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长弓射苍龙-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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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中的踏桥跷技,高跷他站不稳,下面还得两三个人七手八脚地扶着。
焦急中,他以为自己眼睛花了,这个该死的风流浪子,真是不可信,且慢,他环抱的那个怎么看怎么像秦紫盈么,而林峰没有按照约定的那样,取了秦紫盈的性命,而是一起躲进了车里。以谢翎聪明才智,随即得出了结论,一定是小妖女利诱林峰背叛了他。看看周围,平头百姓跑散了,死士陆续暴露在卫队的刀枪下,落在了下风。如今看来,反而是自己着了道,秦紫盈一定是用这个机会来彻底铲除固州的内患的。
愤怒,巨大的愤怒冲到了他的头顶,胜负未定呢,胜负未定!小妖女,我这里也留了后手。他指着远去的轺车,招呼身边的人去追。这些人事先在里面穿了一层固州戎装,原本是为了混水摸鱼靠近秦紫盈的,因此躲过了固州卫队的清剿,是他手中最后剩下的一点精锐。
看着周围的人渐渐稀少,林峰松了口气,忘记了自己本来就是要取紫盈性命的,如今却为她脱险而庆幸。可惜,只松了一口气的工夫,细心的驭手大声地提醒,一队固州缇骑斜刺里冲了过来,感觉像不坏好意,他们要赶紧下车,四匹马都伤得不轻,再也跑不动了。小丘还比较陡峭,骑马上不去,他们可以先上去观望,避一下。林峰听从了驭手的主张,忙拉紫盈跳车往小丘上爬,忠心的驭手挥动着马策,试图拦下冲过来的那队缇骑。
谢翎解开绑在脚上的绳子而耽误了些功夫,等他来到小丘下,林峰已经和前面的死士交上手了,有好几个人从他身边滚落下去,让他感叹讲武堂高才的手段了得,这些人据说都是技击的好手呢。实际上林峰心中也在叫苦,他虽然居高临下,却苦于手中没有兵刃,一只手推着紫盈,一只手抓着弩箭,对方兵刃招呼过来,根本不能抵挡,只能向更高的地方退。偷冷用手中的弩箭,扎翻最前面两个人,又飞腿踢下去几个,却伤不到要害,死士们见状,胆气壮了起来,聚成一团地靠上来,林峰无法各个击破,也摆脱不去。
谢翎爬得气喘如牛,跟在死士们慢腾腾的屁股后面向上爬,还不知道要追多远,爬几座山,也许秦紫盈死不了,自己先累死了。正咬牙坚持,突然听见前面有人欢呼:“是那个妖女!”“她跑不掉了。”谢翎来了精神,急忙了手脚并用地爬上来。就看见林峰和秦紫盈停在不远处,走不了了。原来小丘上草木稀疏,山水冲刷出宽约两丈,深达数丈的沟壑,将小丘一劈两半,拦住了二人的去路。不爬到近前,根本看不到这道沟壑。
林峰把仅存的两只弩箭放在地上,伸手从怀里掏出好多条五颜六色的丝帕,递给秦紫盈,“结成绳。”林峰的语气平静如常。“不够长。”紫盈这时还能飞快地算计出来,这么几条,有什么用,擦眼泪都不够啊。“快!”林峰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说,盯了紫盈一眼,空手冲向了死士。
“小心——”谢翎还没喊完,林峰已经后仰,一个铁板桥闪开面前死士的当头一劈,左手在地上一撑,右脚已经蹬在了死士小腹上。这还没完,右脚还没落地,林峰身子在空中一扭,左小腿一摆,脚尖正踢在死士的手腕上,那把刀向空中飞去时,林峰已经从地上窜起,接刀,落下,眨眼间,左右又各有一人倒下。
生死关头,不容林峰细想,从小练到大的劈风破甲刀自然而然地挥洒出来。林峰生性喜欢华丽精美,对刀技的追求也是如此。在帝都见到了许多名家之后,对于老爹所传授的只知道向前,简单得近乎笨拙的刀法不屑一顾,再没有操习过。如今保命时刻,才知道老爹的绝技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毫无是处,而是大大地有用,尤其是以一敌多,方见神妙,那在千军万马对垒的战阵中搏杀过锤炼出招式,此前,林峰并没有机会去体会。
林峰的凶悍暂时逼退了众人,他们半围着二人,一时不敢上前。林峰知道自己只有这么一点功夫,一旦死士得到指挥一起拥上来,自己只有尝试能否跳过去,他对此没有任何信心,而紫盈是绝对过不去的。
他俯身抓起来地上的两只弩箭,看着对面地上的石缝,心中默念:“苍天保佑!”这和投壶不同,是性命攸关的时刻。他一狠心,甩手丢出第一枝弩箭,准确地插了进去,第二只几乎贴着头一枝也插了进去。林峰飞速地捡起一块石头包在了丝帕里,舞动丝帕如同流星锤,瞄着那两枝弩箭一放,包裹着石头的丝帕准确地绕在了弩箭上。林峰一拉,很紧,对紫盈说:“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林峰匪夷所思地在天堑上搭出了座桥!站在人群后头的死士头领情急之下,忘却了自己的责任,不招呼众人,而是抽出了背上的箭矢,不住地向林峰和秦紫盈射去。这些箭矢软弱无力,毫无准头,被林峰轻易地用刀拨落,他一手拨打,一手拉住绳子,催促紫盈。
谢翎夺过弓,抽出箭,大踏步地向前,“林峰!不想要前程了吗?林峰!回头是岸,我答应你的一定做数。昨天你还在设计杀了这个妖女,如今你放了她,未必能得到好去。”
秦紫盈已经在林峰身后抓着丝帕,山涧深得让她头晕,听了谢翎的话,诡计多端的她第一次感到了绝望,她浑身冰冷,眼前闪过了父亲死时空洞的独眼,脑中想起了她从未见到过的妈妈,妈妈,现在我们就要团聚了。
谢翎分开众人,来到林峰面前,进行最后的劝解,“林峰!这个妖女在固州翻云覆雨,杀人如麻,言而无信多矣!不信,你问问周围这些人,为什么要……”突然一抬手,一箭射在了林峰的腰端。
林峰闷哼一声,身形晃动,显然被重创。世家子弟熟习六艺,讲究“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射术于之谢翎“如被服衣食,习之为固然,尝专门以名家者也。”《梁史》载“(谢)翎纯厚有礼,奏对敏辩,善射艺。”他射力强劲,又故意用言词引诱林峰分心,偷袭得逞。
“快过去。”林峰头也不回低低地对紫盈吼,紫盈不再犹豫,一咬牙,双手交替地开始往对面爬。林峰握紧刀,正面挡着谢翎,眼睛盯着他每一个动作,全神戒备,拨打谢翎连珠般射来的箭矢。谢翎这才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林峰,刀花舞动得风雨不透,箭矢耗尽,也没能再得手一次,而他身后的紫盈眼看就要爬到对面了。
“齐上——”谢翎一喊,林峰甩出了手中的腰刀,那刀在半空中旋转着飞向谢翎,让他急忙缩脖躲闪。见紫盈已经爬过去,林峰空出双手,使劲从从身上拔出那只箭,在丝帕一端绕紧,猛地一蹲,将箭枝插入地上,然后脚踏在丝帕结成的绳桥上,几步就从山涧这端跑到了彼端,末了,还回头使劲拽断了丝帕,不给死士任何的机会,留下谢翎一干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下山而去。
“谢翎说的是真的吗?”紫盈的语气不善。她自顾自地往下走,一点都不顾及身后手捂着腰的林峰是否跟得上。林峰还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喜悦下,想说个笑话,才张嘴却被寒风呛了,只有停下咳嗽的份。“本来要让你惊喜,不过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你丢失的银两我已经替你补上了。”紫盈冷冰冰地说道。她非常想添上一句“从此我们两不相欠。”话没出口,眼泪却先盈眶而出。
没听见林峰的辩解或者反驳,紫盈转身,林峰捂着腰,咳嗽着,手指着紫盈身后,紫盈扯下头盔,向林峰砸去,“装,还装。”当林峰掏出了那许多丝帕时,她就非常怀疑了。林峰伤痛,说不出话,拼命用手指比划,紫盈看他不是说笑,急忙回首,天!小丘下不知何时转出一排溱州缇骑。
这几十个溱州缇骑先是被谢翎追赶紫盈而催动的人流所阻挡,然后,在小丘中转晕了方向。现在,好运气突降,踏破铁鞋无觅处,哈哈,固州刺史披散着头发出现在眼前了。头领一挥手,立刻有四个人纵马包抄上去,可不能让“夫人”跑了。
紫盈扭身向山上跑,林峰拦都拦不住,紫盈这时候已经没有多少气力,跑了十几步就开始喘粗气,后面连着的“扑通”、“扑通”声,一声比一声近,依旧不放弃,拼命跑,拼命跑,突然,她身子腾空而起。
“是我!是我!”林峰喊道,他骑在马上,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紫盈的挣扎。紫盈的骑术了得,看清楚是林峰,借力一翻,并坐在了马上。林峰奋勇地挥动着“流星锤”,将企图阻挡的另外两骑击落,突围而去。
又一次,紫盈环抱着林峰,脸颊贴着他的背部,轻声说:“快跑,好人。”
第六章 翻云覆雨 三中
下午申时末,风雪大了,天色渐暗,天地间一片灰蒙蒙的,城门外野店的掌柜眼见不会再有买卖,准备叉了门板歇息,这时,从风雪中显露出一支队伍的黑色身影,宗英带着义勇们回来了。
早上活蹦乱跳出去的义勇,如今有三十三人变成了冰冷的尸体。林平、王直先飞马回到了安子堡,把县城里的郎中和药材一扫而空,救治一十二个重伤者是当务之急。
安子堡县城小,只有一家桅厂,兼做杠房,卖些冥纸、寿衣,做好摆放在铺子里的棺材一共就两副三寸薄板,王直到处搜罗,把一个老太太预备的浮莲彩绘寿材也拿来凑数,又让桅厂用六块薄皮攒了一副。等他带着这些赶到野店,宗英已着人从死马上剥皮把尸首都包好了,整齐地放在了忠州军废弃的军营里,闻讯赶来的死者亲属在恸哭,王直听了心中很不是滋味,想走进野店帮着林平救治伤员,可里面的惨叫声让他站在门口,半天不敢迈开步子。
王直在门口踯躅,胡升和宗英见状,拉着他的胳膊,“外面冷。”一起把他拽进了屋子。桌子不够用,王直带来的棺材被拆开架在凳子上,临时安置伤卒,王直见了,没有吭声。桅厂掌柜的没有了往日“货无大小,缺者便贵”的奸猾,而是把售卖三枚银币的松木棺材降到了一枚银币又六十个铜板。
如果从战绩上看,安子堡义勇取得了一场大捷,因为宗英的灵活机智,用死伤六十余人换取了一百五十个马军被歼,反败为胜。但是,和上次守城面对五千人围攻战死不到十人相比,代价又大了太多。
林平也一直不吭声,安子堡的郎中那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很多敷裹还得林平亲自动手。他忙,另外,肚子里确实有火,要不是宗英的劝慰,他早就要对王直爆发了。这会儿,他想通了,没开始那么怨恨王直,但也没心思和他说话。他内心里发誓,无论如何,以后凡是他参与的战斗,一定是要他能自主决定的战斗,就是死,也要死个明明白白,决不让别人来决定自己的、忠州士卒的命运。
林平说到做到,曾有数次抗命不遵,无论朝廷派来多大的官,是兵部尚书也好,枢密院使也罢,统统按照自己的想法自行其是,造成了他一生仕途的坎坷不说,也让忠州军始终得不到朝廷的信任,战绩彪炳却屡屡被暗中制肘,不得扩编。因为人少、钱少,忠州军作战总是“先谋而后战,啬财用,爱惜人命”,“大抵用兵,皆本(林)平之法。”
忙到后半夜,终还是有四人伤重不治,在林平的眼前死去。林平默默地在木桶里洗去了手上的血迹,叹口气,直起了身子。此前,他已经把宗英、王甸还有眼睛红红的王直哄回去歇息了,毕竟经过一场激战,他们都已经疲惫不堪了。天亮后,贾六来接替林平,一面往炭盆里加了炭条,一面劝林平不要太劳累。
林平执意要送郎中回家,在此起彼伏的鸡鸣声中,两个人一起朝县城走,他们熬了通宵,腹中空空,身上冰冷,手脚麻木,于是林平邀请郎中到裕安酒馆去喝一杯酒暖暖身子。出乎意料,裕安酒馆竟然有人比他们还早。熟识的活计低声告诉林平,这些人已经喝了一夜了。
这伙人身着忠州服饰,口音怪异,鬼鬼祟祟,出手阔绰,一会儿顿足捶胸地痛哭,一会儿歇斯底里地狂笑,不停地敲击水盏。裕安酒馆的这套水盏“制以铜,凡十有二,旋加减水于其中,击以铁箸。”还是林平送的呢。年初时在这里招募弓手时人多起哄,敲烂了酒馆里许多碟碟盏盏,让林平很是过意不去。
雨茜曾经背着李俊偷偷到酒馆买枣子酒喝,刚好撞见林平在那里卖弄。林平先不好意思,红着脸说:“世俗之乐,非雅乐也。”雨茜知道这是《乐书》中的评断,对林平的广闻博览也暗吃了一惊。她告诉林平用不着妄自菲薄,曾有人专门作了首诗论述敲击水盏与人生的道理,“逸仙戛碗为龙吟,世上未曾闻此音。缘由典史林郎赏,遂从帝都传至今。初戛徐徐声渐显,似出龙泉万丈底。乍怪声来近而远,真生虚无非碗中。乱珠寥亮掩清笛,萦回凌风星斗稀。遥闻丛铃满烟雨,万籁无声天境空。玉晨冷磬破昏梦,秋宵一吟更清迥。能令听者易常性,忧人忘忧躁人静。坐来吟尽空江碧,却寻向者听无迹。人生万事将此同,暮贱朝荣动还寂。”
一夜间经历了太多的死亡,需要温暖的还有林平他们的心。所以,两个人缩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不言不语,林平歪靠在椅背上,想着心事。随着天光大亮,那伙人也渐渐安静下来,三三两两地开始离去。郎中年岁大,不胜酒力,缓了缓身子,就向林平拱拱手,无言地告辞了。林平挣扎出一个笑容,感谢掌柜亲自端上的酒食,默默地喝酒,这时,两个人的窃窃私语引起了林平的注意。
谢翎拉拢的死士交谈用的是固州一种土话,以为没有人听得懂,偏巧一滴油落到了油瓶里,当年和林平在帝都一起服侍盛泰的下役就整天用这种话向林平抱怨,听了一年,林平不想听都听懂了。
“功败垂成啊?”一个人嘶哑着叹息,另一个附和着赞同,“差点就能报仇雪恨了。”他们神秘的对话引起了林平的警惕,他背对着那两个人,耳朵却竖得高高的。不时有人离去,向两个人打招呼,使得他们的低语时断时续。但是,林平还是能拼凑出些大概,谢翎并不因为没得逞而克扣酬劳,相反因为死士们损失惨重,幸存的人分得更多。
两个人还大大地嘲弄了忠州军副将的奇蠢,映衬着谢翎无比的精明,没有费一个铜板就将人马从他手里骗出来了。“没想到安子堡的弓手那么厉害,可惜交到了蒋勤这个笨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