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莲之死 作者:九月树-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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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非得将一个人的一切全都往政治上作文章,都要从政治上去寻找所谓的犯罪依据?拉屎放屁娶媳妇生孩子全都是政治错误吗?
“就说你刚才讲的尹德发,如果当时被他浇了开水的不是那个大得吓人的什么副部级高干,而只是一个卖水豆腐卖烤肉串甚至放羊牧马的普通山民,别说是浇了脚,浇你头又能怎样?你只有自认倒霉吧!因为那算什么呢,也是政治立场不稳,思想意识不好?也算反党?充其量,是一种年轻人在那种气候下顽皮的恶作剧到顶,大家都在闹嘛!再说宋云芳,她也是外地城市人,来到这大山区二十多年,真的是没有功劳有苦恼。这个人只是对一些事物的认识有些问题,做人的档次低那么一点点,这又直接导致了她的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不对,并不是出发点和动机的问题,一句话,不能说她就有多少坏心眼儿。她办任何事的动机可能从来都是好的甚至相当积极的;大是大非面前,她永远紧跟上级——
“我们顺便在这里说一句,在任何时代,紧跟上级的决策,也并非就那么完全十恶不赦吧?古人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就恰如其分地说明了这一点,其实这正是咱中国的老祖宗们一惯倡导的中庸之道,是数千年东方文明的核心部分。难道,你真相信有一本书中说的那样,这也算是中国人的丑陋,或者说奴性?写这书的人唯恐天下不乱是再明显不过的,本身他妈的思想意识就十分龌龊,一个十足的外国主子小趾头边的奴才。我当过兵,知道在什么情况下下级必须绝对服从上级这条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我们不妨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我们一个这么大国家,一个执政党,一个政府,要维持一种稳定的大局,就是需要无数像宋云芳这样的人啊!可是你们那许多人成天在与她作对,学生给人家起外号,什么‘九斤老太’,这明显有着人身攻击的倾向,可你们大多数班的班主任老师从来就没有认真干预过!她本质很好,出身苦大仇深,根正苗红,阶级觉悟够高的。如果按照我们中国人现时代倡导的做人准则,她的确可能真算是一个好人。她在工作中遇到不少的矛盾,纯粹是个人的性格问题,还有修养、工作方法等方面的问题等等,并非全是她的思想意识不好!”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想和你说,做人,不能偏激,哪怕自己处在一种极为艰难的环境里,遭遇到极不公正的待遇,也要保持公正、冷静而客观地评价别人,理解别人 ,就是说,要学会站在别人的角度想一想。这不单是人生的生存哲学,而且还关系到一个人的品德和思想修养!”
梅兰听了雷平这番话,瞪着眼思考了好久,才缓缓地说道:
“也许你说的对。雷老师,我知道你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在学校时,你对这一切都是从不多作评价,如今,在只有我们俩的时候,你说起来原来一套一套的。我知道你这是对我的信任,虽然我一时难以全部认同,但我不得不由衷佩服你哲人的眼光。我明白,人确实要站在一种高度,要具备与众不同的的阅历,才能有这样深刻的洞察力和哲人的思辩能力。”
“这么说,你同意我的观点了?”
“从此以后,这为人处世之道,我是得向你认真学一学才行!”
“小梅你什么意思?我只要你认同我的观点,有不同意见也可驳斥我的,我们二人聊天,充其量我也只是一家之言,可以不作数的。你大小也是个副校长,这一开口就是什么有深刻的洞察力和哲人的思辩能力,一来就口口声声要向我学习,你一顶这么大的帽子压上来,这是阿谀还是挖苦呀?如果拍马屁,你可找对人了呵!”
雷平说着,诡秘而狡黠地冲了梅兰笑。梅兰却极其认真地说:
“你别那么得理不让人好不好?雷老师,这次来,真的只为一个目的,就是要请你回去的!如今全校老师都在盼着你哩。”
见他一副诚挚的样子,不好当面弗意,雷平沉思了好久,才开口道:
“梅兰,你来这里一趟真不容易,今天你在我这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领你去爬香山;后天,我和你去一趟长城,看看千古雄关八达岭的英姿;大后天……”
正文 第二十四章(1)
(更新时间:2005…11…17 9:44:00 本章字数:3762)
雷平才说要领着梅兰四下闲逛,梅兰尽力忍了性子说:
“人家全校师生都在眼巴巴地盼望你回去,你倒是明确表个态,说一句到底回不回!”
“不要动肝火,不要动肝火。有文化的人嘛,少安毋躁,少安毋躁!”雷平一脸的坏笑。
“你……”
“好啦好啦!就这样吧。来,跟我去一个地方泡热水澡去!知道吧,如今这玩艺儿可有个非常时髦的名字,叫桑拿浴……”
“你算啦吧,我的雷大艺术家,我……”
梅兰还想分辩,雷平不由分说,拉了梅兰往外就走。
第二天,雷平真的拉了梅兰上了一趟香山,逛到天黑才回。晚上又领他去了一家小小酒巴,二人喝得酩酊大醉!第三天,雷平领了梅兰去逛八达岭;第四天,雷平带了梅兰参观纪念堂,故宫博物院,劳动人民文化宫,天坛;第五天……
就这样,雷平连一点插嘴的机会都不给梅兰留。一直留了他在那儿盘桓了半月之久!到了第十七天,一大早,梅兰再也忍不住了,刚起来就冲了雷平大声吼道:
“今天还去哪里呀,我的雷大艺术家?我知道你的鬼名堂,你是在软禁我!我和你说,今天我是无论如何不再跟了你满城瞎跑了!”
雷平笑笑道:“久闻我们的梅大少爷好脾气,好耐心,如今看来,名不虚传哪!既如此,今天我就依了你,由你导游,你来领了我出去玩,你想干什么我就跟你干什么;或者由你作东,请我吃生猛海鲜好不好?”
“什么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由我领了你出去玩?我可真服了你了!我不作东,我再也不陪了你四处贪奇猎艳,游手好闲了,一句话,我陪不起!我明确和你说,我来的目的你也早已明白了,明天一早必须跟了我走!”
“到哪,去你那东江?”雷平佯装糊涂道。
“装得真像!你是有点忘了本吧,不要东江了吗?”梅兰没好气地说,“听人说,你当初刚来东江时,怎样跟自己立誓的?我和你说,如今连我都不忍心离开这一片热土。我也不是那片大山里土生土长的!我们闹罢教,那样热气腾腾,那样一种火热的斗争生活,我们团结,奋斗,我们为真正的权利,为了民主而抗争!我们为那些文革沉滓而愤慨,而不懈努力。我们为了什么?为了东江十数万人民的明天!为了祖国的下一代!可是你在哪,你一个人躲在什么地方?如今我们胜利了,学校正常了,恢复了正常的教学秩序,我这么不远千里万里跑来请你回去,你就这么想尽千方百计,尽出歪主意,死皮涎脸地赖着不走,你居心何在?你哪里还有一丝一毫东江人的气味?”
听梅兰这样,雷平知他真有点儿生气的样子。他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
“梅兰呀,不是我说你,你们这些人折腾来折腾去,其实又有什么真正的意义在哪里?哦,如今罢教胜利了,皆大欢喜了?所有的人,老师学生,所有观众陪着你们流了几滴不值钱的眼泪,最后全都轻松畅快,欢欢喜喜地离场了?画面上一片金灿灿的阳光照耀,乐队奏起了一听就让人心底发毛的‘在希望的田野上’,为你们庆祝胜利了?
“罗大鹏呢?他再不要在看守所里站马桶,如今他自由了,你去请过他没有?多好的一位中学体育老师,质朴热情,可他再也站不成讲台了!你们真的胜利了,当初就是为了这个胜利才这样干的吗?仅仅是为了这个胜利,哼哼……马木提江死了,阿强死了,阿琼死了,阿苛也将要死了!还有你的玉华,我的豆豆……她们如今都在哪儿?你告诉我呀,她们在哪儿流浪?在哪儿受着无穷无尽的苦难?她们都是无辜的呀!
“哦,不错,如今你当了副校长了,你就了不得了?什么狗屁副校长呀,你洋洋得意地跑来要请我回去,谁让你来的?你说呀,是你自己吗?你的面子当然比别人大那么一点儿,要不然,你这么急心燎火地和我说这些屁话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那些收藏了十几二十年的珍贵艺术藏品,现在在哪儿,在哪儿啦?它们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你知道吗?那都是不可再生的你懂吗,它毁一件就是一件,永远不可能再留在这世界上你知道不知道?哼!说什么原谅他们不懂,原谅他们无知,原谅他们都是无辜的,一句山里人不懂艺术,就可以为你们暴殄天物的可耻行为开脱罪责吗,真是太自欺欺人了!太可笑了!你不是曾也说过现实生活,它就是一种过程,永远不可能有什么尽如人意的结局的吗?可你如今以为一切的一切都有结局了,那些愚昧和落后,一切的肮脏、腐朽、罪孽、野蛮都结束了?这可能吗?”
“雷平呀,你对我可能还有些误会,并不是我对他们给了我这个什么狗屁副校长,我就飘飘然了。不是的!我对许多事情,何尝不跟你一样仍然感到悲观感到迷茫,但这一切得慢慢来啊。性急是与事无补的呀。听沙岩讲,刘怀中宣布临时罢教委员会解散的那天晚上,一些人先前对我们敬而远之,至少见了我们就躲的人,一下子竟然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变得格外热情起来。刘福昌那一副油光闪亮的笑脸,拿了热水瓶为大家倒茶、敬糖、敬烟的那副哈巴狗嘴脸,每一个人都觉得恶心要呕!可就是没人动他什么!他依旧还是学校的先进典型!还是那副模样。
“那次联欢晚会上,人流如潮,笑语喧哗。我一个人在医院里躺着。我当时的心情,好像是在看一曲极具讽刺性的悲喜剧的感觉!沙岩和我说的那种胜利喜悦,其实真正说起来,我到今天仍然也没有感觉到多少!所谓胜利,对我而言,甚至有点落寞和空虚!在最困难的时候,当我们承受着重压的时候,那些人都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如今罢教胜利了,人人脸上都有了那种讨好的喜悦了?有谁问过,当初造成那些悲剧的时候,不正是他们吗?马苛事件的真正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不瞒你说,我也曾想过要走,但我不能就这样罢休,我就要再好好看一看,我们这片土地上,问题的症结究竟在哪?我就是想要亲手来改变改变这种不正常的状况!”
“你这人,你要改变我不反对,我还会尽最大努支持你的,可你不能将我再搭进去。我雷平去到那片热土五个年头,五个年头啊。我痴爱它,那不单因为它是祖国美丽富饶的大西北,是神秘莫测的塔里木盆地的边沿,是历史悠久的古丝绸之路的一个重要驿站,是我从小神往的地方。我去那儿的更重要原因,恰恰就是因为它的落后!五年了,人生有多小个五年?你小梅了解一点我,我不是那种容易动怒的人,更不会臆气用事,我也可以接受任何的无礼和自私,但是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愚昧和野蛮!”
“可它如今总算是你的第二故乡吧!”
“它当然可以说是我的第二故乡,我曾那样充满激情一腔热血义无反顾地去了那里,岂能不爱它?只是,我从来对故乡就没有什么特殊的概念,整个地球都是我的故乡。不是常说地球村么,地球毕竟很小很小的啊!就是那片穷山乡,我为它不求任何回报的默默奉献着,我最终希望的是使它的愚味和落后有所改观,我帮学校办的课外美术小组从来没有收过一分一厘的报酬,可它最终给了我什么?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间画室,就那样说毁就被人毁了,这种不堪忍受的愚昧和落后,这种文明与野蛮的交锋,如今改变了吗?你有多少画室够他们砸的?
“我不会憎恨任何一个单个的具体人,与人为善是我们老雷家祖传的做人准则。我只是忍受不了那种严酷的现实,并且也不甘心自己就那样一直窝囊下去懂吗?我说梅兰,我不回去,根本理由就是:那地方不需要艺术。我如今总算真正懂得了我的一位老师说过的一句话:‘什么艺术属于全人类?狗屁!艺术并不属于所有人!’当时听了,我们一些同学都还不以为然,如今想来,这真是一句至理名言啊。我决不能再那样下去了,让那一切伟大的空话通通见鬼去吧!我逃出来了,我总算挣扎出来了!我陪不起,懂吗?我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自己最清楚。我应该创造比那更多更大的精神财富,人是必须对自己负责的。
“小梅呀小梅,人各有志,我并没有反对你继续留在那片土地上,也希望你能在那儿干出点名堂来。我会尽最大能力永远支持你们的。我的几个大学同学,他们原先都在老家一所地区师范专科学校分别教着生物、外语和语文,是我将他们全都引到了新疆,他们如今都在团场学校,干得很好的,他们有的还在那儿当校长或教务主任。大西部的确是一片真正的广阔天地,那里大量需要人才,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国文教员。《我们新疆是个好地方》这首歌你唱……”
“别说了好不好,算是我求你了!你雷平他妈如今真是心如死灰了呀?”
“你说我心如死灰就心如死灰!反正你以后再也不要和我来说这些和别人早讲了一万次,讲得臭不可闻的屁话!你以为我听了你的那些什么胜利呀,成功呀,普天同庆呀,恢复正常教学秩序呀,为党和人民的教育事业立功的时候到了呀,等等自欺欺人的鬼话,也要高兴得手舞足蹈,不知今夕何夕呀?我是谁,我是雷平,九步不到十一步,我是不会轻易做出这种选择的。可我一旦选择了这条路,我不可能再回头!我才真正地认识到,艺术和野蛮在我们这个国度里,暂时还无法统一。我这一生是注定不可能再用嘴去唱那些不切实际的歌了,我只会用心唱,用眼睛唱,用我心底的热血去唱,去谱写,写我心底的一支悲凉慷慨的歌!我是个艺术家,我不能就那样平平庸庸地陪了我的青春和事业……”
这样一条具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