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深几许-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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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律看着周铭琛闭上眼睛准备睡觉的样子,自己也觉得有几分困倦,把手撑在下颌处靠在床头柜旁边闭目养神,就在他昏昏沉沉也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听到病床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刚一睁开眼睛便看到周铭琛满脸通红的在床上扭动着,好像要自己翻身下床似的。容律连忙扶住乱动的周铭琛,“你想干什么啊?怎么又乱动?伤口再绽开可怎么办?”
“我……咳咳……我想……”周铭琛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刚一开口便因为伤口的疼痛而咳嗽了几下,脸憋得更红了,也许这其中还有几分尴尬,“我想……方便一下……”
容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周铭琛是被尿憋成这个样子的,好不容易才把想要蹬上脸的笑容压回去,慢慢的扶着周铭琛站起来,把拖鞋给周铭琛套上,扶着他一步一晃的走向单间里面特设的卫生间。
卫生间很小,一下子塞进去两个男人便没有剩下什么空间,容律把周铭琛扶到立式马桶旁边,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帮周铭琛把松松垮垮的病号服裤子拉下来还是会周铭琛自己去做,周铭琛倒是很自觉地慢吞吞的把裤子褪了下来,容律下意识的转过脸来,不大工夫便听到“哗啦啦”的畅快水响。
“好了,走吧。”周铭琛的声音像是鼻塞了一般,闷闷的在容律耳边响起,容律这才扭过头来伸手把马桶冲了,用了些力气扶着周铭琛来到洗手池旁边让周铭琛洗了手,然后递上毛巾让他把湿淋淋的手擦干净,再把他慢悠悠的扶着回到床上,周铭琛吭哧吭哧的费力的把自己挪到了床上,虽然止痛针的效力仍在,但是也无法阻止他做出大一点儿的动作所带来的撕裂般的疼痛。
折腾了一番以后周铭琛总算是有些疲惫了,也没有什么别的因素干扰他,十几分钟后他就进入了深深地睡眠状态。容律帮他把被子拉了一下,看着他的确是熟睡过去了,才松了一口气,看了一下手机上面的时间,不由得吐了一下舌头——已经九点多钟了,他再不回去恐怕家里面的门都不给他留了,连忙收拾了一下东西离开了病房,又和住院部的医生说了几句话才匆匆离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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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进家门,容律便被这几口人齐齐坐在客厅里面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尤其是当他看到容叶聿行脸色铁青的独自坐在一大排沙发上面,浑身散发着黑暗颜色的气息的时候,心里面暗叫着“不好”两个字!
于是他赔着笑,用自己认为最谄媚的表情凑到了容叶聿行的身边坐下,搂着容叶聿行的胳膊开始摇晃起来,用那种最恶心最肉麻的声音和容叶聿行说着:“爹地~你怎么不高兴了呢?笑一笑嘛~冷着脸会出皱纹的~”呃……容律自己先抖了一下。
容叶聿行的眼皮也抖了一下,挣脱开容律的胳膊,继续冷着脸散发着冷气不动如山的坐在那里,看都不看容律一眼。
“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不和你们说一声今天下午我要去做什么……我这不是怕你们担心我吗?再说我觉得我一个人应该能够处理好的,爹地你应该相信我的……”容律继续好声好气的解释着,重新搂上容叶聿行的胳膊。
“那你何错之有?嗯?”容叶聿行冷冷的哼出来一句话,继续甩着容律的胳膊,容律紧紧的抱着他的胳膊,哼唧哼唧的样子让容叶聿行的面部表情逐渐柔和起来。
“我错在让你们担心我了,我错在让爹地这么生气,我错在……”容律还没等说完就被容叶聿行打断了,“整了半天你还是不觉得你和那个什么周铭琛再混在一起是错的了?之前你都受了什么罪吃了什么苦,是不是都忘了?好了伤疤忘了疼,我看我那么担心你是多余的了!”
“我没有和他混在一起啊……”容律苦笑着,“只不过谁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人在自己的面前死了吧……他是在我的面前中的枪,流了一地的血,我能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躺在那里而心安理得的回来吗?”
“那你把他送到医院不就行了?你已经够仁义的了,还想怎么样?看护他出院?谁知道他是不是演了一出苦肉计让你在巴巴的回到他身边去?”容叶聿行脸色非常不好的低声怒吼着。
“我想他没有那么无聊……最初是他想和我离婚,而现在他却想和我再续前缘?爹地,我真不认为我有那么大的魅力,让他之前不爱我现在却爱我爱的死去活来。”容律已经都不知道自己还该解释什么才能让容叶聿行放心,“而且我对他根本是一点儿都不喜欢了,我就算是想结婚,也不会再找他了。真的,傻过一次也就够了,爹地,我没有那么笨,我的确可以照顾好自己不让自己再受伤害了,不要把我当成易碎的水晶人,我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没那么脆弱的。”
“那不知道当初是哪个混小子去自杀让我伤透了心的!”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再也不会做出那么不珍惜生命的事情来伤害你们了!”
“好了,聿行,小律,你们都别说了。聿行,小律说得对,他也是成年人了,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也许之前他是有些事情做的让我们失望了,但是这也不能说以后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小律,你的确是长大了,但是我们作为你的父亲和伴父,还是会止不住要关心你,不想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周铭琛已经给你带来太多的苦痛,所以我们都害怕你再痴迷不悟的爱上他再受一次伤害。”容峰站了起来走到容叶聿行的身边,温声说道,搂住容叶聿行的腰,对着两人说道。
容叶聿行深吸了几口气以后把自己的情绪调整了一下,说道:“小律,今天我也把话放在这里,你和周铭琛的事情以后我不会再管,也不会再这样发脾气了,怎么做是你的自由,无论怎样我们都会站在你这一边,想好了到底谁才能让你幸福,不要再犯之前的错误了……算是我求你了,别再把自己弄得那么……那么狼狈,你是值得更好的,你是我叶聿行的儿子,你要挺起腰板来看得更远,不要只看眼前的这一点点……”他的嘴唇颤抖了几下,然后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身体靠在容峰的身上,不再言语。
“……爹地,我知道了。”容律低下头,嗓子里面像是被噎住了什么东西似的,有了几分哽咽。他一直都知道他们是最爱自己的人,也许是因为相处的时间还太过短暂,他总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像是游离在外面似的,理智上知道他们是最爱自己的家人而实际上在很多方面还是不能完全顾及到他们的感受。而今天容叶聿行的这一番话深深的撼动了他的内心深处,以至于他真的说不出来更多可能更动听的话语,只能保住容叶聿行,把自己的脸埋入这个温暖的怀抱当中。
容峰伸出手来同样把容律抱在怀里面,三个人就这样紧紧的抱在一起,好像永远也不会分开一样……
下卷 自作自受
周铭琛在半夜的时候发起了烧,糊里糊涂的做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梦,过去和现实交杂在一起,光怪陆离。
他梦到一大堆小的时候的事情,有些他以为已经被彻底抛在脑后的记忆在梦境中再一次被呈现——
年幼时候请来的家庭教师翘着腿坐在椅子上面,眯起眼睛来看着他磕磕绊绊的读着文章,然后一转眼场景转换到他扒着门缝看着他的家庭教师在他父亲的面前带有一种年幼时所不懂的诱惑慢慢的脱着衣服直至光裸,而他的父亲毫不客气的将他的老师扫地出门;再就是后来他的爹地给他找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钢琴教师,教鞭一直擎在手里面,他只要是弹错一个音就会被教鞭抽在手指头上面,严厉的批评伴随着教鞭划过空气的嗖嗖声,是他那时候最大的梦魇,因为他那个时候很笨,基本上弹不出来一首成调的曲子,他记得他的爹地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看着他满脸挂着泪水的弹着那黑白色的琴键,冷着脸的钢琴教师的教鞭会时不时的砸在他那已经红肿的手指头上面……
所以他讨厌那种只会冷着脸的人,无论是谁,他甚至不会多看那个人一眼,远远地感觉到那种冰冷的气息就会让他生出厌恶之感。他讨厌容律,讨厌那个当初和他结婚的那个容律,永远不会笑的脸,和过去那个钢琴教师一样冷肃的性格,就算是长成天仙一样的相貌,他恐怕也不会生出喜欢之意。
回忆都是灰色的,梦境也是灰色的,在家里面也不敢大声说话,面对任何人都是一脸的谨慎小心,但是他真的很笨,怎么都不会讨人喜欢,渐渐地就开始有人说他是周家的耻辱,都会叫他“周家的那个小傻子”。
还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找不到他的爹地,虽然他的爹地也不会经常对他笑,但是那好歹也是他受了伤以后唯一能够投奔的怀抱,但是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找不到,他在昏暗的屋子里面穿梭着,挨个敲开房门,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他向自己的父亲哭诉着,但是交还给他的答案仍旧是沉默,他只记得他的父亲伸出手来揉了揉他的头顶,把他抱起来擦干了他的眼泪。
他的父亲说,说……说了什么呢?他怎么不记得了呢……
半睡半醒中他听到那个护工的大嗓门,叫着医生的声音,脚步凌乱的声音……他感觉到胸口倏地一凉,然后一种热辣的疼痛将他从混沌的状态中带出来,他微弱的呻吟着,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颤抖着嘴唇,半睁着眼睛,只能看着头顶那盏闪烁着乳白色的光的灯管,任凭身边的人来来去去。
手臂上面的袖子被人掀了上去,细微的针刺般的疼痛让他不由微微收紧了手指。他感觉到异常的干渴,喉咙仿佛在被看不见的火焰烧灼着,他含糊的喊着“水”,过了半晌有人将水杯的边沿靠在了他的嘴唇旁边,他下意识的吞咽着,清凉的水滑入他的喉管,那种灼热的感觉终于被缓解了下去。
“容律……”模模糊糊的周铭琛仍旧以为给他倒水的人是容律,他轻声呼唤着容律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他其实是想说些什么的,在民政局的门口的时候。他的确是讨厌过去那个冷冰冰的容律,但是自从容律自杀未遂以后,整个人就像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性格变得好了许多,甚至还会下厨给他做一碗热乎的面条……他吃过那么多美味珍馐,却只有那一顿饭让他吃得留下了眼泪。他一直在找那种他留恋的家的感觉,曾经他以为毕枫就是他最终的归宿,有他所想要的一切。但是他竟然忽视了,原来他想要的这些离他都只有咫尺的距离,然而他就这样白白的放过了,在他们已经离婚以后,他才发觉到容律的好——后悔吗?的确,他后悔,不过这已经没有意义了。
在药力的作用下他再一次的陷入深沉的睡眠中,在那个梦里面,有他,有容律,还有一个他未曾见过的小孩子,他们三个在草地上面抱成一团翻滚着,欢笑声在他的耳畔回想着。
慢慢的,周铭琛露出了一个笑容。
最先来拜访周铭琛的不是他手下那些见风使舵的部下,也不是那些虚心假意的股东们,更不会是在他看来口蜜腹剑的周深甫,而是两个穿着制服,自称是生育保障局的工作人员,他们带来的是一份高额的罚单以及具有法律效力的针对他的惩罚措施。
“根据我们近一个月的调查,您对您的伴侣容先生的流产应负有绝对的责任,在你们婚姻还具有法律效力的时期您并没有尽到作为一个丈夫的责任,没有监督您的伴侣在两年的服药期服药,怀孕也是因为一次酒后的家庭内的□而发生的,您的行为已经触犯了《生育保障法》的若干条例,鉴于您已经和容先生离婚,所以才免除一个月的拘留,您需要缴纳一百二十六万三千五百元的罚金来作为容先生的精神补偿,并且在两年内您都不被允许结婚,您的新伴侣在两年内不被允许做身体改造手术,如有异议,请在罚单下达的十五天内向生育保障局有关部门申诉。”这两人都板着一张脸,其中的一个人拿着一张薄薄的纸声音平平的念着上面的处罚。
周铭琛没有对这个处罚发表任何意见,他在那张罚单上面签了字,表示接受处罚。他的烧刚退了没有多长时间,手还没有力气,签的名字也是歪歪扭扭颤颤巍巍的。“您的罚款需要在十五天内上缴到生育保障局的相关部门,我们会将您的罚款转交给容先生。”其中一个工作人员面无表情的说道,然后他们收拾好了东西,如同来时一般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周铭琛总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中带着一种“你活该”的意味,讽刺里面还带着一丝解气的感觉。
他从前听说这个生育保障局的权力是不小的,而里面的成员偏偏都是一些改造手术失败的、失去生育能力的未婚老男人,有很多人都是在遭受过家庭暴力或者是因为家庭不幸福而离婚的怨夫,这些人作为调查员在调查起家庭暴力、流产堕胎等案件的时候会分外的卖力,开起罚单来也是异常凶狠。
周铭琛苦笑了一声,把那张罚单随手放到了床头。他突然觉得这个罚单也许能够让他心里面对容律一直以来的愧疚还清——不,也许并不能还清,他并不能够完全的理解到一个伴父对于孩子的执念,虽然容律对他还是很温和,甚至于连冷言冷语都没有,但是周铭琛的心里面仍旧是惴惴不安的。他恨不得容律能够抓着他又哭又打,狠狠地骂他揍他,这样他心里面对于那个孩子的消逝才能够多释然一分。
就在他半躺在床上怔怔的想着那些事情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打开了,他预料中的人熙熙攘攘的占了半个病房,每个人都像是死了爹一样的哭丧着脸,拎着大包大包的探病礼物,半跪在他的床头哭来哭去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个病床上的人离死不远了。
周铭琛敷衍的勉强笑着,交代着他们在公司需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