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琅玉-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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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瞳孔泛着彤红的光泽,她见他旁边的车面上东倒西歪地放着几个瓶子,便晓得他醉酒过度了。
弘凤兮素来喝酒海量,也不晓得到底喝了多少,才变得如此醉醺醺,往深处一想,她又是心一跳,在这般醉得连力道都难以收放自如的人前躲过一命,真不知是否是运气太好。他勉励地睁开眼睛视着她,淡淡地说了句:“怎么是你。”她很苦然的一笑,依然保持着被攻击时的姿势,万分不敢乱动,生怕一招不慎,比若他醉得根本分不出是她,就被尸首分离。
弘凤兮会喝醉,在她的记忆里只有一次,那年他醉得不省人事,误将她以为是结发之妻,过分轻薄,领来了嬴政的杖刑禁足之罚,缘由却是晚晴祭日在即,思妻心切,醉酒汹汹所致。现今算来晚晴的祭日之期,便又是不远了。
此刻他正处于她身后,她的后背贴着他略微温暖的前胸,他的一只手穿过她的腋下制住了她的左膀,另一手执着“血磷”冰刃,环过她的右臂搁在了她的颈上。她惧怕他一个不小心失了手,真把她给砍了,那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赶忙连续唤了几声他的名讳,见他的瞳孔稍显清亮,大略是清醒几分,之后他才将“血磷”收入刀鞘。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精神这才松了半分,往前踏了半步,与他隔着小段距离,才转身轻道:“弘凤兮,一人独醉只会过度伤身,不若我与你举杯共饮,你若是有什么烦心之事,便与我说了罢,噎在心上也十分不好受,我明了。”
他笑了笑不语,看似随心所欲地择了一处视野开阔的隐蔽地域,便下令驻兵暂歇。出秦的马车已马不停蹄地在大漠上行驶了一日一夜,随行的将士大多显得消乏殆尽,力有不逮,马匹更是虚乏而疲惫。闻得大赦休憩,将士们脸上皆是一喜。
他执起几壶清酒,上了车篷顶上,方又伸下手来置于她身前,淡淡道:“不是你说要与我同饮,还不上来么。”她淡淡一笑,算作回应,便执住他的手,只见他轻轻一提,便将她带上车顶。
接过他递过来的酒壶,轻抿了一口,并不是滋味。大抵是太久未曾尝过,而酒又非是绝顶美食,一阵灼热与苦涩后,便只余下绵延的空虚与惆怅,难怪世人皆叹借酒消愁,只会徒增伤感情怀罢了。想至已经离部族愈来愈遥远,不觉心中一阵酸楚,这一世啊,是她负了蔚染。
而弘凤兮却也独自躺靠在一侧,左手撑起身体,右手执着酒盅,浅灰瞳孔迷离而深邃,仿佛在忆着美好的往昔一般,不多时嘴角竟勾起一抹弯弯的弧度,胜似好看而动情。她蹙起娥眉,轻叹一声,人人皆有一段谁也无法触及的柔软过去,纵然平日里逍遥浪荡的男子,大抵也逃不过宿命的摧残。
丧妻之沉痛,便是难忍至极。弘凤兮,你真是个坚强的人哪,如若换作是她,在失去爱人的那一刻,她便会沉沦下去,哪能若你这般背负着所有,隐藏了所有,以洒脱不拘之心掩盖了内里无尽的伤怀。
虽与弘凤兮言说,与他同饮同醉,但更多的时候是自斟自酌,各自陷入在自己的情绪里,偶尔与他说上几分话,便又陷入了沉默。她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在关键的时候,竟连劝诫之词也难说出口,只怕越说,他越是心烦郁结。
东边的天空露出了微光,漫天的繁星依然闪烁明亮,她默默躺在了一侧,静静地凝视着黑暗的苍穹,浮想着未来的画面。高大阴沉的宫墙,镂空镶金的窗栏,精雕细刻的装饰,浮华奢美的衣料,帝王勤政深夜埋案,美姬含怨钩心斗角。
那样的生活并不是她所想,却不得已的接受下来,大概那便是所谓的命定。政若不是秦国的君主,政若可以与她过着清淡寡居的生活,这样的话语,是极不现实的,对她来说更是想都不敢去往深处想。因为她害怕知晓一个答案,在至高无上的权利面前,他是否可以轻易舍弃心爱之人,只为握紧那凌驾万人的力量。
不多时,手中的一壶淡酒已尽,她掀了衣摆起身去取时,见弘凤兮酒盅已空,便上前替他斟满,然后二话不言的回到自个位置上,独自赏景,一转头却听闻弘凤兮用轻得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有你这般推心置腹、懂我的知己,我弘凤兮一生无憾了。”
她并未作答,晓得弘凤兮无非是自言自语,转身接着看眼下的风景,只是不经意地一瞥,望见了他没入黑暗的身影,萧索得令人心寒,那散落在风中的宽松衣袍,仿佛破碎的蝴蝶翅膀,令人不忍再多看一会。
天边升起了红日,亮得耀眼夺目,她将手半遮过眼帘,向着弘凤兮的方向道:“想不到大漠的日出竟是如此美艳,从前却不曾发现过世间有这等美景,悔了,悔了。”红日的初生,便是一段新的开始,不久的将来过后,不知她是否还有机会再见一见如斯醉人的景致,她对着虚无的半空,轻轻说着,仿佛有上苍回应一般,轻风过境,惊起肌肤一层疙瘩。
身体仿佛有些不适,微微一阵轻晃,眼角周围满是金亮的眩晕,不自觉往后一退,却忘了自己是在马车车顶,这一步便生生踏了空,而弘凤兮却醉意朦胧哪里能注意到她,转瞬之间,她便失足自棚顶摔落下来,一声沉闷落地之声过后,便再无了知觉,直到了她再次醒来,已是身在咸阳宫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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