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长弓射苍龙-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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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信。
开头第一句就是:“事急矣。”果然事情变得急迫起来,老头子的吊丧使者已经到了平夏,还好被甄锗亲自给安置在驿馆,这些使者见面就问郑炜是否来到平夏,他奉主公之命要劝郑炜罢兵。甄锗大吃一惊,立刻将使者扣了,封锁消息。使者带来的几百号人已经给说服,现在听命于他,操控自如,又冒险重金收买守门士卒,可为内应,但夜长梦多,望郑炜速速赶到平夏,趁葬礼把固州的世家权贵一网打尽。
信里面甄锗没有一句责备郑炜泄密的话,甚至语气依然如甄锗贯常的平和,唯有字迹潦草,信中多有涂改,显然非常的忙乱,和甄锗平日里书信一笔一划都整整齐齐大相径庭,按照信使的说法,这封信是甄锗于厕中“草草挥就”,连印章没有来得及盖。现在甄锗住在秦家的宅院里,前后左右,坐卧起行都有固州人跟着,现在还被秦紫盈所信任,小女孩授给了刺史大印,必要时可以调动全城的兵马。
就郑炜所知部分,信使所说无误,而且那封信确实是甄锗的字,他们同门师兄弟,见得很多了。甄锗的字点画丰腴浑厚、结字率意松散、墨色浓重,既雍容静谧又充满慵怠落拓之相,如此矛盾,他自己说“富贵身却无富贵命”,一般人是仿不出来的。
郑炜又问了送信人几个问题,没有发现破绽,立刻命令全军加速前进,自带了五百骑兵作前军,在信使的带领下沿着驰道直奔平夏。
很快,在路上遇到了第二个信使,在前一个信使的引见下,气喘吁吁地向郑炜递上了一个空信封,甄锗只在信封上写了个“速”字,然后用固州刺史大印盖在字上,信使说州丞大人只让他带了一句话:“一切尽在掌握。”此信为凭。
在平夏城外又遇到了第三个信使,大冬天的在放羊!也太假了。看到溱州军过来,信使也不说话,傻乎乎地站在路边,好在前面的信使认得,喊了一声才反应过了,看样子脑袋都冻怀了。
这个信使是个愣头青,给郑炜马马虎虎施礼后就嚷嚷:“等了一天了,冻死我了。怎么才这点人?”没等郑炜说话,第一个信使就叱骂道:“王四,死性。州丞大人有什么口信?”
第二章 陌路风尘 二上
愣头青吸着鼻涕,“大人让我告诉你们,如果人多就直接从平则门杀进城去,他已经安排了人接应,咱们的人都在驿馆里等着,一旦动手,可以立刻占据刺史家的院子。”
郑炜恶心地看着愣头青把鼻涕用手指弹到地上,只听到他接着说:“州丞大人还说,如果人少就先别声张,占着南门,等大队人马到了再动手。”
几个人都看着郑炜,等他拿主意。郑炜看看身后的五百骑,估计最快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和大队汇合,“先占平则门,把旗帜都先藏了。”
果然,一切尽在掌握。平则门一共没有超过一伍的守卫。带头的伍长还投靠了甄楮,先给了“放羊倌”一脚,“怎么才回来?”然后才见过郑炜。建议大部分人都上城墙猫着,守着城门。一小部分在城墙下的武库里去,看着马匹。“大人就先到暗门烤烤火。”
郑炜点头同意,一使眼色,几个亲兵先看住了守门的固州叛兵。
过得片刻,第一个信使兴冲冲地跑了回来,“大人,还没有等我们动手,固州人自己先打起来了,在衙门里。甄大人早上已经把兵器都运进了驿馆,咱们的人都准备好了,只等大军……”话没有说完,就看见城楼上一个武将跌跌撞撞地跑下来,“大,大人,我们的人,全来了,看见旗号了。”
“这么快!”郑炜想“天助我也。”跑出城门一看,也就在二里左右,跑得急,旌旗歪歪斜斜的。郑炜一向以治军严明自诩,看了,微微皱起眉头。刚才城楼上报信的武官知道自己主公心思的,轻声说“也难怪,一个时辰赶了七八十里路呢。”
郑炜还没有说话,另外的信使又跑过来了,“州丞大人趁乱已经在攻占刺史府,请大人速速支援。”先回来的信使已经拉来了郑炜的马,从武库里找了把钢刀在手里举着,寒光闪闪,“都上马,跟大人去杀光固州贼。”城头的士兵也都急忙跑下来,个个兴奋不已,纷纷跳上战马,郑炜命令那个伍长留下接应,跟着信使就冲向衙门,看着伍长一脸的不情愿,郑炜扯掉剑鞘末端的玉珌,丢给了他。
伍长忙从地上拾起,看了,怎么样也值个三四块银币,笑眯眯地看着郑炜的背影,大喊:“弟兄们,快,我们要干活了。”
平夏城实际上是个大号的坞堡,并不大。固州是对付濮州的前线,一千年七百多年前的列王时代早期,就有国王在此设立城堡了,远古时代的巨石,近代的青砖,一遍又一遍的加固,一圈一圈地外扩,当然,也一次又一次的被攻破。
甄楮还真下了不少功夫,内城的城门也向郑炜敞开,甄楮正在这里等候,脸色苍白,满脑门子的汗,旁边,几个溱州文官模样的,应该是吊唁的使者,也披了铠甲,拿着固州弯刀,围在甄楮周围。
甄楮的手又冷又湿,虚弱无力,显然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他没有跟郑炜客套,“王四带路,所有人马去州署衙门。大人,我们去秦家祖庙,固州上下都在哪里,我已经把他们拿获了。”
如果说一刻以前秦巍还在对秦紫盈坐在祖庙大堂正中的座位上不满的话,他现在的心情则是完全倒了个,非常高兴哪里坐的不是他。
迁柩到祖庙完成祖奠,就等最后帝都礼部来人,行赠谥之礼后启殡。众门阀派系等帝都的使者等得心烦意乱,今天,终于忍不住,干脆商议起继任刺史的事情来。
一直安安静静秦紫盈拍案而起,大发雷霆,如无声处响了惊雷。她站在棺柩前面,正义凛然,言词刻薄。把心怀鬼胎的众人数落了一边,宣布她倒是要看看谁配当这个刺史,说完,不在帷内痛哭,而是头戴帷帽,用幂离轻遮面容,在正中的椅子上坐了,元老和直系只能分坐两边,好像要等她裁决。
是秦巍的两个孪生儿子先动的手。从到平夏开始,秦巍先做出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先和元老中的宿敌讲和允诺,然后拉拢骑墙派,让他们鼓噪推举自己,没成想直系的势力也不弱,自己却做了恶人,启柩前就挑起继任刺史的商议,却成了直系挥洒的讲堂。
直系每个贼直娘上来都先说一句“本不该今日……”,然后才开始摇头晃脑,高谈阔论。元老们都是些老粗,哪里有直系的墨水多,尤其是秦浚的二弟,伶牙俐齿,引经据典、断章取义,头头是道,让元老们根本说不上话,秦巍坐哪儿,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好不难看。
秦紫盈抚掌大笑,火上浇油。秦巍的孪生的儿子,固州人称大傻、二傻,刚满十七,乳臭未干,长得高高大大,虎头虎脑,见父亲以一人抵挡不过,跳将起来,揪住一直系干将成服的衣襟,抡着钵大的拳头比晃着,“为什么我爹不能当刺史。你再说说看看?!”
那人为直系争抢刺史的急先锋,使足了劲两只手都扳不开秦大傻的胳膊,脸通红,嘴上还很硬气,“放开我,我就和你理论理论。”秦浚大弟一看,不慌不忙的走了过来,手中的折扇子暗暗加了把劲,在大傻的手背上拍了一下,教训晚辈的口吻说:“大人说事,小孩子一边玩去。”手背的皮薄,立刻就肿了起来。
大傻“啊呀。”大叫了起来,众人都皱起眉头,那个直系松了口气,马上嚷嚷:“你这没有家教的样子,就不能让你爹当了这刺史。”
看大傻吃了暗亏,二傻急眼了冲上去要打人,骑墙派一伙一看,连忙拦住,那边直系跳着脚躲在人后面叫骂,几个人就准备给二傻几黑拳。秦巍一看不好,连忙带着几个亲兵拥过去。
各自堂下站着的卫兵也一拥而上,谁都不傻,早就在身上藏了兵刃,都拿将出来,一场混战即将开幕。
正在此际,几百个溱州装束的兵卒冲进了大院,上得厅来,团团围住,几个兵卒试图反抗,被格杀当场。没有等众人清醒过来,一个清瘦的武官已经大踏步地走了进来,旁边是甄楮一脸苦相,陪着。
看到所有固州权贵都呆若木鸡,刚才一番厮打,帽子也歪了,袍子也破了,靴子也脱了,郑炜忍不住放声大笑,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嗡嗡作响。“现在我是固州刺史了,哈哈哈”,真是得意非常。
祖庙外,平夏城里,听得到一阵阵喊杀声,固州众人都白了脸,凶多吉少。
“大胆郑炜!”秦紫盈大喝一声,吓得大厅里的元老、直系一哆嗦,“秦家的祖庙怎容得你放肆。”众人这才知道来的是号称小狐狸的郑家三公子,顿时大为惊慌,心中只叫“此命休矣。”
郑炜奇怪怎地还有人如此不识时务?够胆量。“你是谁?”
秦紫盈站起来,对身后一人说到:“你告诉他。”
那人一身溱州装束,转过来对郑炜说:“三公子,请罢兵吧。”接着递过了一封书信。郑炜看罢,身子晃了一晃。
“三公子,何必刀兵相见呢?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小女孩笑道。“二十五个月后,我就是你的继母了呢。”
“什么?”连甄楮的眼珠子都差点要瞪掉了。溱州使者大声向诸人宣布秦浚生前答应将秦紫盈许配给郑琦,没料到突然身故,亲事推到大祥禫祭之后,此期间,溱州扶持秦紫盈担任固州刺史。
郑炜握刀的手捏得苍白,气得快吐血。只有少数几个溱州人才知道这里的内幕,郑琦出了名的好色,据说郑炜在新婚之夜喝得大醉,不能行房事,于是郑琦就趁机奸污了儿媳,而且连同儿媳的侍女都不放过。郑琦也是喝醉了,过后十分后悔,把知道这个事情的仆人、卫兵都杀了,但是父子关系已经不可挽回了。
第二天郑炜酒醒之后,第一步是不动声色的把大队人马调动出了城,然后又回到府邸,派兵围了,自己亲自动手杀了新娘子和所有陪嫁过来的侍女,放了把火点着了房子,才离开。
没有人知道一个侍女躲过了刀剑和大火,幸存了下来。
郑炜占据了溱州最南的三个郡县,两个哥哥有样学样,立刻在自己的地盘上驱逐了郑琦的人,原本有草原和战马,有铁矿和冶炼,有平原和粮仓的溱州,就像是个手脚不能配合的巨人,失去了威力。
郑炜三下两下撕碎了书信,“你愿意嫁谁就嫁谁,我不取你性命,我要取了这固州。”
“呵呵。”秦紫盈冷笑道:“就凭你?”然后调转头问那些固州的世家豪强:“你们怕不怕溱州三公子啊?你们还想要这个刺史大位么?”
几个本来就是帮腔的家伙忙不迭地点头,发现不对,又摇头,煞是好笑。秦巍和直系的家伙都脸上阴晴不定,沉默不语。
“你们不争了?我可要争一争。来人,把郑炜绑起来。”秦紫盈喝令道。
周围的溱州军全都变了脸,一拥而上,把郑炜几个按倒捆了个结结实实。郑炜拼命挣扎,嘴里被塞了破布,作不得声。就看见门外推进来几员将领,正是那五百骑兵的头领。
“怎么能把甄大人给捆起来呢?这是自己人。”秦紫盈又命令道。
“完了。”甄楮一闭眼,不敢看郑炜那愤怒的目光。上午,甄楮才出门,就看见了自己的老父、内人和几个孩子,连同家仆到了门口。那个回家修养的老都管高兴地走上前向甄楮道贺,恭喜他一家人团聚。
甄楮悄声地问父亲:“我不是写信让你不要来平夏了么?”
老都管上前拉开甄楮,“州丞大人,不要见怪,我们把信给窜改了。”后来甄楮才知道,自从甄楮到固州任,秦紫盈就已经安排擅长书法的门客开始临摹甄楮的字。至于那封给郑炜的草书,则是下人收集了甄楮写哀启、碑文的草稿,拼出来的,这个是秦紫盈那天帮甄楮搬家就安排了的,心机之巧,不由得他不叹服。
至于那些散了的门客,全部都是到庄子里聚集,换了溱州军的戎服,拿了溱州兵器操练,不然可唬不住人。
城外的溱州军好不容易在黄昏时分赶到了,看到的是紧闭的城门和墙上严阵以待的固州军,是个内行都知道了对方做好了作战准备。几个带队的武官此时心中都暗暗叫苦,估计先行进城的那些人——三公子,凶多吉少了,事情败露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正在城外的人马准备冒险攻城时,城门突然打开,前面是垂头丧气的郑炜,搭拉着脑袋往外走,为防止出现意外,大队人马(只是人,不包括马)被从另外一个城门送了出来。
郑炜一出来马上就有人把自己的马让给了他,虽然没有好气,但是他还是接受了,原来设想中的平夏小妞,好像只有郑三公子见过一个,还真他妈厉害。
随着绕行过来溱州士兵后面出现的,是十几辆大车,热气腾腾的,秦紫盈不但放了郑炜一伙,还管了一顿饭。一直肃立的士兵队伍此刻也熬不住了,纷纷上前去争抢那诱人的白面包子。于是,一场奇谋妙计袭平夏变成了闹剧,就此散了场。
从上次登临城楼目送秦浚去打猎送命,甄楮又一次情绪复杂地站在了城楼上,看着郑炜一行在暮色中渐渐远去。本来按照他恩师的推断,郑炜阳寿有限,不过四十,还劝他千万不要依靠郑炜。结果自己鬼使神差地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现在还得罪了郑家,落了个叛将的名声。
他旁边,一个小女孩拿着的马鞭,无聊的抽打着城墙的青砖,看上去是那么的单纯幼稚,毫无心机。
第二章 陌路风尘 二中
“先生长于政务,不屑于奇谋诡计,被小女子用家人要挟,还请多多原谅。”秦紫盈说到。甄楮忙不迭地说:“岂敢。”秦紫盈的评语让他心中多有触动,和甄楮接触过的人莫不为其机敏巧思、从容大气所折服。连洞察世事于巅毫的恩师都说他“怀佐世之能,希龙颜之主,敛翼待时,候风云而后动。”
只有这个小女孩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短处。
秦紫盈先是自嫁于郑琦,稳住老狐狸不火上浇油;利用郑琦阻止郑炜出兵不成,就利用郑炜对郑琦的不信任,散布消息,让郑炜心浮气燥,急于求成,孤军疾进;然后真真假假,连连下套,连甄楮都被蒙在鼓里,甚至行险放手让郑炜占据城门;最后用家属为人质要挟甄楮反水,一举擒获元凶。
如此这般,让甄楮像照镜子般地看到了自己的不足,输得心服口服。
“您的家人随时可以回溱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