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岳后传-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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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如今是死是活。我不如先到云南探探老母,以后再作打算。他主意拿定,心神宁静,踏上大道,缓步前进。
早春的凌晨,轻烟般淡雾,刚刚漫过树梢。湖南长沙这自古兵家必争之地,自从金国侵犯宋朝领土以后,河南、河北、陕西等地的居民迁往这里的甚多。长沙街道有些拥挤,格外繁华热闹,城内一家最大的饭馆“沙锅居”,顾客盈门,买卖十分兴隆。
岳霆在这饭馆歇脚吃饭,在他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位是三十岁上下商人模样的人,这人头戴一顶翠绿缎子方巾,顶梁镶一块方玉;面如晚霞,细眉,长眼,鼻直口方,大耳朝怀;三绺胡须,根根露肉;身穿一件宝蓝绸子团花大氅,青护领,白水袖,腰系杏黄色丝绦;大红缎子中衣,粉底矮靴靴子。
下垂手陪坐的这个人五十岁上下,青衣、罗帽,面如冠玉,剑眉、朗目,王五黑胡飘在胸前,背上背一个长条包裹,里面好像装有兵刃。
三人同桌吃饭,但谁也不开口说话,各自用饭。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僧二俗。岳霆抬头一看,正是癞皮僧法元、独臂鸠鸟彭乐天、迎风蜘蛛赖九红。三人进门时大概已看见了岳霆,所以径直朝他们这饭桌走来。
江州八怪的大爷法元看见岳霆,火冒三丈,嘴里也不知哼哼些什么,迈步已靠近饭桌。
跑堂的在后面紧跟着招呼:
“三位客官,就请坐这里吧!”
把这三人也让在岳霆这张饭桌上,跑堂的笑道:
“诸位客官,屋内狭窄,请多包涵!各位爷台来自四面八方,能同桌而食,也是有缘。三位吃些什么?”
法元一翻三角眼,狠狠地说:
“有缘?跟谁有缘?我跟这位背伞的有缘!跟这二位没缘!请把这二位撵到别处去!小心一会儿溅在身上血!”
跑堂的一听,怎么?要出人命!吓得直哆嗦。没等跑堂的说什么,那个五十岁上下的人答腔了:
“怎么?溅身上血?光天化日之下还敢杀人吗?”
“朋友,”岳霆说,“你算说对了,他们三个人就是想杀人!”
“杀人?杀谁?”
“你不知趣,就先杀你吧!”法元反手一掌抽向那位老者。可是没等法元手掌挨近人家,也没看见那位老者如何还的手,法元却杀猪般嚎叫起来了。
饭馆里吃饭的人乱了,桌子也翻了,饭也洒了,饭菜也白吃了,人也跑了。
法元倒退几步道:
“朋友,你和姓岳的是一起的?”
“不是一起的就不能帮他吗?”
独臂鸠鸟道:“大哥,别跟他说啦!把他们三人全摆在这儿就完啦!”
法元冷笑道:“朋友,你报个名儿吧!”
“圣手昆仑伍殿章!”
“无名小辈!我教训教训你!”法元刚才没在意,吃了亏,这回他小心翼翼地对付这位圣手昆仑伍殿章了。
独臂鸠鸟道:“丫头,你对付岳霆!我对付这小子!”使一招“二龙戏珠”直取商客模样人的二目。
伍殿章此时被法元缠住,想回手来救,已是爱莫能助。
岳霆出手如电,一招“海底捞月”直奔彭乐天小腹。迎风蜘蛛双掌切向岳霆时,岳霆一脚踢开桌子,连同那客商模样的人也被踢出一丈多远。
岳霆心中纳闷儿,和伍殿章一块儿吃饭的这个人看样子挺气派,闹了半天是蜡样枪头。
彭乐天和赖九红也看出那个人不会武功了,于是两人联手攻打岳霆。
岳霆气沉丹田,一招“海底扬波”,只见掌如怒涛,层层推进,打在了独臂鸠鸟彭乐天的胸膛。彭乐天惨叫一声,一个倒栽葱,身子被打出窗外。
迎风蜘蛛刚想用毒,岳霆的掌风已着实地打在了她的后背志堂穴上,赖九红随彭乐天也从窗户出去了。
癫皮僧法元一看不好,无心与伍殿章恋战,急忙也从窗户跳了出去。
岳霆过来搀起客商,并笑着问道:“老兄贵姓?”
商客站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土,看了岳霆一眼道:“姓赵,字元永。”
伍殿章急忙过来问道:“主人,你没受惊吧?”
“没什么。多亏这位壮士,不然我也许要吃点儿亏。”
岳霆一听,想笑又不好笑,心里话,也许吃点儿亏?恐怕不是“也许”吧。
伍殿章抱拳道:“多谢岳大侠援手!”
岳霆一愣道:“你认识我?”
“誉满江湖的铁伞怪侠,不用介绍,只要看你这身打扮和这气质,就知道你是岳霆岳大侠。”
岳霆微笑道:“过奖了。你和这位是……”
“这是我的主人。我们主仆到湖南、湖北、两广等地买些珠宝。”
这时,跑堂的过来了:
“三位,我这……”
赵元永一伸手拿出一个金元宝,扔给堂倌道:
“我包赔一切损失。这锭金子大概差不多吧!”
“用不了,用不了!”跑堂的眉开眼笑。
“剩下的赏给你买双鞋穿吧!”
“谢谢!谢谢!”跑堂的说着走了。
待伍殿章回头看时,岳霆已经不见了,于是他对赵元永道:
“主人,刚才这位是大忠臣岳飞之子,是丞相一再通缉严拿的国家要犯。”
主仆二人离开“沙锅居”饭馆,边走边谈来到了长沙的文昌阁。
文昌阁位于古城长沙的东南角,登临可瞰全城,凝睇湘江,与岳麓山遥相对峙。文昌阁与天心阁相对,是三国刘备为纪念关羽战黄忠所建。
主仆二人刚刚步入文昌阁,突听对面隐壁后面传来冷冷的喝斥声:
“不是冤家不聚头!哪里走!”
伍殿章急忙把赵元永挡在身后,待仔细观瞧时,见方才在“沙锅居”饭店的三个人和一个长臂女人挡住去路。
法元上前道:“伍殿章,就凭你一个人还想保住你的主子吗?”
伍殿章怒斥道:“你们要造反吗?”
法元狂笑道:“造反?你说对了!上!”
四人正要上前,忽听背后有一人说道:
“慢!以多胜少,欺压弱者,你们算什么英雄?”
法无回头一看,岳霆拾阶而下。法元怒道:
“姓岳的,你几次三番和我们作对,你认为我们怕你吗?”
岳霆微微一笑说:“我和你们作对?你们江州八怪不是在阴阳教帮别人打过我岳霆吗?”
“岳霆!”独臂鸠鸟怒叱道:“他们二人与你有何相关?”
“当然有关啦!”
独臂鸠鸟大吼道:“这不可能!他们是……”
“老三,不必多说!上!”法元打断独臂鸠鸟的话,并施展一招“白猿献果”,直取伍殿章。
迎风蜘蛛赖九红喊道:“骷髅姐姐,咱们两个人合伙捉岳霆!谁先到手谁就受用!”
啪一声脆响,虎鞭一缠,把独臂鸠鸟彭乐天扔下了文昌阁外。虎妞娇笑道:
“二位小姐,怎么看上我兄弟了?看中了也得找个媒人呀?这么办吧,我给你们拴个红线吧!”
一声脆响,法元也被扔出文昌阁。
长臂骷髅冷天星、迎风蜘蛛赖九红二人左手一扬,一股毒沙直奔虎妞。
虎妞嘿嘿一笑道:
“怎么?这是孝敬媒人的礼物吗?”
话音未落,啪又一声脆响,两个妖妇胆战心惊,慌忙跳下文昌阁,会同法元、彭乐天逃之夭夭了。
岳霆跑上前去,笑着说:“虎妞姐姐,多亏你几次三番救我,我……”再看时,虎妞已经不见了。
伍殿章抱拳道:“岳大侠,你两次出手救我主仆二人,日后必有报答!”
岳霆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何必过谦呢!但不知伍壮士因何得罪了江州八怪?”
伍殿章沉思片刻后说:“我主仆素不与外人往来,‘得罪’二字从何说起呢?”
“那么,为什么他们苦苦与你主仆作对呢?”
“恐怕是因为我家主人囊中的宝珠吧。”
“你们露过吗?”
“没有。”
“他们怎么会知道你家主人有宝珠呢?”
赵元永说:“这事就难说了。殿章,咱们走吧。”
“是”
赵元永对岳霆说:“岳兄,如能进临安,请到舍下一叙。”
“一定打搅。”
岳霆口中这样说着,可心里却说,你们住在哪儿呢?珠宝店是什么字号呢?抬头看时,伍殿章他们二人已走下文昌阁去了。
伍殿章边走边说:“主人,你怎么让岳霆到家呢?”
赵元永笑道:“他知道咱们住在哪儿呀,我只不过说说罢了。”
主仆二人正在前行,一位青衣、便帽、腰挂长剑的壮汉,过来跪倒磕头道:
“小人苗冒凤给少主人叩头,给管家叩头。”
赵元永道:“起来。谁叫你来的?”
“老主人怕少主人路上有险,命小人接少主人回京。”
赵元永和伍殿章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问:
“是谁向老主人报告说我们出京的?”
“这个小人不知。”
赵元永说:“你先回去吧。我再和总管玩几天就回去。”
苗冒凤站起身形,从腰中掏出一个牌子,在赵元永脸前晃了一下说:
“老主人命你二人立刻回京。”
赵元永问:“安排好住处了吗?”
“小人已安排在湘春街外的开福寺内暂住一宿,不知少主人随意否?”
赵元永一摆手:“头前带路。”
开福寺是五代时楚王马殷始建,对开福寺及其周围的景色后来有诗赞曰:
最爱招堤景,
天然入画屏。
水光含镜碧,
山色拥螺青。
抱子猿归洞,
冲云鹤下汀。
从客坐来久,
花落满间庭。
以上诗句就可证明古刹风光的秀美,游人流连忘返之情了。
开福寺的方丈觉性大师把主仆三人安排在第二层大殿的东禅堂。
灯光淡淡,香烟袅袅。二更将过,赵元永已鼾声微起。苗冒凤挨近伍殿章坐下道:
“大哥,少主人那颗珠子可带在身上?”
“当然带在身上。”
苗冒凤殷勤地说:
“回家路上一定少不了麻烦,我看咱们应当和少主人说,把那颗珠子拿出来交给我,我给保管。”
“放肆!”伍殿章叱道:“主人的东西我们怎好伸手?只要我二人诚心保护就……”
话未说完,一把匕首已插进伍殿章的心脏。
伍殿章嘴角流血,眼珠外凸,飞起一脚,把苗冒凤踢出两步。
桌椅翻倒,茶具粉碎。
伍殿章骂道:“奸贼!你……”身子栽倒在地。
赵元永已从床上坐起,见此情形不禁大吼:
“苗冒凤!你要造反吗?”
苗冒凤嘿嘿一阵冷笑:
“你算说对了!姓赵的!快把珠子交出来!”
说着往过就走。
“珠子在我腰中,你来取吧!”
苗冒凤一个“狸猫扑鼠”,直扑赵元永。
赵元永坐在床上没动。等苗冒凤扑向自己身前时,左腿一伸,一个“金钩钓月”正踢在苗冒凤的小腹上。
苗冒凤口血直流,在地上连翻两个跟头,才稳住身形。站起来愣了好半天才说:
“真不知你赵元永也会武术?”
赵元永威严地问:
“你受谁指使来刺杀我和总管?你如不说,我叫你零星受罪!”
苗冒凤擦掉嘴角的血迹,冷笑道:
“你先不要得意太早!我家主人早有诸葛神谋。要依我原来想,今天恐怕大太爷就会栽在你手下!”
话音未落,呼哨声起,从外面进来四个蒙面壮汉。齐声道:
“苗爷吩咐!”
“不留活口!先得手的官升两级!”
四人刚拔出匕首,就听身后有人大声喝道:
“勾结金寇,以奴欺主,罪该万死!”
苗冒凤急忙回头一看,原来是铁伞怪侠岳霆。苗冒凤一下子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强作镇静地说:
“岳霆,今天我们并不想和你作对,你不要插手我们的事情!”
“如果你们不勾结番狗,我或许会袖手旁观;你们既然勾结了番狗,我当然是不能饶恕你们了!”
五个人一齐扑向岳霆。屋内地方太小,岳霆还真难一时得手。
赵元永急忙把床脚放的长条包裹打开,从中取出一口长剑,挥剑直取苗冒凤。苗冒凤大吼一声:
“来得好!看我打发你回老家!”
赵元永一参战,分散了五个人的精力。岳霆趁势连施通天八卦掌的“火树银花”、“海底扬波”之招数,四个蒙面大汉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岳霆一招得手,又飞扑苗冒凤。赵元永喊:
“留活口!”
说此话时,岳霆的掌已震在苗冒凤的后心。只见苗冒凤的身体晃了几晃,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这时,开福寺的方丈觉性大师领进两个小和尚,双手合十念道:
“阿弥陀佛!佛门净地杀人流血,罪过!罪过!”
岳霆上前说:“大师打扰了。请令你二位徒弟把尸首掩埋掉吧。”
“遵命。”觉性道。
正待岳霆回身,觉性袖内一把匕首直刺岳霆后心而来,手法之快,力量之猛,使人防不胜防。赵元永惊呼一声:
“小心!”
岳霆一个“鬼影附形”已到了觉性身后,以“混元金刚指”点在觉性的笑腰穴上。觉性大师扔掉匕首,连蹦带跳、连喊带叫地在地上扭了起来。弄得两个小和尚也愣了,心想,师父打不过人家,怎么又扭起秧歌来了?
岳霆瞪眼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尸首抬出去掩埋了!”
赵元永道:“等等!”急忙过来揭开四个蒙面大汉的黑纱,一看都不认识。
岳霆道:“他们是金兀术手下的高手,你剥掉外衣就知道了。”
赵元永剥开一个大汉外衣一看,内穿金国服装,并挂有腰牌,上写着金国文字,点头叹道:
“果然如此。”
说着,随手把从苗冒凤腰上翻出的牌子装入自己腰中。
小和尚把屋中打扫干净后,跪在地上哀求岳霆:
“施主,慈悲为本。念我家师父乃是初犯,求施主宽恕他这一回吧。”
赵元永说:“岳大侠,请把和尚穴道解开,我要问他幕后操纵之人。”
岳霆拍了和尚一掌。和尚直打哆嗦,站在那里热汗直流。
赵元永说:“觉性,你乃出家之人,因何助纣为虐?背后是何人指使?只要你说实话,我就饶你这一次!”
觉性长叹一声:
“唉!老衲出家四十多年,从未做过错事。只因受了小徒苗冒凤的蛊惑,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老袖还能牵连别人吗?”
说完,只见和尚身子一颤,岳霆再想伸手搭救,和尚已嚼舌自尽了。
两个小和尚抱住觉性尸首放声大哭。
岳霆说:“哭也无用了,他是自作自受。你们把他掩埋了吧。”
小和尚把觉性尸体抬了出去。岳霆转身要走,赵元永说:
“岳大侠就这样走了吗?”
岳霆转身说:“怎么?赵兄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不打算知道我的底细吗?”
“知道不知道都一样。我岳霆不希望有人在我面前说‘报恩’二字。”
“你怎么知道我会说‘报恩’二字呢?”
岳霆凑近赵元永说:
“我原先只知道你是个珠宝商,不会武术;现在我知道你不但是个珠宝商,而且还会武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