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长弓射苍龙-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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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跪在承宗面前双手接受赏赐的是十九年前的盛荃,头盔放在地上,俊朗、刚毅的脸上显露出勇敢和忠诚(实际上当时盛荃满脸都是血,面目模糊,根本看不出惊恐还是刚毅),身上的血迹还没有干,在铠甲甲片上流动。
画上,承宗旁边站着盛泰,一边保护着皇帝,一边骄傲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承宗身后是随着大军一起出征勤王的刺史诸侯们,都着有自己家族徽记的盛装,像要举行宫廷大朝仪一样,此刻都恭敬的站成一堆,注视着眼前这个感人的场景。
画面远处,坡下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看不真切。实际上,画中原来画的是承宗五虎之一的常戎,正率领大队人马来报告胜利的消息。本朝初年,常戎被嘉佑皇帝以谋逆罪名抄家处斩,盛泰连忙找到辛浓,要求把画中的情景改了。
第一章 初到帝都 五上
以舞相属开始时,男女分列两边,男右女左,面部相对,连臂而舞。第一只舞是一个人短短的独舞,往往为打令的主人先跳,独舞将罢,顺邀另一客人起舞,即为属。然后,是众人一起加入。独舞一般都会安排舞技高超,或者舞会的中心人物来跳,今天,这个要风头将由五小姐来出,二小姐竞争不过,已经酸了脸到另外的厅里去了。
这种打令交谊,在周朝时有严格的礼仪规矩,姿态仪容都很讲究,否则就是失礼。到了梁代,以舞相属之风大盛,梁太宗、太宗皇后经常邀请群臣携家眷打令,还说跳舞是抒情怡乐,不需过分循规蹈矩,早就没了周朝一板一眼的拘束,变成了狂欢舞蹈。
午夜,大厅里人声喧闹,鼓点疯狂,群情激昂,像是铫里的沸水,躁动不已。五小姐正和其他名媛沐浴更衣后,从酉戌之交到盛家大客厅开始,一直周寰于其中,音乐响起,即站起相合,毫无倦意,个个如昙花一样,入夜竞相开放,争奇斗艳。
帝都的少年郎面皮都厚似城墙,稍大的穿花蝴蝶模样,在女子中试着运气,一旦有机可乘,就纠缠不放,递个面帕,送樽柘浆,忙个不停;那些刚及冠的腼腆少年则在同伴的推搡下,红着脸相向心仪的少女发出邀请,常常是在一群女孩子的笑声中迅速败下阵来;早就书信约好的男女则躲在角落里,浅斟低笑,私语缠绵。
激动人心的相属对舞即将开始,所有人都在说话,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听者点头应付着,等待抛打曲的响起。
大门是被外面的人推开的,守门的下人往后跳开躲避,一伙年轻人从风雪中涌进了暖暖的大厅。这些个人虽然都着礼服,但是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军人的味道,身体挺直,动作一致,好像步操一般向大客厅中走来。
其中一个个子颀长,略高于几个同伴,一身白衣,夹在中间,英气逼人,让一干美女艳妇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被那些做着准备的舞伴发现,心中生出浓浓的醋意。
盛吉对家中突然有了这么多的客人大为惊奇,他自己本来想在酒肆里狂饮到天亮的,他们中间一个幸运的小子关扑赢了酒肆的老板,不许带走许喝,直到喝不动为止。
他如今觉得还是带朋友回家更正确,美女如云啊,环顾四周,“天啊,周芷涵也在这里,她和这屋子里一半的男人都睡过了!”“哪里?!哪里?!”教习急忙问道。他虽然订了亲但是媳妇还没有过门,听了盛吉的惊呼,立刻让他指给他看是哪个女孩,等会儿跳舞的时候好配成对。
五小姐突然停了谈笑,抛下的同伴,抢先穿过人流,轻移莲步,跚跚而行,来到四哥的面前,四哥正和两个青年谈论着比武什么的,“一定要给那些宿州农夫看看我们的厉害。”大家高举酒盏,齐声喊着御林军的号子:“为了帝国,为了荣誉。”
四哥旁边的那个瘦高个,有着黑黑的卷发的家伙,背着手倾听大家的谈论,只要他一发言,其他人都会静静的思索,也就是这个家伙,不时的在人群中搜索,五小姐很熟悉这样的眼光,这是一种猎艳高手才有的眼光,其中透露的坏意、挑逗和对自己容貌的自信满满,都可以让人肯定,眼前这个青年虽然年龄不大,但对女人非常的熟悉。
越危险的猎物才越刺激,绝不能让这颗今晚的明珠落到别的女人头上。隐约,五小姐仿佛脑后长了眼睛,感觉得到又有几个倩影从人丛中摸了过来,如同豹子在树丛中潜行,妄图扑上来,分享自己的猎物,于是,用嗔怪的口气,同时不失优雅地说到:“四哥,你还没有向我介绍你的朋友呢。”
林峰在走进大客厅那时起,就已经注意到了五小姐,高高的惊鸿髻,斜插金雀钗。嫣红的窄袖联珠纹锦衣,下着红黄条长裙,白色披帛,配以浓艳的彩妆,眉心的大朵梅花钿,酒窝点缀月形花靥,最为独特的是面颊下部类似伤痕的斜紅妆,用胭脂晕染成血迹模样,向上直到眼角。
这身装束,在大厅一片艳美华丽中冠绝群伦,暗暗地在满堂喜气中透露出隐隐的悲怆凄凉。
林峰有一种本事,能用非常快的速度,扫视整个“战场”,并飞快的作出形势判断,这一点,在他以后的戎马生涯中,一再的表露出来。他立刻判断出这个众人瞩目的女子是什么样的人,非常简单,犹如是判定一枚硬币是银元还是铜板。
正看着,这个女子已经来到了面前,使林峰可以看得仔细。只见她面颊满傅红粉,绕脸施斜红,口部圆点朱唇,线描绘得偏下快接近于下颏。所有红妆都是土红涂地,朱红上色,厚重浓丽,明暗晕染,满面花容犹如一朵盛开的红牡丹花,林峰顿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升温,如同面对一团烈火。
和她脸上的浓妆相比,眼前女子的胸前肤若凝脂,袒胸上襦很短,领口开得很大,低至乳沟。颈项和半露的乳房上是丰腴雪白的肌肤。
二人见面,仿佛已经认识了一般,年轻单纯的情欲明白无误的表现在脸上,没有说话,只是互相微微一笑,抛打曲《调笑》悠然响起,五小姐意味深长地盯了林峰一眼,开始了独舞的散序,在音乐中踩着鼓点一步一摇到了大厅的中央,静静一站,纱罗帔帛长长地从肩上垂下,顿时,人声鼎沸的大厅里变得鸦雀无声。
五小姐突挥帔帛,裳上满坠的铃铛、环佩随着她的晃动,发出冰泻玉盘般的撞击声,她舞技确实出众,用身体控制着,使这种悦耳清脆的撞击声时而密集,时而清疏,抑扬顿挫。中序在抚慰了众人的耳朵之后急速展开,五小姐如精灵鬼魅,帔帛纷飞,御风萦绕,长袖翩翩,飘然转旋。
突然,她一扭小蛮腰,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在众人目不暇接之际,舞姿急转至曲破,几个回旋来到林峰的面前,密集的鼓点此时戛然而止,舞姿顿歇,五小姐风情万种不胜羞地向林峰深施一礼,从风袖中伸出纤纤玉手,邀请他入场。
“但愿他的舞技也和容貌一样出色。”她心中祈祷。即使像五小姐这样出身于军人世家,也并不知道到讲武堂和太学一样教授打令舞蹈的,不过讲武堂只进行打令实操,并不不传授乐律。林峰等艺童对于这些旁门左道,兴致远远超过了排兵布阵,帝都那些恩萌艺童有的还读过朱堉的《乐律全书》,据称是暨考列王时代的古制﹐参考周代雅舞翻制的。林峰虽然没有那样极端,但他好胜心极强,不动声色中事事都要争先,到目前为止,所有讲武堂的科目,他都是头甲第一。
林峰一还礼,五小姐就暗叫“棒极了。”果然,林峰的舞姿气势浏漓顿挫,节奏豪荡刚健,更加衬出五小姐的优美柔婉,加上高挑匀称的身材,英俊非凡的相貌,成为今天打令的绝配。相拥中仿佛看见了二小姐、假模假样的同窗、暗自攀比的闺中密友,都酸得扭过了脸。
实际也是如此,连同那些年长的武官们都注意地看着林峰,其中一个用胳膊肘碰碰盛荃,“哎,你这军中第一美男该让贤了。”盛荃并不在意什么第一或者第二美男的头衔,而是有些怪怪的不知何来的心烦,于是不露声色的踱到四子的面前,看着舞池众人,轻声问道林峰的来历,“那是林峰,讲武堂地一百七十九期的新舍,是我以前的袍泽带来的。”
“林峰?”盛荃觉得名字好像有一点熟悉,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一抬头看到那幅《承宗赐剑图》,突然间醒悟过来,这不是自己安排进讲武堂的那个人么。他心神不宁的向那些老伙计走去,大家在对舞会中的林峰指指点点,顺着哪些目光,可以看到一身红的五小姐,随着身着白色礼服的林峰引领,翩翩而舞,林峰面色严肃端庄,一丝不苟;招、摇、送、邀,冷酷清丽,仿佛浑身都罩着一层神圣的光芒,如明月当空,倾泻而下,这光芒,让盛荃烦躁不安。
谁也不知道林峰何时走的,谁也不知道林峰是被赶走的,除了孔瑾、盛家四公子和——盛荃。四公子结结巴巴的说出了几个字,“对不起,请”一个软弱无力的歉意手势,“不要再到我们家来了,嗯,永远”。没有任何解释,盛吉眼睛看着黑暗中别的地方。
林峰不知道盛吉在二楼小书房和盛荃大吵一架,盛荃毫无缘由的命令盛吉让林峰悄悄离开,永不登门。盛吉平生第一次斗胆企图违抗父亲的命令,但是和以往一样,第无数次的屈服。
孔瑾脸通红,但是不敢开罪盛家,在台阶上小心委婉的申诉,想问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并已经开始为这个不存在的错而道歉。林峰感受到了极大的羞辱,盛吉赶自己赶得急迫,甚至让他更衣的时间都不给,因为跳舞身上热,他脱下的衬里还搭在手上。
此时站在寒风中,林峰怒火中烧,本来想挖苦盛吉一番,但是,在讲武堂的巨大的成功和一贯的蔑视一切麻烦的勇气,早使得林峰拥有了和年龄极不相配的自信与骄傲,一股子豪气从脚底直冲上来,心想“我还真没有把你盛家看得很高呢,即使不再施舍给我学费也不能把我怎样”,于是冷冷瞪了一眼盛吉,对孔瑾说“走吧”。
林峰的眼神让盛吉打了个冷颤,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寒夜的风中,雪,飘了下来,变天了。
午夜,一支短小急促的曲调——《卷白波》远远的传来,歌舞即将化成为热潮。林平坐在地上,用床当桌子,补写盛泰的回忆录,今天盛泰出奇的安静,一晚上都没有怎么咳嗽,于是林平就灭了灯,让盛泰好好休息。
中午,三公子的岳翁突然来到了盛泰的房间。这门亲事是三公子自作主张定的,婚礼盛泰因病没有参加。林平估计盛泰从头到尾都没有明白,为什么一个陌生的胖子会站在自己的床脚,还罗罗嗦嗦说了一大段“久仰”、“慕名已久”、“如雷贯耳”、“三生有幸”,活足一部马屁辞典。
盛泰不发一言,他淡漠的眼光终于让胖子止住了恭维。胖子则有些不得劲,因为他才刚开了个头呢。局促间来到小桌子前面,看了林平誊写的盛泰口述记录。实际上盛泰在三个月前因为呼吸困难,不再口述了,林平每日里在桌子上奋笔疾书,完全是为了逃避后院的那些活计。
因为早就把盛泰的口述誊写完了,所以没有事情,林平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把一些评述写到了纸上,反正没有人会看。胖子拿起来,“好文章!字也不错。”然后摇头晃脑地念了一段。
林平防止不及,胖子念得正是林平对白登战前布置的评述,林平认为这个布置对于兵力展开没有仔细计算,导致了总体上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局部并不占得人数上的便宜,对于后来出现的危机,从拥挤的战场上调动不及才会有从更远的地方抽调殿前御林军的做法。
另外,林平认为当时完全可以通过赦免来分化叛军,事实上勤王诸侯都盼望着一战立功,拒绝了嘉王的投降,逼得叛军决死一战,最后王师伤亡还要大于叛军,得不偿失。而为将者,当怀有仁义之心,嗜杀是无法自控的表现,只能反映内心的虚弱。
评语是给自己看的,完全是林平的信手涂鸦,糟的是这个战前方略是盛泰定的,白登一战,围住的叛军没有一个漏网,是盛泰精心策划的结果,被他这么说来,很有些一无是处的味道。胖子还给林平添乱,“大人如此谦虚,胸襟自是吾辈不及。”而盛泰听了,只一伸手,向胖子要过那几张纸,放在了床头,直到晚饭完毕,也没有再提此事,让林平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琢磨着怎样拿回那几张稿纸。这会儿急忙将那一段补上,以防不测。
第一章 初到帝都 五中
这时,门边上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七小姐看到林平转过脸来注意到她这边,就招手让林平过来,林平放下笔,走到门外,小声地问:“七小姐有什么吩咐。”七小姐低头问林平:“那双鞋是你做的吗?”林平点点头。“没有什么,我是来谢谢你的。”说完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什么话说,七小姐有些懊恼,心中责怪自己笨嘴笨舌,对待下人,五小姐是那样伶牙俐齿。
因为刚及芊,打令上那些个男子止步于她青涩的年龄,都围绕着五小姐一群,不再多看她一眼,如此一来,尽管打令舞会热闹非凡,却和她不相干,只能做壁上秀。曾经有个小男孩鼓起勇气到了她面前,可这个男孩也太小了呀,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个头只到自己的肩膀,如果和他跳舞将会成为全城的笑柄。于是七小姐和男孩聊了几句,还拿葡萄酒给他喝了,小小地满足了一下男孩的虚荣心,自己就趁机溜出了舞厅,叹息着自己第一次盛装参加的打令就这么一个结局,从中午开始就施铅粉、抹胭脂、涂鹅黄、画黛眉、点唇脂、画面靥、贴花钿,一步一步,精心打扮,竟然没有跳成一只舞。不过,为了这漂亮的舞屐,似乎也应该来谢谢这个有心的役兵。
林平抄写时坐在地板上,四肢僵了,手脚冰凉,急着活动一下,见七小姐红着脸不说话,急忙说:“举手之劳,用剩下的材料做的,怎敢让小姐说个‘谢’字”。
正客套着,传来一声“小厮役!”盛泰叫道,声音清楚,没有了艰难的喘息声,林平急忙回到屋内,取灯,来到盛泰床头,点燃了青瓷印花烛台上的蜡烛。“你叫那个女孩也进来。”盛泰命令道。没等林平叫,七小姐就走了进来,说道:“太公,你今天好多了呀。”
盛泰仔细看了看,微微颔首“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