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汉演义-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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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衔恨不休。有是母必有是女。宣帝留心伺察,觉得霍后不悦太子,心下大疑。回忆从前
许后死状,莫非果由霍氏设计,遣人下毒,以致暴崩。且渐渐闻得宫廷内外,却有三言两
语,流露毒案,因此与魏相密商,想出一种釜底抽薪的计策,逐渐进行。
当时度辽将军范明友,为未央卫尉,中郎将任胜,为羽林监,还有长乐卫尉邓广汉,光
禄大夫散骑都尉赵平,统是霍光女婿,入掌兵权。光禄大夫给事中张朔,系光姊夫,中郎将
王汉,系光孙婿,宣帝先徙范明友为光禄勋,任胜为安定太守,张朔为蜀郡太守,王汉为武
威太守;复调邓广汉为少府,收还霍禹右将军印,阳尊为大司马,与乃父同一官衔;特命张
安世为卫将军,所有两宫卫尉,城门屯兵,北军八校尉,尽归安世节制。又将赵平的骑都尉
印绶,也一并撤回,但使为光禄大夫。另使许史两家子弟,代为军将。
霍禹因兵权被夺,亲戚调徙,当然郁愤得很,托疾不朝。大中大夫任宣,曾为霍氏长
史,且前此奉诏护丧,因特往视霍禹,探问病恙。禹张目道:“我有甚么病症?只是心下不
甘。”宣故意问为何因,禹呼宣帝为县官,信口讥评道:“县官非我家将军,怎得至此?今
将军坟土未干,就将我家疏斥,反任许史子弟,夺我印绶,究竟我家有甚么大过呢?”宣闻
言劝解道:“大将军在日,亲揽国权,生杀予夺,操诸掌握,就是家奴冯子都王子方等,亦
受百官敬重,比丞相还要威严。今却不能与前并论了。许史为天子至亲,应该贵显,愿大司
马不可介怀!”宣亦有心人,惜语未尽透辟。禹默然不答,宣自辞去。
越数日禹已假满,没奈何入朝视事。天下事盛极必衰,势盛时无不奉承,势衰后必遇怨
谤,况霍氏不知敛束,怎能不受人讥弹?因此纠劾霍家,常有所闻。霍禹、霍山、霍云,无
从拦阻,愁得日夜不安,只好转告霍显。显勃然道:“这想是魏丞相暗中唆使,要灭我家,
难道果无罪过么?”妇人不知咎己,专喜咎人。山答说道:“丞相生平廉正,却是无罪,我
家兄弟诸婿,行为不谨,容易受谤,最可怪的是都中舆论,争言我家毒死许皇后,究竟此说
从何而来?”霍显不禁起座,引霍禹等至内室,具述淳于衍下毒实情。霍禹等不觉大惊,同
声急语道:“这!这!……这事果真么?奈何不先行告知!”显也觉愧悔,把一张粉饰的黄
脸儿,急得红一块,青一块,与无盐嫫母一般。无盐嫫母古丑妇。小子有诗叹道:
不经贪贼不生灾,大祸都从大福来;
莫道阴谋人不觉,空中天网自恢恢。
欲知霍氏如何安排,容至下回续叙。
孝妇含冤,三年不雨,于公代为昭雪,请太守祭茔表墓,即致甘霖之下降,是天道固非
尽无凭也。天道有凭,宁有如霍显之毒死许后,纳入小女成君,而可得富贵之长保者?人有
千算,天教一算,愈狡黠愈遭天忌,愈骄横亦愈致天谴;况霍显淫悍,霍禹霍山霍云,更游
佚无度,如此不法,尚欲安享荣华,宁有是理?人即可欺,天岂可欺乎?逮至兵权被削,亲
戚被徙,独不知谢职归田,反且蓄怨生谋,思为大逆,其自速灭亡也宜哉!观于霍氏之灭
亡,而后之营营富贵者,可自此返矣。
第八十三回 泄逆谋杀尽后族 矫君命歼厥渠魁
却说霍显心虚情怯,悔惧交并,霍禹对显道:“既有此事,怪不得县官斥逐诸婿,夺我
兵权,若认真查究起来,必有大罚,奈何奈何!”霍山霍云,亦急得没有主意。还是霍禹年
纪较大,胆气较粗,自思一不做二不休,将错便错,索性把宣帝废去,方可免患。比母更
凶。忽又见赵平趋入道:“平家有门客石夏,善观天文,据言天象示变,荧惑守住御星,御
星占验,主太仆奉车都尉当灾,若非罢黜,且遭横死。”霍山正为奉车都尉,听了平言,更
觉着忙。就是霍禹霍云,亦恐自己不能免祸。正在秘密商议,又有一人进来,乃是云舅李竟
好友,叫做张赦。云亦与交好,当即迎入,互相谈叙。赦见云神色仓皇,料有他故,用言探
试,便由云说出隐情。赦即替他设策道:“今丞相与平恩侯,擅权用事,可请太夫人速白上
官太后,诛此两人,翦去宫廷羽翼,天子自然势孤。但教上官太后一诏,便好废去。”云欣
然受教,赦也即告别。
不意属垣有耳,竟为所闻,霍氏家中的马夫,约略听见张赦计谋,夜间私议。适值长安
亭长张章,与马夫相识,落魄无聊,前来探望。马夫留他下榻,他佯作睡着,却侧着耳听那
马夫密谈,待至马夫谈完,统去就寝,便不禁暗喜,想即借此出头,希图富贵。心虽不善,
但不如此,则霍氏不亡。朦胧半晌,已报鸡声,本来张章粗通文墨,至此醒来,又复打定腹
稿,一至天明,即起床与马夫作别,自去缮成一书,竟向北阙呈入。宣帝本欲杜除壅蔽,使
中书令传诏出去,无论吏民,概得上书言事。一面由中书令逐日取入,亲自披览。至看到章
书,就发交廷尉查办,廷尉使执金吾官名。往捕张赦石夏等人;已而宣帝又饬令止捕。
霍氏知阴谋被泄,越觉惊惶。霍山等相率聚议道:“这由县官顾着太后,恐致干连,故
不愿穷究。但我等已被嫌疑,且有毒死许后一案,谣言日盛,就使主上宽仁,难保左右不从
中举发,一或发作,必致族诛。今不如先发制人,较为得计!”已经迟了。乃使诸女各报夫
婿,劝他一同举事。各婿家也恐连坐,情愿如约。会霍云舅李竟,坐与诸侯王私相往来,得
罪被拘。案与霍氏相连,有诏令霍云霍山,免官就第,霍氏愈致失势。只有霍禹一人,尚得
入朝办事。百官对着霍禹,已不若从前敬礼,偏又经宣帝当面责问,谓霍家女入谒长信宫,
注见前回。何故无礼?霍家奴冯子都等,何故不法?说得禹头汗直淋,勉强免冠谢罪。乃退
朝回来,告知霍显以下等人,胆小的都吓得发抖,胆大的越激动邪心。显忐忑不安,夜间梦
光与语道:“汝知儿被捕否?”光果有灵,当先活捉冯子都,这全是霍显惊慌所致。霍禹也
梦车声马声,前来拿人。母子清晨起床,互述梦境,并皆担忧。又见白昼多鼠,曳尾画地,
庭树集鸮;,恶声惊人。宅门无故自坏;屋瓦无风自飞;种种怪异,不可究诘。
地节四年春月,宣帝求得外祖母王媪,及母舅无故与武,当即称王媪为博平君,封无故
为平昌侯,武为乐昌侯;许史以外,又多了王门贵戚,顿使霍家相形见绌,日夜愁烦。霍山
独怨恨魏相,侈然语众道:“丞相擅减宗庙祭品,如羔如兔亀;,并皆酌省。从前高后时,曾
有定例,臣下擅议宗庙,罪应弃市。今丞相不遵旧制,何勿把他举劾呢!”霍禹霍云,尚说
此举只有关魏相,未足保家。因复另设一计,欲使上官太后,邀饮博平君,召入丞相平恩侯
等,令范明友邓广汉引兵突入,承制处斩,趁势废去宣帝,立霍禹为天子。计议已定,尚未
举行,又由宣帝颁诏,出霍云为玄菟太守,任宣为代郡太守。接连又发觉霍山过恶,系是擅
写秘书,应该坐罪,不如意事,纷至沓来。霍显替山解免,愿献城西第宅,并马千匹,为山
赎罪,书入不报。那知张章又探得霍禹等逆谋,往告期门官名。董忠,忠转告左曹杨恽,恽
又转达侍中金安上。安上系前车骑将军金日磾;从子,方得主宠,立即奏闻宣帝,且与侍中史
高同时献议,请禁霍氏家族,出入宫廷。侍中金赏,为日磾;次子,曾娶霍光女为妻,一闻此
信,慌忙入奏,愿与霍女离婚。
宣帝不能再容,当即派吏四出,凡霍氏家族亲戚,一体拿办。范明友先得闻风,驰至霍
山霍云家内,报知祸事。山与云魂胆飞扬,正在没法摆布,便有家奴抢入道:“太夫人第
宅,已被吏役围住了!”山知不能免,取毒先服,云与明友次第服下,待至捕役到门,已经
毒发毙命,惟搜得妻妾子弟,上械牵去。那霍显母子,未得预闻,竟被拘至狱中,讯出真
情,禹受腰斩,显亦遭诛,所有霍氏诸女,及女婿孙婿,悉数处死。甚至近戚疏亲,辗转连
坐,诛灭不下千家。冯子都王子方等,当然做了刀头鬼,与霍氏一门,同赴冥途去了。冯子
都阴魂,又好与霍显取乐,只可惜要碰着霍光了。惟金赏已经去妻,幸免株连。霍后坐此被
废,徙居昭台宫。金安上等告逆有功,俱得加封,安上受封都成侯,杨恽受封平通侯,董忠
受封高昌侯,张章受封博成侯,平地封侯,张章最为侥幸。侍中史高,也得受封乐陵侯。
先是霍氏奢侈,茂陵人徐福,已知霍氏必亡,曾诣阙上书,请宣帝裁抑霍氏,毋令厚
亡。宣帝留中不发,书至三上,不过批答了闻知二字。及霍氏族灭,张章等俱膺厚赏,独不
及徐福。有人为徐福不平,因代为上书道:
臣闻客有过主人者,见其灶直突,旁有积薪。客谓主人,更为曲突,远徙其薪,否则
且有火患;主人默然不应。俄而家果失火,邻里共救之,幸而得息。于是杀牛置酒,谢其邻
人,灼烂者在于上行,余各以功次坐,而不及言曲突者。人谓主人曰:“向使听客之言,不
费牛酒,终无火患。今论功而请宾,曲突徙薪无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客耶?”主人乃悟而请
之。今茂陵徐福数上书,言霍氏且有变,宜防绝之。向使福说得行,则国无裂土出爵之费,
臣无逆乱诛灭之败。往事既已,而福独不蒙其功,惟陛下察之!愿贵徙薪曲突之策,使居焦
发灼烂之右。
宣帝览书,心下尚未以为然,但令左右取帛十匹,颁赐徐福;后来总算召福为郎,便即
了事。时人谓霍氏祸胎,起自骖乘,见八十一回。宣帝早已阴蓄猜疑,所以逆谋一发,便令
族灭。但霍光辅政二十余年,尽忠汉室。宣帝得立,虽由丙吉倡议,终究由霍光决定,方才
迎入。前为寄命大臣,后为定策元勋,公义私情,两端兼尽。只是悍妻骄子,不善训饬,弑
后一案,隐忍不发,这是霍光一生大错。惟宣帝既已隐忌霍光,应该早令归政,或待至霍光
身后,不使霍氏子弟,蟠踞朝廷,但俾食大县,得奉朝请,也足隐抑霍氏,使他无从谋逆。
况有徐福三书,接连进谏,曲突徙薪,也属未迟。为何始则滥赏,继则滥刑,连坐千家,血
流都市。忠如霍光,竟令绝祀,甚至一相狎相偎的霍后,废锢冷宫,尚不能容,过了十有二
年,复将她逐锢云林馆,迫令自杀。宣帝也处置失策,残刻寡恩。后世如有忠臣,能不因此
懈体否!孔光扬雄未始不鉴此虑祸,遂至失操,是实宣帝一大误处。
宣帝既诛灭霍家,乃下诏肆赦,出诣昭帝陵庙,行秋祭礼。行至途中,前驱旄头骑士,
佩剑忽无故出鞘,剑柄坠地,插入泥中,光闪闪的锋头,上向乘舆,顿致御马惊跃,不敢前
进。宣帝心知有异,忙召郎官梁邱贺,嘱令卜易。贺为琅琊人氏,曾从大中大夫京房受教易
学。房出为齐郡太守,宣帝求房门人,得贺为郎,留侍左右。贺正随驾祠庙,一召即至,演
蓍布卦,谓将有兵谋窃发,车驾不宜前行。宣帝乃派有司代祭,命驾折回。有司到了庙中,
留心察验,果然查获刺客任章,乃是前大中大夫任宣子。宣坐霍氏党与,已经伏诛。章尝为
公车丞,逃往渭城,意欲为父报仇,混入都中,乘着宣帝出祠,伪扮郎官,执戟立庙门外,
意图行刺。偏经有司查出,还有何幸?当然枭首市曹。宣帝亏得梁邱贺,得免不测,因擢贺
为大中大夫给事中;嗣是格外谨慎。
为了立后问题,几踌躇了一两年。当时后宫妃嫔,共有数人得宠,张婕妤最蒙爱幸,生
子名钦;次为卫婕妤,生子名囂;;又次为公孙婕妤,生子名宇;此外还有华婕妤,但生一
女。宣帝本思立张婕妤为后,转思婕妤有子,若怀私意,便与霍氏无二,如何得保全储君;
乃更择一无子少妒的宫妃,使登后位。拣来拣去,还是长陵人王奉光的女儿,入宫有年,已
拜婕妤,可令她作为继后,母养太子。王奉光的祖宗,曾随高祖入关,得邀侯爵,至奉光时
家已中落,斗鸡走狗,落拓生涯,宣帝曾寄养外家,得与相识。奉光有女十余岁,颇具三分
姿色,只生就一个怪命,许字了两三家,往往克死未婚夫。到了宣帝嗣阼,奉光女尚未适
人,宣帝追怀旧谊,发生异想,把她召入后宫,立命侍寝,赐过了几番雨露,王女幸得承
恩,宣帝却也无恙。想是王女命中应配皇帝。后来霍后入宫,张婕妤又复继进,或挟贵,或
恃色,惹得宣帝一身,无暇顾及王女,遂致王女冷落宫中,少得入御。不过宣帝却还未忘,
命王女为婕妤,得令享受禄秩。王女心已知足,安处深宫,一些儿没有怨言,膝下也无子
女。至此竟由宣帝选就,册为继后,就把太子奭;交付了她,嘱令抚育。张婕妤等,都诧为异
事,引作笑谈。惟王女虽得为后,仍不见宣帝宠遇,且情性甚是温和,毫不争夕,所以张婕
妤等仍得相安,由她挂个虚名罢了。正女知足不辱,却是一个贤妇。
是时为宣帝六年,宣帝已改元二次,曾于五年间改号元康,内外百僚,竞言符瑞,连番
上奏,说是泰山陈留,翔集凤凰,未央宫降滋甘露,宣帝归德祖考,追尊悼考即史皇孙,见
八十一回。为皇考,特立寝庙,豁免高祖功臣三十六家赋役,令子孙世奉祭祀,赐天下吏爵
二级,民一级,女子百户牛酒,鳏寡孤独高年粟帛。又颁诏大赦,省刑减赋,今特胪述于后:
“书”云:“文王作罚,刑兹无赦。”今吏修身奉法,未有能称朕意,朕甚愍焉!其
赦天下,与士大夫励精更始。
狱者万民之命,所以禁暴止邪,养育群生也。使能生者不怨,死者不恨,则可谓文吏
矣。今则不然,用法或持巧心,析律贰端,析律谓分破律条,贰端谓妄生端绪。深浅不平,
增辞饰非,以成其罪。奏不如实,上无由知。此朕之不明,吏之不讲,四方黎民,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