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人受过-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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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凝你听,你听听这小兔崽子说的是人话吗?”大姐怒不可遏的还要往上冲,玉凝姐已经拦了她好言安慰说:“大姐别跟他个孩子去计较,他哥也憋了个把月要揍他呢。等他哥回来教训他为大姐出气。”
大姐这才忿忿的随了玉凝出门,忽然又回转身,小心翼翼的端起门口条案上的一个盘子,盘子里是个白面蒸的一对儿小白兔,白兔的眼睛还是精致的点成朱砂红的,泛着热热的豆沙香气。
这书房里没旁人,难道大姐是給自己送点心吃的?这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你!”大姐连他名字都懒得称呼就吩咐:“进祠堂,把这点心給你七叔牌位前供了。”
汉威的记忆深处,似乎记得在以前的年节也见过七叔的灵位前供的这种点心。只是他没习惯吃凉冷的供品,不然这两只兔子真是令人垂涎呢。
“小弟,现在你是杨家唯一的男人,就你能进去祠堂。去帮大姐把点心給七叔烧柱香供上,对七叔说是大姐做給他的。”玉凝吩咐着。
汉威一脸的不快,心想就看在七叔的面子上吧。他接过点心盘子,盘子有些热,大姐不放心的叮嘱:“仔细些,别毛手毛脚的。我忙了一下午才蒸好的。”
汉威也是十分不解,平日大哥谈到七叔都充满敬重。单这大姐说起七叔一口一句“小七”“老七”的全然没半点尊重,大哥竟然也不指责她。而偏逢了这大年的时候,大姐还特地跑来娘家給七叔做上这盘点心。
没等大哥回家,大姐就匆忙的赶回去储家过年了。临走时还对汉威仍然是怒目而视。汉威并不介意,从小大姐就看他不顺眼,见了他非打即骂的,汉威也懒得理她。
今年的大年除夕比起去年的实在冷清,去年有四哥和十哥从国外回来过年,今年却还少了小亮,也不知道小亮儿一个人漂流在外是如何过年的。汉威想起爹爹在的时日,大年除夕一家人是何等的热闹,怕最温馨的就是被爹爹抱在怀里看着满院的火树银花,堵着耳朵隐隐听那震耳欲聋的爆竹除岁的声音。
吃过年夜饭,大哥和大嫂回房了。
汉威孤零零坐在窗台看着大门口昏黄的路灯下,狂风空卷着树枝乱摇,窗缝中都能感觉到屋外的阴凉。眼前飘过了香儿那娇媚的笑容,小方那憨厚的傻笑,还有让他想了就流泪的俊逸潇洒的胡子卿大哥,你们都在哪里呀?
初三的那天,大姐照例回家过年了,肥头大耳的储姐夫也来了。见了汉威还是那样嘘寒问暖的拉了他说话,汉威想到香丫儿吐露的那个秘密,就恨不得暴打这个狗头一顿。好在储姐夫也知趣,吃过中饭就走了,留了大姐在娘家过年。
汉威午觉睡得香甜,醒来时还是赖在床上懒得睁眼,隐隐听到房里有唏嘘的低低啜泣音,心下狐疑,是谁在屋里?睁眼一看,吓了一跳,大姐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对了本书,抹着眼泪。汉威起床的动静惊动了大姐,大姐慌忙的擦干眼泪,那书掉在地上,是那本珍贵的《申江国流》。
大姐忙小心翼翼的拾起这本画刊,擦了又擦,对汉威说:“小弟你睡吧,我出去看。”
“大姐!”汉威翻身下床。这本《申江国流》是大哥刚还給他的。“这画刊你不能拿走。”汉威坚决的说。
“一本画报,我即拿了又怎么了?”大姐蛮横着说。
汉威几乎要疯狂了,怎么还有这么不讲理的人,私自闯到他的卧室,还要强抢他心爱的画报。
“小弟,大过年的你别寻不痛快!”大姐厉声说,声音仍然含了抽噎,“我看过就还你,不抢你的东西。”
听大姐居然有这么低声的话,汉威的气也消下一截,凄楚的目光看着大姐似乎在叮嘱:“你可要说话算数。”
大姐捧了《申江国流》出了门,汉威暗自思忖,大姐为什么看了这本画报哭?那定然是这“八大公子”中,有人令他睹物思人了。那会是谁?汉威想起了除夕那天下午,大姐来寻他,为了供那盘点心給七叔的灵位。可厉害的大姐平时对他和大哥都动手非掐即打的,怎么对七叔这么伤感。汉威更是不解。
直到在小客厅听了大姐对玉凝姐喋喋不休的哭诉,汉威才总算明白了大姐为什么对七叔那么的一片深情。
听来听去,大姐应该是比七叔还大两岁,汉威仔细掐指算来,也对,大姐比大哥大七岁吗。
据说大姐和七叔都是在大娘的怀里长大的,从小一处吃一处玩,直到七叔从军,大姐出嫁。大姐说,小时候七叔调皮惹祸,她都会帮了遮掩,遮掩不住时,七叔挨打,她会帮了娘一起給他上药。所以她眼里这个“叔叔”不过是个名号,说不恭敬些,七叔在她眼里也就是同汉辰大哥没什么两样的兄弟。
大姐出嫁的时候,本是嫁了储家这么个大户,是件欣喜的事情。谁知道嫁过去没两个月,大姐就哭着回来,原来这储姐夫年轻时是个眠花宿柳风月场的混混,新鲜劲儿过去,竟然同大姐口舌后就拳脚相加,公公婆婆不管不说,还有个太婆婆对储姐夫是溺爱无度。嫁出去的姑娘,爹爹也不便出面干预,找了储姐夫聊了几次也不奏效。结果七叔就义愤填膺的不顾家人劝阻,替大姐出头了。
据说最热闹的一次,是七叔追了储姐夫到妓院,把他夜里从小妓女的被窝里抓出来痛打一顿,勒令他不许再逛窑子,而且不许动凤荣大姐一根手指头,不然抓到他一次打他一次。吓得储姐夫魂飞魄散的连滚带爬溜回家,大病一场,足老实了一个月。储姐夫是有名的恶少,自然不甘心,储家老太太见孙儿被打,还特地去杨府告状。七叔也没免一顿捶楚,但七叔的骨头是越打越硬,居然带了伤追了储姐夫出来又是痛打,挥了拳头对他说:“你有骨头就跟我拼下去,我不怕打,就不知道你怕不怕。”储姐夫领教过几次果然长了记性,吓得再也不敢对凤荣姐胡来,也不敢出去风流,听到杨老七的名字就吓得哆嗦。
大姐说起这段往事就哭得泪水不止说:“我就跟老七说,‘你别去寻他拼命了,他打他,回来爹定不饶你,他被你打,我自不管,你被爹打一下,我和娘都心疼欲碎的。’,可老七就说‘这种人,就是你硬他软,你软他硬。你娘家还有我这个‘小七叔’挺着,就不信他储忠良骨头硬的过我!”
果真,储姐夫老实了,先些年是对杨家七爷的惧怕,待大姐生下了两个儿子,小夫妻才慢慢亲热起来。储姐夫也同七叔握手言欢,踏踏实实的继承了储家业天南地北的闯荡,每次回来也知道想了給杨家的亲戚带回些礼物,人也变得随和了。大姐觉得七叔是她命中的福星,偏偏这颗福星沾惹了小夫人母子之后,就几经挫折磨砺,以至过早的陨落。所以日后一旦同储姐夫发生不快,大姐都会想到七叔在的日子。
汉威听得心里难过,平日只是对这个恶俗歹毒的大姐忿恨不已,多半也是因为自幼都被她为难。但想到七叔的往事,汉威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段孽缘了。
已经是正月十五了,汉威明天就要去空军报到了。一切收拾停当,大哥还特地将一封信递給汉威嘱咐说,空军大队长常博鸣是他军校的同学,让汉威把信转交給常将军。
客厅闲聊的时候,大哥忽然和蔼的看着他问:“小弟,我今天去給吕世伯拜年,吕世伯提起~”
汉威听到这里心都揪起来,他想起了去年那场飞来横祸,想起了大哥对他那不留情面的痛打,想起了吕家听说了关于他的风言风语后义无反顾的退婚。
“吕世伯对前番误信传言而退婚表示歉意,他说,如果还有缘分,他家小姐还是待字闺中。”大哥平缓的话略带商量,这是平时都不会有的“宽待”的话语。按说这婚姻大事根本没他做子弟的插话的份的,大哥就是让他娶个大麻脸,他也得娶不是。
大哥问询的眼光看着他,等了他的表态。
汉威说:“大哥做主就是。”迟疑一下,避开大哥的目光又说:“娶谁都一样,过去的事何苦抓了不放呢?连曾大圣人的老娘听了市井传言说他儿子杀人了,还要不分青红皂白的吓得跳窗子逃跑呢?更何况他吕家还不是圣人呢,以讹传讹的信了传言退婚也是人之常情。”
“你不愿意就明说,别学的贫嘴滑舌的。”大哥申斥道,“大哥这不是跟你商量吗。”
“婚姻大事,大哥做主,不用跟小弟商量,大哥拿主意就是。”汉威低头嗫懦。
大姐凤荣突然开口插话说出了汉威的心声:“我看这吕家小姐不能娶,还没嫁过来呢,听风就是雨的就把婚給退了,这会子咱们小弟风光了,她又巴结了寻来。不说这开头就不吉利,日后一辈子风风雨雨的事多了,保不住她能不能从一而终呢。”汉威听了头一次觉得大姐的可爱。
大哥只是冷笑一下,转向汉威佯怒了问:“你可是说的真心话?我做主?那我給你找个赖头媳妇你也娶?”
汉威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听大哥提到吕家心里就那么的忿恨。听点风言风语就落井下石的退婚,如今风平浪静了就又寻回来和好。汉威对吕就家充满了鄙夷,更奇怪大哥怎么还能再考虑这个荒谬的婚事。就没好气的答了句:“大哥当初同大嫂成亲,爹可曾问过你的意思?不也不妨碍兄嫂生下亮儿。”
一句话众人皆惊。
第七十二章 大鹏展翅恨天低
大哥原本舒缓平静的面色一时阴云凝重,眉峰骤立。汉威知道自己口不择言说错了话,大哥这是要怒了。
就慌忙说:“大哥若没旁的事,小弟去楼上收拾东西~”
话音还没落,大哥沉声说:“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大哥若没旁的事,威儿就去收拾行装准备~”
“前面那句!”汉威话音未落,又被大哥厉声打断。
汉威迟疑了一下,不等他答话,玉凝姐就圆和的说:“小弟这些天是在屋里憋坏了,话特别的多。生怕他走了我们听不到他耍舌头,一次说够了才甘心。”
汉辰仍然对汉威怒目而视,玉凝忙推搡着汉威想让他上楼避开。
大姐却插话说:“龙官儿,不是我说你,小弟这几话也没大错,是这个理呀,他的婚姻大事,你做主就是。当初你和娴如不管和适不合适,这亮儿也都这么大了。你是该管威儿的时候不管,不该管的时候乱管。他满嘴的学些野话没个规矩的时候你不管他。这会子你好好的犯什么气又去凶他。”
汉威终于在大姐和玉凝姐的拉和中溜回了卧室,他把随身的东西好好收捡一番。最后捧着那本《申江国流》放进箱子,又拿出来,犹豫不决。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东西放在抽屉里仿佛也有些不放心,带走更不放心。汉威捧着这本《申江国流》,如捧着一个易碎的宝贝一般,因为这里面有他最爱的三个人的精彩浓缩:大哥、子卿哥和七叔。
汉威捧着《申江国流》来到大哥的书房,大哥抬头见他,放下手中的红蓝铅笔,问:“东西都收拾妥当了?明天什么时候走?”
汉威含糊的应答了,心里却忽然一种分别的凄凉,这种凄凉在前年离家去西安的时候都未曾有过的。
“大哥,威儿不争气,总做让哥失望的事,哥别气了,就饶了威儿吧。”汉辰见小弟红着眼,支吾半天才挤出这几句话,也知道他这回出远门毕竟同西安那次不一样。中日战争打起来,可能小弟就此就上了硝烟弥漫的战场了,枪弹无眼,生于乱世不知道彼此还能有几次这样的见面。
汉辰平静的对他说:“你过来,到哥身边来。”
见汉威讪讪的踯躅不前,似有顾虑,杨汉辰就笑骂般说:“过来吧,哥今天不打你。”
汉威这才缓缓的挪步蹭过去。
汉辰仰头审视着小弟,对他言辞俱厉的说:“杨汉威,你记住,你走到哪里,都不要給杨家丢脸。杨家的男人,都是不怕死的铮铮硬汉!你调皮捣蛋任性胡为,大哥终究都能饶过你;你若是做出什么苟且偷生、世人不耻、辱没家门的丑事,大哥绝饶不了你!你记住吗?”
“这个大哥根本不必对威儿讲!”汉威眉锋一挑自信的说,似乎大哥的这些话反而是对他的怀疑和侮辱了。
汉辰欣慰的拍拍小弟的后背,笑了说:“你答应过大哥,要給大哥生多些侄儿的,等你下次回来,大哥帮你好好物色个好人家的姑娘,为你操办婚事。”
汉威调皮的一笑,说:“这个吗,小弟说话算数的,打走日寇,汉威給大哥下一窝小侄儿。”
一句话说得汉辰又气又笑,敲了汉威的头嗔骂说:“这是什么话?什么东西才论‘窝’?”。
汉威也腼腆的笑笑,把《申江国流》交給大哥说:“这个,大哥先帮威儿保存吧。”
汉威来到昆明报到不久,就被派遣去美国集训,同去的还有几位去年一同去美国集训过8周的袍泽。
军校的训练简直是在魔鬼训练营一般,长官和学兄的命令就是圣旨般的不容违抗,作任何事都不能问为什么只有服从。做错的事要自己承担所有责任,不能有任何借口。铁一样的训练,打造了铁一般的学员,半年的生活就这么渡过了。
美国的空军装备之先进也着实令汉威佩服景仰。
紧张的训练之余,汉威也时常随美国学员去空军俱乐部跳舞喝酒,忙里偷闲的享受一种异样的生活。
一位老飞行员听说汉威是从中国来的,就嘲弄的说:“你就是学了回去也没用,学了这些先进的技术,你的国家都是些老掉牙的飞机,没用武之地。”汉威听得心里很不痛快,心想,因为有了我们这批蓝天的种子,中国空军必胜!
汉威利用在美国一切的自由时间,先是联系到了舅舅余梦吉,也去看望了年迈的外公外婆,两位老人心疼的拉了他在身边怎么也舍不得放他走,说是越看汉威就越觉得长得像汉威逝去的生母,他们二老的爱女。
汉威离开后就没再去,他怕情意绵绵的影响他的斗志。
四哥和十哥也开车来看过汉威几次,还请汉威到家里作客。
二姑家的表哥十哥现在在美国做律师,是个非常令人羡慕的职业。一栋西海岸上显眼而阔绰的小洋楼,足矣证明他的身份和地位。
汉威分别去了两位哥哥家转转,觉得他们生活的都很优越,同战火纷飞的国内完全是两种生活。
若说在舅舅家作客时,汉威还没觉得同国内有什么差异。在四哥和十哥家的境况就让汉威足以瞠目结舌了。
四哥有两个儿子,Eric和Alan,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