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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读史阅世(全本) 作 者: 张元济-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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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史札记(11)


刘屏山先生集跋 

常州刘子逸甫、逸樵,以其先德宋屏山先生集示余,且言先生后七世孙迁居于常州之东乡芳茂山下,聚族而居,迄于今二十有八世矣。光绪间族人等刊其遗集以行今,后得明弘治本,欲覆锓以传于世。索余一言,余受而读之,首胡宪序,次屏山集跋,又家藏刘病翁遗帖跋。又刘公墓表,皆先生弟子朱文公笔也。次张磻溢议,郑起潜复议,次弘治十七年崇祀公移,全集文凡九卷,赋诗词凡十一卷,与光绪刊本编次相同,而分卷略异。盖彼出于正德刻本,此居其前,以书贵初刻律之,固当较胜。旧传有崇安至元庚辰刊本,惟天禄琳琅自云有之,然其书不存,且其题记亦无以证其确为元刊,是则弘治所刻在今日固无最古之本矣。先生道德文章,举世钦仰,余何敢妄赞一辞,逸甫昆仲追怀祖德。发挥而光思之,着述垂诸久远,且益求精审。以补前人之所未逮,大贤遗泽,自当流衍于无穷也。其书旧为嘉兴李聘、长洲顾湘舟、海盐黄锡蕃所藏,李顾均藏弆至富,黄氏为余邑先哲,与百宋主人相契,赏鉴亦精。余获睹此,尤深幸也。 

夷白斋集跋 

(1938年12月3日) 

夷白斋集仅明弘治有张习刊本,习自序言夷白文集三十四卷(疑为三十五卷之误)。留吴下士大夫家,秘不获见。后仅购得其半,又从他处辑得百数十篇,编为十二卷。刊行于世,四库着录者三十五卷、又外集一卷,总目引朱存理楼居杂着,谓得钞本于王东郭家,临写一部,计二百九十六番。又云尚宝李公前修郡乘时,先得海虞人家本一册,复有遗文三十五篇。予悉录之,与王氏本相较异同。为拾遗一卷云云,海虞铁琴铜剑楼瞿氏藏旧刊本为泰兴季氏故物。延令书目称为元钞,余尝假得景印,列入四部丛刊三编。全书番数与存理所言正合,是必同出一源,又外集文三十五编,与存理所辑拾遗亦同。但尚有古今体诗百十七首,存理跋概未之及,故四库总目疑为后人有所更定。然何以全书番数与遗文篇数又皆相合,王东郭本今不可得见,只可以疑传疑矣。是本旧藏汲古阁毛氏,嗣转入于爱日精庐。见张氏藏书志,取季本对勘,编次全合,而文字则颇多歧异,其所从出必为一别本。钱遵王所藏从叶林宗家稿本摹写,见读书敏求记,或疑此从钱本传录。然既云稿本,必当较胜,此殊不然。卷中朱笔所校,即以季本为据。盖张氏续得季本,见其异同之字较前本为长,故取而校正之。撰初吾兄近得自海虞旧家,出以相视,询余校笔是否出于月霄先生之手,余未能辨,不敢妄答。然精慎缜密,到底不懈,必为名人之笔无疑。揆初其珍重藏之。中华民国二十有七年十二月三日。张元济谨识。 

今献汇言题辞 

(1937年7月28日) 

明史艺文志杂史类高鸣凤今献汇言二十八卷,四库杂家类存目仅八卷。提要云据其目录所刊凡为书二十五种,乃首尾完具不似有阙。北平图书馆所藏与通行汇刻书目均二十五种而书名异者乃十之四五,是编为余亲家葛词蔚兄所藏,乃有三十九种。较明史、四库所纪及北平藏本均有增益,原书分装八册,有书签者三。首册题内集、注黑地白文忠字,七八两册题外集、注征伐二字。北平藏本双溪杂记菽园杂记二种合装一册书签犹存、亦题外集、所注字形已损、约略可辨为乐字,核其册数当为第六,然则外集四册当以礼乐征伐四字为记,以此推之。内集四册中有忠字,当亦必从论语中选用。论语中以忠字合成四言者唯忠信笃敬及文行忠信二语。余友周越然尝得一部,数种与是本同,惟是本首册三种乃在井观琐言之后,约当第三册。然则是签所注当为文行忠信四字而非忠信笃敬矣。原书虽无总目,然以书签考之,当为完书。余为商务印书馆辑印丛书集成,词兄发箧相假。景影之时,司其事者不加审慎,乃以阿拉伯数字编印叶号,并以粉笔略施描润。虽仅有二种,而原书真面已损。还书之日,词兄墓有宿草,愧无以对死友,反因以重值。乞越然斥其所藏将以相易,咏莪姻台谓可不必,但属纪数言,俾后之读者得知此之由来,余重违其意。因书此以志吾过,词兄有灵幸宽宥之。 

题潘博山藏缪小山辑友人手札 

(1939年12月21日) 

比闻吾友潘博山得缪小山先生所辑朋辈书札数十册于北平。昨介其戚顾君起潜,携一册见示,中有余书十六通,大都作于光宣之际暨民国初年者,皆讨论收书及通假藏书之事。内有三通为记室汤君颐叔代笔。当时所见多为湘中袁氏漱六、丰顺丁氏持静斋、满洲盛氏意园之物。几已幻若云烟矣,册中凡九人,存者满洲宝瑞臣,今在长春。山阴蔡鹤庼,侨居香港。武进董授经,今在北平。南北睽隔,邈不相见。余如萍乡文芸阁学士、俞恪士观察,稍长于余。吴县王扞郑、湘乡李亦园、萧山汤蛰仙三君皆余壬辰同榜,年齿亦相若。今尽化为异物,故交零落,世事沧桑,为之黯然。


读史札记(12)


刊印槜李文系征集遗文启 

(1921年8月) 

嘉兴忻君虞卿辑成槜李文系四十六卷,久未刊行。同人以乡邦文献攸关,怂恿付梓。原书起自汉,迄光绪。中虑犹有阙,亟思增补,并拟广至宣统季年,继代为书。海内宏达,同州诸彦,藏有旧嘉兴府属先正文字,无论已否成集,咸请采副见示。篇帙较繁,则择其尤者。更乞编次仕履,附采言行,作为小传,以识生平。分任收稿者,京师金君海铩⒑贾莩戮徐埂⒐ň瓷⒓涡送蹙灝s、嘉善钱君铭伯、海盐谈君麟祥、平湖张君厚芗、石门陈君瀛客、桐乡沈君耆洛。并于各省及上海商务印书馆设代收稿处,转寄上海葛词蔚张菊生两君汇成。如蒙代辑遗文,即祈就近送交各处,但截至辛酉年终为止。原书凡例及姓氏总目已编印成册,分赠同志。如承索阅,望函致各收稿处,即当寄奉,伏维公鉴。嘉郡同人谨启。 

在国立中央研究院第一次院士会开幕式上致词 

(1948年9月23日) 

今天中央研究院开第一次院士会,到会的都是国内着名的学术大家。元济老朽,一无所知。在这里滥竿,实在惭愧,但是借这个机会能够对诸位说几句话,也是平生的幸事。前个月波兰召集四十五个国家的代表,都是很有名的科学家艺术家,开了个和平大会,发表了一篇保卫和平的宣言。今天我们开会,到会的都是国内有名的科学家艺术家。元济因此有一种感想,要把这个半世纪的经历和当前的时事,向诸位贡献一些意见。 

五十多年前元济正在北京,我们因为朝鲜的事和日本打仗,这就是所谓甲午中日战争。我们被日本打败了。大家从睡梦里醒过来,觉得不能不改革了。那时在上的是前清德宗皇帝,最难得的是这位生于深宫,长于阿保之手的专制皇帝,居然有新思想新见解。那时元济正在总理衙门供职,有两件事可以来证明,德宗喜欢看新书,差不多天天都有条子到衙门里要书,都是我承办的,这是一件。那时我们已经承认朝鲜国自主,派公使去,要递国书,总理衙门进呈国书的稿子,将大清国大皇帝高一格写,朝鲜国国王低一格写,被德宗批驳,斥为腐败,不合对自主国的体制,这朱批是我目睹的。这又是一件,这样看来,德宗对于中国是有希望的人,同时还有几位明通的大官和具有朝气的新进,都想起来挽回我们的国运,元济当时也是一个摇旗呐喊的人。同时,那班新进有开会的,有办报的,有上书的,德宗陆续的擢用,我们正在热心的希望。谁知道出来了西太后和那些顽固昏庸的大臣,联合着把德宗拘囚起来,硬说他有病,不能听政,把那时的所谓新党杀的杀,下狱的下狱,充军的充军,革职的革职。不到几天,将德宗在一百天里举行的新政全部推翻,这就是所谓戊戌的政变。假使没有这政变,就不会有庚子的义和团,因为这义和团完全是西太后和那些顽固昏庸的大臣制造出来的。倘然没有戊戌的政变、庚子的义和团,人民对朝廷的观念不同,也许不会有辛亥的流血的革命,就不会造成一个袁世凯,演出那一套洪宪的笑话,更不会有后来各省军阀的火并和割据。经过这一二十年和平的改革,我们当然可以象一个国家,我想并且不会引起日本的觊觎,一步一步的侵略逼成了八年的抗战,使我们贫弱到这个田地。这一部伤心史,回想起来因果相生,都是人造的,而不是天定的。 

抗战胜利,我们以为这遭可以和平,可以好好的改造我们的国家了,谁知道又发生了不断的内战,这不是外御其侮,竟是兄弟阋子墙。我以为这战争实在是可以不必的,根本上说来都是想把国家好好的改造,替人民谋些福利,但是看法不同,取径不同,都是一家的人,有什么不可以坐下来商量的。但是战端一开,完全是意气用事,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这是多么痛心的事情。 

打的时候并没有多久,已经闹到所谓四海困穷,人民有些受不住了。报纸所载,那边的占领了东九省,围攻了太原,打破了开封,现在又进逼济南。关外、山西流亡的学生,成千成万的到了平津武汉和南京,吃没有好好的吃。住没有好好的住,哪里还说什么入校求学呢。前几天我听到李润章先生说,他原籍昌黎县,一年之内两方的军队一出一入共有三次,地方的蹂躏也就可想而知了。这边不受战祸的地方,应该可以安全些了,其实不然,到处征兵征粮,也弄到鸡犬不宁,民不聊生。即以学校而论,教师所得的薪水几乎不够生活,有人告诉我,胡适之先生在北平每天不能全吃饭,晚上都是喝粥,我听见十分难过。


读史札记(13)


近来还有一件可惨的事情,政府新定了一个名称叫做职业学生。拘捕的拘捕,传询的传询,尤其是在大学校里,凡是大都会都是如此,人心惶惶,真可谓草木皆兵。前几天报纸登了刘不同先生一封信,给行政院翁先生的,说得很明白了,这与流亡的学生不同,但苦痛是一样的。这个症结都是为了战事,战事不到两年,已经成了这个现象,倘若再打下去,别的不用说,我恐怕这个中央研究院也就免不了要关门。 

有人说战争不一定是坏,世界两次大战有了许多新发明,学术上有很大进步,但是我们的战争非但没有什么发明,就是诸位研究所得的一些萌芽,所造成的一些基础,恐怕还要遭到毁灭。人家一天天的猛进,我们一天天的倒退,我想两方当事的人,一定有这样的目标,以为战事一了,黄金世界就在眼前。唉,我恐怕不过是一个梦想,等到精疲力尽,不得已放下手的时候,什么都破了产,那真是万劫不复,永远要做人家的奴隶和牛马了。 

我们要保全我们的国家,要和平;我们要复兴我们的民族,要和平;我们为国家为民族要研究种种的学术,更要和平。 

波兰的和平大会刚刚过去,现在联合国在巴黎开会,法国总统和临时主席也都在那里呼吁和平。元济幼年读过的书记得春秋左传有个向戌,孟子上有个宋牼,这两位和平使者有很大的志愿,留传了很高尚的道德。元济有无穷的期望,寄托在今天在座的诸位学术大家。 

就影印四库珍本答记者问 

(1934年) 

上海某报记者曾向张氏讯问此次选印《四库全书》之意见,张氏答称:《四库全书》素为世人所重视者,因其中有辑自《永乐大典》尚未刊行之本及宋元明代曾经刊行近甚罕见之书。此次教育部专印未刊珍本,办法自甚正当。现在此书仅存三部,近岁战争之事层见迭出,若不及早印行,设有意外,岂不可惜,拭目观成,想世人均同此心也。 

记者复询其个人对于采用善本之意见,答称:流通善本,为余之夙志。如商务印书馆先后印行之《四部丛刊》,《续古逸丛书》、及《百衲本二十四史》,均余主持其事。现在垂老之年,犹日夕从事校勘,癖好所在,不能自已。近见八月五日贵报所载袁君谈话,及北平图书馆致教育部函,其要点有三:(一)应与文津阁本一一比勘,择善而从。每书并附校勘记,按校勘记办法,甚表同意,至于一一比勘,择善而从。不特非短时间之所许,假如文津、文渊有异同,而疑莫能明,不得不取证于他本,他本或不可得,或得而仍不能决定,又不可任意窜改。似此殆无成书之日,不如先印库本,以为流通保存之用,然后再印古本,以便互相校勘。另印校勘记单行本,使得一书可收数书之用。近日有人极力主张刊印校勘记,反对校改古书,似亦不为无见。(二)采用最古之本,以存其真。本馆可担任向各藏书家商借,按能印最古之书,库本当然可废。但古本散存各地,商借非易,如因古本不能即得④T④X④T④小④说④共④享④论④坛④,竟将库本阁置不印,似属非计。此次刊印库本,正以印本较少,或竟无印本,一失即不可复得,故如此其亟亟。并非既印库本,即不再印古本。向来有价值之书,版本不厌其多,即如商务印书馆先印殿本《二十四史》,再印《百衲本二十四史》,且外间《二十四史》版本甚多,并不相妨。(三)四库集部概无目录,翻检为难,平馆补辑目录业已竣事,自应排印于卷首。按此事极端赞成,如可借印,读者受益不少。日前鄙人曾为讨论此事,复北平图书馆袁守和赵斐云二君书,所有愚见具详于此等语。 

在商务印书馆董事会第431次会议上的发言 

(1937年12月10日) 

总经理王云五先生自港来信,略谓现在总管理处在上海事实上不能运用得宜,将总处迁长沙,在上海、香港各设办事处,以期指挥得宜,适应现在之环境,得尽力维持。鄙人得信之后,复与李、夏二经理一再磋商,佥认为处此环境之下,只可如此办法,但仅TXT小说共享论坛迁一小部分,并不全迁,亦不登报公告。谨提出会议。是否可行?请公决。 

年终将届,例须结账。惟本公司上海厂栈均陷战区,毁损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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