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歌良人-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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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离开这儿,到最近的城镇,我需要药材。”乐问眉间疲惫至极,半拖半抱着卫正站上天罡剑。
晋旭默不作声,沉吟片刻,拉着边玺云上剑,边玺云把新娘拉上剑,朝虚空道:“你也上来吧,你们的家在哪儿?”
于是先把新娘送回村子里,离开时小红却不肯留下,乐问等得有点不耐烦,晋旭忙道:“再等等。”又回头催促:“徒弟,快点。”
“要不你先跟着我们,等鬼差来……”边玺云十分仗义。
小红绞着衣服,咬唇怯怯望向晋旭。
“别带不干不净的东西上路!”晋旭喝道,一促飞剑,边玺云赶紧跳上离开地面的飞剑,偷偷冲鬼魂勾了勾手指。
傍晚。
三人总算住进客栈,晋旭照着乐问开出的药方去镇上抓药,见识过乐问的本事后,他不再质疑她的决定,将药材送入房间后,便一言不发地拽着边玺云下楼。
华灯初上,晚风送凉。
边玺云磨磨蹭蹭跟在忽然要上街去逛逛的师父,二人并肩而行,人间,还是一样的热闹无比。
街边的小食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边玺云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了,这会儿简直哈喇子都要流下来。
晋旭带着他在街边坐了,两大碗胡辣汤,油泼辣子面一上来,晋旭就朝里头搁醋。
“师父,我不要。”边玺云抽动鼻子,朝身边道:“来闻闻香不香?”
小红朝晋旭看了眼,晋旭的胡子长出来了,本就眼神阴鸷,此时卷起袖子,露出两条肌肉纠结的胳膊。
“别怕,他看不见。”
晋旭无所谓道:“对,我看不见。”
小红坐在边玺云身边,抽着鼻子闻了闻,腼腆地笑了笑:“我没吃过,不知道好不好吃。”
边玺云有点遗憾:“你现在也不能吃了,不过挺好吃的。以后到了地府,什么都有,我多给你烧点纸钱,想买什么买什么去,比做人自在。”
小红落寞地点头。
“我家里人好像不知道我死了。”
边玺云边嘬面边道:“需要我帮你报信吗?”
她摇摇头,轻声道:“不用了,不知道也好。”
边玺云鼓圆的眼珠转了转:“没事,我每年给你烧纸就是。”他拍了把大腿,悲愤道:“那尸王真是可恨,居然妄想和活人通婚,这太残忍了,人鬼殊途,怎么相恋啊,会遭到天谴的!”
小红神色黯然。
边玺云连忙摆手:“我可不是歧视你,唉,他大可以找个尸妖成亲吶,不是带着二十多万尸妖吗?”
小红凄楚一笑,声音很低,像被胡辣汤熏红了眼睛,她哽咽道:“那不人不鬼的东西,也很可怜。”她紧咬牙关,回想起在地底所见,仍然怕得有点发抖。
“他是天祐十八年的一员大将,也是当今皇上祖上举义旗突破最后一关长驱直入直取皇城的最后一关。他其实……是战神,是个英雄……”小红的话忽然断了,边玺云一闪神,小红不见了。
边玺云左右张望,只见是个须发全白的老头走了过来。
晋旭把最后一口面汤吞入腹中,又问老板要了两张饼,一碗汤。
老头径直朝两师徒走来,朝晋旭点头礼貌道:“小道长,老朽想讨一碗汤喝,不知小道友是否方便。”
“不方便。”
“请。”
师徒两个大眼瞪小眼,师父的大眼赢了。晋旭站起身,礼貌道:“老伯请坐,除了汤,可要吃些什么?”
老头并不客气,捋须笑道:“不知可否再要半斤牛肉面。”
“……”晋旭一起身,边玺云就忍不住道:“老大爷,晚上吃太多不好。”
老头嗯了声,坐在长凳上等吃,不住朝老板那儿看,直至一海碗面条端上桌,他才朝边玺云道:“那新鬼怕我,你得回到住处,她才会再现身。”
“你也看得见?”边玺云瞪大眼,不可思议道。
老头却只顾得吃面,不理他。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节了,祝大家假期愉快,吃吃吃,喝喝喝,买买买。╭(╯3╰)╮
☆、第五阙歌
老头一个人吃了半斤牛肉面,胡辣汤喝得干干净净。
三人起身时候,边玺云在他肩上一拍:“老伯,饿得这么狠,跟着我师父,也没什么前途,不如拿个破碗坐在路边。”
“闭嘴。”晋旭沉声喝道,对老头恭敬地一拱手:“老丈找到我们师徒,不知有何吩咐?”
二人目光一交接,晋旭显然早已经察觉老头是仙身,来头不小,看不出修为,但绝对是碾压式的倾轧还没修成仙的区区凡人。但凡这种人下凡间来,多半是背负着某种使命。
晋旭越想越是肃容,朝老头道:“只要晚辈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
老头白眉齐鬓,深陷的眼不见得浑浊,却十分清明。
“你也帮不上什么,老朽家中小子,比你徒弟还皮三分,你自己徒弟都收拾不了……”老头嗤之以鼻,他鼻头微红,揉了揉。
晋旭递过去手帕。
“谢谢,我自己有。”老头撸完鼻涕,朝后看了眼边玺云,赞赏道:“你徒弟根骨不错。”
晋旭眼中一亮。
“不过师父能力有限,怕误终身,老朽可修书一封给蜀山掌门……”
“不用了!老头子,赶紧的说你来找咱们干嘛,不然我就要赶你走了,把小爷的鬼友吓跑这事儿还没和你清算。”边玺云躲在晋旭身后大声道。
老头闻言一笑,便不多在此事上废话什么,朝晋旭道:“那便赶紧走罢,老朽办完事,还赶着回天……”老头蓦然止住话头,改口道:“赶着家去,家里人还等老朽吃饭。”
“……”边玺云暗自腹诽这老头吃得未免太多了点。
客栈中。
檐下铜铃无风自动,乐问分出眼来看了眼,继续闷头扇炉子。
闲散的一个声音传来:“人间寻常药材,恐怕治不了鬼火烧伤,偷跑出来时,不是带走了一葫芦仙丹吗?怎么?不舍得给这凡人用?”老头手背在身后,影子长长投在炉子旁。
“我不回去。”乐问头也不抬:“仙丹早就用完了,你身上带着没?”
她没来得及扑到老道身上搜刮仙丹,老头就一副知己知彼的样捂着胸襟退开丈许。
“……”话还没出口就碰钉子,老头一脸郁闷,复又走近,提着长褂下摆,蹲在乐问旁边,侧头问:“老头子哪里待你不好啦?”
“没有。”
“那怎么不回去?”老头吹胡子瞪眼。
乐问早知道他是纸老虎,并不怕,苦涩的药味飘得满院都是。老头抽了抽鼻子,打了两个喷嚏,撸一把鼻子,放缓声:“离家出走快三年,你就一点都不想本君?”
乐问白他一眼。
老头换了个蹲姿,从左脚在前换成右脚在前,又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沉默了会儿,乐问淡淡道:“事情办完。”
“……命格上都没有你的命,你哪能有什么事要办?”老头哭笑不得。
“命格?”乐问沉吟半晌,想起来问:“命格上有他的命吗?”她目光朝后面屋子一瞟。
老头正色点头道:“当然有,天地生灵,命格君那里都有。”
“那为何没有我的?”乐问又问。
“你从物中来,本不在五界生灵之中。”老头忽压低了声音,门内有个人走出来,见是晋旭,老头话锋一转:“那今晚先不回去,老朽住哪儿?”
“随便。”乐问冷冷道。
“怎么能随便,我去再开间房给老前辈住。”晋旭极有眼色,房间开在乐问旁边。
老头在房间里看了转,勉强点点头,随口道:“有宵夜吗?”
“老前辈吃什么?”晋旭立刻会意。
没一会儿,老头又在房间里吃了一碗番茄鸡蛋打卤面,胡须抽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三次,盯了眼晋旭:“小道友很懂事,说吧,想问什么?”
晋旭眼底一亮,但不想表现得太直接,于是道:“老前辈说笑,晚辈无所求。”
老头白眉上扬:“那便出去吧,老朽要休息了。”
“……”
老头嘴角翘起,胡须抖动:“说罢。”
晋旭不再转弯,直言道:“万魔窟,老前辈听说过吗?”
此话一出,晋旭一直盯着老头的表情,见他脸上皱纹松动,眉头轻动,就知有戏,然而再要问时,老头却说:“老朽从未听过此地,小道友问错人了。”
晋旭嘴唇动了动,只得先退出,还没出门,又被叫住,眉梢刚挂上喜色,就听老头说:“把碗拿出去。”
此时隆冬,煎好的药放在窗台上,蒸腾起白烟。
乐问拧干铜盆里的巾子,将卫正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仔细擦拭他的脸庞,脖子,肩头,手脚。经过两个月来的磨砺,他又瘦又干,胸前肩背都有了明显的肌肉,眉锋深刻,显得更加成熟。
乐问略略失神,替他掩上里衣,仍将人塞回被子里。
夜半,雪起,习习有声。
乐问起身,梦游般出了门,叩响老头子的门。门缝里现出一张笑得菊花开的脸,将乐问让进门,屋内灯火亮起,老头笑问:“这么快想通了?想通了就好,不拘什么时候。”
“仙丹呢?”
只见老头手一闪动,便有一枚金丹出现在他指间。乐问刚一伸手,他的手迅速缩回:“这返魂丹纵然是我,也得百日才能得数粒,凡人吃了,自此长生不老,百邪不侵,你知道的吧?”
“嗯,我欠你人情。”
老头啐了口:“这么算你偷走的那些仙丹,不知道欠本君多少人情。”
“等他醒来,我跟你回去。”乐问淡淡道。
老头得意地翘起嘴角,把金丹放在她掌中,莞尔道:“这就乖了,等回去,你要真想知道这人的命数,去命格那里一查便知。人世间的一切,不过浮光掠影,一人一生与万万人错身,与千万人有一面之缘,与百千数之人相识。多认识一人,少认识一人,并无太大差别。到了轮回中,孟婆汤一下肚,谁都不识得谁,命盘重启,又是百载倥偬,与其受人世八苦,不在五界中,不受轮回苦,你的命啊,比他们都好。哎哎,我还没说完……”
门被砰的一声甩上。
乐问不得不承认老头子的金丹比自己瞎捣鼓出来的药管用得多,刚服下药两个时辰,天还没亮透,卫正便醒了过来。
寂静中,杯子被打翻的声音十分明显。
床边矮几上的茶杯被打翻,茶水洒了一地,乐问掌灯,只见卫正满面茫然地看了她一会儿,撑起身,又躺下,满面倦容:“是你啊?”
这一声,陌生又熟悉,乐问奇怪地看他一眼:“当然是我,不然还能是谁?”
卫正在枕中摇摇头。
“渴吗?”
“嗯,不喝茶。”卫正刚醒来,声音还有点嘶哑。
乐问脑中一震,水一端来乐问便忙不迭猛灌下去,又问乐问要了两次水,最后干脆抱着水罐喝了个精光,才吁出一口气,抬眼看乐问,笑笑:“谢了。”
“不谢。”
乐问将茶杯收拾了,再返回床前,卫正已经又睡了,她吹灭了灯,枯坐在黑暗里,低低的声音传入卫正的耳畔中。
卫正在假寐,只听着一言不发。
“万魔窟的门上,有十个凹槽,需要十颗妖力上千年的内丹,并修为极高之人,在不同时辰里分别催动十颗内丹,使其妖力流入万魔窟中,自内将门打开。这是唯一自外可为之道。现在的你,要办到不难。”
声音顿了顿,似带着惆怅:“此法有一定几率失败,若不成,你可来找我,还有一途……”
乐问抓住灼灼发痛的手臂,强忍剧痛,淡淡道:“就此别过了。”
雪风自门口卷入,卫正知道乐问已走到门口,一声极轻的呼唤伴随着雪风,猝不及防袭入卫正耳中:“无恙。”那是隍城派首席卫正的道号。
天亮之后,卫正睁眼,下床,湛蓝道袍加身,他抚了抚袖口上的流云金纹,在镜中抬起头,熟练挽起个髻来在头顶,掌中一柄绿玉簪浮现。
卫正推门而出,站在廊下,见院中白雪皑皑,他眯起了眼,唇角下压,一丝笑意也无。一手负在身后,微眯起的双眼放松。
此时晋旭自另一头走来,老远便冲他打招呼:“卫兄弟,醒了?”
白日洁辉映在卫正嘴角,他云淡风轻一语双关道:“嗯,醒了。”
且说那日,乐问随老头夜半便返天庭,兜率宫中,守丹炉的小道童兀自打盹儿,见老君回来,赶忙把口水一抹,爬起来谨小慎微地低头,又好奇地瞟了眼老君手中拂尘。
旁人不知,守丹炉的小童却知道,兜率宫中的拂尘丢了也不是一天两天,老君一年到头不在兜率宫,不是伙同月老乱扯姻缘,便是去找南极仙翁下棋,尤其去了南极仙翁那儿,没个几十日是不会回兜率宫的。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自拂尘丢失到现找回,也有九百多日了。太上老君浑身袍服散发微白萤光,捋着白色长须,反手使拂尘在空中一荡,搁在流光溢彩的架子上。
“啧啧,回来就好,待过些许日子,便点你个仙身,跟在本君身旁修行,修得成个什么,全凭你造化,岂不是比流落人间好上百倍?”
兜率宫中空寂无言,老君只待片刻,便转身出去,似急着去见什么人。而小童站在门口一番张望,见那自己长脚出来下界去偷玩的拂尘安安静静在架子上待着,也即放下心来,继续靠在门边打盹。
不片刻,白云流光,小童虚睁开眼,起身朝内看,殿内没什么异常,阴阳八卦图金光闪烁,拂尘还在。
天庭众人皆知,命格君得道成仙之前,是人间一书坊老板,专司各种痴男怨女,贪嗔爱恨,却屡试不第,即便后来走上修仙的不归路,修行期间,亦不忘编造种种故事。
后来为了不让命格君和月老抢饭碗,月老带着俩童子,同命格君叽叽咕咕了大半日,再次将分工细化。命格写命,月老牵线,情缘一事,二仙有同等话语权,有必要时,此二人可先行商讨决定。
乐问出了兜率宫,一路向仙婢打听,七拐八拐,总算在第六重天东南角偏僻之所找到命格君的住所。命格君是个居不可无竹的雅士,只是满院子都是蓝皮本,随便捡起一本翻翻,上头便书:陈子游,庚子年酉时生,十六岁始参加科举考试,至五十高中,三十娶妻,六十老来得子,子从妾室纪氏出……
整座院落快被纸片湮没,到处丢着凡人的命。
乐问悄然进入内屋,先不推门,从窗台下探出半只眼睛,就见一蓝袍加身的仙人在奋笔疾书。她朝下缩了缩,便坐在命格君门外,直坐了有半日之久,外头仙童来传话,敲门声后,便听命格君将仙童唤入内室。
没片刻,命格君同仙童走出,边走边急道:“不可能,此赑屃乃是我三日前在东海边收服的,当时仍四体康健,怎就患上眼疾了呢?你们家赤脚大仙到底对他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