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琅玉-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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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块冰冷大石坐下,搓了搓手掌,祢媃冲着发凉的手心里呼了呼暖气,忽而忆起十几日之前,成蛟还用他那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握过她纤细的手,口中轻而温柔地呼着温热的气息,做过相同的暖手动作,如今却已天人永别。恍如隔世啊。她低低地哽咽了一声,尽量不使自己哭出声来。
她站立起身,强制分开心思,不去追忆往昔,心里念着其他,沿着一条小径出了后花园,独自走在雍地的行宫里。比起咸阳宫,居雍宫的摆设和装潢都显得陈旧发黄,许是并不大有人居住,连刚刷上不久的红漆,都风干皱巴了,轻轻一碰便会剥落,露出树干的轮廓。
北边转角那栋偌大阴深的宫殿,大门一直洞开,里面漆黑幽深,看不清是否有人在内,静得仿佛灵堂,家私摆设寥寥无几,人烟飘渺。她的脑海里飘过冷宫一词,那是王宫里积聚阴气与怨念极重之地,常有人白日黑日里会看见死得不明不白的弃妃游荡的鬼魂,她的背脊一凉,不由得畏缩地退回脚步,朝着有人的地方疾步走过去。
她向着西面走,满头大汗,一直走到了另一处大殿。殿内仍无人,悄无声息,黑亮光滑的地面映出她清丽的倩影,她凝视着自己的身形,微微一怔,便抬步慢慢地往里去了。这座宫殿是赵太后赵姬,即是嬴政的母亲静养安修之地,她本是居于咸阳甘泉宫,前些日子却因清心寡欲为由,迁来雍地独居,这会清闲之人都被调去分派祭典任务,余下的人不多,手头也没什么差事,只管在寝中浅谈,故殿上也无什么人走动。
她一步一步往深处走去,越往里女子的呻吟之声便越强烈,她有了疑惑,便止不住脚步,藏匿好身子,将头朝内探去。那是一扇窗纱竹门,透过门缝间隙,她望见了榻上两人正行巫山云雨的姿势,男子将女子压在身下剧烈动作,她立马羞红双颊,正欲回避,却见那榻上的男子仰躺起身道:“姬儿,那两个孩子你要如何与陛下交待?”
姬儿?赵姬?赵太后?哎呀,她低吟一声,怎是这般诡异,她皱起娥眉,更加疑惑地打量着屋内的壮年男子,若她真是嬴政的母后,那么他又是谁。
女子娇声应道:“怎么办?我们能怎么办?政儿,若是知晓了我们的事,定是会与我情断义决。”
男子压低了声,离她不远,故听得分明:“不如……我们趁此机会动手吧。我们的孩儿可以是秦国的大王。”
女子一怔,不语。
祢媃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绝对地深处险境,一人是秦国太后,一人是身份不明的男子,他俩是何关系,不用猜也想得明白,非是正常之交,且有密谋造反之心,若是有一个万一被他们发现,定是会被灭口。
她略微晃了晃身子,目光死死注视着里边的动静,缓缓地后退,右脚挪到一边,却堪堪踩中一支断花枯枝,“咔吱”一声清脆地裂响,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紧张,连下一步该是赶紧逃跑都忘了。
这时,屋内的男子已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眉宇上扬,披上深色外衣,快速朝着她的方向大步而来,同时,一只修长的臂弯飞快地从身后揽住她,一使劲便上了飞檐。出外的男子四下盼顾,并未见着可疑人影,待了不久,便又入了屋。
而飞檐上那名黑衣蒙面男子却紧紧地将她窟在怀中,一双犀利莫测的黑眸若有所思,心思全都在集中听着檐下屋内的动静,对于她连声轻唤了几句放开她都未听及。他的手指十分用力地握在她瘦弱的肩上,她的身子自小便不甚好,痛得满面苍白,痛苦难耐,却又生怕发出的声响会引起他人注意,便一直强忍着。
直到他放弃了对檐下的盘视,转过脸才发觉了她的不适,抱歉地说了一声,便抱她平安落地,然后退开来离她至一步以外。她摇头,善解人意地说着无碍,再一瞥,却匆忙拜跪下来,道了声:“陛下。”
是了,救她于险境之人,是嬴政。
此刻,他一身萧杀的紧身黑衣,立于她的身前,黑色的长发散落下来,凌乱地散在风中,轻扬向后飞舞,一双狭长而深邃的眼眸孤傲眯起,透着几分邪佞与霸气,一挥衣袖,沉声冷冷地道:“今日所见之事,全都忘却了,你清楚了吗?”低沉成熟的嗓音是幽远的,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地决绝。
祢媃沉默地点头,有些震惊,从未想过周身由高手护卫的嬴政,秦国的大王,他的身手却丝毫不逊色于江湖绝顶杀手。冷静无误的判断力,踏雪无痕的轻功,以及那把腰间的佩剑所彰显出震慑人心的魄力。他的自信与傲气显示着他不低于任何的能耐,护卫不过是个迷惑众人的幌子,实力却是自己拥有的。
他面无表情地立着,黑色的长发散在风中,一双琉璃色的黑眸静静地望着遥不可及的天边,唇角孤傲地抿成直线,神色难辨,然后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她,便一言不发地走了,那最后看她的那一眼,似是在给她可怕的警告,那个凌厉而残酷的眼神仿佛在说,他可以救她,同样,也可以毁了她。
冷漠无情的黑衣转眼消失在宫殿尽头,他转身而去的那一刻,她突然看见了他落寞纤长的身影以及他的心理可怕而致命的阴影,他的母后竟然与别的男人,上床。
而且,他全部都知道,一清二楚。
十日后,祢祯归来的消息传遍了居雍宫,这一次,嬴政却没有多大的喜悦,他深邃的眼仿佛洞穿看透了一切,冷淡无情。他不是特意来此接她,仅是公事缠身恰好经过,却逢她乘坐的马车远道而来。
车上的女子探出素净的白手,掀帘而开,有人上去将她搀扶下来,她的脸十分的憔悴削瘦,唇色是苍白毫无血色,下巴比四年前她离开魏皇宫是瘦尖了许多,尖得会把人的眼睛刺出泪来。她披着灰色厚重的裘衣,单手倚着一个男人勉强站立,单薄的身子看上去摇摇欲坠,这,真的是身体一向都十分强健的祢祯吗?祢媃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祢祯无力地略微抬眸,眼睛依旧清澈明亮,她望见了冰冷而立的嬴政,以及护卫在他左右的容月和若水,还有,她的皇姐,祢媃。看到这里,她猛地一怔,突然睁大了眼睛,眼底含着氤氲的泪意,她的皇姐,她的皇姐为何会来到秦国?那么,她到此所做的一切,代她嫁与秦王联姻,为她所受的痛楚责罚,莫非皆是没有意义的。
她强忍着难以自持的泪意,狠狠地,握紧了身边弘凤兮的手臂,她用得力气那样大,握得那样紧,指甲盖深深嵌进他的血肉里,让他不由得皱起眉头,疼痛难耐,却并无吭一声。
他默默地想,此刻她心中一定是更加疼痛,便放任她去了。
待三刻,她冷静下来,径自走向嬴政敛襟福了福,屈膝参拜,依照礼数行该行之礼。他沉下细黑的眼睫,深不见底的黑眸宛若浓墨渲染,幽深难辨,他并未应答,冷冷地无奈地低笑一声,似在嘲笑她,又似在嘲笑自己,随后一身黑衣,转身而去。
她笑了,是无奈是臣服,多么努力地想逃离回避,最终却依然回到了原点。
他亦笑了,是绝对霸道自信的控制力,无论她逃到天涯海角,枯海石烂,都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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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咸阳,司镜化以魏国人蔚缭之名,入住长史李斯府,与其交好。花信回到了生他长他的大家族中,却闻至了祖父大将军蒙鹜一年前战死沙场已亡身的噩耗。
历史,仿若早先预设好的一般铺展开,慢慢地悄无声息地步上了正轨,各个人物,知名的,不知名的,在无形力量地推动下,都一步一步地,走上乱世的舞台上……
***残***缺***墨吟风***
那一夜她错过了太多,一眨眼,便是错过了一生。是一生。
命运的年轮从此便定下了,永远也改变不了,谁也改变不了……
——魏祢祯
他峨冠博带,两袖清风,居于凤兮阁的青山小筑,清高淡雅,概不见人。他面容似雪,白衣乌发,眸若乌玉,波光潋滟,悠悠然席于榻上,伸出纤长的手握住她的脉搏,面色微沉,在细心地为她诊治着。
榻上的女子紧紧地闭着眼眸,细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好似堪堪承受过非人的痛苦般,娟秀的娥眉揪在了一起,惹人心怜。他放开了她的手腕,提手写了几味药方,交到了在屋外等候的弘凤兮手中,便再次闭门不见客。
榻上女子的表情看似十分痛苦,她□的素色裙裳已被鲜血沾染得面目全非,散发着阵阵呕人的血腥味,他止不住捂住自己的唇轻轻地咳着,忍得厉害,却止不住又咳起来,他的一番轻盈的动作,宛若是怕吵醒了谁。
殷红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了下来,他漠然的一笑置之,那一瞬间绽开的笑容仿若开在冥界的曼珠沙华般璀璨诡魅,他拿水清洗尽了血污,便再度坐下为她医伤。
她的面色苍白若雪,极度透明雪白的肌肤,宛若死人一般毫无生气,她虽被杖责得体无完肤,然身子底子尚好,若是他人医治最多只可将她医活,她便要半生面对残疾,而他可以还她原原本本的身躯,只看他愿治不愿治。
他伸手解开了她的衣襟、然后是外裳、最后是单衣,她光洁姣好的□的身子,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他依然面不惊心不跳地做着手中的工作,直到完完全全的解下她的裤襟。她□的肌肤已被毒打的千疮百孔,红色的鲜血顺着她细腻光滑的大腿流下来,他有条不紊地一一为她止血、上药。
待一切都做完,他将手伸进自己的怀中,取出一瓶白色的小瓷瓶,倒出了一颗药丸,含在嘴里,然后一只手扶住她的上身,一只手轻轻地掰开了她的唇,然后他便上前吻了上去,细腻地辗转缠绵,他便松开了她湿润温存的舌,合上她的下颚,见她鼓动的喉结上下一动,药丸便吞了下去。
他给她吃的不是医治体伤的药,而是令她长睡不起之药,在为她治伤期间,不可以让她醒来,若是令她看到他的面容,他的计划便将会功亏一篑。他不可能因棋盘上一颗棋子的受伤,便改变了对大局的操持控制。
他依然可以镇定自若掌控天下大局,旁若无物地操盘博弈,他会是最后的赢者,天下的王者。他温润如玉的面容微微笑着,没有对这个结果有太大的震慑,亦不会像囚牛之辈焦躁不安,在他看来天下毋庸置疑,必是他的囊中之物,那从容安静的表情会给人错觉,仿佛他只是在思索着一件琐事,仿佛一切都非他在意的一般,潇洒飘逸。
不论是荆轲的直爽与豪迈,不论是弘凤兮的不羁与放纵,都不若他这般随意平常来得怡然自在,不拘风流。而他微微敛眸,端正肃穆,便会难以磨灭的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王者风范。这,便是墨吟风,亦是太宸宫四龙子负屃。
他每日喂她吃一颗药丸,一日复一日,她脸上那道的伤疤因药丸的副作用,愈见明显,不过除此以外并无大碍,这样的日子竟整整过了六个月,连日过度的诊治令他心力交瘁,加之一伤则伤加重了体虚咳嗽,吐血的次数更加的频繁急促,令他不得不好生对待自己的身子。故他决心送走了她,独自调养生息。
又过了数日,他本心想着她大概已醒过来、安然无恙,而又大略推测得出秦王定是会再来,在弘凤兮府邸住久不免不便,故他决定还是离开,另寻住所。在他隐秘的安排下,囚牛必是认定了他被弘凤兮所囚,这便是他所想要的。
为探得他的情报,囚牛必定会不断地派出手下的大将,而弘凤兮只知他是纤华,又何曾晓得他的真正身份与阴谋,便误以为是前来袭府的刺客,假借他人之手,便可轻而易举地除尽心腹大患,何乐不为。
华美莹润的月光打照在西墙下纤细的身影,他虚弱地在黑暗中走着,一步一步地走得都并不轻松,不一会儿,鼻尖已沁满了细碎的汗珠,他脸容白得仿若死人,但必须离开,而且必须带上她。
他循着令人叹服的记忆力与冷静精确的判断力,推算出了安排与她住宿的阁楼,哪知刚步入进屋,随后而至一名冷冽的女子,大概是囚牛渗透进来的奸细,见她并不在屋中,他便转身自窗中逃出,而那红衣女子也不放手,死命地追在他的身后。
他运足内力,轻功了得,岂是凡人可以追上,快步进入乱石阵,扰乱追踪者视觉,却没想到在那儿见到了迷途小猫般蜷缩在地的她,他蒙上面纱,本想强制劫持她离开,然而令他也没想到,她口中拼命呼喊着的一个名字,竟是,弘凤兮。
不知为何,他本已握住她肩膀的力道竟松懈了下去,转身翩然离去,刚过了另一块石阵,确认了她不会过来,他便一手扶在墙上,弯下腰,止不住地咳血,鲜血的血滴宛若红色的珍珠般一串串地落入土里。
他在生气,他亦为自己的心情感到可笑,她是他的什么人,难道她的口中便不可喊着其他的男子的名字么?他苦情的勾起唇角,冰冷霜白的月光下,他唇瓣上沁出的血丝是那般华美,映着他苍白若雪的脸容,显得更是明艳动人。
他软弱无力地走回青山小筑,凭现在这般虚软的身子,别说是带她一起离去,连他自己能否安然无恙地走出凤府都尚且不可而知。
又过了许多日,他冰寒透骨的身子依然不见好转,他安然自若地勾起唇角,眸中流光微转,似在嘲笑什么。
这世上没有他治不好的病,而他也清楚自己的身子根本生得不是病,而是相思苦……
他给她下了太宸宫的咒术,将她记忆中有关他的一切统统消去了,换得的是他一身体虚无力,咒术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施咒者不得对被施者动半分情,否则便是若如今一般咳血不止,直至身体衰竭而亡。
他亦是迫不得已才对她下了如此阴狠残酷的咒术,七年前,他来至魏国宫殿,为积蓄强大的财力势力甚至兵力,倚靠魏国国库,因此允诺答谢魏王,成了一位公主的贴身护卫,而太宸宫宫规中便规定了被龙子选中保护之人,必与龙子身身相连,此咒须其他龙子来下,而那时是囚牛亲手替他与她缔结了契约。解咒之人必只有下咒之人。
囚牛识出了他执掌天下、操控大局的惊世之才,便将公主作为人质,公主若死,他也必定活不了,自以为如此一来以其性命相要挟便可威慑到他。然而囚牛千算万算都算不到,他不仅聪明绝顶,忍人所不能忍,而且比任何人都来得心思缜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