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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部分

无家-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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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佩服,当问到对岸驻防的部队番号和将领时,老旦惊得摔掉了手中的放大镜。

“谁?杨铁筠?竟然是他?”

“没错,是国民党陆军刘汝明部79师师长杨铁筠。”

“老天爷,怎么会是他哩……”

老旦如何都不会想到,事隔十年,两个抗日战场上的生死弟兄竟会在这里重逢!曾经教会自己那么多军事本领的中央军校精英,那个曾经几过家门而不入的报国军官,竟然会出现在大江的那一边,在自己的部队面前严阵以待?虽然眼前各为其主战斗在即,可难道二人还来不及拥抱就要向彼此开炮么?老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忙去和王皓说了。王皓也颇意外,这个老旦同志,怎么尽是遇到一些巧事儿?好事儿坏事儿都被他赶上了!

王皓敏锐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对方将领曾在新四军里待过两年,也和新四军游击队的同志们一起战斗过,那么他必然对共产党和解放军有着深厚的好感。如果他真像老旦说的那样有情有义,也曾和老旦在抗日战场上生死与共,说不定可以做做他的劝降工作,那可是渡江战役头功一件哪!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当即决定和老旦去旅部汇报。肖道成旅长经过深思熟虑,不敢定夺,就给师部打了电话。陈师长立即拍了板,就让老旦即刻过江,去做战前说客,希望他杨铁筠斟识大局,临阵带军起义,或者于解放军进攻之日全线后撤,撤离到有效炮火射程之外,对我登陆部队不予狙击和炮击,他能做到前者最好,如果退而求其次,我军亦将通报二野,给予79师各部特别关注,望他三思。

经过考虑,老旦此行只带上了杨北万。二人一叶小舟,在夜里滑入了长江。

江水平静地流淌着,老旦似乎看见了对岸黑洞洞的枪口。回头望去,长江北岸一片寂静,漆黑如魇,可就在这黑暗之中,隐藏着无数大炮和机枪,以及百万大军和几万只小船,正在摩拳擦掌抓紧渡江准备,对面密密麻麻的探照灯不时掠过水面,一些鱼儿调皮地在光影之间蹦来蹦去。快到岸边时,老旦点燃了手中的气死风灯,用手按照当年杨铁筠教过的信号联络方式向对岸打着信号:

别开枪!自己人!

岸上的卫兵总算没有开枪,很快二人就上了岸。

“站住!干什么的?口令?”

“别开枪,俺是原国民革命军第2军特种突击连副连长,俺和你们杨师长曾是生死兄弟,俺要见他。”

“报上名来!”
第十六章 相煎淮海(8)
    “老旦!”

几个荷枪实弹的卫兵上来搜遍了二人全身,不由分说捆了,然后向上汇报。过了不久,一辆吉普车开来,下来两个副官样的人,打量了他们一阵,就蒙上眼带上了车。开了很久,他们被带下车,推进了地下的坑道,脸上的黑布被扯掉了,强烈的灯光十分刺眼。适应了这光亮之后,老旦看到在屋角的黑影里,一个模糊的身影缩在凳子上,一只手露在光里,二指之间夹着半根烟,一丝烟雾缓缓上升,缭绕在肮脏的灯罩上面。

“老旦?真的是你?”

黑影说话了,是那个淡淡的充满磁性的声音,这个声音对老旦来说依然是如此的熟悉,老旦鼻子一酸,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了,他大喊一声:

“杨师长,是俺哪!俺是老旦。”

杨铁筠拎过一根拐杖,拄起身来,慢慢地走近了他们。帽檐之下,正是那张英俊而倔犟的脸,老旦认得他眼眸中那喜悦的光芒。和十年前相比,他像是老了二十年,白皙的皮肤蒙上了一层古铜色,耳鬓仿佛还有些白发,左脸上的伤疤清晰依旧,脖子上一道深深的伤疤延伸到领子下面去了……老旦无法想像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他看上去非常憔悴,甚至有一些驼背了,当年那个黄埔的书生连长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威严而稳重的将军气质,只是变得忧郁和深沉。那笔挺的少将军服帖在他瘦弱的身躯上,显得有点松垮,他的右腿装了一条假肢,走起路来虽然一晃一晃,却比以前更显得威严。他一身浓重的烟草味道让老旦很是奇怪,他以前是不抽烟的,闻见自己抽烟都皱眉,这还是当年的杨铁筠么?

杨铁筠缓缓地把手搭在老旦的身上,眼睛在他的身上游来游去,看着看着眼角也溢出了泪花。突然发现二人还被捆着,他略带生气地望那个副官一眼。副官一怔,忙上前将二人解开。两人立刻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刹那间,二人百感交集,很快再控制不住地失声痛哭……

“真没想到啊,你还活着!俺都带着弟兄们给你烧过纸了!”老旦喘过一口气,抹着眼泪说道。

“我也以为你战死了,原来的部队都不知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我还去第2军军部问过你呢。”

“嗐,离开武汉后,俺在农村躲了几年。有一阵子打仗打得烦了,打来打去,你们都打没了,俺这心里……杨连长你明白么?”

“我明白!我之所以没有赶着回部队,心里也是不踏实,直到看见抗战的希望了,这股心劲儿才又提起来。”

哭了一通之后,二人的情绪都稳定了下来。老旦记起此行的目的,一点时间都不敢耽误,可周围有别人,他左右看看,欲言又止。

“说吧,这几个都是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杨铁筠仿佛早就知道他的来意!

“不瞒你说,俺这次过江是奉了二野第11军首长的命令,来劝你起义的。希望你斟识大局,带军起义,或者在解放军进攻那一天全线后撤,撤离到有效炮火射程之外,不狙击咱们的登陆部队。首长说如果能做到前一条最好,如果只能做到后一条,我们也会通报二野,对79师各部特别关注,希望你能好好想想。如今解放军百万压在长江北岸,几千门大炮都指着对岸,只要谈判不成,很快就会开打。杨师长啊,你是熟读兵书的,应该知道老蒋已经没啥可折腾的了,这人心早已经在江北了。俺念在咱们两个生死一场的分上,再想想咱们已经死光了的弟兄们,冒死跑过来找你,你这次要听俺的劝,带着队伍到解放军这面来吧。要不然大炮打起来,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下场哪!俺刚投降的时候,这心里也不舒服,可如今也已经习惯了。”

杨铁筠的眼光黯淡了下来,他缓缓地背过身去,仰起头又低下头,良久才说道:

“老旦啊,你站到那边去,我诚心为你高兴。共产党的政策我清楚,我在新四军那边帮了好几年忙哪!唉……都是中国人,鬼子前脚还没走,破家还没收拾,两家就大打出手,直打到这种地步……可这又是无法调和的事,没办法谈的,就只能动手打。直打到一家灭了,这天下才能太平。老旦,你和我不一样,你站过去容易,我站过去难啊……”
第十六章 相煎淮海(9)
    “这有啥难的?国军这边光起义的部队就有几十万了!将军们过来的都一大把,你又帮过新四军,你只要一句话,二野首长们肯定很高兴哪。”

“老旦,你看过三国么……哦对了,你不认字。”

“俺没看过,不过听过别人说书,咋的?”

“曹操攻打东吴之前,曾派蒋干前来游说周瑜,你知道是为了什么?”

“知道,他们两个是同窗啥的,有旧交情?”

“不错,可是周瑜为什么就不动心呢?”

“……”老旦顿时语塞。

杨铁筠自顾自继续说道:

“受主提携之恩哪!周瑜不到三十岁就拜受大将军之位,统领三军,真是雄姿英发啊!那孙权对他是何等恩义和器重?岂是一个同窗情意就能夺得过去的?我杨家两代军人,一心为党国抵御外辱,不惜肝脑涂地。而我的一切,也都是蒋校长和陈诚司令长官给的,他们对我算是知人善任,成就了我的军旅功勋,也成就了我军人的尊严,甚至包括我的家庭,我的妻子,都与他们有关……说起来陈长官还是我和妻子的媒人哪!没有他们,没有民国,我杨铁筠岂有今天?

“当年我念旧情放走新四军一个营,按照军法我必死罪难逃,可他们还是保了我下来!如今,我早已是个废人了,他们还继续对我委以重任!眼前的形势我很清楚,无论如何毛泽东都会打过江来的!哼哼,自古有乘胜不过江的豪杰么?这边兵败如山倒,军心已经难以收拾,我的一个师也只是尽忠而已!

“我杨铁筠受人之恩,可谓天高地厚。我的家人又都在后方,此刻绝情而去,我的先人,我的家人,我的同僚,都将视我为不义小人,视我为无情无义的无耻之徒。如果再让我掉转枪口向昔日同窗开枪,我杨铁筠是做不到的,以后我虽安生也不能心静啊!人生苦短,一晃就过,我不愿意后半生活在永久的自责之中。国有国之难,我有我苦衷,老旦,你要成全我做个有始有终的军人!”

杨铁筠一番动情至深的话让老旦语噎,然而又想你个书生咋的就不识时务?解放军百万大军把你们打个稀巴烂,老蒋说不定都会被捉了,那时候谁会念你的好啊?可他又无力反驳他,杨铁筠的倔脾气他知道,多年下来肯定也只能愈演愈烈,此刻他只能一再反复地强调现状了。

“杨师长,古人讲识时务者为俊杰,眼前时务就是你们肯定打不过共产党和解放军,好歹给自己留个长远吧,何必非要一棵树上吊死?”

杨铁筠侧过身来看着他,嘴角一抿笑了,还有必要跟这个弟兄更多地理论么?

“老旦,你回去吧!你冒险过江来见我一面,我已经非常高兴了。大战之前能够见到自己的生死之交,何其快哉!你是个光明磊落的蒋子翼,说话没和我拐弯,我也就做个坦坦荡荡的周公瑾,不搞他那套打黄盖的伎俩,也不搞装腔作势摆酒相迎,我大大方方送你回去。你我乱世相遇,共同抵抗日寇,可谓生死一场,可如今竟隔岸对峙,同室操戈,真乃造化弄人啊!”

“还记得你问我的那句话么: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你乃是潮流浪,我却是水中石。这天下的事啊,变得太快,没人看得清的……我不敢说自己会有好下场,可我也不敢说你们得了天下就一定太平,毕竟这种彻底颠覆式的变革付出的代价太惨重了!苏俄那边我有同窗……嗐……不说这个了,一时你也不能明白,你和我不管在哪边,都应该是铮铮铁骨的军人,用这样的方式道别,不也是军人之间的一段佳话么?回去吧,告诉你们首长,杨公庭不能投降,也不会退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大厦将倾,我必须做我力所能及的事,马革裹尸,也是军人的尊严所归!”

老旦此时心灰意冷,沮丧万分。他真恨自己太笨嘴拙舌,说不动这个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杨铁筠!一旦解放军开始进攻,自己冲过来该如何面对他呢?开枪?缴枪不杀?他都不敢想下去了……
第十六章 相煎淮海(10)
    “杨师长,你知道咱们去斗方山的兄弟们还有谁活着么?”

杨铁筠一怔,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走到地图前面吐出一口烟雾,缓缓摇了摇头。

“只剩你我了,其他的人……都死在常德了!杨师长啊,俺现在都在后悔……那时他们在湖南农村活得好好的,俺为啥非要带他们去常德呢?他们都有了老婆孩子,就是因为俺这耐不住的性子,非要回去看看。赵海涛、梁文强、大薛,还有我们那好兄弟陈玉茗,都要跟俺回去,可这一去就没能活着离开。一想起来,俺这心里就像刀扎一样啊!还有俺手下那一拨又一拨的弟兄们,死在俺眼皮底下的都不知道有多少!最后那次,在徐蚌中原,解放军的大炮把俺一个营的弟兄都炸成了肉酱,他们连跑都来不及,俺连个囫囵的尸首都找不到……俺那杨师长啊……不为你自己,也想想你手下现在的弟兄们,他们有没有受过老蒋的恩戴?有没有受过陈长官的提拔?他们没有你那么多的人情顾虑,他们都和俺一样只是想回家种地,陪老婆看孩子孝敬爹娘……你……你难道就忍心让他们和你一样?你要是殉了民国,老蒋可能会给你写个对子,给你追个勋章,可你手下的弟兄们,他们能落得个啥?他们死了只会喂了野狗,连个坟堆都没有,你……你的清高,你的抱负,难道比你手下这万把弟兄的生命还要金贵么?杨铁筠!你为啥非要钻牛角尖儿,一条道走到黑呢哩?”

老旦声嘶力竭的喊叫让杨铁筠诧异。他静静地看着老旦,时隔多年,这个只以善良勇敢为本钱的农民,已经在不息的战火中变得明白些了,甚至具有观察分析政治问题的能力了。老旦此番侃侃而谈,可谓深入浅出,在用大白话向自己讲述一个大道理,灌输当年自己曾教给他的那句话:你小子要识相!而且矛头直指自己心中那份仍带有书生气的军人式执著。他将老旦的话回味了好几圈,竟然无从反驳——也无意反驳了。他从副官手里又要过一只烟,点着了吸了一口,递给老旦,自己再点上一根,支着拐杖走了几步,慢慢说道:

“老旦,回去吧!该说的你都说了,该想的我还要再想想。顺便……我想提醒你一句,等打完了仗,你就回家去种地,别去当官,什么官也别做,你……没那个本事。而且要争取加入共产党,切记,这个身份是块能保护你的好盾牌!在你们的新中国,打完了仗,情形会和以前不一样的!我有校友在苏俄那边学习,知道一些他们的事,那种政治斗争,你是没见过的。你的身份又和大多数人不同,就怕人翻旧账啊!”

老旦听得不太明白,心想俺说东你咋说西哩?他刚要打断杨铁筠的话,杨铁筠一摆手制止了他。

“听我说完。如果我可以起义,那我当年就会参加新四军,我没有加入新四军自有理由。如今到了这步田地,我也无怨无悔……哼哼!一百五十万装备精良的国军,坦克飞机大炮!半年之内,竟然被你们一百万没枪没炮的野战军打得稀里哗啦,这在中国的战争史上是一个奇迹啊!时势造英雄,二十多年前,时势造出个蒋介石,他带兵挥帜北伐,无关不克,无战不胜,再一统中原,当年是何等英雄,何等令人敬仰!如今,时势又造出个毛泽东,原本一介书生,什么军校也没上过,却一眼看透了中国的要害,看透了国民政府的病根,又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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