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琅玉-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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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
她慢慢握起他微凉的手,轻轻地笑着,是的,她决定原谅他,她会交给他何谓是爱人,何谓是爱己。
他先是一愣,而后依着她的样子也笑了,对了,就是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带着真挚的感情,多么美好,多么纯净,这才是上天赋予他们微笑的真谛。为何他只会那样淡而无情的微笑,是谁教会了他那样落寞却自以为从容的笑意。那样的他,让她感到心疼。
手心的温暖,悄悄在紧握着的两只手里蔓延,静谧而细腻的情感在此刻升华,却浑然不知。
他缓缓抬眸,眸中萤光闪闪,黑白分明,含情脉脉地凝望着她,薄唇轻扬,深情款款地轻声念道: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采葛》是描写一位男子与情人才分别一日,便感到无比的思念之情,度日如年,情思殷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初听清他出口的诗词时,她的脸倏地蹿红,如此三更半夜,对一个姑娘念出如此直白的情诗,怎会不让人胡思乱想,浮想联翩。
月夜下,他子夜色的黑眸,闪烁着淡定的光芒,忽明忽暗,手指优雅地拢了拢额前的碎发,苍白的脸容依然在风中安静地微笑。他暧昧不明的话语,深不可测的眼神,令她突然迷失在了此间,无法揣测深层的含义。
他,这是在表白,还是其他……
容不得她多想,他的身子已像一面破损的风筝,轻轻地坠落到了地面。她连忙过去扶起他,将他的头稍稍抬起枕在膝上。他紧闭着眼眸,唇角溢出了点点血光,却始终不忘镇定自若的微笑着。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地动了动,她赶忙握紧了,他的唇一张一翕仿佛碎语般静静地说着什么,她努力地听着,却没有听清。他的黑眸闭得很紧,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汗水涔涔地自耳际渗了下来,湿漉了黑亮的秀发。他指了指腰间的药粉,她会意点头,赶紧喂给他吃下去。
等了片刻,他已然没有了动静,疼痛已止住了,大约是睡去了,然而她却无法搬动他的身子,又无法将他只身弃在草地上而不顾,亦只好慢慢等待着他醒来。夜风愈来愈凉,她紧了紧衣裳,实在受不了冻,便起身进椒离院内取了些柴火,点燃,红彤彤的火光映着他平静的睡容,不知为何,竟让她感到分外安详。
就这样坐在他的身边,静静地望着天空渐渐显出了些微亮,竟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已醒了过来,脱下外裳罩在她的身上,她正欲推辞,他却微微一笑:“在下的身子已无大碍,倒是姑娘身子薄弱,小心着凉。”
她将信将疑,只见他轻缓地勾着唇角,重重地朝自己胸口一击,闷声一想,那样大的力度,没事人都有可能被打吐血,然而她想要阻止已来不及。做完这些动作,他谈笑风生地说:“姑娘可是看清了,在下的身子确实已好。”
她忙点头道是,他的医术与用药她还是很放心的下,伸出手握住他的双手,一来为取暖,二来以防他又做出什么残害自己身体的事。
他道:“姑娘,不如与在下一道吃下早点再走吧。”她还在惊奇早点在何方时,他已步入椒离院取来了锅与碗,搭了简易的炤台,借着生了一夜的篝火,煮着一些青菜小粥,热气腾腾,说实话,味道比她煮的要好上许多。
又连续添了三碗,吃完后又想着继续添时,四龙子接过碗帮她加饭,道了声:“祢祯,再吃下去,你可就嫁不出去了。”她撇了撇嘴,舔了口唇道:“要你管。”其实在心里念道,若是嫁不出去,就要你负责,谁让你煮的东西那么好吃来者。
吃到实在撑得不行了才放下碗,发现锅里也正好空了,瞥了眼沉容笑着的四龙子,他不会恐怖到连她会吃多少米,都算的出来吧!这人的心计到底有多深啊,不过撇去这点不看,倒是个好好良人的典范。
也不知为何,在他的面前总是很放松,即便是很不淑女的样子,也无所谓,而他也不介意这副模样的她。躺在地上打了个饱嗝,张开手呈大字形平躺在草地上,望着深邃的夜空发呆。他安静地在她身边坐下,与她望着同一片天空,却在考虑着不同的事。
他说:“祢祯,其实我方才吃的不是解药。”心脏徒然一震,她侧过脸望着他埋藏在阴影里的脸容,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那是毒药,对常人来说一吃下去,见血封喉,即刻毙命。”她大约记起司镜曾说过四龙子用的药方,不是解药,而是剧毒,原来还以为司镜搞错了,原来竟是真的。
他道:“我体内的阴阳咒一发作,便会体弱无力、四肢形如瘫痪,直至毙命,故必须配以毒药与其相生相克,我才得以存活至今。”
她问:“阴阳咒是谁给你下的?”他缓缓地抬眸看着她,叹息一声:“是我自己。而且,此咒无解,除非……”
除非……
她的头开始眩晕,努力地看清身前的人,眼前的四龙子竟裂成了十几个人影,轻柔的夜风却骤然变得疯狂如飓风般席卷而入,呼啸着似要将她的脑袋撕裂摧毁,痛不欲生。
她只记得他来到她的身边,附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句:“方才的粥里,我下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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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皇宫的红墙瓦砾被覆盖在大雪之下,放眼望去皆是迷蒙的白色,火树银装,今年的冬天很冷很冷,刚打来的水顷刻间便结了冰。后妃娘娘手里捧着暖炉,悠闲地躺于榻上又在呵斥着哪个不听话的小宫女了。
她沉默地低着头,取了要清洗的衣物,即刻便离开了,那个看上去与她年龄相仿的宫女的生命大概是凶多吉少。将面料上等的衣料浸入水里,轻轻地揉着,手冻得生疼但硬忍着不能取出来,亦不能停下来手中的活,那个坏心眼的公公看见了又要打她们了。
他总会在什么地方看她们干活,可是她们却看不到他,只要稍微停下工作,他便会适时地出现杖责她们,昨日睡在她身旁的女孩只把冻僵的手取出来呵了呵气,便被打得整天下不了地,她去睡的时候看见她一动不动地卧躺着,裤上沾满了粘稠的血,屋子里的味道很不好闻。
第二日起床时,她唤了身旁的女孩一声。她已经虚弱得说不出一句话,她爬过去抱住她的头,女孩便呜呜哭了,苍白的脸容上挂满了令人心疼的泪,她只对她说了一句,祢祯,我撑不住了……
坏心眼的公公进来要把她带走了,她紧紧攥住她的胳膊固执地与他对峙,他说他会找人给她看病,她默默地点着头放开了她,可是她从此没有再回来。
魏皇宫里有一个禁地,据说那里曾经是冷宫,里面曾经住着一个陛下最宠爱的嫔妃,可是一夜之间她疯了,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后来她上吊死了,就在她现在站着的位置上面,那根粗壮的暗红色横梁。
她之所以壮着胆子来到这里,是因为听说被处置掉的宫女的尸首都会在这儿找着,于是趁着半夜他们都睡熟了,偷了一盏油灯,她要好好找找她是不是也被坏心眼的公公丢掉了。
冷宫很黑,大门是虚掩着的,总会发出奇(提供下载…3uww)怪的响声,她甚至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像是有人在对她吹着气,可是她不敢回头看,她怕看到那个死掉了的嫔妃的冤魂。一直往里面走,她看到了一口井,原是用石块封上了,这会儿却被人开了个小口。她在油灯上系了一条绳索,放下漆黑的井去,当油灯落到底的时候,她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井里有数之不尽的尸体,非(提供下载…3uww)常非(提供下载…3uww)常的多,腐烂了的尸首上依稀还看的出她们生前曾经遭受了怎样残忍的迫害,断手断脚那是最平常不过的,有些尸首上两只眼睛都被硬生生地刨掉了,有的连五官都被削掉了,白色的蛆虫在啃咬着尸骨,井里的恶臭让她蹲在地上不停地呕吐,直到把胃里的酸水都呕出来了。
在那成山的尸体里,她看到了她,就是最上面的那一具。她紧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身子佝偻成了虾米,青色的面容却是那样平静。井很深,却是死井,下面亦没有水源,压在最下面的尸首都已经化为深深白骨,而后一具又一具的尸首又压了上去,垒得很高,她只要稍微往里面探□,就可以够到她。
她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将她抱了出来,躺在地上已经动不了了,若是将她的尸首就这样放在这儿,没准哪个宫里的公公过来丢死人,又会把她扔进去。于是她把她拖进了那个疯嫔妃的卧房,她想至少不会有人敢进去。
做好了准备,天也就将亮了,赶忙跑回浣洗院的床上躺好,等坏心眼的公公进来催她们起来工作。就这样又过了一天,她趁夜将她给埋葬了,就埋在了那口井旁边,希望她在那儿好好安息,将来投一户好人家,就不会被卖掉进来当苦命的宫女横死了。
然而她却没想到,后来的她整整替一十一个人埋葬了尸首,枕边了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或许是她们太不好运,或许是她太好运了,总之,她就是没死成,虽生了不少小病,却一次大病也没生过。
也许,是死去的她们冥冥之中,在保佑着她。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浣洗院迎来了一位新的公公,他为人和善,对她们也是极好,有的时候,她都在想,若是他早三年来到这里,她就亲手不用埋葬了那么多枉死的性命。她们会好好地活着,与她一起。
她照例地洗着衣服,手上的肌肤已经破损粗糙不堪,哪里像个只有九岁小女孩的手,不过她更卖力地洗了,只因上苍让她好好地活在世上,她就知足了。
这一日,公公却领来了一位风度翩翩的紫衣公子,他的脸容儒雅俊美、冰尘若雪的气质,波光潋滟的黑眸,单薄的唇微勾起弧度,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他单膝跪在她面前,牵起她肮脏的手,平静地对她说道:“我的公主,我来迎接你了。”
她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公子,你是否找错了人,我只是浣洗院的洗衣女。”
他并不答话,长长的睫毛微垂,脸容沉静而从容,优雅地掏出干净的丝绢,在她满是龟裂的手上一遍一遍地擦拭着,随后才淡淡地道:“就是你。”他始终是云淡风轻地笑着,可是她丝毫察觉不出那笑里是存有感情的。
那一年,她九岁,被这个叫做吟风的男子带出了浣洗院,荣升为公主,封号祢祯。她的住处从地狱般浣洗院换到了富丽堂皇的金丝笼里,生活虽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本质上却觉得没有多大差别,除了与他一起的日子,其他时候更多的是沉默。她总是反复地思考着一个问题,究竟是她太好命了,还是天意弄人,注定了她一生悲哀。
既然她是公主,又为何让她度过了九年的苦难的日子,尝遍了人间冷暖,吃尽了苦头。既然她是公主,为何她的母亲,是一名令人难以启齿的宫女,由于父王的一夜临幸,生下了她,便仙逝而去,留下孤单一人的她,倍受兄长姊妹的讥笑。
吟风,他是父王的贴身侍卫,亦是她唯一的依靠,当她用最微弱的声音祈求他是否可以留在她身边,他抚摸着她娇小的脑袋,淡淡的说了声好,想也未想,便发誓终生效忠于自己。一日后,他言而有信,调到了她的宫中,成为了她的贴身侍卫。的确,他行事总是这样雷厉风行,那时的他,年仅二十。
她喜(3UWW…提供下载)欢看他穿着紫衣的模样,出尘不染、高雅贵气,比皇室中的王孙公子更加得雍华淡定,优雅从容。他教她习武、却很少看他佩剑,从来都是执着树枝,优雅地比划示范;他教她赏乐,弹奏的琴音一如他的人一般高贵奢华、冰清高洁。若她想学的,他便会教,在她看来,他是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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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阳光洒在周身,略微动了动指尖,缓缓地睁开眼眸,鸟语花香,树木间交错的光与影令她以为自己去到了极乐世界。他并没有真的对她用毒,粥里放得只是普通的迷药,令人昏睡了几个时辰罢了。
摁了摁发痛的脑门,眼角残留着淡淡的泪,在梦里她慢慢忆起了从前,忆起了吟风是谁。四周已然恢复到了平静,没有篝火、没有小菜米粥、没有四龙子的清雅身影,除了那篝火燃烧过的黑色痕迹,证明着昨夜的事是真实的发生过的,不是虚幻的。起身抖了抖揉皱的衣料,素色的衣襟上沾满了新鲜的血迹,斑斓刺眼,扎得她的眼疼得流出了泪。
他在骗她,他的伤明明就没有好。昨夜那一记击在胸口的重拳,记忆犹新,到底为了什么,他可以对自己的身体如此残忍。环顾四周,企盼能再看到他的身影,却终究只是企盼。他拖着那样病弱的身躯,究竟是去了哪里?
那一曲深情款款的《采葛》,那样从容淡定的脸容,那刻意拖着孱弱的病体等待她的关怀,难道结局只是为了让她更加迷茫、失措和痛苦吗?
远远地走来冰蓝的身姿,那双冰蓝色的瞳孔,在冷冷地注视着蜷缩在地狼狈不堪的她,瞳孔骤然缩紧。不,不只蔚染,他的身边走着一名黑衣男子,他清俊的面容上覆着一张白玉面具,此刻他的唇冰冷地抿着,似有怒意。这名男子,她见过,他是与弘凤兮交手过的太宸宫一龙子,囚牛。
他们来到她的身前,囚牛的面色却不似上次见到她般客气礼貌,取而代之的是暴躁。他方站定便一把扯起她的衣襟,愤声道:“你是谁派来的奸细?!你把负屃藏到哪儿去了?!”说罢,他一松手,她几欲是失去平衡,重重地跌在地上,看了一眼蔚染,他仍然是冷漠如常地板着脸,并不在看她。
四龙子是被人抓走了?若是平日里,估计谁也拿不了十大名剑排行第二的他怎么样,然而昨夜里却伤得这样重,倒是有几分可能。而他离开前最后相处的人是她,囚牛在怀疑她的所作所为,也是可以令人理解。
她沉下眼帘,淡定地说:“我不知道四龙子去了哪儿,我也不是谁派来的奸细,他的失踪与我无关。”眼下必须说清楚事实,否则四龙子还未找回来,她就可能被怒火中烧的囚牛给分尸了。
囚牛轻笑一声,似是完全不相信的眼神:“你是弘凤兮的人,弘凤兮则是秦王身边的第一杀手,你不会是秦王派来的奸细吧。”
“什么?”她惊叹一声,那日弘凤兮造成的假象,确实很容易令人误会她与他的关系,然而囚牛隶属太宸宫,太宸宫不是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