子,放在口中一边吮吸一边抱怨,“你这孩子怎么走路没个声响啊,我可是在替你缝鞋子,你还捣乱!”

八斤半垫着脚往屋里凑了凑,蹬着墙面就要往窗户里钻,体贴的说道,“姐,你又在给我做东西啊!前儿才得了一双单鞋,你怎么又在做,没累坏了自个儿!我长个子,穿不过来的,别浪费布料了!”

“去、去、去,走大门进!耽搁得了你几分钟呢!”我隔着丝帕顶着他脑袋将他往外推,一把将帕子摔在他脸上,忍住笑数落道,“也不知道上哪儿混去了,满头是汗!赶紧擦一擦,别招风弄病了!”

没隔几分钟,八斤半挥舞着丝帕,跟猫一样窜了进来。这发育阶段的男孩子就是不一样,现在不过四月初,就比刚来的时候猛冲了一大截,头发也不再营养不良的枯黄了,呈现出一种健康的光泽。

八斤半一屁股坐在承足上,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献宝,“姐,人家才不是瞎混呢!我刚才去了内务府一趟,把你这几个月的月钱领来了!你可真是粗心,都好几个月没遣人去拿了!”

“噢?是嘛,那姐可得谢谢你咯!”以前在永和宫做柔婉的时候,听春桃姐说年例也不过十两,没等到结账的时候我就走人了。不过现在是和硕格格了,应该不少吧!我垂涎的咽了咽口水,笑逐颜开的在他脸颊上捏了一把,夺过他手上的几张银票,打开来看。

谁知一看脸就垮了下来,手都开始抖了,挨张翻了翻,有一种快要晕倒的冲动,“就、就……这么点儿!六……两……二十两……五十六两……搞错没有啊,还有零头!太后赏我的压岁钱都不抵这个数呢!”

“没有啊,真只有这些!”八斤半用双肘支着下巴,无辜的看着我,“我都替你问清楚了!那六两银子是以前你做大半年柔婉的年例,去年最后两个月你的爵位是固山格格,一个月月钱十两!现在和硕郡主嘛,多了一点点,一个月十四两!合计起来,不多不少八十二两!”

“老天,这要人怎么活啊!”我用银票苦恼的敲打着额头,哭丧着脸问道,“那四爷呢,他们那些阿哥得了多少?”

八斤半眨了眨眼睛,掰着指头算了算,慢吞吞的报道,“他们和你不太一样,拿的是年例!太子殿下每年二万两,大阿哥和四阿哥是郡王,一人五千两,有些阿哥是三千两,嗯……七爷是二千五百两,还有拿几百两的!哎呀,当时好多宗亲也派了人去支取,乱轰轰的我记不清了!

不过他们是爷们儿啊,领了年例得拿回去维持合府老小的开销,哪像你只管自个儿花就是!姐,说真的……你也不少了,贵人主子一个月都没你多呢!

更何况还有禄米、皮料、布料、香油、瓜果这些没包括在里面,那只是月钱啊,随意花花而已!宫外一户普通人家,一个月只要不置产业,所有开销加起来,花破大天也不过四五两银子而已,你还嫌弃呢!”

我简直不敢相信八斤半的话,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什么,几两银子?你忽悠我的吧!”

“我骗你干嘛,当初我的卖身钱都才三十两呢!”八斤半见我不相信他,不竟有些委屈,“我……我要骗你,我就是……我就是……”

“好了,好了,我不过随口问问嘛!”看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我赶紧把话兜回来,将几张银票塞回到他手上,“八斤半乖了,这些都给你吧!万一哪天姐姐不在了,遇事儿你也好拿来救救急!”

“我不要!”谁知八斤半竟是不接,愣愣的看了我几秒,一把就将我银票挡到地上,犯起了倔脾气,大声吼道,“姐,你说过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的!你是不是在骗我,你也不要八斤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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