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闺秀-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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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贺的怎么也到长安来了?他还是将那女人娶回去了?”顾宛娘听到贺之砚的名字,忍不住又是一阵怒气上涌。
安然笑道:“娘,长安又不是我们的,管他来不来呢?反正他已经跟我们没关系了。”
顾宛娘点点头,又解气地说:“钱将军打得好!”
“呵呵……”
这天晚上,二皇子安王殿下在安王府接到了白天钱锐与平王义妹发生冲突的消息。
看完以后,他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对李相道:“我们在军中也没有别的人,也只有他了。钱鹏阳是你的门生,谁不知道他是李党的人?至于钱锐,虽然有时候有些特立独行,但我看他应该可靠!难道他还想投靠老三与自己的父亲家族做对不成?”
李相长长地叹息道:“虽然说雁门关的探子没有见过他和平王殿下单独相处,可是这么多年在一起,难免有些接触,钱敏之又那样年轻,我实在担心他已经被平王收买了。”
安王笑道:“三弟知道他是钱鹏阳的儿子,知道钱鹏阳是我们的人,我就不信三弟肯信任他。”
李相如此一想,似乎也对。
“那好吧,等平王殿下的折子一到,我们就推荐钱敏之接任雁门关统领。”
过年了,赵家在京城举目无亲,除了钱家,也没有别的亲戚需要走动,安然想着要不自己也整理几幅画出来,在哥哥和娘亲房里也挂上几幅,便去书房里收拾整理自己的画稿,分门别类的放好。
将打算挂出来的画稿挑出了,安然忽然想起自己偷偷放在书案抽屉里那幅山水图,想着不如挂到自己卧房里去,应该不拍被人看见。
可是,当她拉开抽屉却愣了,那幅画怎么不见了?
安然急了,不住地回想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可是想来想去,记忆都非常清晰地告诉她,她就是放在这里的啊!安然不放心,又将整个书房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玉兰见了,疑惑地问道:“姑娘,你在找什么?奴婢帮你一起找吧!”
安然蹙眉道:“就是那幅山水画,上面我写了诗的。”
玉兰想了想道:“姑娘不是说那幅画要保密,不让人看的吗?除了大少爷,这书房里也没人进来……”
“哥哥!”安然忽然想起来,哥哥曾带人来过自己的书房,还送了人家一幅画!他真的是给的一幅花鸟图吗?还是将那山水图送给人家了?
安然急了,立即跑去找安齐。
安齐平日里都在国子监读书,陪伴母亲的时候很少,如今放年假,他几乎每天都陪在母亲身边。见安然风风火火地跑来,面色也不好看,他还奇怪地问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跑这么快做什么?”
“哥哥,我那幅山水图是不是你拿了?”安然跑进门来,连母亲都顾不上,直接冲到安齐面前抓着他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安齐面色一变,讪讪地笑道:“那个,妹妹,不就是一幅画嘛。你也不要太着急了,就算你的才名传出去了,也没什么坏处……”
听哥哥这么说,安然就知道糟糕了。她忽然捂着耳朵愤怒地高声叫起来,可把安齐、顾宛娘和顾庭芳连同房里伺候的丫头以及刚刚赶到的玉兰全都吓坏了。
“妹妹,妹妹你别着急,哥哥帮你找回来就是!”安齐赶紧抱住她,不住安抚解释道,“那天锦文兄看到那幅画,非要不可,哥哥一时迟疑就给他抢了去……我,我这就去帮你要回来!”
安然愤怒地推开他道:“我跟你说过那幅画很要紧,不能给别人看的,你为什么不听?你以为这只是一幅画吗?你这样,你这样……你这样可能会害死我的你知不知道?”
说完,安然就放声大哭起来。
居然性命攸关?安然这话可把大家吓坏了。安齐更是恨不得去撞墙。
顾庭芳不解地问:“到底是一幅什么样的画?怎么会这样要紧?”对于安然这样指责自己的丈夫,顾庭芳心里是不太舒服的。
顾宛娘也道:“真的有这样要紧吗?既然这样要紧,你放在书房里做什么?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谁都没有回答顾庭芳和顾宛娘她的问题,安齐只抱着安然不住地道歉:“都是哥哥不好,你别怕,有什么事哥哥都给你顶着。你别哭了,王锦文答应了这画只给他祖父祖母看,不会给别人看的,哥哥这就去太原帮你把画追回来。”
安然哭了一阵,心情慢慢平复,又听到他这句话,不觉也有了期待。她胡乱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我跟你一起去!”
顾宛娘忙道:“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好出门?让你哥哥去就行了吧?”
“不,我非去不可!不看着把画收回来,我不能安心。”安然坚定地说。
顾宛娘无奈,也只能答应下来。
四日后,太原王家。
安齐安然兄妹两个带着一个小厮一个丫头就来了,也来不及准备其他礼物,安然只好自己写了一幅百寿图充当贺礼。
“不过一个小小的举人,就想来我们王家给老夫人祝寿?你当我们太原王氏是什么人家?走走走,不要挡着我们王家的大门。”像赵家这样出身的人家,哪有资格给王家老夫人祝寿?门房一看他们的打扮,再听了他们的来意,立即就要打发他们离开,连通报一声都不肯。
安齐忍着气递上一锭十两重的银子道:“请帮我们向王锦文王公子通报一声可以吗?在下和他很熟的。”
“找我们七少爷的?”那门房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又看了看安然,最后却将银子扔回给安齐,讥讽道,“想见我们家七少爷的人多了去了,就你们这出身,给我们家七少爷提鞋都不配,我劝你们还是别妄想了。快走,快走,不然我们可要赶人了。”
安然又怒又急,正要将那狗眼看人低的门房臭骂一顿,正好清河崔氏的人到了。见侧门有人争执,便派人来打听,他们可是要从侧门将马车一直驶到二门外的。听门房说是有那小门小户的不请自来,心里也只是不屑,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嚷嚷道:“你们当这王家门口是什么地方?你们这些庶民有什么资格进王家?识相的就快走,免得让人打出去面上不好看……现在这些庶民啊,还真是不要脸……”
崔义是跟着父母妹妹一起来的。他不耐烦坐马车,这么冷的天,还是骑着马跟在后面。远远地,他就看到那马车边的女子似乎有些面熟,他立即打马过来一看,竟然真的是他不久前才找了媒婆上门提亲的赵家姑娘。
崔义跳下马来,皱眉道:“你们到王家来做什么?”
安齐不认识崔义,疑惑地看着他问:“不知这位公子可是王家的人,我们有急事需要找王家七少爷王锦文,不知这位公子能否帮我们通报一声?”
崔义不回答安齐的话,反而冷着脸看着安然道:“问你呢,上王家来做什么?”
安然认出此人就是她们来京城跟随的那个商团的护卫队长,也很疑惑他怎么在这里。
“崔公子是来王家拜寿的吗?”安然没有直接回答,忽然一个福至心灵,震惊道,“难道,你就是崔义,崔守信?”
崔守信这才扬唇邪气一笑道:“你居然不知道?难怪想着要推脱。好了,说说吧,你们来王家做什么?”
安齐一听,才恍然醒悟这就是那个向妹妹提亲,想让妹妹做续弦的那个崔家的公子。他立即回头看着安然,不明白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妹妹跟这个男人不会有什么吧?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借他的力?
安然为难地看着崔守信,想着那门房的势利眼,狠了狠心道:“我找王家七少爷要一件对我来说很要紧的东西。不知崔公子能否帮我们传个话?”
“哦?王家七少爷?王锦文?你们找他要什么?”崔守信又冷下脸来,一副你不说清楚我就不帮忙的架势。
安然急得跺脚,最后还是恼恨地瞪了哥哥安齐一眼道:“王家七少爷到我家的时候,哥哥带着他拿走了我一幅画,我得要回来。”
安齐低着头,心里很没底气。
“只是一幅画就追到这里来了?”崔守信皱眉想了想道,“你是我未婚妻,你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给别人?我去帮你要回来!”
未婚妻?
安然被他雷得目瞪口呆。
“崔公子,你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什么时候成了你未婚妻了?你可不要随便污我名节。”
崔守信笑道:“本公子不是派人去提亲了吗?”
安然反问道:“我娘不是没答应?”
崔守信自信扬着下巴道:“当时没答应,推说要考虑半个月,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回事吧?现在见了本公子,你还不答应?你们先回客栈等着,等会儿本公子把画要回来就来找你们!”说完,他转身就进了王家的门。
“哎,你要回来了可不要给别人看啊!”安然看着崔守信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不禁又是着急又是愤怒。这人也太自恋了吧?他以为他是谁?
安然和安齐兄妹看崔义不肯带他们进去亲自找王锦文,门房又不肯通报,无奈之下正要离开王家找家客栈暂住,不想正好王锦文的一个长随出去办事回来,见到安齐也觉得奇怪,忙过来请安。
有了熟人好办事,简单说明情况,这个长随便带着他们兄妹径直去找他家公子。
进了王家安然才知道所谓的士族门阀的底蕴有多么深厚。他们足足走了半个小时才到王锦文的院子。一路上但见雕梁画栋、小桥流水、回廊曲折、假山石屏无数,将这大院分隔成无数的小院子,一个个都显得幽深精美。来来往往的仆人穿着统一的服装,一队队急匆匆地在走廊花园里穿梭着。
王锦文由祖父祖母亲自抚养长大,成年后就住在与老太爷和老夫人相邻的一个院子里,那长随将他们带去客厅等着,便赶紧去找自家公子。
却说老夫人这边,王锦文听正好在给老夫人送贺礼,老爷子也在一边坐着。他让房中伺候的丫头出去,这才将那装画的木匣子打开,取出里面的画对祖母道:“奶奶,看看孙儿给您准备的贺礼!”
老夫人笑道:“是画?上次我说喜欢那云梦真人的花鸟图,难道你去高价买了一幅?”
王锦文但笑不语,取出匣子里那一幅装裱好的卷轴缓缓在桌案上展开来。
老人家眯着眼睛细细地看了半晌才抬头叹道:“果然是好!看看这孔雀的翎毛,居然如此逼真,还有这牡丹,看着就像真的一样,这颜色从淡渐浓,过渡自然,花型独特,看着又喜气……唉哟,也不知道那道士是怎么画出来的。”
听到这里,王锦文脸上的笑容不禁微微一滞。是啊,画得这样逼真,如果说作画的人没有见过孔雀和牡丹,可能吗?可是,泸州应该是没有孔雀的吧?赵家家境也不太好,这画技她到底是跟谁学的?
“奶奶,您要是喜欢,以后让她画给您看都行!”王锦文回过神来,慢慢地开始试探老人家的态度。
老夫人略有些吃惊,忽然道:“咦,这画上并没有云梦真人的印章,难道是仿的?”但随即老人家又摇摇头,“如果是仿的,能仿到这个程度,也不必再借云梦真人的名号了。”
老爷子也踱过来看了看这幅画,摸着胡子点点头道:“这云梦真人也算开创了一代新画风,必定流放千古,这画要好好留着。”接着,老爷子便走回主位坐下来,直接道:“你找到了那位云梦真人了?他并不是什么隐世道士,对吧?”
王锦文点点头道:“爷爷猜得不错。他现在就在京城,我与她兄长关系莫逆,也是无意中猜到她的身份。后来一问,果然就是她。她家里画了很多画,却说‘物以稀为贵’,所以只送了几幅出去售卖。爷爷,孙儿想……”
说到这里,王锦文忽然撩起袍子跪在了祖父面前,诚挚道:“爷爷,奶奶,那云梦真人其实是个女子……”
“你说什么?这画,是一个女子所作?”老夫人惊奇地问道。
听到这里,连老爷子都不淡定了。看着孙儿这个样子,他很快就明白过来,问道:“那女子多大年纪?”
王锦文回道:“开了年就十六了。”
老夫人惊呼:“这么小?怎么可能?她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的?”
王锦文低着头回道:“听她哥哥说,她三岁的时候就喜欢用炭条或树枝在地上画画。她父亲见她在绘画上极有天分,在她五岁的时候让她女扮男装拜了一位县学的夫子学画。”
老爷子沉吟了一下,认真地评价道:“如果这位姑娘真是云梦真人,以她在绘画上的天分,配你倒也不算太差。对了,她在诗文上如何?”
王锦文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今年十月,她带着母亲、嫂嫂和五六个下人从泸州去京城,在金州的时候遇到了强盗,将她们的行礼全都抢走了。到了京城以后,她写了一幅字挂在书房里,当孙儿踏进书房的们见到那幅字的时候,心中极为震撼。”
“那字写得极好?”老夫人问。
老爷子也不禁来了兴趣:“到底写的什么?是一首诗?”
王锦文抬起头来,满脸热切激动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什么?”
两位老人一时间还没醒悟过来,等他们醒悟这就是那幅字的内容时,两位老人也震惊了。这女子好狂傲的口气,可为什么却又一点不让人反感?
听到这里,老爷子终于问到了核心问题:“那姑娘家境是不是不好?到底有多差?”
“她父亲是祁丰十二年的举人,当年乡试上的策论皇上也是赞赏的,还让人发在邸抄上给全国各地的官员传看。可惜他拒绝卢氏的招揽,得罪了卢氏,后来在去京城赶考的途中被卢氏的杀手暗害了。”王锦文对安齐的出身一直是非常清楚的,当年三皇子曾特别关注过赵世华这个人,让他印象很深刻。
王锦文这么一说,老爷子也想起来了。九年前卢氏一族被打压,好像就是因为泸州一个举子被冤枉作弊一案闹到了京城引起的。
“她兄长现在如何?”老爷子继续问道。
“她兄长是去年泸州乡试的解元,现在国子监读书,今年十八岁。”
老爷子沉吟了一下,叹道:“十七岁的解元,居然没有参加今年的会试,反而到国子监读书,看来这孩子目光长远,是个真正聪明通透的。既然你之前就与她兄长交好,那性格才学都应该也不错。只是现在,她的身份也确实差了一点……”
老夫人也明白过来,不由看着孙儿轻轻叹息了一声。
王锦文人品才学都不差,若不是有特殊原因,早就中了进士入朝为官了,又怎么会一直混迹国子监。而他的婚事这些年来两位老人家也没少操心过,可是议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总是不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