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春暖-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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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萧出了门,顿住脚步,伸手牵了李小暖的手,拉着她往前院走去。
王夫子听古萧和李小暖背了书,吩咐李小暖接着看后面十行,又写了几个字扔给她描红,就不再理会她。
王夫子仔仔细细给古萧讲了书,带着古萧念了几遍后面的文,看着他练了大半个时辰的字,就打发两人回去了。
古萧出了门,伸手牵着李小暖,低头看着她,认真的说道:
“小暖妹妹,外面黑,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李小暖耷拉着双肩,满心无奈的任古萧把她的手捏得紧紧的,拉着她往内院走去。
“古萧……”
李小暖含糊着称呼,低声叫道,古萧顿住脚步,转头看着她,
“小暖妹妹怎么啦?”
“嗯,你念过很多书吗?”
李小暖仰头看着古萧问道,古萧收敛着得意,努力显得平淡的说道:
“也没念过几本,才不过念到第七本。”
“那你念得都是什么书啊?”
李小暖紧盯着问道,古萧松开李小暖,掰着手指头数道:
“百家姓、千字文、三字经、龙文鞭影、弟子规、千家诗,现在念的是幼学琼林!”
古萧数完了,又紧紧握住李小暖的手,小大人般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要不是父亲身故耽误了,我现在该念到第八本书了!”
李小暖满眼笑意的看着古萧,轻轻感叹道:
“古……萧,你念的书真多!我都没见过龙文鞭影啊,弟子规啊,千家诗是什么样子的呢!古……萧,这些书,你都有吗?现在还要天天看吗?”
古萧绷着脸,努力装着不在意的说道:
“当然有啦,这些书我都学过了,不用天天看了,小暖妹妹,你别泄气,以后,你只要多多努力,肯定也能象我念得这样好!”
李小暖窒了窒,恨恨的咬了咬嘴唇,拉了拉古萧,低声说道:
“我想看看你的书!”
古萧顿住脚步,低头看着李小暖,诚恳的说道:
“小暖妹妹,那些书很难的!你才念到三字经,肯定看不懂那些书的!”
“我想看看!”
李小暖垂着头,声音低低的坚持道,古萧满眼包容的看着李小暖,拉着她的手,边往院里走,边点着头说道:
“好,我让人给你送去,你要是看不懂,就过来问我,我会教你的。”
李小暖回到房间里,不大会儿,门口传来轻缓的敲门声,一个温婉清晰的女声轻声叫道:
“冬末。”
冬末急忙站起来,看着李小暖,低声交待道:
“是菊影姐姐。”
说着,两步走到门口,开了门,菊影一身白衣,微笑着,俏生生的站在门口,将手里的布包递给冬末,笑着说道:
“这是少爷让送过来给表小姐的,交给你了,我就不进去打扰表小姐了。”
冬末忙接过布包,菊影脚步轻盈的转身离开了。
冬末把布包递给李小暖,李小暖隔着一层厚厚的棉布,摸着里面沉甸甸的书本,满眼笑意的转头看着冬末问道:
“菊影姐姐是谁的丫头啊?”
“是少爷房里的大丫头,原先是老祖宗房里的二等丫头,前年少爷房里的大丫头秋韵嫁了人,老祖宗就把她指过去侍候少爷了,菊影姐姐今年也十三了。”
冬末问一答十,李小暖将手里的布包递给魏嬷嬷,笑盈盈的接着问道:
“冬末姐姐今年多大了?”
冬末耷拉着双肩,长长的叹了口气,有些惆怅的说道:
“唉!十二了!”
“那碧莲和翠莲姐姐呢?”
“碧莲姐姐今年十四了,翠莲姐姐和菊影一样,也是十三岁。唉!”
冬末又叹了口气,魏嬷嬷有些莫名其的看着冬末问道:
“好好儿的,冬末姑娘叹什么气?”
“冬末姐姐叹气,是因为碧莲姐姐啊、翠莲姐姐啊,菊影姐姐她们,只比冬末姐姐大个一岁两岁的,唉!”
李小暖眯着眼睛看着冬末,语气轻轻飘飘的说道,说到最后,又学着冬末,重重的叹了口气,冬末转过身,眨着眼睛,怔怔的看着李小暖,迟疑的片刻,才试探着问道:
“姑娘这话,冬末不大明白……”
“唉!”
李小暖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仰着头,满眼惋惜的看着冬末说道:
“冬末姐姐又聪明又能干又漂亮,若是再小上几岁,等那几位姐姐嫁了人,冬末姐姐肯定能升一等丫头,说不定,还能拿到二两的月例呢!唉!”
李小暖又叹起气来,冬末睁大眼睛,微微张着嘴,呆呆的看着李小暖,半晌才恍过神来,急忙转头看着和她一样怔怔的看着李小暖的魏嬷嬷,再转过头看着还在一声接一声叹着气的李小暖,呆怔着说不出话来。
第九章夜祭
第二天,上了车,车子不急不缓的往前走着,李小暖靠在靠枕上,专注的翻看着手里的书,冬末微微有些拘谨的半靠着坐在车厢里,没有象前两天那样,放肆的躺着占了大半个车厢去。
走了七八天,进了广德城地界,冬末微微带着丝兴奋,描述着广德城的热闹繁华,可一行人并没有在广德城里停留,径直穿过繁华的广德城,酉正时分,住在离广德城十来里路的太平镇上。
住进客栈的时候比平时晚了一个多时辰,李老夫人让人传了话,古萧和李小暖的课业停一天。
吃了饭,周夫人带着丫头婆子,在院子里查看周管事从广德城采买的东西,古萧、李小暖、古云姗和古云欢围着李老夫人说笑着。
窗外,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下来,孙嬷嬷脚步微微有些匆忙的进来,笑着曲了曲膝,贴到李老夫人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话。
李老夫人渐渐敛了笑容,面色凝重起来,转过头,目光温和的扫过众人,声音平缓的吩咐道:
“天也晚了,明天还要赶路,都回去歇着吧。”
李小暖眼角瞄过古云姗,跟着站起来,曲膝告了退。
“萧儿等一等。”
李老夫人叫住了古萧,李小暖垂着眼帘,随着古家姐妹,轻悄的退出来,跟着冬末回去房里了。
李老夫人看着李小暖等人出了屋子,扶着碧莲下了榻,牵了古萧的手,转头看着孙嬷嬷吩咐道:
“你和碧莲跟过来侍候着就行了。”
孙嬷嬷曲膝答应着,走到门口取了灯笼在前面引着,碧莲轻轻扶着李老夫人,一行四人急步往前院走去。
前院门口,周管事提着只小灯笼,正满脸焦急的往里张望着,见李老夫人牵着古萧出来,忙上前弯着腰见了礼,一边急步在前面引导着,一边低声禀报道:
“一刻钟前来的,一共两个人,都裹着头脸,只说要拜祭老爷,一句多话也不肯说,小人也没敢多问,现在里面了。”
李老夫人神情凝重的“嗯”了一声,一行人很快转进了东面大车房。
大车房最东边,古志恒古大人厚重的棺椁前,三个莹莹的红点闪烁着,飘着淡淡的檀香味,一个黑衣人满身静穆的肃立着,看着半跪在棺椁前,正沉默的焚化着祭文的另一个黑衣人。
微弱的火光照着黑沉沉的衣服和那人修长均称、慢慢转动着的手指,在无边的黑暗中,透出股温暖却萧索的荒凉来。
古萧只觉得鼻子酸着,眼泪滴了下来。
李老夫人牵着古萧,站住脚步,轻轻挥手斥退了周管事等人,警惕而伤感的看着两人。
两人听到动静,站着的人抬起头,看着到李老夫人和古萧,半跪在棺椁前的黑衣人忙将手里快要焚尽的祭文抖了抖,扔在了地上,缓缓起身,迟疑了下,走到李老夫人和古萧面前,躬着身子,长鞠到底。
李老夫人轻轻示意古萧,古萧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黑衣人忙上前几步,拉起古萧,蹲下来,满眼怜惜,仔细的看着古萧,伸手抚了抚古萧的鬓发,沉重的叹了口气,牵着他送回到李老夫人身边,拱了拱手,声音低沉的说道:
“老夫人,晚生有礼了,老夫人请节哀,古年兄……”
黑衣人猛然哽住,顿了顿,才长长的叹息着,低声说道:
“清者自清,公道自在人心!老夫人请节哀!”
李老夫人紧紧抓着古萧的手,身体微微颤抖着,眼睛里涌满了泪水,目光却骤然亮了起来,重重的点着头,
“好,好!公道自在人心!这位大人,老身多谢了!”
古萧的手被李老夫人捏得痛不可当,仰着头看着微微发着抖的祖母,张了张嘴,却没敢说出话来,只好咬牙强忍着。
黑衣人带着满眼敬重看着李老夫人,恭敬的长鞠至地,退后两步,拉起风帽,和一直跟在后面的黑衣人一起,转身离开了。
李老夫人挺直着腰背,看着两人隐入了黑暗中,站了半晌,拉着古萧,慢慢往黑漆漆的棺椁前走了几步,伸手轻轻的拍着古志恒的棺木,低低的似悲似喜的说道:
“恒儿,你听到了吧?公道自在人心,公道……”
李老夫人眼泪涌了出来,哽咽着说道:
“自在人心!”
古萧微微有些胆怯的看看黑漆漆的棺椁,又仰头看着李老夫人,紧紧抿着嘴,不敢说话。
李老夫人抽出帕子,拭了拭眼泪,拉着古萧,转身出了大车房,孙嬷嬷和碧莲急忙迎上来,李老夫人顿住脚步,声音平和的吩咐着周管事:
“辛苦你了,入了夜也当心些,好好派人看着各处。”
周管事急忙躬身答应了,李老夫人牵着古萧,步履稳稳的回了内院。
接下来的行程,比之前加快了不少,一行人每天早上提前半个时辰启程,晚上要到天傍黑时,才能赶到客栈住下。
因为路上赶得紧了,古萧和李小暖的课业就先停了下来。
大家每天在晃动着的车厢里呆着的时候就更长了,临近越州时,李小暖已经慢腾腾的读完了古萧送来的几本书。
第二天就要进入越州地界了,晚上在客栈歇息下来,吃了饭,李老夫人打发古萧等几个孩子去歇息了,留了周夫人商量道:
“明天就能进了越州界了,小暖倒还罢了,她父母的棺椁,跟着咱们进越州可不大合宜,我想着,干脆明天让人带着她和棺椁,直接回去秀州安葬,你看呢?”
“听母亲安排就是。”
周夫人微笑着温婉的说道,李老夫人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这一路上,我看着这孩子倒是个极聪明的,心里也有数,举止言谈,真不象个六岁的孩子。”
周夫人微笑着点着头应承道:
“母亲说得极是,我也留心看着她,不过几天功夫,这孩子在举止礼仪上头,就大不一样了,倒是个肯用心的。”
李老夫人笑着点着头,
“你也这么看,那就最好了,我想着,明天就让孙嬷嬷走一趟,送她回去安葬父母,你再挑个稳重知礼的管事跟着,若是她家里叔伯亲戚难得是个好的,肯收留她也就罢了,若不好,不如接过咱们养着,将来,也不过就是破费一幅嫁妆罢了。”
周夫人忙点头答应着,
“母亲说得极是,这丫头,瘦不露骨,手小脚小,倒是个有福气的。”
周夫人说着,轻声笑了起来,接着说道:
“这丫头能得母亲这样疼爱,可不就是个有福气的?!”
第十章回乡
李老夫人也笑了起来,
“若是个有造化的,就是她的福份了,你也回去歇着吧,明后天到了家,收拾安顿、落葬,事情多的很呢,你要多顾惜着自己,抽空就歇着,赶紧回去吧,早点歇息着。”
周夫人笑着起身告了退,回去歇息了。
李老夫人歪在床上,闭着眼睛思量了片刻,叫了孙嬷嬷过来,斥退了众人,示意孙嬷嬷坐到床沿上,低声交待道:
“你明天送那丫头回去下里镇,让冬末也跟你一起去,我再派个稳重知礼的管事和两个小厮跟着一起过去,你仔细着些,留神看着她那些本家说话行事,外头再让管事和小厮悄悄打听了,若那些本家是真心对小暖好,就把她交给李家养着,也就罢了,若有一分不妥当,你就带她回来。”
李老夫人顿了顿,思量了片刻,接着吩咐道:
“若处处妥当自然好,若有不妥当处,不要瞒着小暖,你只实话说给她听,听她的意思,她若坚持着留在李家,不管多少不妥当,你也别管,回来就是,若她能明白咱们这份心意,你就带着她回来,往后,就让她跟着我长大成人。”
孙嬷嬷怔了怔,笑着说道:
“老祖宗,表小姐再怎么懂事,也不过才六岁的孩子,又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些事,她哪里能懂得?”
李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孙嬷嬷,感慨的说道: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李家丰耕房的勤哥儿?”
“怎么不记得?!那孩子,见过一眼的人,谁会忘了的?!那个长相,那份聪明!我跟着老祖宗见过那么多孩子,连及他半分的都没有!说句打嘴的话,就是老爷,状元之才,小时候那份聪明,也及不得勤哥儿一半去!”
孙嬷嬷高挑着眉梢感慨着,
“可惜,八岁上头就伤了,唉!”
“是啊,慧极必伤……”
李老夫人伤感的叹息着,孙嬷嬷抬头看着满脸伤痛的李老夫人,忙转着话题:
“老祖宗怎么突然想起勤哥儿来?这都几十年前的事了。”
“连玉啊,小暖这丫头,这份聪明,只怕就不比勤哥儿差!”
孙嬷嬷怔了怔,
“老祖宗……”
李老夫人抬手止住了孙嬷嬷,接着说道:
“这一路上,冬末对她,可是越来越恭敬,你见她做过什么没有?冬末那丫头,是个心高气傲的,脾气又倔。”
孙嬷嬷仔细回想着,点了点头,
“老祖宗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刚离了京城那几天,冬末最喜欢捏表小姐的脸,因为这个,我还说过她,这几天,她跟着表小姐进进出出,真真是毕恭毕敬,倒真是没见她再捏过表小姐的脸!”
“嗯,她缠着萧儿,借了他读过的几本书去,我问过冬末,这几天在车上,那丫头已经把这几本书看了一遍了,唉……”
李老夫人抬眼看着屋角晃动的烛火,慢悠悠的说着,
“可惜,是个女儿家,又没了爹娘……”
孙嬷嬷皱着眉头,思量了片刻,往李老夫人身边挪了挪,低声说道:
“老祖宗也说过,这慧极必伤,表小姐若真是这样聪明,那……”
“无妨,小暖没了父母,这命已经够苦了,再说。”
李老夫人脸上浮出笑意来,
“你别忘了,唯心大师曾经守着她,念了一天的经!这丫头,又是个知道守愚藏拙的,日后必有大福份。”
孙嬷嬷眉头舒展开来,笑着说道:
“我知道了,老祖宗放心。”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李小暖辞了李老夫人,换了乌篷船,往秀州下里镇行去。
刘管事带着两个小厮,坐在最前头的一条乌蓬船上,中间一条船放着棺木,孙嬷嬷、魏嬷嬷和冬末,侍候着李小暖坐在最后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