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军刀-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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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对于双方的指挥官来说,其实拼的就是意志,谁能意志坚定地挺到最后,谁就可能取得胜利。整个战场上胶着了,三个营的兄弟们也是打红了眼,仗打得嗷嗷叫,刺刀、手榴弹在机枪的掩护下把阵地上的鬼子肃清了,然后冒着密集的炮火阻击进攻的敌人。
一整天,日军发动了四次大规模的进攻,阵地几经易手,每一寸土地几乎都被反复争夺,炮弹把地面的土块、碎石、肢体碎片炸得飞向空中,一颗颗手榴弹被兄弟们拉着了弦,一个个端着刺刀的汉子血红着眼睛,最后直到傍晚,阵地仍然掌握在国军兄弟们的手上。
到了晚上,唐路将整理好的简报打发丁三往师里送,又嘱咐他顺道去师里的医院看看陈锋有没有脱离危险。
丁三揣好了简报,就往师里走,等到了作战科,里面人头攒动,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丁三把简报交了,领了收条,又去了师里军需那儿,把军需单子交了,就去了师里的医院。
医院里面到处是伤兵,床位都占满了,好多伤兵躺在露天里。丁三辗转了半天,才在医院里找到了刚刚抬下手术台的陈锋。
医生从陈锋的肋骨和背部取出了三枚手榴弹的弹片,最大的一枚比红枣还大,血流了一盆子,打了针吗啡硬挺着。
丁三看着陈锋,差点眼泪都下来了,病床上面的陈锋刚刚睡着,估计吗啡的劲还没过去,脸色蜡黄,嘴唇干得起了皮,眼睛一圈黑。
丁三不忍心叫醒他,就找来护士追着问,等把伤病的情况问清楚了才往自己团里走。
他走后,陈锋被转移到了后方更大的一家医院,一路上飞机轰炸个没完,陈锋昏昏沉沉地睡了两天才醒过来。
第二十八章 争夺(4)
伤口匆忙中处理得不好,有点发炎,后方医院一看,最后也没办法,只好又把线拆开,重新清创,重新缝合。
而这次伤得确实不轻,好在陈锋体格好,换上了别人,一感染没准就过去了。
等陈锋的伤初步好了,已经是1942年元旦以后的事情了,尽管国军伤亡巨大,但日军的
几个师团也被打得无功而返,一点脾气都没有,在城外险些被国军给包围了。最后还是靠着他们另一个师团才勉强突围,日军再次被逐到以前的防线。
但师里也损失很大,仅仅是陈锋这个团,反复参加了多次阻击,几乎伤亡过半,前几天被撤下来休整。听见自己老部队伤亡的消息,陈锋心里也很撮火,但没办法,自己的伤总也不争气,小一个月了,还是没长好,吸气的时候钻心的疼痛。
这天是个难得的晴天,眼看着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又这么过了一年,又有多少国军的将士战死在沙场上啊。
趁着天晴,病房的护士就把陈锋推到外面晒太阳,在医院后面的小庭院里,陈锋安静地享受着阳光,看着树藤上的蚂蚁忙忙碌碌地上下爬。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仗打了这么些年,陈锋都不记得自己身边有多少兄弟血洒疆场,多少兄弟为国捐躯了。
就在陈锋想着过去的战友时,有个人走到了陈锋轮椅后面,重重地一巴掌拍在陈锋肩膀上,陈锋一回头,一看那个人,特激动:“哈哈,你怎么来了?”
第二十九章 困惑(1)
“小样,我就不能来看你啦。看看,奶粉,美国货。”潘云飞笑着把几个铁皮子罐头放在陈锋边上。
陈锋挣扎着要从轮椅上起来,潘云飞一把按住了:“别那么见外,我过来就是看看你,跟你唠唠嗑。”然后他让自己的勤务兵把陈锋的轮椅推着,两个人在花园里散步。
等到了一个僻静点的地方,潘云飞使个眼色,那个勤务兵停了手,向后退了几步,好让他们俩安静地说话。
“师里面最近咋样?我听说撤下来了。”陈锋问道。
“是啊,撤下来了,师里最近忙着发抚恤,搞劳兵,这次上面也动真格的了,发了十万块,给死难的兄弟。辎重什么的,最近也在要,上次会战上峰还是满意的。”潘云飞摸出烟,敬了陈锋一根。
陈锋接过来,上下的摸火,潘云飞把打火机扔过来,陈锋道:“操,又不是为了上峰满意打仗的,唉,■德行啊,真没招。”
“哈哈,你啊,牢骚少点,有时候,在军队混,就得会跟着风走。打仗你是呱呱叫,就是这个不行,哈哈,该跑跑还是跑跑。这次你们团打得也好,再说你还挂了花,想法子往师里军里跑跑路子。”
“咱有啥路子,师里不是传要整编吗?有啥动静?”陈锋腮帮子陷下去,深吸了一口烟,然后长长地呼出来,两道烟柱子打着旋喷在万年青的叶子上。
“消息很灵通啊,哈哈,过几天过年了,等军里搞聚餐,我帮你知会一声,你看咋样?”潘云飞捡起个柳条子,三两下编成个柳条勺子,递给陈锋。
“老潘,有这手艺。”陈锋觉着新奇就接过来玩,“其实我也是听团里来看我的兄弟说的,唉,其实动不动都无所谓,要是去师里更好,不能去,我还是踏实地干我的团长,你也知道我的。”
“你先别着急,我琢磨琢磨,大面上的事,你也要做好,该花钱的要花,我借你都成。”潘云飞瞟了一眼不远处自己的勤务兵,“其实你也该动动了,几个仗打得都漂亮,关键现在师里、军里都是那谁谁的人,没什么好位置。不过师里面最近要调整,你别急,我可能会动。”“哈哈,那成啊,你一动,我就跟着动呗。”陈锋也乐了。
“其实你到师里也许更好,团里有唐路在,我觉得也挺好,你到师参谋部,没准能干出个大样来。”潘云飞停了一下,“你知道吗?唐路也挂花了,不过伤得倒不重,胳膊让弹片干了一下。”
“哦,那团里呢?”
“你就别操那心了,好像是三营长暂时兼着呢。你们团也是,一直也没团参谋长,一直是副团长兼着。”潘云飞抽烟快,几口就吸完了,把烟屁股摁在花盆里。
“唉,不是一直折腾吗?闻天海调了之后就我兼着,然后就缺员,到现在团里还是没补齐呢。”“那弄好了,你到师里当参谋吧,师参谋长的位子我看迟早是你陈锋的。”
“得,现在能升的,还是得重庆那边有人啊。”
潘云飞瞄着陈锋身上的病号服:“操,这几天没换了吧,这儿的护士真操蛋。其实也不一定,重庆方面也是要能打仗的,都他妈的草包,那老头子折腾个啥劲。”
“算了,这的伤员多,我现在住军官病房,已经很不错了,没那么多讲究。”陈锋看看自己的病号服,好几天没换了,确实有点脏,“咱又没机会喊老头子校长,人矮一截啊。”
“你伤了几个地方,大夫说了啥时候能好吗?”
“三个弹片四个眼,有一块从前面干进去,后背出来的。大夫为了取弹片,又割了个口子,总共五个口子。”陈锋一脸自嘲的表情。
“这大夫也操蛋,怎么又割了个口子?”
“哈哈,弹片活动了,在肋条骨缝里,伤口小,钳子够不着,只能再拉一刀。”
“这大夫,也是学艺不精,估计没出师呢。听他们回来学,说当时你差点嗝屁个舅子的,流了一大盆子血。我就想,陈锋那小子没那么容易嗝屁吧,果然说中了吧。”
两个人就哈哈笑,中午潘云飞让勤务兵到街上的馆子炒了菜,陈锋伤没好,不敢喝酒,就在边上吃了点菜。潘云飞还特地要了排骨和肚子汤,跟陈锋逗着说,吃什么补什么,三个人就在病房里吃。
又过了几天,过年了,当地的政府代表和商绅一起到医院探望伤员。正好陈锋伤好了大半,在门口让护士搀扶着散步,就被一群人围着了。
陈锋伤没好,嫌吵就往里面走,等到了转角的地方还是被几个政府代表围住了,护士多嘴就介绍说这个是国军的团长,在会战中负了重伤。几个政府代表就围过来献花合影,陈锋驳不开面子,只好和他们站在一起合影。
第二十九章 困惑(2)
等那几个政府代表往里面走了,陈锋也正想着回自己病房休息,有个学生头模样的姑娘就走近了。
“你好,我是记者,长官,我能采访你吗?”
陈锋听到丈二和尚一般:“采访我?我有啥好采访的?”
“你是在会战中负伤的吗?”那个姑娘问。
陈锋看了看那个姑娘,约莫二十刚出头的样子,个子高挑,大家闺秀的样子。戴着金丝眼镜,一脸的青春质朴,白净的脸上,眼睛不大却是弯弯的笑样子,鼻子高挑着,鼻尖点着几颗细小的雀斑。身上穿着浅蓝色的学生夹袄裙,裁剪得体,把曲线影绰地勾着,深红色的围巾,黑色的皮鞋。
“这个医院里的兄弟都是会战里负伤的。”陈锋觉得这个姑娘是多此一问,难道医院里面还有自己睡觉从炕上摔下来负伤的啊。
“你是哪支队伍的?仗一定打得很英勇吧。你们都是英雄。”
陈锋听了,顿时觉得很落寞:“姑娘,死在战场上的弟兄才是英雄,活下来的都不配。”说完了就头一摆,让护士把他搀扶回病房。
“喂,我还没采访完呢,那你至少要告诉我是哪个队伍的、叫什么名字吧?”那姑娘倒是不怯,追过来问。
听了她的话,陈锋觉得有点失礼,就把自己的番号说了,但名字他不想说。
那姑娘沉默了一下,嘴稍微歪歪地撇了一下,俏皮的样子盯着陈锋:“那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和官衔可以吗?”
陈锋被她看得有点发毛,只好说:“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个团,我是团长,我叫陈锋。”
“怎么写,哪个锋啊?”
“刀锋的锋,金字旁,耳东陈。”陈锋觉得自己平时阅历不浅,怎么就被个小姑娘问得一点脾气没有了。
那个小姑娘也不说话,一侧身,陈锋让护士搀扶着他走了过去。经过她的身边时,陈锋似乎闻到了一股子栀子花的香味。
过年这天,陈锋和一帮子兄弟们看演出,大部分是越剧、评剧和黄梅戏,大伙都看得认真,一并叫好。陈锋甚至觉得只有在医院里,他才勉强找到了一点重新做人的感觉,是啊,仗打得太疲倦了。
等过了元宵,陈锋的伤好了,就是伤口还是有点痒,五处伤疤就像蜈蚣一样,触目惊心。大夫说伤口痒是正常的,说明是在长肉。谁知道这一痒,持续了几十年,每到阴雨天,伤口都会痒,陈锋知道,这是自己的战友在提醒自己,该到坟前看看了。
过了元宵之后,师里面走马观灯地换人,潘云飞一跳成了师长,几次约陈锋出来喝酒,也都说了要把陈锋弄到师里,如果不出意外,等到了谷雨前后,兴许就能成。陈锋心里也很高兴,想着到了师里,应该会有更好的奔头吧。
伤好了之后,陈锋还是回到了团里,这时团里的防区跟几个月前的防区差不多,还是那附近。陈锋不在团里的日子,事情也是井井有条的,看来前段时间的训练没白训,团里的军官照以前比,能力强了不少。
又过了几天,唐路伤好了也回来了,只不过伤到了骨头,胳膊这辈子伸不直了。两个人一见面就抱在一起,真是劫后余生啊,都觉得自己是捡了条命。
这段时间团里陆续有兵补充过来,唐路就抓紧时间让各营针对新兵训练底子。考虑到团里不能老是副团长兼着参谋长,最后把教导队的王卫华提上来当了参谋长,教导队三队长骆钧伤好了归队之后当了教导队队长。
眼看着棉袄就穿不住了,草芽儿也开始绿了,陈锋想着去年的这个时候还在牢里关着呢,真是感觉恍如隔世啊。
是啊,去年团里的那些兄弟,今年好多都不在了,阵亡了一部分,残废了回老家一部分。其实看那些残废的兄弟们,也挺幸福,至少他们保了命,能从战场上活着下来,这就不错了。
陈锋一边骑在马上面,一边看着景色想心思,一前一后地带着丁三去师里。两个人到了师部,一个上午都在学习上头的重要指示,反正是老生常谈的东西。等到了中午,两个人就去县城的馆子打牙祭,坐下来之后,要了一只鸡,三斤酱牛肉,一斤酒。酒菜上齐了,陈锋也不客气,招呼丁三一声,两个人甩开腮帮子吃喝上了。
一只鸡一会儿就没了,长期作战奔波,丁三也没怎么吃过这么好的嚼谷,见着自己有块鸡骨头没啃干净,就捡起来啃干净了,喝了一口酒。陈锋一边吃着,一边想着心事,一碗酒不知不觉就喝完了。
陈锋端着空碗愣了一会儿,招呼伙计过来会账,伙计说掌柜的说了,老总打仗辛苦,不收钱。陈锋不爱占人便宜,就走到掌柜的那边,把手拨开,走到柜台后面,翻开木头牌子,看清楚上面小二报的数把账会了。
第二十九章 困惑(3)
两个人酒足饭饱地出了馆子,手牵着马在街上走。马上就打春了,陈锋穿着夹衣也没觉得冷,被酒一激,觉得浑身都是热的。等快走到师部,边上一间门脸房,突然有人喊着:“陈长官,进来坐坐吧。”
第三十章 司南(1)
陈锋和丁三听见了,就回头看,见着两个姑娘,站在门脸屋檐下面,其中一个陈锋觉得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那两个姑娘走过来。“王姐,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国军的长官,也是在会战里受的伤。怎么,不认识了?长官真是公务繁忙啊。”
这时陈锋才猛然想起来,原来这个姑娘就是那天去医院的记者,于是就客气地笑笑。
“你们好啊,真巧啊。”
“当然巧啊,你的伤好了吗?”
“哈哈,好了好了。”
“吃饭了吗?要不去我家里吃吧。”
陈锋被这个大胆的邀请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哦,我们也刚吃完,现在要回团里面,改天吧。”
“要不去我家吃杯茶吧,反正也不远,就在前面。”那个姑娘眼睛闪着亮儿,希冀地看着陈锋。
陈锋想了想,上次自己对人家有点儿无礼,总这样也不好,人家是姑娘家家的。“成,咱们就去打扰打扰。”
那个被叫做王姐的,拉着她耳语一下,然后客气地和陈锋、丁三打招呼:“二位老总,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二位喝茶了,改天再见。”
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