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史话-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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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脏之外,“其国便乘船,寇盗,邻国患之,在夷饮食,类皆用俎豆,唯挹娄不法俗,最无纲纪也。”活画出一个野蛮民族的面貌。再说到另外一个稍有文化的韩国时:“无跪拜之礼,居处作草屋土室,形如冢,其户在上,举家共在中,无长幼男女之别。”人杂聚在一个像坟堆的土屋里,门开在顶上,爬出爬进,现在火车走过韩国的乡下,偶尔还望得见这种如冢的住宅。他描写韩国农闲时的风俗:“常以五月下种,讫,祭鬼神,群聚歌舞,饮酒,昼夜无休,其舞数十人俱起,相随踏地,低昂,手足相应,节奏,有似铎舞;十月农功毕,亦复如之。”这种相随踏地,低昂,手足相应,有节奏的舞蹈,不但酷似台湾的土风舞,今天在南洋、在日本,也还有这类的原始舞,以表示庆祝高兴。《魏略》的著者以生花妙笔,把这历时两千余年的风俗,如看电视似的又复制给我们,由于他刻画忠实,我们可以推断他对于其他方面的记载也不会太错,且看他如何介绍日本。“倭人在带方东南大海之中,依山岛为国邑,旧百余国,汉时有朝见者,今使译所通三十国。从郡至倭,循海岸水行历韩国,乍南乍东,到其北岸狗邪韩国七千余里,始度一海千余里,至对马国,其大官曰卑狗,副曰卑奴母离,所居绝岛,方可四百余里,土地山险,多深林,道路如禽鹿径,有千余户,无良田,食海物自活,乘船南北市籴。”……带方是带方郡,汉武帝占领朝鲜分为四郡,玄菟、临屯、乐浪、带方。带方郡在朝鲜半岛的最南端,魏时,乐浪、带方两郡还由中国人统治,临屯和玄菟都由夷人据有了。那就是上面所说的“韩”、“高句丽”和“挹娄”等地方。在这一段地理介绍,当然不太正确,“乍南乍东”,已经够使人如坠五里云雾,而尤其里数,更难摸得准。但是对马国,现在仍有其地,仍存其名,而卑奴母离这一怪名称,确有其官,很明显的是“夷守”,发音恰好如HINAMORI,而夷守者,日本古时的边防司令也。“南至邪马台国,女王之所都,水行十日陆行一月……可七万余户”……邪马台,不用说是大和了,日音为YAMATO,在4世纪,历史上证实日本的首都的确是在大和。虽然每一代的天皇都喜欢迁都,却从来没有走出大和境外的圈子。4世纪以前首都何在虽无可考,但《倭人传》无巧不巧的偏偏说“邪马台国,女王之所都”,所以假定说在2世纪的末期大和已经是日本的首都,应该是极有可能的了。准此类推,可以知道《倭人传》里所载都确有其事,尤其关于译音纵然稍有出入,可能是由于日本发音没有发清楚,中国人听音听不清楚,以及中国字音,因时代之转移,发音也起了变化,而产生了讹传,以致配不上今天的日语。总而言之,《倭人传》有很多地方可以使我们确信,那不是《山海经》,不是《镜花缘》,而是一个老老实实的游记。他接着又写道:“倭水人好沉没,捕鱼蛤……其风俗不淫,男子皆露紒,以木绵招头,其衣横幅,但结束相连。”这也像是忠实的报道,今天的日本人还是本性不改,好沉没捕鱼蛤,而男子的装束,一百年前明治维新时,还免不了露紒,就是头上留着一根像辫子的发结,直倒在头的中央。“倭地温暖,冬夏食生菜,皆徒跣,有屋室,父母兄弟,卧息异处”……由韩国到日本,不论是循陆而行,或沿海岸线而乘舟,都会觉得越走越暖,比起北国的满洲地区与朝鲜的严寒,日本的气候当然宜人得多了。日本人爱吃生菜,是举世皆知,他们生吃的习惯,似乎越来越扩大,由生鱼再生肉而生鸡了,至于徒跣,也是非常日本式,虽然现在也学起穿袜着鞋,但一回家第一件事,便是脱鞋除袜,这一习惯不但他们未改,反而传染给我们了。住屋各有卧处,与韩国的“举家共在中”大不相同,说明了日本那时的经济情形,要比韩国优厚得多。“其俗国大人皆四五妇,下户或二三妇,妇人不淫,不妒忌,不盗窃,少争讼,其犯法轻者没其妻子,重者灭其门户及宗族,尊卑各有差序,足相臣服……下户与大人相逢道路,逡巡入草,传辞说事,或蹲或跪两手据地,如之恭敬,对应声回噫比如然诺。”这一段述说当时日本的社会状态,是个多妻制,阶级森严,下户见了大人必须让路,这种情形现在虽然已不存在,但是在《宫本武藏》电影里,所见的一幕一幕画面,仍然脱离不了《倭人传》的记载。这里只有一点,鱼豢或陈寿所一再提出的,就是“妇人不淫”,“其风俗不淫”,“不妒忌,不盗窃”,好像天生的君子国,但是根据日本人自己的记载,却偏偏不打自招,与此不符。陈寿、鱼豢,真算得客气,把古代日本说得那样好,可惜倭人们自己不争气,历史上连篇的“淫”“盗”,仁德的子孙还更要荒唐,但是日本人对我们如何,报章上所载,几乎提到中国的,没有不故意诬蔑我们一下的,他们的虐待狂,永无止境,虽然这只能说明他们的气量小,而并不能加害于我们,倭人终究不过是矮人,什么日出之国,大日本,名称易改,本性难移,悲夫。
荒唐的君王
六朝《宋书》的《倭国传》里,记载了一篇极好的外交文书,其文曰:封国偏远,作藩于外,自昔祖祢,躬擐甲冑,跋涉山川,不遑宁处,东征毛人,五十五国,西服众夷,六十六国,渡平海北,九十五国,王道融泰,廓土遐畿,累叶朝宗,不愆于岁,臣虽下愚,忝胤先绪,驱率所统,归崇天极,道径百济,装治船舫,而句骊无道,图欲见吞,掠抄边隶,虔刘不已,每致稽滞,以失良风,虽曰进路,或通或不,臣亡考济,实忿寇雠,壅塞天路,控弦百万,义声感激,方欲大举,奄丧父兄,使垂成之功,不获一篑,居在谅闇,不动兵甲,是以偃息未捷,至今欲练甲治兵,申父兄之志,义士虎贲,文武效功,白刃交前,亦所不顾,若以帝德覆载,摧此强敌,克靖方难,无替前功,窃自假开府仪同三司,其余咸各假授,以劝忠节。
这是日本对中国正式称臣的一封非常有价值的文献。不仅词藻秀美,而且能不卑不亢,虽然以小事大,自称臣下,但是也委婉地充分表达出来自己国力的强大,和士卒的用命,目的在争取中国方面的同情,希望不受干涉,而能名正言顺地去讨伐句骊(侵略朝鲜)。当时日本朝廷里,居然有这样的大手笔,我们不能不倾心佩服。他能用对方的文字,来打动对方的心坎,以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位甘心称臣的倭王,根据日本历史,是一个罕有的暴君,有名的大泊濑皇子,即位后号称雄略王,《宋书》里则称他为倭王“武”。诏除武持节都督倭、新罗、任那、加罗、秦韩、慕韩六国诸军事、安东大将军。大泊濑是仁德王之孙,允恭王之子,允恭是位懦弱之主,仁德死后,群子争位,互相残杀,剩下允恭是排行老四,哥哥们都死光了,轮到他为王,但他犹疑不决,不敢就位,大臣们劝驾也没有用。在这真空期间,上下都惶惶如也,允恭的妃子是个贤淑的妇人,看到举国无主的情形,心知不妙,于是也加入了劝进团。那时正当腊月天气,严寒来袭,这位妃子手捧一盘水,跪地苦求劝她丈夫,早日黄袍加身,眼看盘里的水慢慢结成一面冰,妃子的手禁不起冷,觫觫地抖将起来,流出来的水也变成冰柱。允恭这才心中不忍,把妃子扶了起来,答应入登大宝了。这一对患难夫妻,兢兢业业地过了七年的太平日子,允恭王的自信心增强了,同时久年不愈的足疾,由于中国传来的汉方药吃好了。贤淑的妃子早已正式册封为皇后,生下了极其英俊的太子,又接连生了一位皇子,和一位美丽的小公主,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美满的家庭。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允恭王知道皇后有个妹妹,艳色天下闻,据传她肌肤洁白如雪,穿起衣裳来,都掩不住白光外透,所以大家都称她为衣通姬而不名。允恭再三央求皇后为他介绍,那时,本是一夫多妻制,而姊妹共事一夫的,更是常例。皇后不得已,把衣通姬迎接到宫里来,但是衣通姬不仅是秀丽绝世,并且也深明大义,尤其明知道姊姊的苦衷,迫不得已才把自己献给皇上的,她又何尝忍心来抢姊姊的丈夫呢!所以她执意不肯,但是越是不肯,对方越是苦缠,结果衣通姬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绝对不能住在宫里,而要在远远的地方,另营居室,这倒合了允恭王的胃口,于是就在藤原大兴土木,美轮美奂地金屋藏娇了。从此允恭王就常常出猎,或者行巡到藤原,很少在宫里住了。这时皇后又有了身孕,将要临盆之日,皇上居然又要到藤原宫去,皇后不禁妒火中烧,真的点起一把火来烧自己的寝室,并且准备自己也烧死在产房里。允恭闻讯,才仓皇赶回来救火救人,就在这乱哄哄当中,皇子大泊濑出世了。大概是受了胎教的影响,大泊濑生而残忍凶暴,对于女人尤其狠毒。那时的日本女人更是不值钱,他早上看中了的女人,晚上就杀了,晚上看中的女人,早上杀了,无法无天地乱来,一直也讨不到正式的老婆。允恭的长子轻太子,一表人才,偏偏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居然做出了不可告人的事。允恭闻知,也慌了手脚,家丑不可外扬,不敢公然把太子定罪,于是就把自己不争气的女儿,流放到外岛去。谁知这位如花似玉的公主竟投海自杀,为哥哥殉情而死。轻太子也自暴自弃,终于切腹而亡了。允恭死后,大泊濑的二哥安康王即位,他们手足情笃,安康王看到大泊濑还未娶妻,四处央人做媒,但没有人敢把女儿嫁给这位出名的暴徒。最后知道叔叔草香王子家里,有位妹妹,长得娇艳,便差了亲信去求婚,叔叔是个好人,自己的侄儿来讨媳妇,焉有回绝之理,马上把家藏珍宝一顶碧玉冠拿出来,作为信物,请来人带回去。哪知这个丧尽良心的使者,一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无价之宝,他见财起意,哪里肯轻易放过,况且大泊濑的声名早就四海狼藉,到处遭到打回票,这次再碰一回钉子,谁也不会奇怪。于是他把那顶碧玉冠自己暗行收下,编造了一番谎话,说道这位老叔如何如何的不讲理,如何如何的辱骂了两位侄子,硬生生地拒绝了这门亲事。安康王一听之余,怒不可遏,不但碰了一鼻子灰,并且挨了一顿侮辱,他立刻点起兵将,不问青红皂白,就冤冤枉枉把叔叔满门斩杀,唯独叔叔的宠姬中蒂,是个绝色美人,被他载回家去,不久便纳为皇后。这位中蒂姬有个四岁的拖油瓶当时抱在怀里,得以不死,也长得眉清目秀,取名眉轮,安康王非常宠爱他抢来的小婶娘,但是每次看见眉轮,心里总是不舒服。这样过了三五年,眉轮慢慢懂事,对于他的堂兄、现在又是继父的安康王,也很有戒心。安康王即位后三年,一天中午,秋风初起,安康王吃了点酒,意兴陶陶偎枕在爱妻的怀里,方欲入睡,忽然看见小眉轮在院子里,独自一个舞刀弄剑,他好不自在吶吶的说道:“这小子如果知道是我杀了他的爹,一定会报仇,不如我先干了他。”话虽然说出了口,但是在这样的温柔环境中,依然堕入了温柔乡中,呼呼熟睡了。可是眉轮在院中,却把话听得清楚,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眉轮看机不可失,于是蹑手蹑脚,乘他妈妈也在半睡状态中,拔出枕边的利刃,一刀就把安康王刺死了。宫中登时大乱,消息传出去后,大泊濑以皇弟的身份,立刻以疾风迅雷的手段,领兵到他弟弟白彦王子家里,责问他为什么逢了兄丧而不举哀,又责问他为什么不兴兵讨贼,白彦王子来不及回答,就被他哥哥杀死。然后他又去找他五弟黑彦王子,黑彦王子这时避乱,已经逃到圆大臣家里去,恰巧眉轮也躲到圆家,于是一网打尽。圆为了赎死,愿意把所有的五处豪华的殿堂再赔上自己的生女韩姬一起献出来,但是大泊濑无动于衷,把这一干人犯个个处死,放起一把火来,把圆家烧得精光,唯独韩姬,确实长得不错,纳入后宫了。这次政变,据日本史家研究,认为眉轮七岁杀人,颇有疑问,凶手另有别人,可能就是大泊濑。他把弒君之罪,栽在眉轮身上,再把七岁的眉轮杀死以灭口,总之在这一次的大杀戮之后,允恭王的五个儿子,只剩下了大泊濑一个人了。此外有资格可以与他争王位的,只有允恭王的胞侄押羽王子,他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正当秋高气爽的季节,大泊濑约了他的堂兄押羽去狩猎,驰马搭箭正玩得高兴的时候,只听见大泊濑喊道:“野猪来了!野猪来了!”弓弦响处,一箭穿心,押羽倒在血泊里了。大泊濑,这时唯我独尊,即了王位,史上称他为雄略王。他祖孙三代是否真的东征毛人五十五国,西服众夷六十六国,渡平海北九十五国,现在无法稽考,不过很显明的他表中所称的国,最多是一些不成组织的原始部落,征服了这些部落,料也不难,也没有什么可夸耀的,但是句骊就不同了。句骊是通中国大陆的要道,那时的日本,东望,极目千里外,唯见浪滔天,是那无边无垠的太平洋,是天崭,是尽头,没有什么可想头的;而西方,是大陆,文化的泉源,典章文物,取之不尽,又是财物的宝库,玉帛锦绣,用之不竭,谁能不向往西方呢!因此日本在朝鲜半岛的南端,早就占有桥头堡 ── 任那,成为日本的保护地,这在日本,是极重要的生命线。但在三韩说来,任何人都会感觉到不自在。那时的朝鲜,虽然小国林立,但是共同的敌人,是占据了任那的日本,纵然一时赶他不走,也要捣他的蛋,让他没有好混的。表中所谓:“句骊无道,图欲见吞,掠抄边隶,虔刘不已。”实在是他先吞了人家,现在人家不过想吞回来而已。但是他文章写得好,可怜兮兮的,做出挨打的样子来,才令泱泱大国的宋,胡里糊涂地同了情,除为安东大将军。大泊濑奉命为安东大将军之后,立刻派他手下武士 ── 吉备田狭,做任那的国司。田狭,世代为将,东征西讨当中,颇立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