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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霜林醉-第41部分

小说: 霜林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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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衷趺纯赡芑岷λ垦囔@霂眼神变得柔和,忽听陈涟命令,“转头过来!”她沐浴完毕,来到燕霡霂身边。男子充耳不闻,浑不理睬,陈涟哼了一声,伸手将男子面孔扳过,正对着自己。
燕霡霂转头过来,碧绿眼睛扫她一眼,目光中满是寒意。陈涟笑道,“这是什么眼神?”她伸指沾了膏药,在他面颊上红色掌印处细细涂抹,“下次要乖觉些,别惹本姑娘生气。”燕霡霂仍不理会,陈涟撇了撇嘴,眼神闪烁,“纵观世间,五体投地跪求本姑娘医治的人,何止千万?你得此殊荣,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燕霡霂仍旧一脸冰霜,神色淡漠,陈涟终于忍不住道,“你哑了么?不能说句话吗?”燕霡霂闭上眼睛,充耳不闻。陈涟眼珠一转,冷笑道,“你在想那个白丫头么?听说她容貌平庸,连身边婢女都比不上!”又啧啧叹道,“没料想她心肠也坏,你身中剧毒,若非头顶祥云撞上了我,早已成为废人。天下上竟有你这痴种,给她活活整死,还恁般多情!”
燕霡霂嘴角抽动,呼吸也粗重了些,陈涟情知话已奏效,越发得意,举起丝绣香囊,“为你快些迷途知返,这香袋,以后就收归本姑娘了。”凑近他的面孔,娇声笑道,“你刚才满脸春(-)色,是否还在想她?等我治好你伤,你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那丑丫头么?”燕霡霂双眸盯紧了她,终于开口,“等我伤好,第一桩事,便是剥光你衣裳,狠狠杖你!”陈涟不意他说出此语,粉脸红了一红,挥掌便欲掴他,指尖触到他面颊,看男子眼神冰冷,陈涟蓦地收手,反在他面上抚了一把,淡淡笑道,“只怕你没有那样本事!”
当晚,陈涟喂燕霡霂服好药,自去旁边榻上休息。她早早躺下,不一会便已入睡。燕霡霂侧身躺着,他浑身酸软,药力发作,也慢慢睡去。接下里几日,陈涟只喂他药丸,却不准备饭菜,燕霡霂也不觉饥饿。她每日为他扎针,以药水浸泡他全身。渐渐,燕霡霂疗伤时不再拼命躲避她手,陈涟便不再点穴限制他自由。
相处几日,燕霡霂发觉,陈涟每晚酉时准点沐浴,往往要在水中浸泡一个时辰,沐浴之时,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燕霡霂悄悄藏了把剑搁在屏风边上,少女沐浴之时,他藉着剑刃镜光偷看,陈涟全身都浸入水中,也不换气,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一般。燕霡霂心忖,寻常人哪能这般龟息在水中?莫非她是渺国人?渺人携带凝水珠可在陆地行走,但每日须回到水中补充体力,否则全身干涸枯竭而死。陈涟身上并无鳞片,却又不像渺人。
几日过去,针尾再无黑汁,燕霡霂舒了口气,却瞥见陈涟拿出一根硕大银针,搁在火上炙烤,那尖利针锋淬的通红,闪着灼目赤色,刺得燕霡霂心头猛跳。陈涟侧目看他,唇边闪过讥诮笑意,“接下来这针,可是有点痛喔。”燕霡霂心头七上八下,暗暗叫苦。上次听陈涟说,“放心吧,这针一点不痛!”结果她一针扎下去,燕霡霂痛得仿佛被惊涛骇浪抛上了天,再被狠狠摔下,连元神也飞将出去,当即疼得晕去。这次她说“有点痛”,不知道又是怎样痛法?
他故作镇定,却偷偷咽了口唾沫,少女抿嘴一笑,又掷出二十根银针。燕霡霂已习惯陈涟这种没征兆的打法,凝神屏气,握紧双拳忍耐。这次针尖刺入头脸各处穴位,麻酥酥的,却不觉有多疼痛。男子做足严阵以待的腔调,陈涟撇了下嘴,眼神中满是讽刺,燕霡霂心知又被她骗了,狠狠瞪她一眼,陈涟突然闪电般出手,她指间那根硕大根针,倏地跳入燕霡霂头顶百会穴。燕霡霂只觉脑袋轰隆一声巨响,仿佛一柄巨锤猝然敲击到天灵盖上,砸得他脑浆崩出,整个头颅都要四分五裂。燕霡霂“呀”的发出惨叫,忙又死命地咬住嘴唇,他不想被眼前这个女人取笑。
燕霡霂扣紧拳头,疼得毛骨悚然,恨不得飞奔数里,来舒缓头颅内难以承受的剧痛,他眼神毫无目标的四处寻找,想着该如何转移注意,让自己不那么难受——眼前是陈涟白玉般的面容,她肌肤无暇,又仿佛透明一般,闪着少女的青春光泽。医者的那双眸子,如同夜空的月亮,冷定而灿烂,她的眉毛细细长长,与蒟蒻不同,修长柔软的手指,正轻轻捻动他神庭穴上的银针。每当这双手在他身上乱摸,燕霡霂就暗暗发誓,终有一日要将它斩断。豆大的汗珠顺着少女光滑的额头,淌到她美丽的脸上,有一颗流入她的眼角,她轻轻蹙起了眉头。燕霡霂忽然想到,这样疗伤,她的体力损耗定然很大吧!他阖上双眼,不敢再看,只深吸口气,默默地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陈涟终于垂下手腕,有气无力道,“你且忍耐一晚,明日开颅——”燕霡霂睁开眼来,颅顶银针已经拔除,可是脑中还是翻江倒海般疼痛。陈涟满头汗水,面色疲惫,坐在榻边喘气,她似乎想要站起,试了几次,双腿酸软,始终立不起来。燕霡霂勉强瞧一眼滴漏,酉时到了,按照惯例,她应该入水沐浴了。
陈涟脸色渐渐焦急,她扶住床案,咬牙站起,身子摇摇晃晃,却迈不开脚步。燕霡霂猛吸口气,撑肘跳下床,他一把抄起陈涟,踉跄着疾行数步,穿过帷幄,将她投入浴桶之中。扑通水声响起,水花溅了燕霡霂满脸,他眼前一阵迷蒙,双膝软倒,径直跪在了地上。
朦朦胧胧间,燕霡霂看到,陈涟垂在桶边的、如宝珠般白皙润泽的手腕,一寸一寸地干涸枯萎,如同被缓缓抽干水分的花朵,露出嶙峋而苍老的皮骨。燕霡霂头颅仿佛要撕裂开来,他想自己一定是眼花了。迷迷糊糊间,天地便黑了下去。

不似相逢好

陈涟手中小刀,柔薄得宛若竹梢嫩叶,燕霡霂有些好奇,自己头颅,竟会被它切割开来?头顶杲杲灯火,灼的他面颊发烫,几乎睁不开眼,浑身却冷的打战,这是麻沸散起了作用。燕霡霂眯缝双眼,瞧着那只握刀的手——手指雪白纤细,美好得宛若一朵莲花——燕霡霂忽然记起弟弟曾说,“柔荑是茅草芽茎,其色洁白,其质光滑,其味清香,女人手如柔荑,便是宛若无骨,鲜嫩得一掐出水,轻轻吮吸,唇齿留香。”当时只觉燕枫无聊,此情此景,这段话却忽从心底冒了起来,竟然无比地贴切。
“这双手倘若砍了,倒是有些可惜。”这几日被陈涟戏弄折腾,燕霡霂恼怒已极。他打定主意,一旦身体恢复,定让她加倍偿还。这女人一副逆转生死的骄傲模样,原来竟离不开水!从前南国与渺国作战,处置战败俘虏时,燕霡霂下令他们脱去盔甲,跪在沙滩之上。渺人在日头下暴晒,藏在肌肤里的的鳞甲龟裂萎缩,迅速脱水而亡,不消一个时辰,沙滩上堆满士兵尸首。令燕霡霂吃惊的是,渺人死亡,身体缩成兰花状,香气馥郁,秀雅美丽。创世天帝龙易偏爱渺国,不但赋予四海珍奇,连渺人的尸首,也这般飘香动人。
关于渺国,有很多传说。渺人死亡七日之内,亲属需携带死者遗体,赴海之角召唤亡灵,待魂魄重附尸体之上,再放回海水之中,只有经历这番仪式,死者方能踏入轮回,转世为人。若七日内无人超度,魂灵就会沉入望川河底,永世不得超生。各国之中,沙人最为健硕,渺人最为柔弱,海人沦为鬼魂,便被各国恶鬼欺凌,无休无止饱受摧残。
傅韬有次为燕霡霂诊病时,曾告诉他关于渺国泫泫石的传说。众所周知,各国君王各具宝珠,它们既是国宝,也是王位的象征——黑国赤珠避火焰和高热,北国离珠抵御奇寒,南国雪珠克百毒,海国龙珠闪烁神光,能在危机时庇佑主人。
此外,沙国的玉昙花治疗外伤拥有奇效,是非城的选痘ǎ蛭Т茫πб盐奕酥9庖醭侵种驳能滠洳菔橇倚圆菀9你蛭趵渲铮饬郊Ρ醋钗衿妫涤衅鹚阑厣А
传言,茕茕草和选痘ㄓ裳劾峄桑蚴橇裱槟帷C旃鱿止晃簧衿娴木髀翠蓿碳葜保疃痈钇溲埽梢豢殂赜诤9使凇B翠蘧菟凳橇窕恚粤锷裼路欠玻运湃ィ渖窳锉闶睾钤诹黯鄙剑却碌闹魅恕P硎锹翠尢⑿郏季√煜路缌鳎醇易铀么蠖喟灿谙砝郑接刮奁妗0凑展呃旃戮涛唬夹氲搅黯鄙桨萃嫦龋约萆窳GО倌昀矗暝赂妫9戮恿萘偕裆剑丛傥抟晃恍轮鳎涤屑萦窳牧榱Α
龙神既殁,世上便无第二块泫泫石,藏于皇殿的那块宝石,为渺国无上至宝,弥足珍贵。二百年前,渺国国君麓薄患上恶疾,欲取泫泫石救命,离奇的是,藏于殿中的神石竟不翼而飞,麓薄丢失国宝,惊怒交加,疾病愈重,最终抱恨而亡。
没有泫泫石,新任渺国国君麓渫焦灼了几日,开始自我宽慰,尚可凭借帝王龙珠护身。渺人自国君以下,仍旧过着逍遥快乐的日子。渺人崇尚器乐,鄙视武斗,军队孱弱无力,五年前,南国骤然入侵,海国军队被打得落花流水,供奉南朝大批金银珠宝议和。大概因为受到惊吓,皇帝麓潨一病不起,国事由公主麓湝执掌……
燕霡霂正自思绪飘飞,头顶灯火忽被遮挡,陈涟的一张俏脸,凑到他的近前。少女手中的小刀闪着寒光,划过他的额头,刀锋虽然冰凉,他却感觉不到疼痛。陈涟的神情少有的专注,眼里闪烁着雪亮的,锋刃一般的光芒,几缕黑油油的碎发,蹭着燕霡霂的面孔,麻麻酥酥的。
燕霡霂意念一动,想伸手拂去她的头发,奈何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除了盯着这可恶的女人,他看似没有别的选择。陈涟脑袋微微晃动,发梢抚摸他的面颊,痒痒的有些难耐,忍得久了,心底反而生出几丝压抑的欢悦。燕霡霂又想起弟弟,因他风流倜傥,爱慕者众,他也处处流情。曾有痴情女子寻上门来,哭哭啼啼,骂他流连风月,薄情寡义。燕枫拉住小娘子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温柔一笑,“我心中诚然有你,奈何相思,不似相逢好!”这是燕枫对女人的态度。他曾经跟燕霡霂解释,花有千朵,各有各好。天下佳丽如云,与其苦恋一人,遥寄相思,不如掷上千金,美人在侧,相逢欢笑。燕枫心中似乎藏着许多红颜知己,有次醉酒后,他扳着指头对燕霡霂诉苦,竟是个个都难以割舍。
燕霡霂不理解弟弟的情思,把一个人的爱分给那么多娘子,如何做得到?一颗水滴蓦地打在脸上,燕霡霂仰望,少女额头密布汗珠,层层叠叠。不知缘于紧张或是劳累,少女一张粉脸失了血色,如白雪般纯净。汗滴滑过她的眼角,顺着鼻翼流到下颌,再滚落自己脸上。空气中弥散着血腥气味,医者的一只手沾满鲜血,那是自己的血吗?
普通开颅手术,对无医门而言,本是驾轻就熟,只因燕霡霂颅内怪物生长多年,与他血脉相连,动刀因而变得凶险。傅韬提及,饶是陈无医本人,这样的大手术,不过五十年前做过一次,也是捏着万分小心,唯恐稍有不慎,病患破颅而亡。燕霡霂想,他二人终日关在房中,只怕父亲尚不知晓,她正在自己头上动刀。
燕霡霂从不怕死,生命与他而言,并无太多依恋。小时被恶疾折磨,他常想了结自己的性命。燕枫说他胸中愤懑郁结,所以心怀刚忍。燕霡霂不在乎弟弟所言的对错,他的逻辑十分简单,对亲人全力呵护,对敌人绝不留情。倘若对敌人姑息,又如何保护所爱?佛说,以德报怨,子说,以直报怨,燕霡霂崇尚的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凡伤害自己的人就是敌人,通通都要付出代价。
男子心思流转,眼前又浮现那个绿衣少女。她会伤害自己么?那晚弟弟咒骂她的每句话,都像钢钉一般戳在心上,汩汩的冒出血来。在昏昏沉沉的痛楚间,他听到自己的心跳,这不是真的。他清晰记起,她注视自己时眼眸明澈,如缠绕雪山的碧波一般清亮。
他相信,她是欢喜自己的,就如同他对她暗暗的眷恋。她的出现,终让他的人生多了一抹绚烂。夕阳西下,他常常握住香囊,遥望天边彩霞,回想她的音容笑貌,在畏惧即将到来的头痛之余,心中又多了一丝甜蜜辗转。这大概就是……相思吧。他变得不那么勇敢,开始珍惜自己的生命,因为他想,她一定希望自己好端端的,携子之手,同看花开日落的美景。
那夜宫中受杖,他痛的无法自持,耳边轰轰作响,嘴唇被咬得麻木,心底蓦地生出一阵恐惧,他害怕自己支撑不住,神智昏沉,会作出种种辗转失态的举止。因此,但凡眼前发黑时,他就狠狠咬住狴犴双耳,牙齿被玉石磕破出血,和鼻中的淌血一起涌入喉咙,胃里阵阵痉挛,翻江倒海的恶心。白灼华求情时,混混沌沌中,皇上的叱责飘到耳边,惊出他一层冷汗,燕霡霂唯恐张思新恼怒之下,会对她动用刑杖。冥冥蒙昧中,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力保护她,不让人伤害她,哪怕面对高高在上的圣人。幸庆的是,她毫发无损,而他终是熬了过来。
好些日子没看到她,不知她是否思念自己?燕霡霂盼着自己快些好转,他迫不及待要见她,向她问个明白,香囊中的毒草,究竟是什么缘故?香囊——他想起来,自己贴身佩戴的香囊,被眼前的女人抢走了。他望向这个女人,她面上铺满汗水,脸色青白难看,她身上的气力,大概伴随滚落的汗珠,一点点地流失。燕霡霂知道,开颅手术极耗功力,她这般年青女子本就柔弱,看似体力不支了。
燕霡霂放下厌恶,略略有些担忧。若非因为她医治自己,这女人的死活,与他毫无关系。她耗损功力为自己治病,燕霡霂并不觉得感激。她俩是契约关系。她为他治病,他答应她的条件,平等交换而已。弟弟怜香惜玉,常向陌生美人示好,燕霡霂不会。这世间,他不会无缘无故对人好。
不清楚她目前的状况,燕霡霂只能从陈涟的表情上揣度——她的瞳仁透着疲惫,却保持一贯的镇定,俨然操纵生死的幽国女主。咚的一声响起,仿佛有什么东西落入桶中,陈涟仍旧头也不抬,神情异常专注,她的两手抱住自己头颅,不知在做些什么。少女整张脸距他不过三寸,她的鼻尖几乎顶到他的鼻子,他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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