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路军战记-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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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
杜周南默默地说道：“自作孽，不可活！”
正文 第二七九章 悬崖勒马
重庆的早晨完全是浓雾的天下，到处都是白蒙蒙的一片，仿佛一个巨大无比的罩子，把整个山城全部笼罩在中间。远处的山峦、森林和河流消失在视线之外，连一点影子都没有留下，近处的花、草、树木、街道、楼房，在雾中若隐若现；阳光一点也不耀眼，只能显出朦朦胧胧的影子，仿佛一个白白的圆盘，有气无力地悬挂在天空上，散发出一点淡淡的热力。
早上九点多钟的时候，稍微变淡的浓雾之中缓缓开出一辆黑色的雪弗兰轿车，穿街过巷之后，悄无声息地停在中国银行总部的门口。车子还没停稳，坐在副驾驶位子上随从打扮的年轻男子就推门而出，然后转过身去，弯着腰，非常恭敬地拉开后面的车门，一个头顶微秃，肚子向前挺着的中年男子低头钻了出来。随后，中年男子和随从一前一后走进了银行的大门。
进门之后，中年男子就站在门中间的位置，双手背在身后，神态极为倨傲，显然是惯于发号施令的人物，而他的随从则径直走到值班经理的办公桌前面，用命令的语气说道：“我们老爷要见你们张总经理，快让他出来迎接！”
“你们老爷是谁？”年轻的值班经理并没有被对方的派头吓倒，迎着对方居高临下的目光毫不客气地问道。
“你是怎么做事的，居然连我们老爷都不认识？他就是担任财政部长十年之久孔祥熙孔部长！”接着随从轻笑几声，用非常轻蔑的语气说道：“你是新来的吧？不过，以你的职位，即使一直在这里工作，也未必有机会认识我们老爷。”
“哦，原来是孔部长啊！”值班经理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然而，随从期待的献媚表情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略带嘲弄的微笑：“你们有预约吗？”接着又不动声色地说道：“提醒你一下，我们总经理不在。”
“什么！？”随从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追问道：“张总经理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伫立在门口的孔祥熙虽然装出一副很沉稳的架势，实际上前面两个人的对话一点都没有漏过，听到张总经理不在的消息之后，禁不住身体微微向这里倾斜过来，脸上却依然是满不在乎的表情。
“监察院的工作人员昨天晚上就把张总经理请去喝茶了，我估计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看到对方脸上惊愕的表情和几乎放的下一颗鸡蛋的嘴巴，值班经理笑眯眯地说道：“这个答案满意吗？”
值班经理的话音刚落，孔祥熙就转过身去，头也不会地向门外走去，随从顾不得斗嘴，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夫人，现在怎么办？”回家之后，孔祥熙立即把这个重大的变故向自己的太太宋霭龄报告：“监察院这几天不断把一些政府官员和银行高级管理人员带回去盘问，搞得满城风雨，谁还敢贷款给我们。”
“那我们就向地下钱庄借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像一个和蔼的中年妇女，但是宋霭龄的声音中间总是带着一股杀气，与她的外貌形成强烈的反差：“我就不信凭借孔宋两家的实力，会斗不过孙百里这个暴发户！”
孔祥熙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缓缓摇头：“经营地下钱庄的不是杜月笙的徒子徒孙，就是四川的袍哥：杜月笙的徒子徒孙这些天一直跟我们共进退，现金应该也消耗殆尽了；孙百里派了两个四川籍的师长四处拉拢利诱袍哥，这些人见风使舵，现在已经不愿意借钱给我们了！”
“小人！”宋霭龄咬牙切齿地痛骂道：“他们以为姓孙的已经稳占上风，着急向新主子表明立场！哼哼，等搬倒了孙百里，咱们再跟他们算账！”
孔祥熙催促道：“别管什么袍哥，先想办法筹集现金要紧！令侃和杜月笙还在监狱里面绝食呢，虽然是装装样子，可是拖久了的话一样会损害健康的！”
“不要着急，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宋霭龄激动地说道：“孙百里千算万算，但是却漏了个最大的金库没有管住，这些钱足够把重庆的粮食买下来三回的，我看他拿什么和我们斗！”
看着宋霭龄神气活现的样子，孔祥熙追问道：“夫人，到底是什么办法？”
宋霭龄得意地说道：“你怎么忘了，现在的财政部长还是三弟在当，据我所知，财政部里至少也有好几千万的流动资金，咱们只要把这笔钱借用一下，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是啊！”孔祥熙用力把自己的脑袋拍了一下，懊丧地说道：“我当财政部长的时候，一般要求要有四千万左右的资金储备，用来应付一些紧急的支付。”
宋霭龄‘噌’地一声站了起来，然后以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敏捷走到房门口，高声喊道：“来人，备车！”
十几分钟后，孔祥熙夫妇出现在宋子文公馆的客厅里。
“大姐，大姐夫，你们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去找你们呢！”落座之后，宋子文急不可耐地说道。
孔祥熙夫妇相视一笑，接着，宋霭龄笑嘻嘻地问道：“三弟，是不是准备把财政部的流动资金借给大姐用用？真没想到，咱们居然想到一块去了。”
“什么？你们居然把主意打到公款上面来了！”宋子文斩钉截铁地说道：“大姐，财政部的钱是绝对不能动的！”
宋霭龄的脸色骤变，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直视着宋子文，语带讽刺地说道：“三弟，大姐真没想到，你居然胳膊肘朝外拐，帮助姓孙的，看来你是准备大义灭亲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姐，你听我说！”宋子文急忙辩解道。
“不用说了！”宋霭龄粗暴地打断了宋子文的话，用异常激愤的语气说道：“你不愿意帮忙，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外甥送掉性命，我这个当妈的却作不到！我现在就回去，把孔家历年积存下来的黄金、珠宝和首饰全部变卖掉，和孙百里死拼到底，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把我的儿子救出来！”说罢腾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孔祥熙急忙起身，拉住宋霭龄的胳膊，劝她不要发这么大的火，先听宋子文把话讲完。
宋子文看到大姐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苦笑着说道：“大姐，我是你亲弟弟，怎么会做不利于你的事情？令侃再不听话，也是我的外甥，难道我又忍心看着他去死吗？”说到这里，他凝神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姐姐和姐夫，语重心长地说道：“如果你们就此罢手，我再去找二姐三妹去说情，令侃的性命也许还能够保得住，但是继续抢购粮食，和政府对抗的话，就真的没救了！”
孔祥熙夫妇察觉到宋子文话里有话，就没有出声，耐心等待他的解释。
宋子文说道：“我刚刚得到的消息：政府最近从湖南等地调集了大批粮食，已经全部运抵涪陵！据提供消息的人透露，这批粮食至少也有七八千吨！这些粮食之所以没有马上运到重庆来，唯一的原因就是孙百里认为时机还不成熟！”
“姓孙的，你好很哪！”宋霭龄喃喃道：“难怪先是抛黄金，然后又低价回购，原来是下好了套子给我们钻——先引诱我们贱卖黄金，再用数量庞大的粮食把价格压下去！只要物价平稳，反对的声音自然就没有了，咱们的孩子也就没有一点机会了！”宋霭龄也算得上见过大世面的人，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朝不保夕，心情自然无法保持平静，陷入了慌乱之中。
孔祥熙明白败局已定，急忙问道：“三弟，如果咱们现在去向孙百里低头的话，他会不会接受？”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他只能把儿子的性命放在第一位了。
宋子文回答道：“单单停止哄抬物价，低头认错肯定是不够的，因为孙百里是想借这个机会打击囤积居奇和侵占国家资产的行为，这些天，监察院已经调查了很多官员，其中相当大的部分被移交司法院去了。
咱们孔宋两家因为委员长的信任，长期管理国家资本，并专营对外贸易，的确赚了不少不该赚的钱，在民间留下非常恶劣的影响，如果不是委员长尸骨未寒，可能早就把你我也请去喝茶了！我认为，当务之急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先把国家资本全部交还给政府，然后适当捐献些钱出来支援抗战，最后再请二姐三妹出面说项。”
孔祥熙点了点头，说道：“监察院长周恩来和二妹的关系一直不错，由她出面是最好不过了；孙百里也算是委员长提拔起来的，终归有些香火之情，三妹的面子总要给的。可是令侃自幼顽劣异常，二妹非常不喜欢他，就怕她不肯出面。”
宋霭龄急忙说道：“这个不用担心，我就是给二妹下跪，也要请她帮忙！她再讨厌令侃，也要给我这个做姐姐的面子吧！”
宋子文急忙安慰道：“大姐想多了，二姐肯定会帮这个忙的！”然后他轻声说道：“孙百里是个聪明人，不可能真的对孔宋两家赶尽杀绝的，只是可惜了杜月笙和戴笠了！”
孔祥熙夫妇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默然无语。
正文 第二八零章 欲擒故纵
平心而论，尽管宋庆龄和包括小弟宋子良在内的其他家族成员的政治立场相去甚远，但是无论是姊妹还是姐弟间的感情都非常好，关系也非常融洽，所以在大姐和三弟的苦苦哀求下，终于碍不过情面，答应出面斡旋。
宋霭龄为了保险起见，又带着二妹和三弟，去找小妹宋美龄。正沉浸在丧夫之痛中的宋美龄听说自己钟爱的外甥不但面临牢狱之灾，而且随时有失去性命的危险，顿时勃然大怒，准备向孙百里兴师问罪。宋子文和宋庆龄急忙把她劝住，然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使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与自己的姐姐和哥哥一起驱车前往总统府。
一个是国母，一个是总统遗孀，一个是财政部长，如此庞大的阵容，孙百里自然不敢怠慢，亲自到门口迎接。
众人在总统府的会客室内刚刚坐定，宋美龄就首先发难，她指着孙百里的鼻子说道：“孙百里，如果没有委员长的提拔，你能够有今天吗？现在他的尸骨未寒，你就把我的外甥抓了起来，是不是存心要给宋家难堪，给委员长抹黑？”一提到自己的丈夫，宋美龄的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再加上一身洁白的丧服，一副带雨梨花、我见犹怜的模样，使孙百里不忍心和她争执。
坐在宋美龄身边的两个姐姐一个用手轻拍她的背心，一个用手帕擦拭眼泪，不断轻声抚慰。
宋子文用爱怜的眼神看了看可怜的妹妹，然后抱歉地向孙百里笑了笑，说道：“孙总统，舍妹最近情绪不太稳定，说话没有分寸，请多多包涵！”
孙百里淡然一笑，说道：“我能理解！”
宋子文见孙百里的态度非常友善，急忙清了清嗓子，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孙总统，我的外甥孔令侃参与囤积紧缺物资，触犯了国家法律，被政府收押，是他最有应得。但是他今年毕竟才二十五岁，少不更事，才犯下如此严重的罪行，希望你能够看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从轻发落，我保证他会从此改过自新！”没等孙百里说话，他又接着说道：“委员长在世的时候，我们孔宋两家受政府委托，管理了很多公营企业，现在想交还给你这一届政府，另外，我大姐还准备捐献两千万元支援抗战。”
孙百里面容严肃地说道：“宋部长，陪都形势的艰难我相信你应该有所了解，不但普通民众的生活出现困难，就是一些职务较高的政府官员也难以为继，很多人为了能够吃饱肚子，甚至主动托关系，走路子，要到前线去！这里面固然有粮食歉收的原因，可是囤积居奇的行为却无疑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他们想发财并没有什么不对的，但是要通过合理合法的手段才行，怎么可以用民众赖以维持生命的东西来牟取暴利呢？这样的行为和汉奸、日寇有什么区别？”孙百里的声音逐渐变得激越起来，最后的几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眉宇之间带着愤懑之色。
“确实太不像话了！”听了孙百里的话，宋庆龄忍不住出声斥责道：“我早就提醒过令侃不要这么贪财，可是你们几个非但不阻止他，反而利用手中的权力为他大开方便之门，现在走到这步田地，难道你们就不内疚吗？”接着她向孙百里说道：“孙总统，既然孔令侃触犯了国家的法律，你就公事公办吧。”
“二妹！”宋霭龄恨不得马上把宋庆龄的嘴巴堵住，埋怨道：“我是请你来说情的，怎么帮倒忙啊！早知道这样就不叫你来了！”
看到宋庆龄不再出声，宋霭龄冲着孙百里，直截了当地说道：“孙总统，抢购物资，哄抬物价，的确是我们干的，不过，令侃都是受我指示的，请你把他放出来，我愿意代替他坐牢。”
宋美龄急忙插嘴道：“哄抬物价不是没有抬起来吗？抢购物资也不全是孔家干的，怎么能够全部算到令侃头上？我姐姐和姐夫很早就追随在总理身边，参加革命，其后又全力协助中正统一全国，难道就没有一点功劳吗？”
面对着连珠炮般似的质问，孙百里从容应对：“由于政府应对得法，物价的确没有被哄抬起来，既然没有造成恶果，罪责当然要小些；我也知道抢购紧俏物资的不止孔家，但是被抓的也有其他人啊，相关部门只是按照法律的规定办事，并没有针对任何个人的意思；孔祥熙先生确实协助过总理和蒋公，为创立民国和统一全国立下功劳，这些我没有忘记，全国民众也没有忘记，但是，功是功，过是过，两者并不能相互抵消的！”
宋霭龄母子连心，听孙百里丝毫不松口，气急败坏地问道：“照你这么说，令侃就非死不可了？”
宋子文急忙阻止姐姐的质问，用恳求的语气说道：“孙总统，是否能够法外开恩呢？”
宋庆龄看着大姐行将崩溃的样子，感到心里非常难受，只好对孙百里说道：“孙总统，我不反对你依法惩治令侃，不过，哄抬物价的目的并没有达到，那么在定罪的时候，能不能稍微强调这一点？”
孙百里不动声色地回答道：“夫人，你既是总理夫人，也是国民大会的代表，应该知道孙中山先生追求的目标是把中国建设成为民主、自由的法制国家——法制国家的标志就是采用法制而不是人治！我们之所以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来制定宪法，是因为想通过权力制衡的方式来推行宪法，在这种制度下，即使是总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