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策之八崩云-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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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是想把大哥找回来吗?」怀炽走至他们的身旁,心底所想的也和冷玉堂一样 。
舒河却是脸色大变,「不对劲……」
「哪不对了?」他们两人绕高了眉。
他直接指出疑点,「大哥一走就是两年多,这两年多来,也不见父星曾派人去找过 他。」
怀炽总算听出端倪,「难道说……」该不会是父皇想让卧桑继位?不对,若是要卧 桑继承大统,当年父皇就该拦着卧桑出走了,可要不是这样,那幺父皇他为何……此时 等候在外头的冷天海也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冲进来,两手按着门框不断喘息。
「王爷,宫人来报,圣上有旨,宣众皇子即刻入宫,」
「在这时候?」舒河不断在心中盘算着时间与原由,转眼间,一个令他心惊的答案 已呈现在他的脑获里。
冷天海再接续道出另一项消息,「另外,摄政王也已撤除对滕王的软禁禁令,请滕 王马上移驾翠微宫。」
「糟了,父皇他……」怀炽霎时恍然大悟,急急转身看向窗外。
舒河紧锁着眉心,「父皇病危了。」
深秋了,天候变得有些清寒,午后的日头落得早,在翠微宫深处,宫人们一一燃起 温暖的火把调节气温,燃烧的松木香味泛在空气里,闻起来像是秋天萧索的味道,柴火 在盆内丛丛燃烧的响声,在暗无人声的清凉殿上回响起来,格外清晰。
在面谒过圣上后,舒河退出层层帷幕外,心思百般复杂地看向与他同在一殿的人们 。
听太医说,父皇的时日不多了,此刻,隔着金黄色的帷幕,三内娘娘随侍在父皇病 榻前,三内六相全都在殿后候着,身在京兆的皇子们,此刻也已全部到齐,他们这些兄 弟,已经好久没像这样聚在一起。
在最后一个星子怀炽退出帷幕后,舒河便与殿上的人们一起捺着性子开始等待。帷 幕内,隐隐约约可听见圣上虚弱乏力的声音,以及冷天放恭谨的应答声,聆听着里头模 糊不清的交谈声,他们这些等在外头的人是愈等愈心急,也不知圣上究竟是想做些什幺 。
好半天,圣上的声音终于停止,冷天放也退出帷幕外。
「传圣谕,诸皇子与六相听旨!」冷天放转过身,站直了身子朝一殿的人们宣怖。
所有人整齐一致地朝宣旨的冷天放跪下,此时此刻,每颗忐忑的心都跳得那样快, 人人皆紧屏着气息,等着冷天放开口说出让全朝等待已久的下一任太子的名字。
冷天放以洪亮的音量与稳定的速度,平缓地传达圣上所交代的话。
「刺王铁勒,即刻卸下摄政王之职发兵北狄,务必于帝驾崩百日内攻陷北武国,以 慰帝日后在天之灵。刺王若不发兵,则视为叛臣,撤销所有封号王权军职。」
垂首跪列在地的铁勒听了,全身倏然绷紧,同时也震愕地将一双拳头握得死紧。
冷天放顿了顿,继续说出未完的内容,「刺王发兵后,命三内六相联合辅政,大内 禁军与护京兵团军权移交予一品武将冷天放,襄王朵湛于帝百日当天开封手谕遗诏宣布 下任新帝,百日内,除大内禁军与护京兵团外,京兆缴械,私自于京兆内兴兵者皆视为 谋反,杀无赦,钦此。」
殿上所有的人,在冷天放收声不语后,心底顿时泛起同样的疑问。
就这样?就只有这样?
太子呢?下一任新帝又是谁?
「臣等遵旨。」在冷天放等待的眼神下,得不到答案的众人,不情不愿地深深俯地 应旨。
「慢着。」就在冷天放转身想走回帷幕内时,风淮站起身来叫住他的脚步。
冷天放缓缓回过头,没想到第一个反弹者会是他。
「父皇不让太子卧桑回朝继位吗?」风淮攒紧了一双剑眉,表情显得阴晴不定。
他最是不解的就是这个,既然父皇都已经下令派人去东瀛寻回卧桑了,那幺父皇为 何不等卧桑回来后,直接把皇位交给卧桑,反而要他们等朵湛开封手谕?难道手谕里头 写的人名不是卧桑?
「前太子弃位在先,失格,另封洛王。」转身征得了帷幕后的圣上允许后,冷天放 索性扮演起了解答的角色。
风淮愣了愣,「那幺下一任新帝是谁?」果然不是卧桑。
「圣上百日时,襄王会于太庙公布天下。」冷天放的两眼转落在朵湛的身上,令殿 上的人们纷纷转首看向朵湛。
脸色也沉重得很的朵湛,无视于所有人急于求解的目光,硬是闭上嘴不发一语。
对这旨意满肚子不赞同的律滔,也接着提出疑问。
「国不可一日无君,父皇这幺做,岂不是有悖宗法?」开什幺玩笑,要他们等到百 日?在场有哪个人等得下去?而且,谁知道这百日里的变量又有多少?
「圣上这幺做,主要是为了下一任新帝着想。」冷天放刻意说得话中有话。
律滔顿愣了半晌,随后立刻把他的话听明白。
原来,父星也怕现在点明了太子人选后,其它落选的皇子们,必定会心有不甘的想 除去太子,所以才想在下一任新帝登基前,先把局势稳定,让诸王们结束所有纷争,好 让下一任新帝可以无后顾之忧的登基……可照父皇的旨意做的话,那他们这些都有意为 皇的人怎幺办?现在可是标准的人人有机会,人人没希望,这岂不是要他们在百日之前 打倒其它也有可能性的皇子?最要命的是,万一父皇手谕里的太子输了,而不是太子的 人却胜了呢?父星怎幺能笃定手谕里的那个太子,必定能在百日之前打倒诸王顺利接下 帝位?
「岂有此理……」弄清楚冷天放话意的怀炽,也受不了地跟着发难。「太冒险了, 这根本就一点道理也没有。」
冷天放挑高了眉,「你想抗旨?」
「我……」怀炽才想要开口,所有人便一致用眼光示意他别乱嚼舌根,让他硬生生 地咽下这股闷气。
封住了怀炽的嘴后,冷天放又走回帷幕内,改向另一人传旨。
「娘娘,圣上也给了您一道口谕。」解决了朝政与皇子们的事后,圣上也对后宫有 所安排。
神情疲惫的皇后,在西内与南内娘娘的搀扶下跪地接旨。
「芸美人于百日后白绫陪殉。」冷天放不大不小的音量,正好让帷幕里里外外的人 全都听见。
什幺?!
舒河猛然抬起头,一个箭步想要冲上前抗旨,站在他身旁的律滔,眼明手快地一手 抓住他,用力将他拖回原地,不想让他在这幺多人面前做出傻事来。
「忍。」律滔在他耳边小声地说着,而察觉情况不对的怀炽也飞快地赶过来帮忙。
「臣妾遵旨。」缓缓地,帷幕内传来皇后接旨的回声。
遭人箝制住的舒河,霎时止住了所有的动作,简直不敢相信他耳边所听见的。
遵旨?她怎幺可以遵旨?她分明就承诺过会保住芸湘的性命,身为一国之母的她, 怎可以出尔反尔就这样答允了父星?她到底把芸湘的命当成了什幺?
「时候不早了,请诸位王爷和大人回府歇息。」也发现场面不对劲的冷天放,随即 扬手招来殿上的侍卫送客。
大殿上齐声响起,「臣等告退。」
「走吧,现在你说什幺都没用的。」怀炽使劲地拖住不肯离开的舒河,在侍卫前夹 赶人前,与律滔合力把他拖出殿。
天色渐暗,夜风幽幽扬起,将翠微富宫廊上的火把吹得奄奄欲熄,令蜿蜒的长廊上 更显得阴暗。
被人拖着走的舒河,此刻心情全沉浸在圣上与皇后的那两句话里,心神有些恍惚的 他,走在曲曲折折的长廊上,一根根廊柱在黑暗中不断后退的连续光影,在他的眼中迷 蒙地形成一道破碎的流光,飒飒如泣的西风,更是将他的心吹得七零八落。
直至步下了宫阶来到宫外,一阵冷风拂上了他的脸庞,同时也半吹醒了他的神智。
他定下脚步,在律滔与怀炽都不解地转过头来时,他奋力挣开他们,掉头急急往回 走。
「你想做什幺?」律滔拔腿追上他,气急败坏地将他给拦下。
舒河举步绕过他,「告诉父皇实情,我要救她。」他要去向父皇说明他们俩有多相 爱,相信父皇只要明白了,就会收回成命不为难他们的。
「你疯了?」律滔紧紧握住他的手臂,「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父皇的话都已经 说出口了,再去的话他岂不是抗旨?
「放手。」舒河淡淡地道,两眼一瞬也不瞬地看着翠微宫的方向,可是眸子里,却 没有焦距。
律滔试着摇撼他,想让他清醒一点。「你想想,父皇会要她陪殉定是故意的,就算 你去说了有什幺用?」
「我要救她,我要去救她……」舒河像抹风中飘荡的游魂,只是麻木地一再重复着 他的心愿。
将他所有的心碎尽收眼底的律滔,再也藏不住那份为他担忧的心情,心痛不已地揽 住他的肩。
「舒河!那是圣谕,不可能改变的!」为什幺要执迷到这种程度?他怎幺可以就这 样拋弃自己?
在他温暖的体温中,舒河的眼眸动了动,泪水漫上了他的眼眶。
「我不能什幺都不做,我不能……我……」他汲着泪,断续的话语几乎不能成句。
「舒河……不要这样……」律滔伏在他的肩上哽咽地恳求。
枯站在一旁的怀炽,不知该如何是好地垂下头。
人立风中,舒河静静聆听着西风将他们的衣衫吹得拍飞作响的声音,未出眶的泪已 消散在风里,不留痕迹,就和一切过往一样,再寻不遇。
「父皇还没驾崩,也还有百日不是吗?」冷不防的,朵湛冷淡的声音来到他们的身 畔。
舒河眨了眨眼,有些回神,轻轻推开律滔后,回过头看着一直都把他们当敌人看的 朵湛。
「在百日前,你还有机会。」始终记得芸湘那张坚定不移的脸庞的朵湛,也希望舒 河给她一个在执着之后该得到的甜美果实。
在百日前?
在百日前……在芸湘被赐死前,他还是有机会挽回的,只要在父皇驾崩前想办法让 他收回成命,那幺,这便不是抗旨……「二哥已不再是摄政王。」朵湛接下来说的就比 较拐弯抹角。「别忘了,软禁你的命令,已经失效。」
舒河恍然大悟,「你……」如此一来,他便可走出囚禁他的滕王府,正大光明的去 为芸湘奔走。
看他已懂了大半,朵湛的好人也就做到这里为止,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径自转身离开 。
「你要去哪里?」在舒河也跟着大步迈出脚步时,站在原地的律滔,不解地看着他 和方才截然不同的前进方向。
「救人。」还有百日,一切都还来得及的。
「他不会有事的。」被撇下的怀炽,难得地对律滔开了口。
律滔转身向他,很意外甚是讨厌他的怀炽,竟会主动和他说话。
「五哥。」带着一些不自在和尴尬,怀炽练习了好久才能把这称呼说出口。
「嗯?」他扬高两眉。
「谢谢你。」为他帮芸湘在冷宫所做的,也为他此刻为舒河做的。
***
在圣上召皇子们入宫后的第二日起,舒河便开始四处为芸湘奔走,期盼能够让圣上 收回成命。
他首先来到清凉殿,但冷天放总是将他阻在殿门外,非但不让他入内,也不肯为他 向圣上转达只字词组,在殿外等了几日,他心知这法子是行不通后,随即转往皇后所居 的凤藻宫,但,即使他在凤藻宫内等过一日又一日,皇后就是日日托口不见,他已经数 不出皇后究竟是用了多少无关痛痒的借口想打发他了,于是,他转而找起三内六相,希 望藉六相在朝的地位,能够左右圣上已定的决心。
可是在六相中,愿伸出援手的仅有南内二相,而这二相在向圣上开口后,随即被连 贬二品,圣上甚至立刻另外拔擢南内的人来顶替他们的位置,也因此,在有了前车之鉴 后,愿帮他的人,在朝中更是寥寥无几。
他也曾想过用串联皇子的方式,可在看了左右相的下场后,他改变了心意,不想让 怀炽冒风险来帮他,别无他法下,他只好找上自事发后,就一直没去看过的南内娘娘。
透过早晨洒落的日光,南内娘娘倚坐在椅上,紧敛着两眉看着眼前这个看来有些憔 悴,也清瘦了不少的舒河。
「母后……」已有许多时日未歇息的舒河,疲惫明显地写在他的脸上。
「别说了,我不会去为你说情。」在他未开口前,深知他来这里是为了什幺的南内 娘娘,先一步否决他的请求。
舒河急忙想令她回心转意,「你不明白,我和芸湘——」
「不许你提起她的名字!」她愤怒难止地大嚷,气得不停打颤。
他怔愣了一会,自她的眼中看见了难以磨灭的恨意。
「你恨她?」为什幺要恨芸湘?因为芸湘隐瞒了他们相爱的事实?还是她也不能容 许父皇的嫔妃做出这种事?
她紧咬着牙关,「我能不恨吗?」枉费她相信芸湘那幺多年,可芸湘却一直在蒙骗 她,还害得她的儿子落到这个处境。
「即使她是我爱的人?」心灰覆上他的眼眸,辛苦凝聚起来的力气,一点一点地自 他的身体里被抽去。
「你……」南内娘娘几乎无法接受这种话由他的口中说出。
「为什幺你们都不听我说呢?父皇不听,你也不愿听。」舒河疲惫地抚着额,对于 他们的态度,有些意冷心灰。「父皇不明白我与芸湘之间的事,他也不知道我和她是真 心相爱,如果他能好好的听我说,我相信他会谅解的……」
他们就只为反对而反对,单纯地盲目,宁愿不去看他们认知以外的事实,也要藉他 们所得到的表面假象来欺瞒自己,做人为何要如此呢?欺骗自己,就能够让自己比较不 会受到伤害吗?
她冷淡地开口,「你父皇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要拆散你们。」
「为什幺?」既然明白,为什幺不饶她一命,反而要拆散他们?
南内娘娘老实地告诉他,「你是个皇子,又是个将来大有所为的王爷,为免你因芸 美人而身败名裂,所以你父皇才不得不这幺做。」
好个为他设想,好个不得不……为人父、为人君,父皇是有权自私的,但在成全了 他的同时,岂不是牺牲了芸湘?
「她怀了我的孩子。」舒河迎向她的眼,想知道与那孩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