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长弓射苍龙-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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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功的,在霞溪,那些坦胸露腹,满身长毛的肥婆娘,一边摘葡萄一边嘴里放肆得谈论这个,说着自己的性事就和吐个葡萄皮一样。濮人自有不同于中原的风情,即使归化了一两百年,也仍然难改。所以雨茜只是温柔的安慰丈夫,并没有当回事,谁知后来……,想到这里,雨茜叹了口气,“唉”。
集贤殿是个清水衙门,薪俸微薄,李父无力在帝都购置房产,所以一直住在官府的廨舍。早年任集贤殿正字时多以祠曹为同舍,和别的低品吏员合住。后来苦熬混足了资历,慢慢擢升也得以搬家到皇城外郭城内的亲仁坊里。
别看亲仁坊紧靠朱雀大街,里有尚书、大都督等高官住宅十多处,到李家这个品级住的官舍,却是狭小破旧,虽由京都各部司务厅兼管,实际上很少维护修理,现在住的已经有十余年没有修整过了。
因为房子小,所以雨茜的贴身侍女雨璇没有地方安置了,阿姑精明地算计到“正好做个通房丫头,干脆直接睡到新房里算了”,雨璇还是个孩子!看着雨茜愤怒的眼睛,李俊这才赶紧出来否了这个决定。
结果雨璇在厨房睡了两个月,终于,雨茜和霞溪的朋友商量,让他们收养了去。雨璇是父亲在霞溪一个废弃的农舍中捡回来的,初次看见时她正在里面孤零零的站着,一双大眼就像霞溪的冰晶葡萄,那时雨璇才四五岁,从面貌上看不是濮人后裔。她怎样流落到乡间,为什么没有饿死,都是谜。
雨茜早就没有母亲,虽然自己也不大,但还是担负起照顾雨璇的任务。父亲突然去世后,就完全二人相依为命了。所以雨茜和雨璇虽然名义是主仆,实际上又像是姐妹又像是母女,雨璇也姓丁不说,名字里也有个“雨”字。
最难的时候,雨茜把妈妈的唯一遗物都变卖了换成粮食,也从没有要雨璇离开。而今到了分开的那一天,绕是倔强的雨茜也忍不住痛哭起来,无用的发誓要以后接她回来。
父亲文采绝世,却甘心任吏多年,只为救济百姓,他以前经常念一首古诗,“……上天不降康,零落田中谷。有女十二龄,鬻钱可籴粟。犹是父母心,胡为弃不鞠。携女出门去,但云往戚属。母避不忍送,泪滴血盈掬。女哭不肯行,伤心坠幽谷……”
离别发生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痛,雨茜在伤心地哭泣着,相反雨璇很坚强,第一次打破主仆的界限,没有叫雨茜“小姐”,而是轻声安慰雨茜,“姐姐,不哭”更让雨茜心如刀绞。
在千灯云碧的夜晚,雨璇挥挥小手,消失在熙熙攘攘人流中,跟着来帝都送酒的空马车回霞溪了,留下满目的高楼红袖客纷纷,满耳的犹自笙歌彻晓闻给新婚的雨茜。
所以,雨茜盼望着能早点离开帝都,这样也许意味着和雨璇重逢。实际上等再重逢生活在一起,那是很多年以后了,雨茜安排雨璇在一个失意武官开的鞋铺里当了店员。
生活的艰难本来不算什么的,雨茜和父亲在霞溪的时候也很难,但是并不因此而痛苦,也许是童年不知愁滋味的原因,也许是父亲是个诗人的原因,总之,虽然穷,但是还快乐。
雨茜最愿意的就是和父亲在霞溪的乡间游荡,父亲作为安济坊的曹吏,每年大多数时候是在乡间和老农、葡萄园主们在一起,一年四季的乡村展现着不同的风光,让雨茜心醉。
雨茜面容结合了父母的优点,既端庄又妩媚,清丽脱俗,配以濮人白皙的皮肤,和高挺的鼻梁,让她很早就知道自己的美,同时继承了濮人的自由狂野,在关键时刻,时时爆发出来。比如有一次和父亲到一个偏远的村子,因为出发晚了,所以就抄近路,那是一个很奇怪的地形,就像一块大白石头被上天做成了搓衣板,地上全是一道一道的深沟,高度差不多,沟与沟之间是薄薄的石壁,还没有雨茜的肩宽,雨茜就在石壁间跳跃,看着父亲慢慢的从石壁破口低矮的地方蹒跚爬过。
晚上,寒气突来,他们在石崖下升起一堆火取暖,早晨醒来,雨茜发现自己睡在一堆山羊中间,一只羊正用舌头舔她的脸上的盐粒。原来是一个放羊倌夜里迷了路,看见了火光,然后赶过来。
在早晨清冷的空气中,父亲和羊倌围坐在火堆旁,分享着羊奶酪。羊倌还不停的自言自语,“还好,没有丢一只。”父亲就教羊倌在手里拿个布袋,装一小撮盐,这样放羊就会容易得多。
雨茜则看中了羊倌的那条狗,后来羊倌还送了只狗崽给雨茜,看雨茜喜欢,父亲就同意雨茜到羊倌家里住了月余,去把狗训练好牧羊。雨茜每天和羊倌的两个的两个女儿挤在羊舍的稻草中睡觉,一住就是小半年。那两个姐姐如今都长得和其他濮人婆娘一样,肥肥胖胖,这次雨茜出嫁,他们特意回来送雨茜,给雨茜带来了一大块奶酪。
老羊倌在几年前摔伤了腿,他们的小弟弟如今每日和一大群羊游荡在霞溪的山坡和高地上,在闲暇,他一定会吹起那只濮人短笛,让清亮的笛声满山坡的飘,撒落到远方的山谷中,那里东一座西一座的农舍,正飘起袅袅炊烟。
那一切都和父亲一起去了。眼前的帝都的家家户户,屋顶上也飘起了烟,主要是为了取暖。帝都的冬天湿冷湿冷的,虽然离霞溪只有百十里路,却已经完全不同。阿姑硬朗的身影在房间湿冷的空气中无声的穿行,雨茜最后看了一眼窗外化雪的肮脏景象,起身到厨房,接过厨娘的洗菜盆,说:“我来吧。”
李家所住的老院子里还有工部的另外两家人。由于阿舅阿姑的性格,大家相处的虽然谈不上愉快,但是还过得去,就是那种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暗地里没有任何往来。
东边的主人最近刚换了,是原来主人从南方的梓州逃亡过来的远房亲戚。祖上是本朝开国时的功臣,后来这一枝阴差阳错的流落到了南方,本来已经做到了州府的主簿了,后来梓州总兵在内乱被刺史暗杀,刺史对这个主薄起了疑心,怎么可能放过,害得满门半夜三更弃家逃亡。
整个过程相当惊险,主薄白天还在台面上跟刺史应付,晚上就悄悄开溜,刺史一怒之下,拉开了面皮,派兵追杀一直过了州境,没有追上,才捡回了命。
在帝都的亲戚虽然很远了,但始终没有断过联系,通过工部的亲戚,才弄了这几间房暂住,不像原来老住户,在帝都生活了一辈子,早散在城内的别的居所,不到逢年过节,不会热闹拥挤的。
那些帝都的亲戚一开始还是耐心的接待,解决了住处之后,来得就少了,任其自生自灭。而这些历经磨难的逃亡者,基本上没有什么现钱,还去找了原来总兵在帝都讲武堂的儿子。那个儿子现今只有靠家里在帝都的房产过活,要养活好浑家和几个小妾,一大家子人,连讲武堂的学费都是靠同窗接济。因为是侧室生的,总兵父子两个基本上没有什么亲情可言,在家里地位也不高,自然没有出头反攻倒算,替父亲报仇的念头,见到梓州故人,躲还躲不及,哪里管得了旁人。
终于,在旁人指点下,梓州人开始到质库里想方设法换点米钱,未来是怎么也看不到的了,面色也就一天天难看下来,好几十号人,都是同一个愁眉苦脸样。
雨茜接过洗菜洗菜的活,就可以把不要的菜叶也洗干净放在一边,远远走开后,那家下人会过来捡了回去吃。要是厨娘洗菜,往往是扔到垃圾堆里,混合着炭灰和剩饭烂菜,就没有法吃了。
院子南边的那家好客,家境好心肠也不错,经常将吃剩的各种菜混在一起,给了梓州人。他们也就放些菜叶子一起烩烩,做成渣菜。逢喜庆寿筵,杂烩能够吃很多天。
第二章 陌路风尘 三上
一日里,雨茜见客居的梓州人包了几个大包袱去柜坊内的质库质借,回来还是那么多,就好奇的看了看,原来是书,“质肆无良,连十个铜板都不肯。”年轻的男子对翻阅着的雨茜说道。“送了你吧。”雨茜急忙谢绝,不是雨茜不爱书,家里穷,父亲连写诗的纸都买不起,于是就吟诵给雨茜听,根据雨茜的意见,口中念念有词,改到不能再改。
书,对于雨茜来说实在是太珍贵了。还是孩童时代,父亲的床铺上还摆了好多,以后一点一点地不见了。所以,这么珍贵的东西,有人要送给她,还吓了他一跳。
看到雨茜拒绝,少年郎的长辈,一个中年男子,身穿质地很好的锦缎,只是有一点脏了,低沉的对少年说:“唉,竹帛烟消遗书卖,剩卷残编看不快。帝都养女先教曲, 皂衫看贫青翻白。”
雨茜略微有些恼怒,凭什么拿她和歌女比较,还说得失格不工,平仄混押。久不作诗应对,技痒,很想顶一首,“书画诗文总不工,偶然生计寓其中。 肯嫌斗栗囊钱少,也济先生一日穷。”一转念,别人也许是误解了自己,而自己不能误解别人,谁都有落魄的时候,就释然于怀了。
她本已调转头干自己的去,但是,突然一大堆书藉摆在眼前,怎么也舍不得离开。于是装作没有听见,在书里仔细翻了翻,随后哑然失笑,难怪这些书没人要,光是他们的家训就有好几本之多,内容么,比起李俊家的家规那是差远了。
偶尔有纸好一点的,都是家族始祖的传记之类,从不同年代开始,很多个版本。现在,纵使到帝都嫁给了个京官,耳濡目染,天天听阿舅给李俊讲述本朝人物典故、事件来龙去脉,雨茜也根本不知道世上有这么个神勇英武的大将军。
除此,涉及各个方面的书种类庞杂,反映了藏书者爱好广泛而品味低下。
想了想,雨茜告诉那个少年郎,“这些书可以按照内容、版本分别卖给书铺。这几本经史子集比较齐全,但是版本不佳,像帝都大相寺的书铺,鉴赏眼光很高的,未必可行,但早市上也有许多书铺,如贾官人经书铺、张官人诸史子文籍铺、太庙前尹家书籍铺、陈宅书籍铺等,可能会要。其余杂书,《饮膳正要》、《居家必备用事类全集》各地书商、书贩、好书者蜂拥于早市书铺,多半还是有机会卖出的。”
正说着,一本诗集落在了雨茜的眼里,薄薄的一本,封面已近很旧了,但还没有破损,侧边落了灰,像是放了多年没有人翻动,隶书体的书名让雨茜的心怦怦跳动,《丁芒诗钞》,是父亲的诗集,雨茜从来不知道父亲还出过诗集,父亲从来没有谈论过,所以雨茜迫不及待的翻开,果然,是父亲早年的诗,有一些雨茜虽然没有背过,但是父亲那种悠然淡适的文风和濮人颂歌的节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这些诗只收录到父亲去世前八年的,看样子,出书者后来和父亲失去了联系或者不再找父亲索要诗稿了。
诗集很简单,无序无跋,更像是哪个人随手抄录在簿子上的。不管如何,这是父亲在世界上的唯一证据,雨茜抬头问:“这本我买了,多少钱。”
李俊散了衙,雨茜向他要了一点零花钱,李俊问雨茜的目的,雨茜说买一本诗集,实际上,书已经先拿到手了。
李俊给了雨茜书钱,然后顺手翻看了一下,兴趣不大,就睡了。李俊睡下后,雨茜在烛光下翻看着诗集。一边看父亲的诗,一边回想从前,这年发生了什么,那年又怎样了,暂时忘却了生活的苦恼。仿佛一切美好重演,又回到了童年,一家人在山坡上拿了提炉和提盒,饮食于野,自己穿着那条漂亮的洒线绣花裙,手里摘了一大束野花,夏天,阳光斑驳着洒落在妈妈优雅端庄的脸上,那么温暖。眼泪,不知不觉的从眼角滑落了。
李俊的眼泪几乎要流了下来,看见父亲小心的在泥泞中探着脚走过马路这边。刚才李俊赌着气说什么也不下车,让父亲一个人去求人。此刻,在车上看着车外泥泞的路面,灰蒙蒙的天,父亲在门口和人殷勤的告别,一头花白的头发和微微飘动的灰白胡子。
李贡历任翰林院管阁校勘、秘书丞、集贤殿校理、知谏院兼知起居注,现在是从五品监丞,辛苦几十年,俸入俭薄,不给桂薪之用,家里一直想买一匹骡子代步而不能,李俊小时候家还住在帝都双桥北面的旧公房中,李贡每天步行十几里路到皇宫附近的机关上班,风雨无阻,早出晚归,母亲每年织布三匹,赖以补贴家用。
跟着父亲跑了一个又一个旧识僚友的家,让李俊心里烦躁不已。父亲是明显的有病乱投医的味道,不管人家是谁,只要有过同事之谊,就要人家帮忙,一开始的话总是非常小心和委婉,都都转转还不是请人家帮忙提携自己的“犬子”。
李俊紧跟着父亲,一边感激他为自己所作的一切,一边又认为父亲过于天真。父亲完全漠视一个基本的道理,就是“人家凭什么要帮助一个完全没有用的人?”
偏偏父亲还锲而不舍,完全不顾任何面子,也不放弃任何一个貌似机会的地方。这让李俊觉得不值,充满了无可奈何的感激。
李俊另外要感激地是父亲替他选了雨茜为妻。一开始李俊也担心雨茜会在内心嘲笑或者看不起他,但是雨茜并没有像她的容貌显露的那样强悍,反而很温柔的帮助他,至少是没有对于他的不举有什么反感。这让他对于女人和妻子有了些概念,从而生出些信心,也会迎着雨茜的目光仔细端详起来,发现雨茜很耐看,经常出现在脸上的那种蔑视和凛然很可能是濮人的脸型的原因,雨茜微笑的时候,那是非常迷人。
李俊本来对于女性是又向往又害怕。很小的时候,李俊对于男女的身体就有了些朦朦胧胧的认识,那时,李俊是和乳娘一块睡的,家里的房子小,这样一起睡了很久,李俊都开始发育了,乳娘才因为她自己家里的原因离开。
乳娘和父母所不知道的是,夏天,房间里非常的热,乳娘经常脱了中衣只罩了一件凉衫,李俊会在半夜里起来去偷看乳娘的下身,实际上因为太黑和害怕,基本上除了毛茸茸的小腹,并没有看清楚什么,这让李俊后来心理内疚了很长时间,成为块心病。特别是早晨起床如果精神不好,妈妈会投来冷冷的眼光,仿佛看穿了李俊的秘密。别的同窗家里和自己家的情形不一样,有那种其乐融融的气氛,使李俊生怕自己未来生活会一如既往的冰冷。
濮人在男女交往上非常大胆的,李俊早就有所听闻,新婚时经常问雨茜是否属实,雨茜红着脸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