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工农红军长征亲历记-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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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喝了两碗稀饭。因为队伍还未到,房子未找好,顺便到一个师政治部,又蒙他们招待了一次,说了一点宣传部门工作后,便借振武同志铺,如死蛇样躺下了。
由金沙江到大渡河(3)
通安是滇蜀商业交通的孔道,市场还发达,货品主要是鸦片、糖、盐,所以吸民血的税局门面特别修得堂皇。
5月11日
十时半行抵会理城南十余里处,因不知前梯队确在何点,特顺便转入路侧军委询问。承副主席(即周恩来)详细告知,应到达地点和进路,并告我在此将有几天休息。于是在辞出后,又顺便到总政治部,借访几个熟人,并探问工作,寻得后只向荣同志一人在,因此在吃罢一顿香肠及云南火腿后便辞出,冒着正午的炎蒸,贲息赶队伍。当时三军团正在围攻会理城,故我们绕城西小路北进。不久从村庄林树的间隙中,即可窥见城垣,城边正冒着浓烈火焰和烟雾,闻系守城敌人防我接近城基,故今早派人冲出将附近民房一律纵火烧去,同时又以密集火力射击,不让我们施救,以致我们只得眼看着数百家民房变成焦土!当我们每经过一村庄,都有男妇指城恶骂刘元璋的酷虐,而督劝我们,速即扑灭此獠,以除民害。当赶及部队后,见敌机数架飞行甚低,因小道均从平坦的田畴中穿过,不便隐蔽,向领队者提议索性休息隐蔽,俟敌机去后再走,未被采纳。以致行未数十米,敌机即来。队伍忽散开,又集合,经过一小时,前进还不过二里后,卒在稀疏几株小树的土阜上,被敌机寻准了目标。敌机低飞至百米,驾机人和机关枪以及翼下悬垂的炸弹,均历历可见。予趁敌机越过的一瞬间,急趋离开人丛数十米处一水沟内,屏息不久,便见炸弹连贯落下了,土石飞溅,烟雾吞食了树林和一切。在敌机三次回旋投下六个炸弹后,本部受轻伤两个,警备连死伤四个。我的特务员未随我逃开,他手提的菜盒、马灯被洞穿了几个大孔。今天的损失,完全由于领队者无计划所致。
5月12日
为着寻求安静清凉地点,便于写教育材料和开干部会,特步往距驻地约半里之孤庙。入门见有一堆集而尘封的课桌,知为学校,至侧室遇一面橙黄浮肿而却有点“斯文”气的老烟鬼和一店员样的青年,自说他们是这学校的教员,现在学生都因为农忙回家做“活路”去了。为着探知这一带的状况,便在南风徐来的当门,和他们坐谈了数十分钟。据云:由此至安宁(约五百里),为平坦谷地,两侧荒莽丛山,中均“倮倮”,汉人不敢入。
又说:“刘元璋是刘文辉的侄子,到这里还不到一年(刘文辉被刘湘赶出成都后才占有西康及这一带地盘),‘款’要的太厉害,什么都要钱!这一带老百姓简直被闹得不得了,你们(指红军)来了,就好了。这是老百姓的救星。”
晚在此开直属队干部会,由朱瑞主任报告“渡江胜利的意义和今后的任务”。
5月14日
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在:接近或汇合四方面军(他们现正在嘉陵江岷江间胜利的活动着),创造川西北新的抗日局面,因此须趁敌人防御未周时,迅速抢渡第二道天险大渡河。这样便于上午匆匆地结束此地三天的地方工作,大致是:扩大红军工作,兄弟军团较有成绩,而地方组织方面,我们是较好些。总之在这样好的群众条件下,工作都不能算作满意。
为着凉爽和避免敌机扰乱,这段路程,决定夜行军。十七时出发,两侧均大山,大道尚宽坦,依山傍河行。初冥黑略感颠踬苦,不久下弦月即排东山出,夜风凉爽,月朗星稀,经夷门、白果湾,均为小圩场,大铺、杂货店数十家,因在深夜,闭户寂无人。二时半转入路左山脚露营,居民三两家,询一老媪,知此村名孔明寨,对面约二百米高之山名孔明山,说因诸葛亮南征孟获时曾在此山扎营,故村和山,因此得名。
5月15日
上午整个时间被睡眠占去。十七时出发,山势渐逼狭,路亦起伏崎岖,至摩沙营,安宁河自东北来,我们来路之小河汇入转西南角下经易迷注入金沙江。后此山势又渐宽朗,田畴渐多,所经村庄房屋亦较整洁。过永定营,有已倾圮的城郭。金川桥街,路系三合土筑,商业尚发达。出街过铁索桥(铁链四条,横架河上,两端埋入石堆中,铁链上覆板,两旁亦有铁索,作扶栏,人行其上,摇摆如软索,甚怖人,胆弱者有爬行的。此种桥四川最多,云南亦有)。至土坝宿营,已鸡鸣四时矣。
川省赋“天府”之名,现在虽尚未履腹地,但此数日所经之重山西南陲,其土地之肥沃,物产之丰富,居民生活之较优裕,已驾凌黔滇所谓富庶区之上,州之剑河、紫云,云南之马龙、禄劝等县。队伍决定二十四时出发,我们拟二十一时先行,后因中央来了许多人,打“急手快”做东西吃,又与一位由成都来的失联络的女党员(她丈夫现禁在西昌狱內)谈了许久,直至二十三时才动身。过石塘桥,居民多从睡梦中起,捧茶相敬。拂晓经沙坝街,偌大的圩场,不久前被一幼童放爆竹燃起大火,夷为平地。休息时过一老妪,狡猾而善谈,频称颂邓旅长之“功德”。原来这数百里两侧山中均彝民(居民均呼为“倮倮”或“蛮子”),彝分“白彝”、“黑彝”。“黑彝”属土民,汉人多呼之为“黑骨头”,体壮性慓悍,四时跣足,攀山越岭,迅捷如野兽。下着■,管甚大,如布袋。上披无领袖之自制毛毡,色灰白或黑褐。头缠白色或灰色之毛线物。喜■踞地上。食物不用箸,多以手捧。烈酒为酷嗜物。有识汉语者。食物多是“番薯”和“荞麦”,由白彝耕作。白彝为汉彝混血种,为黑彝之奴隶(称娃子),黑彝俘得汉人之未杀者,即留作奴隶,初恐逃脫,常系以索,使之劳作。因山深路少,且如逃走,则捕获后更酷刑致死,故被俘者多怖而不敢逃。此等俘虏久之驯服后,黑彝或妻以彝女,以后生子生孙,均为此主人后代之奴隶,此白彝之所由来。凡一切耕种、架屋、炊爨、伐柴、牧羊等贱役,均由娃子任之。每家黑彝几乎都统治有若干娃子,而强大的“码头”(即土司下的首领)且有娃子多至数百者。屋均用木材,竖木编条为墙,架梁覆木板作顶,上压石块,防风吹覆。寝无床,多数拥披毡席地卧,亦有支石尺余高,架板作床的。无厨灶,只以三石支地,上置锅釜。对这三块石脚,异常尊敬,如有移动或加以污蔑的,有被主人殴死的危险。无文字,不与汉人通婚,间或以其获取的兽皮等出与汉人換取盐或布。汉人的官吏、军阀、地主、绅士们以及他们的政府,都是一贯的蔑视、虐待这些落后弱小民族的,除以种种狡诈欺骗诱取他们(彝民)的财物外,更为着迫使他们缴纳苛捐杂税,时常以大兵肩着“安边”、“宣抚”或“开发”的大旗,去杀捕烧房子牵牲畜。这样就积下彝民(其他一切落后小民族都如此)的怨恨,也不时成群结伙,到汉人区域来抢杀,来报复。正因为他们是反压迫掠夺的斗争民族,所以更养成他们嗜杀不驯的“野蛮”。彝民內部亦因支派人口的多寡,势力的强弱,而分出许多互相对抗的宗支,彼此亦仇视,并时常格斗抢杀。邓旅长父为汉人,被虏为奴隶白彝后,取彝女生邓旅长。因此邓旅长精通汉彝语言,并深悉彝民中的族派矛盾。他逃出后由土匪而收编任旅长,便以“做官”来收买利诱,分化各彝首,常以委为营长作诱饵,诱某“码头”扑杀另一“码头”。为唆使其最有力“码头”之弟,谓如能杀其兄,则委为团长,此人果杀其兄,携首来献功,邓即将其扣押。又恐彝众为首领来报复,又复向彝众扬言“某人不义杀其兄,彝民应除此败类”,俟挑起彝群对此杀兄之人仇恨后,又将此人杀去。这种“授刀与彝,以彝杀彝”的政策,不两年,把彝族首领杀死数十,余下的亦惴惴不安,有躲入更深的大山中的,有几个较大的“码头”,则逃往雷波方向去了(那边彝民更多)。剪除了头领以后,削弱了彝民自卫的力量,于是邓旅长便继以大军“进剿”,威逼彝民交军款,此时彝民失去了头领,彼此支族间又加深了仇恨。失去一切反抗力量了,只有俯首帖耳,任凭汉人军阀宰割,连自卫的力量都减弱到几乎没有了,当然不能再出山“骚扰”了。这即是邓旅长所以得到“歌功颂德”的本领和由来。
由金沙江到大渡河(4)
5月22日
昨夜行了一通宵,今早六时方到达冕宁城。城在丛山怀抱中,周围均约有二十里的平坦地,因河渠交织,土地、生产力亦不甚贫瘠。虽然通宵未合眼,且行七十里路,但一入城门,即受群众的包围欢迎,因此失去了一切的疲倦,仍然精神奕奕地招待着一批一批的来人。询问着讨论着地方情况与建立革命组织问题。据一党员谈,此地只有几个党员,多数是失业的小学教员,且很久已断绝上级的指导,所以活动的范围和效能都是狭窄微弱的,不过在我们的影响下群众则甚多。动员了一切人员和力量,上午即开盛大的群众会,成立“抗捐军”,除已有基本数十人外,当场又自动报名近百人,于是推动这百余基本“抗捐军”,队员广泛活动。下午就成立了县革命委员会,并吸收了几个彝民参加委员会。因为有着这样好的群众基础,又有正在斗争着的彝民群众,所以中央決定抽留得力干部,并由红军中抽调人员配合“抗捐军”组成一支强大游击队,在此开展更大的抗日运动。
下午得消息我先头团因未能很好的与彝民接洽,以致刚入彝境时,受到某支彝民的袭击。工兵连被捉去三十余人,但取去一切武器和财物——连衣服都脫去了——后,又赤条条的放回来了。后刘参谋长亲与某支首领晤会,详细解说红军对他们的同情与援助,于是在联合打“刘家”(刘湘、刘文辉)的口号下,消除了隔膜敌对,并与其首领饮血酒宣誓(彝民必以此方信为真诚不渝),又赠以礼物和红旗,因此才顺利的得以通过前进。
5月23日
六时出发,行十余里刚过平坝,忽对面走来十多个男女,有赤脚的,有光臂的,有以一块烂麻布遮敝下体的,但每个却都是面庞肥白红润。趋前问之,方知他们都是冕宁城内的商人或绅士流,数日前随国民党的冕宁县长率一连兵逃窜,甫入彝民境,即被数千彝民包围,一连人的枪缴去了,人也做了俘虏。县长和所有“老爷”都被捉去了,他们也当然不能幸免,在饿了两天后,又把衣服剥得精光放回了。此时他们方懊悔,不应该逃走吃这个亏。
过大桥,上一山约十里,过此即彝民境。下山后使人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山多峻拔不可攀登,天然林木也特显稀少;路侧中阜或平坦地亦甚多,可开辟耕植,但均野草灌木丛生,只在彝家左右邻近,始有数块熟田,但亦因缺肥浅耕,在杂草丛中,有几株番薯和稀疏的荞麦。行数里,忽路旁擎出红旗,上书“中国彝民红军沽鸡支队”,旁有披毡荷枪者数人,盖前日我们所组织,今日特来接送我们的。过此彝民即渐多,三五成群,夹立道旁,远处尚有呼啸而来的。在冕宁时我们本已在部队中动员每人带一件礼物送彝民,但今日因人数过多,不够分配,行久之方“冲出重围”。过拖乌,彝民虽不同我们为难,亦不接近我们,只将羊子赶上山,人亦躲入丛林中,不时探头探脑窥视。又行十余里,四山云合,天亦晦冥,即留路旁彝民板屋中宿营。室内空无所有,只三石块支成的灶及番薯一堆。此地或名泸坎,今日行约一百一十里。
5月24日
六时起行,大雾甚冷。十余里,山渐向两侧展开,不见板屋,但两侧山岭上树阴下都满布着彝民,远近呼啸相应,忽啸聚忽散开,间有负枪者,且渐向路边逼近。恐其袭击或劫夺我们的落伍者,乃将部队集结休息,派宣传队卸下武装,携宣传品向两侧迎去。初时见我们去,则后退,不能接近。后乃依其习俗,将两手高举(表示手中无武器,我们要亲爱),并仿其啸声,方有数人迎来,能懂汉语。告以红军的主张,及愿意与彝民联合打“刘家”,彼亦表示对红军欢迎,并无恶意,只想来看看。嘱其不必看,后乃远近呼啸响应着退去。过此即入分水岭的高原,腐树败草,不易识路,后即行河边,土石崩陷塞路,山均闭塞不可登。又数十里过筲箕湾,彝民数十成群立道旁。闻昨日先头团过此时,几发生冲突,所以今日特别戒备,先派人宣传,并缩短行军距离。见有年老者,更给以银元数枚作礼物。因此平顺地过去。过此约三十里出彝境,黃昏至岔罗附近之百子睡(地名)宿营。今日行约一百四十里。这样,我们通过了彝民地区。
5月25日
由此至大渡河边有两路:一直北经岔罗下至龙场渡口;一西北行,越山至安顺场渡口。全军围分两路进,我们进西北山路。八时起行,出村不久即上山,峻岭斜坡,约十余里,忽大雾迷濛,峰峦回环,路作“之”字拐,上下左右均闻人语和武器撞击声,但咫尺不见,颇有“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声”的幽致。下山过新场,售胡桃的甚多,贱而美,购而满储袋中,随行随取石块敲食。复上山,至顶即见远远山脚下一条白练,即大渡河。下山后即坦平,路在白水盈盈的交错秧田间。数里至安顺场街头,见箱笼桌椅杂物,倾斜零乱的堆满各水田中。奇而询问居民,盖敌已料我由这一带过河,故下令沿河百余里各渡口均须将房屋焚去,以困住阻我。此街已举火待燃,故居民将一部家具搬出,免全部化为灰烬,不料昨晚红军突然到来,一营白军不及纵火即遁去,全街得幸免。
由金沙江到大渡河(5)
宿营毕即至河边观架桥,一面在扎排劈竹,一面用船渡。河宽虽只百余米,因地势倾斜度大,水流奔腾湍急,时速每秒在四米以上。每舟用船夫十二名驾驶(每名每日工费十元,外给鸦片),此船只能乘十五六人,由此岸放舟时,岸上用十余人绁纤逆流上,后始放舟随漩流直下,十余船夫篙橹齐施,精神力都紧张到极高度,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