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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农民帝国-第5部分

小说: 农民帝国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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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存先抽口冷气。这是刌劲,还是命里该着?刘嫂在灯影下显得凄苦不堪,笼罩在一种散不开的悲惨气息里。屋子里很安静,却又透着绝望。
 
年轻的郭存先,还完好地保留着天生的热心热肠,在这样一个几乎陷于绝境的寡妇面前,男人的自尊使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甩甩手就走出这间屋子。但光说空话解决不了刘嫂的难题,他开始替她想办法:好在你有儿子,以后的道还很宽,守着儿子也行,有合适的人带着儿子再走一步也行。咱先说眼下,既然叫我赶上了,就得想办法给你做两扇门。没有门的房子这不叫屋,由何况只有你们娘俩,夜里闯进坏人来怎么办?
 


  
  

第16节:3 〃代食品〃(6)
   

但凡知道我们家情况的人,再坏也不会还来欺负我们娘俩,再说我已经落到这步田地,还怕谁呢?倒是狗呀猫的,冷不及窜进来吓一跳。自打出事后我就被没有睡过踏实觉,一到晚上就像睡在大当街上一样……我也不是没想过做门,可我没有木头哇。
 
你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庄上就不帮忙吗?
 
现在死人不是嘛大事,庄上管不过来。再说是我们私自吃了庄里的砒霜,庄里不怪罪、不罚款就不错了。
 
嘿,还有这么说话的?郭存先直拨拉脑袋,女人摊上事就是不行啊。他咂着牙花子,眼睛在屋子里上下踅摸,慢慢地有了主意。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无论遇到什么难题办法总是有的,关键是女人到紧要时候没主意。他说刘嫂你放心,我不给你做好门不离开,办法有两个,刚才我跟福根在庄上转悠,看见有些树已经死了,明天你带着福根去找庄里的头头,就说做门,庄上没有门的人家不多,没有人会跟你争。不管是借也好,救济也好,一掐粗的树要两根,一抱粗的一根就够。你若不愿舍这个脸,等会我跟孙老强说,让他替你去想办法。实在不行,我还有个招儿,把你屋里的炕沿拆了,这不还有个柜子和炕桌吗,都拆了改成门,门比这些东西重要,将来日子一缓过劲了,我再来给你做新柜子。你说行不行?
 
郭存先的话里眼睛里都透出男人的慷慨,那娘俩听傻了,定定地望着他,眼睛潮糊糊的发黏。
 
郭家店有救了。宽河里不知从哪儿涌来一股水,浮淹浮淹的有了大半槽,于是上头发下话来,给周围干旱最严重的村子调水浇地。分给郭家店的指标是,每个生产队可以浇四十亩,三天以后种红薯。这玩艺儿产量高,每亩若能收个千八百斤,就能救命了。
 
村里的头头极为兴奋,可着嗓子用大喇叭喊了一遍又一遍。村民们却没有多大劲头,瞎咧咧呗,拿什么种红薯?真有红薯还等到今冬明春干什么,现在拿出来才真是救命哪。大喇叭十万火急地吆喝各生产队长立马到村里开紧急会议,掀起一场种红薯的大会战。确实是够紧急的,大喇叭还开着,村干部们陆陆续续地就吵吵上了。
 
〃不就是浇地种几十亩红薯吗?庄稼人谁拿这个当事,还用得着搞大会战!〃
 
〃不一定。〃大队长韩敬亭说:〃眼下人们都饿疯了,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往肚子里划拉,不少人拉稀,提不起裤子;也有的干结,肚子梆硬却拉不出屎来;更多的人是浮肿,浑身没劲。不见真格的,光嘴上说种红薯,恐怕动弹不起来。〃
 
大喇叭里突然清晰地传出村支书陈宝槐的狠话:〃都给我摸摸脑袋硬不硬?只要脑袋还是硬的,就得干!凡男的从十六到三十岁的都编成民兵,三十岁以上的先分四班浇地……〃
 
书记一发狠没人还敢懈怠了,连疯魔颠倒的郭敬时,也不能再坐在龙凤合株底下打盹,被编进下半夜的班,夜里十二点整,他扛着铁锨下地了,要看着那牛尿尿似的水流别跑出垄沟。怪事也就在这下半夜发生了。
 
到天亮接班的人去了,却不见郭敬时的踪影,以为这个疯子一定是提前回家睡觉去了。等到太阳老高,郭敬时的嫂子孙月清还不见他回来,就到地里去找,地里没有又跑到村口的龙凤合株下面去看,两头都不见人她就有点慌了,平常郭敬时并不是喜欢到处乱跑的人。她还肿着两条腿,回家叫上闺女存珠,又让存珠去告诉正在进行民兵训练的存志,三个人分头寻找。郭家店的各门各户,墙角旮旯,场场院院……他们见人就问,凡是能想到的地方都去看了,既没找到郭敬时,也没打听到一点有关他的消息,孙月清真是急坏了。她的这个老小叔子不同别人,逢人不说话,像疯像傻,出了事可怎么办?不能怪孙月清多想,昨天从宽河一调水,有机灵人就认为有水就有鱼,跳到壕沟里去摸,如果真能摸上条鱼,那不就撞上大运了!谁成想一跳下去还没等碰到鱼,倒抓上了一个死尸……
 


  
  

第17节:3 〃代食品〃(7)
   

就在孙月清急得没抓没挠,眼看快到晌午头了,一辆县公安局的警车,由治保员蓝守坤领着,显鼻子显眼、吓人呼啦地来到她家门口。警察上来就问:〃郭敬时是你什么人?〃
 
孙月清被吓蒙了,心里噗冬噗冬乱跳,脑子里就光想着坏事了,怕嘛真就来嘛。存珠赶紧迎到前边来替娘回答:〃是我二叔。〃
 
〃五十多岁,头发跟胡子一般长?〃
 
〃对,就是他,怎么啦?〃
 
〃我正要问你们哪?他跑到北京去做嘛?〃
 
〃去北京?〃娘俩都打个愣,〃不会的,那不是他,他是今儿个凌晨十二点接班,在西洼里浇地呐。〃
 
警察终于忍不住笑了:〃浇到北京去了。上午我们刚上班,就接到北京公安局的电话,有个奇怪的老农民,扛着把大铁锨,一清早就楞儿巴几地在北京大街上溜达,引得一群一伙的人跟在后边看热闹。警察把他带到派出所一问,才知道是你们郭家店的人,叫郭敬时……〃
 
存珠惊喜:〃我二叔说话了?〃
 
〃他不说话人家怎么给我们打电话。怎么,他是哑巴?〃
 
孙月清急忙解释:〃不,他年轻的时候说话,到老了就不爱说话了。〃
 
警察又是摇脑袋又是嘬牙花子:〃这事真是够邪行,琢磨不透……你们家出个人,跟我去领人。〃
 
存珠要去,当娘的不让,孙月清跟蓝守坤商量希望让存志去。这时候大喇叭又一惊一诈地响了,震的人耳朵嗡嗡山响,是吆喝蓝守坤赶紧到大队部。他对孙月清说,郭敬时的事你们就别管了,由我想办法。一边说着就跳上警车,一溜烟地跑了。
 
原来种红薯的大会战这就算开始了。村里要派人到公社拉红薯苗,套了两辆牛车,跟车的是七个农民,外加四个民兵。村民们看着新鲜,这原本是两个人就能干的活儿,轻轻松松派四个也足够了,去那么多人打狼啊?有脑瓜好使的却看出了名堂,郭家店共有七个生产队,一个队出一个人,大家都心明眼亮,谁也别想多拿,谁也不必担心会吃亏。为了防备这七个农民合伙在路上偷吃红薯苗,由村里再派出四个民兵,一路上监督那七个农民,可谓双保险。肚子吃不饱的好处就是头脑清醒,想事拐弯多,把简单的事弄复杂。
 
然而,说下大天来也让人难以相信,就是这么小心地疑神疑鬼地防备着,红薯苗拉回来还是发现不对头。如果少了一整捆,有可能是在半道上甩颠掉了,或者在公社发苗的时候少给了一捆,偏偏是有好几捆只剩下大半捆了。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被人偷吃了。可十一个人,大眼瞪小眼地你盯着我,我瞄着你,都说自己没吃,也没看见别人吃……那就是鬼吃了?谁会相信这套鬼话!村支书陈宝槐气得一拳头差点砸塌了桌子。不光村里的头头火了,村民们也不饶,都认准了就是这十一个人偷吃了红薯苗,然后又订立攻守同盟,来个死不认帐。这一车红薯苗是什么?是全村人的命根子。会战刚开始就出这种事,不煞住这股歪风,等不到红薯苗种到地里,就会被大家抢着吃光了。
 
蓝守坤奉命带一队基干民兵,将那十一个人押到龙凤合株旁边的大场上,罚跪示众。七个农民面向北跪下,另外四个年轻的民兵则向南跪倒,这叫〃背对背〃。每个人之间又相隔四步,使他们无法相互通气。村里人像看耍猴儿的一样围住了他们,说什么的都有。有可怜他们的,这红薯秧子过去连猪都不吃,若不是饿的蓝了眼,怎么会偷吃那玩艺儿,还惹得丢这么大的人!也有吐唾沫骂街的,眼睁就那么一点红薯秧,你多吃一口别人就得少吃一口,这种时候你饿谁不饿?罚跪示众这一招又阴又损,让那十一个人接受全村人公开的羞辱和审判,以便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让那些心里还打着红薯苗主意的人不敢再下手。至于他们承认不承认分吃了红薯苗,以及偷吃了多少,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第18节:3 〃代食品〃(8)
   

罚跪的民兵里头就有郭存志,本来从不爱看热闹的孙月清,听到这个信儿就跟头轱辘地跑来了,她担心这个儿子自小性格弱,经不住这么被寒碜。闺女存珠在后边也一溜小跑,还边跑边骂:〃这帮私孩子……〃不知她嘴里的〃这帮〃是指偷吃红薯苗的人,还是指整治这八个偷吃者的人?娘俩来到大场上,扒开人群看见了脑袋快扎进裤裆的存志,孙月清下意识地想扑过去,或是陪儿子一块跪下,被在大场上站岗的基干民兵欧广明挡住了:〃大婶,你这是做嘛。〃
 
孙月清不理睬眼前的大脑袋看守,只管冲着自己的儿子喊叫:〃儿呀,你不是去接你二叔了吗,为嘛要趟这股混水呀?〃
 
存志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孙月清急赤白脸:〃说呀,为嘛不去接你二叔,却跟着去拉红薯秧?〃
 
存志赌气说:〃是我自个要求去的,就是罚跪也比挨饿强呵。〃
 
〃丢死人了你!〃
 
旁边看热闹的人插嘴劝她:〃行啦,别民兵还没审你自己先审上啦。这年头哪还有丢人的事,要说丢人数天天挨饿最丢人啦!〃
 
倒也是,孙月清的态度变成了担忧:〃那你二叔可怎么呢?〃
 
见有人为自己帮腔,郭存志的口齿利索多了:〃二叔接不接都能回来,别人也都这样说,他既然能去就一定能回的来。〃
 
〃你说你,老大不小的了,怎么就不叫人省心?〃孙月清心里难受,她的三个孩子大概在村里听的风言风语太多了,都有点不大待见他们的二叔。远处的场屋外面有人高声吆喝:〃先带郭存志!〃随即有两个民兵冲过来,一边一个掐巴住郭存志,推推搡搡地向场屋走去。
 
蓝守坤负责主审,麻搭着脸子,骄横而阴沉地坐在场屋中间的板凳上。好像无论什么人能有机会扮演这种角色,都用不着学,均能心领神会、无师自通。在蓝守坤身边站着几个亢奋的基干民兵,他们在八个人里先选中郭存志,就想上来能打开一个突破口。蓝守坤刚才跟他一对眼神,就知道郭存志跟他哥不一样,好拾掇。等郭存志一被推进屋来,他使个眼色,民兵们便一拥而上,撸头盖脸地一顿臭揍……郭存志被打得蒙头转向,浑身筛糠。
 
待屋里重新又静了下来,蓝守坤才不紧不慢地开始问话:〃红薯苗是不是你们偷吃的?〃
 
〃是。〃
 
〃你吃没吃?〃
 
〃吃了。〃
 
〃吃了多少?〃
 
〃多半饱。〃
 
〃哎呀,还挺客气,为嘛不吃饱了?〃
 
〃听说吃多了拉不出屎来。〃
 
民兵们差点没笑了,蓝守坤一拍板凳,有意提高嗓门:〃知道拉不出屎还吃?〃
 
〃馋的受不了。〃
 
〃顾嘴不顾腚的货!谁领的头?〃
 
〃谁也没领头,啊……谁都领头了……装好车以后不等大伙商量一下就饿的忍不住了,我偷着抽了一把掖进嘴里,心里害怕,拿眼往四外一撒搭,看别人的嘴也在动弹。以后大伙胆儿就大了,你抽一把他抽一把,我只顾自己吃了,真的不知道是谁起的头……〃
 
这可倒好,蓝守坤问什么,郭存志就说什么,没费什么事就全抖搂了。既然他全坦白了,也就不再挨打,鼻青脸肿地又被押回大场上继续跪着。
 
孙月清看着心疼的不行,只一眨眼的工夫儿子竟被打成了烂桃儿,不就是偷吃了一把红薯秧子吗,值得下这么重的手!站岗的基干民兵欧广明向存珠使眼色努嘴,存珠理解了他的意思,好像是叫她快点把自己的娘拉走,在这儿守着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更糟心。孙月清也知道,与其在这儿陪着挨罚,还不如到村里去央求支书,说不定还管点用。杀人不过头点地,罚跪了,挨打了,还要怎么样?存志还是个孩子,经不住当人对众地这么糟践。想到这儿她让闺女扶着挤出人圈子,快步向村里走去。
 


  
  

第19节:3 〃代食品〃(9)
   

场屋里的审讯还在继续,拿下了郭存志,知道了他们偷吃红薯苗的过程,蓝守坤心里就有底了,依次将剩下的七个人挨个往场屋里提遛,谁交代的痛快,挨的打就少一点,谁死扛着就挨死打。到天傍黑的时候就剩下一个刘玉朴了。
 
蓝守坤嘿嘿一笑,哎哟,主角出场了,就剩下你这一出压轴的大戏了!
 
称刘玉朴为主角,并非指他是这次分吃红薯苗的主谋,而是指他这个人特殊,是郭家店唯一的地主刘春亭的长子。在父亲被镇压,母亲也相继病死后,由他带着弟弟、妹妹,在歧视和重压下扭结曲折地长到了这么大。他识文断字,见人不笑不张嘴,张嘴也是轻声细语,有几分女里女气,村里也确实有嘴损的人背地里叫〃二尾子〃。在没有运动的时候曾被招进学校教过书,运动一来又被赶出学校,这番经历反成为他的罪过。不管是什么运动来了,他总是村里一成不变的反面典型……这样一个主儿还会有谁家的姑娘敢嫁呢?所以放下三十往四十上奔的人了,至今还打着光棍。可就是这样一个斯文而软弱的、平时谁都可以欺负的人,今天却无论怎样挨揍,就是不承认自己偷吃了红薯苗。
 
蓝守坤既意外又恼恨,刘玉朴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平静,无疑是对他的挑战和蔑视,不审出个结果今天怎么收场?他的小脸被怒气和厌恶扭歪了,几乎是咬着后牙槽在叱责:〃他们几个都承认了,明明就是你们八个人分吃的,你怎么说自己没吃?〃
 
刘玉朴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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