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岳后传-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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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李氏拉住岳霆的手说:“霆儿,为娘隐居孙进府中,金国早已知道。多亏公主百般照顾,派来雷电二侠保护为娘,请来周三畏令我母子相认,用心良苦啊!杨姑娘还为我宋朝谋得国土与和平,真乃女中巾帼!为娘愿收她为儿媳!”
岳霆赶忙说:“母亲不可!祖母在我父亲背上刺下了‘精忠报国’四个大字,岳家代代忠孝双全。我若收下番邦公主为妻,岂不落下秦桧等奸臣的口实?不过,既然如此,孩儿有个要求,杨虹若能答应,孩儿就娶她为妻。如若不然,孩儿宁死不屈!”
金兀术和李氏急切地问:“什么条件?”
“杨虹必须当面与王爷断绝父女关系!并言明今后不与金国来往!”
大厅内一片寂静。
此时杨虹已泣不成声了,突然扑通一声跪在金兀术面前说:“父王,孩儿已答应岳霆叛金了!”
金兀术不明其意,惊奇地问:“你是怎样答应的?”
“孩儿说过:宁为宋朝死,不做胡奴臣;任君百疑出,对天一片心。孩儿乃岳帅帐下大将杨再兴之后,年幼时无知,天可鉴谅。今已成人,我决心认祖归宗!从今日起,再不以父王称呼你了。父王正坐,受孩儿最后一拜!”
拜罢,杨虹莲梗轻摇,昏倒在地。
岳霆此时是激动万分,悔恨自己错看了杨虹。
金兀术老泪纵横,把昏过去的杨虹抱在自己怀中,用手轻轻地拢着杨虹的秀发,泪珠儿滴滴答答落在杨虹的脸上,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长时间,杨虹才慢慢睁开双眼。金兀术慨然叹曰:“虹儿,宋朝有你这样的巾帼,可与红拂、聂隐媲美!但愿我全国女子能像你一样。我完颜宗弼既施义于先,就不会绝情于后。但愿你和岳霆回国之后,能启奏弼宋主停战争于国界,化干戈为玉帛,使两国臣民安居乐业,使两国妇孺无寡有依。这就不枉为父抚养你一回了。”说着回身叫道:“哈迷蚩!”
“臣在。”
“吩咐下去,备暖车一辆,路引一份,沿途不得拦劫或谋刺。有不遵者,格杀勿论!送客!”说着松开杨虹,背转脸去了。
“且慢!”盖九霄满脸怒气,冲进厅来。
金兀术艴然不悦道:“总管有何事?”
“回王爷,九霄和逆徒有几句话要说!”
杨虹不等盖九霄开口,已跪在盖九霄面前说:“不孝徒儿给恩师叩头。”连磕了三头。
盖九霄气得浑身发抖,用手指着杨虹的鼻子问:“是谁把你养大的?”
“恩师。”
“是谁教你全身武艺?”
“也是恩师。”
盖九霄忿然道:“良禽择木棲;,贤臣择主而事。宋王昏庸,杀戮忠臣;奸相险诈,坑害善良。你母女投奔罗汝楫,我受罗汝楫之托,千里迢迢,辗转避祸,投奔金邦,现已为金臣。你又被王爷引见宗熙,封为芙蓉公主。既已降金,今又反叛,你天良何在?!”
“恩师对孩儿的大恩大德,孩儿刻骨难忘。至于说孩儿反叛金国,孩儿不敢担。”
“你这还不是反叛吗?”
“弟子请问恩师,我是宋人,还是金人?”
“宋人!”盖九霄怒冲冲答道。
“既是宋人,弟子认祖归宗,一未杀金国兵将,二未泄露金国机密,三未侵占金国土地。来时一身,去时干净。我与岳霆成亲,既有金国四太子的王命,又有岳霆母亲的口诺,何言‘反叛’二字?”
“你……你……”盖九霄被问得张口结舌。
金兀术长叹道:“总管,杨虹决心已定,勉强无益。难道你让本王的信誉扫地吗?”
“臣不敢。”
“那就放行吧。杨虹,你还有什么话说?”
杨虹来到千手猿猴孙进面前,跪下泣道:“恩公,婆母若非恩公保护,哪有今日?恩公在上,请受小女一拜!”
岳霆抢步上前,也跪在地下,眼泪汪汪地说:“我夫妻欲回中原,不知恩公作何打算?”
孙进把他二人扶起来说:“快都起来!我受师命保护你母,在江湖避难之中眼看就有杀身之祸,多蒙金国收留,大丈夫岂能出尔反尔?我既已降金,终身即为金臣。你夫妻回去之后,如能紫袍冠带,善视孙氏祖坟,即我所望,何敢他求?”
李氏擦擦脸上的眼泪说:“霆儿,人各有志。你孙伯父为了岳家,受尽了磨难。在中原杀了许多贪官污吏,恶霸强梁,树敌太多。既不愿回中原,你夫妻也应善体其心,报恩之事,来日方长嘛!”
岳霆、杨虹哭着说:“伯父既有此心,晚辈也不勉强。望伯父在金主面前致力于两国和平之业,使两国疆土永固,使万民不受战祸之苦。”
孙进不住地点头。
这时只听雷电二侠大吼道:“我们弟兄乃奉老四之命假降金国,老三你难道不认我们了?”二人一边擦眼泪,一边把金国服装脱掉扔在地上,“老三,这回该承认我们两个是你的拜兄了吧?”
岳霆激动地伸双手拉过雷电二侠,笑着说:“我早就知道二位兄长不是叛国投敌之辈!”
雷电二侠都咧开嘴笑了,高兴地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老三也!”
金兀术此时满脸惆怅,一摆手道:“哈迷蚩!”
“臣在。”
“关防、牒文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齐备。”
“送客!”
岳霆一行人离开中都,走在通往山东的官道上。李氏坐在三马、红围、翠帘的暖车上,身旁坐着杨虹。岳霆亲自执鞭,雷电二侠骑着马,前后照应着,周三畏单骑在前。
已到德州交界时,只见后面跑上一匹驴来。驴上坐一位穿白挂素的女子,黑纱罩面,腰插短剑。驴后跟随一人,这人细高挑,白大衣拖到脚面,光头未戴帽,高挽着形似乱草的发髻,竹簪别顶。上宽下窄的脸庞,脸色如同一张白纸,死人般地耷拉着两条吊客眉,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缝。手里拿着一根竹竿,紧跟在驴的后面。这人面对路旁的芳芬花草,大地的秀美春光,形态木然。好像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和他主人外,就没有别人一样。
霹雷神妖雷鸣远一看见这个人,心里就嘀咕上了:奶奶个熊!我们老二就够丑的了,这个家伙和我老二好像一个爹揍的!雷妖心里话是憋不住的,于是大声喊:
“老二,你看这家伙好像和你一个爹揍的!”
电魔也早看见了,听雷妖一说,把嘴一撇道:“奶奶个熊!要说他是我儿子还差不多!他怎么配和我比?”
周三畏怕二人惹祸,急忙阻拦说:“一路同行,即是有缘。二位不可造次!”
电魔刚要答话,突然胯下马长嘶一声,倒地而死。电魔从马上飞落下来,一看这马鼻口流血,遂大声喊道:“大哥!我这匹马得了瘟疫,死得真快,我只好坐车了!”
岳霆心里明白,分明是那个吊死鬼在马身上做了手脚。但因保着母亲,不愿多惹是非。再说也不怨人家,雷电二快要找人家便宜,人家给他们点苦头,也算教训教训他俩。
霹雷神妖雷鸣远吼道:“老二,你走这么多年江湖,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出来?真是白活了!”
“大哥,什么把戏?”
“恐怕是你儿子动了手脚吧?”话音刚落,雷妖猛觉身子一颤,立刻浑身上下如万条火龙烧烤一般,热汗直流,气喘如牛,一会儿工夫面如红布,眼角出血。
这时,骑驴的姑娘和那个吊死鬼已走到他们前面去了。
岳霆忙从车上下来,仔细看了看雷鸣远,暗自吃惊道:“雷鸣远素以霹雷掌成名,今天遇上了‘三昧离火’之功,恐怕性命难保。”
殿光天也明白了,大吼一声,要向前追去。岳霆一把没拉住他,自己想去追,杨虹慌忙拉住岳霆衣襟说:“夫君你能敌住‘三昧离火’之功吗?”
“这个……”
“听我师父说,地邪派的高手才会这种功夫,那两个人恐怕是地邪派的人。我先给雷大哥封住穴道,你赶快去救二哥。要多说好话,不可激动!”说罢,封住了雷鸣远的三道大穴。
岳霆飞身追上前去,一看殿光天和雷鸣远一样,木立道旁,热汗蒸发。
骑驴的姑娘仍在前进,那个像吊死鬼一般的仆人紧紧跟随。
岳霆紧跑几步来到驴的前面,侧立道旁抱拳道:“姑娘,我二位兄长言语冒犯,但还不致于造成死罪,求姑娘高抬贵手。我这里替我二位哥哥赔理了!”说着,双手交叉,一躬到底。
驴停住了,可驴上的姑娘一言不发。
像吊死鬼般的仆人却阴阳怪气地问:“你倒挺和气,你姓什么?”
“在17姓岳名霆。”
“喔!你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铁伞怪侠岳霆喽?”
“不敢当。”
“不用说,那两个家伙准是雷电二侠了?”
“正是。”
“看样子你是打算叫我们主仆把他二人治好,是不是?”
“正是。”
“那太容易了。不过得答应个条件,就这么空手套白狼可办不到!”
“但不知有什么条件?”
“你拿……”
未等那人说完,驴背上的蒙面女子喝斥道:“龙源!你要干什么?”
吊死鬼龙源一听驴上的女子喝斥,原来的白脸顿时发青了,汗珠如黄豆大小从两鬓间滚落下来,结结巴巴地说:“姑……姑娘。奴、奴才不敢。”
“还不快去把他二人治好!快去快来,我在前面店里等你!不许惹事!”
龙源答应一声:“是。”挟起殿光天往回就跑。岳霆紧跟其后。
龙源把殿光天和雷鸣远放在一块儿,从怀中掏出两丸黑色药丸,放在嘴里嚼了一阵,然后叫道:
“你们两个小子哪个想活,就把嘴张开!”
雷电二侠从来是一倔到底的人,两只眼睛都要冒火了。但为了活命,也只好把嘴张口。
吊死鬼龙源一口浓痰裹着药丸,吐进雷鸣远嘴里一半。雷鸣远一看是痰,刚想闭嘴,药已进肚。刚想呕吐,忽觉全身一阵清凉,如释重负,浑身无比爽快。
吊死鬼龙源问殿光天:“我恐怕不是你揍的吧?”
殿光天直摇头。
龙源说:“嘴上刻薄的人往往要吃亏。你要是看着我的痰脏,最好是别张嘴。”
殿光天心里骂着:奶奶个熊!老子今天算落在你手里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你打算叫二爷向你求饶,那是白日做梦!
岳霆急忙上前道:“龙大侠,你就高抬贵手吧!”
“你看他不张嘴,我怎么给药?”
岳霆回头时,殿光天早已把嘴张开了。“呸!”一口粘痰分毫不差地吐进了殿光天的嘴内。殿光天想不咽,可这口粘痰像有气吹似的,咕噜一声进肚了。龙源头也未回,急忙去追主人去了。
雷电二侠也缓过劲儿来了。一看龙源也走远了,雷鸣远怒吼道:“奶奶个熊!今后遇上他,我非杀他不可!”
岳霆和杨虹安慰了他们一番,又急忙启程了。
岳霆等人来到德州,住在东门里“碧荷春”旅店。这店当初是一个告老还乡的进士刘文忠开的,旅店修筑得相当宽阔、雅致。方圆占地四亩。假山,亭阁俱有,院心修了个人造湖,湖旁翠竹、杨柳成行。围湖心建筑十处客房,岳霆等人住在东跨院内。这院内有十几间客房,修造得清雅精致。客房前面的花围墙上开一扇月洞门,与湖心亭相望。将临湖的窗户打开,就可看到一幅朝霞映波、鲤鱼卧莲、晚风爽体、荷叶飘香的诱人景象。
人造湖的岛上修筑了一个湖心亭。朱红的栏杆,雕花的格扇,碧瓦飞檐,画屏彩壁,亭中摆着一张大理石砌就的八仙桌,四张木靠椅子上都铺着红缎子的坐垫。
夕阳残晖斜洒在湖心碧绿如翠的荷叶上,反射出道道碧绿的光芒。晚风徐徐,把阵阵的荷香送进人们的鼻中,使人顿时精神清爽。
岳霆对母亲说:“娘,你老来窗前观赏一下这里的美景吧。”
杨虹搀着李氏慢步来到窗前。
他们几人正在欣赏这如图画的美景,岳霆突然发现由对面客房内自影一闪,白天见到的那个骑驴女子飞身到了湖心亭上。
杨虹拉了一下岳霆的衣襟说:“霆哥,我有几句心里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
“金兀术不愿落个害贤之名,才放我们离开中都,他是不是会布置了地邪派的高手,在宋朝境内堵杀我们呢?凡事你可要多加小心哪!”
岳霆听后心中暗自发笑,杨虹准是因我看湖心亭那女子,她故意用话岔开我的思路。这简直是多余,我只不过觉得这女子蹊跷罢了。于是转身,有意把话题转开说:“虹妹,你化装成金芙蓉时,那条虎鞭是哪来的?”
杨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了,娇声细气地说:“连这么点小事你都想不开。我的第二个师父就是虎神海中青,虎妞当然是我的师姐了,咱俩的事她不是还尽全力撮合吗?这回你应该明白了吧?”
岳霆恍然大悟。
正在这时,吊死鬼龙源开门进来了,抱拳施礼道:“岳大侠,我家姑娘请你到湖心亭上一叙。”
岳霆剑眉轻挑说:“有什么事?”
“我们做奴才的只听吩咐,没敢问是什么事。岳大侠去了就知道了。”
杨虹急忙说:“霆哥,我陪你去!”
吊死鬼龙源一摆手:“那可不行!我家姑娘没请你,你去恐怕要多生枝节。岳大侠,请吧!”说完扭头往外走。
龙源在前,岳霆在后,慢步来到湖心亭上。只见那白衣女子始终面向湖心,亭亭玉立。
龙源急步向前道:“回姑娘,岳大侠已请到。”
白衣女子把手一挥,龙源飞身退出湖心亭,隐没到杨柳丛中去了。
岳霆面无任何表情说:“姑娘认识在下?”
“不认识能叫你来这儿吗?”说着,白衣女子把身子转了过来。
“在下我可不认识姑娘。姑娘命贵仆相招,不知何事?”
“你心里没有数吗?”
“没有。”
“把王氏写给金兀术的那封信交出来!”
“哼!原来姑娘是为信而来。你看我是那种驯服的人吗?”
白衣女子冷冰冰道:“不交?不交就只有死路一条!我看你还是识相点好!”
“姑娘能否摘掉青纱,令某一睹芳泽!”
白衣女子伸出玉一般的纤手,慢慢地把青纱拉了下来。
岳霆眼前一亮。这时近承芳泽,目睹清艳,耳闻莺声,看他虽娇声含叱,也不失高贵气质。晚风吹来,白衣微飘,真如清莲出水,俨然仙子下凡。若说她艳如桃李,面目上情感却冷若冰霜。其长相和杨虹有异曲同工之妙。
岳霆都看呆了。
“岳霆不揣冒昧,敢在姑娘面前请教尊姓芳名?”
“日后你自会知道的。眼前是你快把王氏那封信交出来!”
“信倒在我腰中。姑娘能有自信,就把信拿去吧!”
白衣女子身形微动,娇叱道:“那就接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