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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旗袍-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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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帮我说说优惠一些房款吗?
我愣了一下,立刻想到叶奕雄,莫非黄小姐知道我有个情人是开发商?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对,黄小姐不过是兴之所至的要求而已,不可能对我了解有多深。我搪塞说:这个问题太难了,我跟开发商基本没什么联系。
黄小姐抬高了声音说:马上你就可能跟他们联系上了,城建会议一定要有很多的开发商参加,他们是城市的建造者,你去采访他们,瞅机会跟他们提出这个要求,对一个房地产开发商来说,给购房者优惠一点房价是小小不言的事情。
我笑起来,觉得黄小姐对商人太不了解了,商人是利益的趋动者,有大利的时候他才会让小利,否则不可能让利分毫,一个记者如果对他构不成利益上的关系,他是不会给什么面子的。但我不能这样直言,我如果让黄小姐失望,她就会不帮我的忙,保护八角楼也就成了空想。
我答应下来,豪气地答应下来。我说:好,这事我记在心上,一旦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为你争取。
黄小姐欣喜地掀开被子,坐起来说:对我们年轻人来说,真正融入一座城市的标志就是拥有自己的房子。
你说得很对。我嘴上应着,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了,于是从沙发上站起身准备走。
黄小姐从床上跳下来,腿落地的时候睡裙随之飘到了腰上,让我把她的下肢看个明明白白,她急忙将裙子拉了下来,脸颊有点红地看了我一眼。我装作没在意,快步离开了她的房间。
第二天,我正忙着城建会议的采访计划,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黄小姐急切地告诉我,李曼姝要走,要离开这座城市,已经办了退房手续。
黄小姐问我怎么办?对一个韩籍老太太,她没有任何理由强迫人家留下来。
我急中生智地想了一个馊主意、一个小人的主意,我想必须先把她的护照扣下来,这样她离开的时候就不会轻而易举了。我说:你送她去机场吗?
黄小姐说:她没有这方面的要求。
那你主动送她去机场,趁她不备将她的护照扣下来。我告诉黄小姐。
这有点太荒唐了吧?黄小姐说。
谈不上,你是为这座城市的历史做工作。我鼓励她说。
那我怎么能扣下她的护照呢?黄小姐不解地问。
你看她的护照放在哪里,如果放在手包里,你把她的手包藏起来,就说丢了。然后我在报纸上登个寻包启示,你再佯装到公安机关报个案……李曼姝为了等护照就会留下来,只要她能留下来,八角楼也就有存在的可能性,正好赶上城建会议,这事说不定就促成了。我清清楚楚地交待着。
黄小姐惊讶地说:你不是在指示我犯罪吗?
我辩解道:犯罪的解释有所不同,在这里犯罪就不成立。
好吧,那我就按照你的吩咐去进行不成立的犯罪吧。黄小姐风趣地说完,就把手机关了。
我忽然有点心惊,按我的设计和安排,李曼姝一旦急出病来怎么办?毕竟是八十岁的老人了。尽管她的精力看上去很旺盛,但年龄饶过人吗?
越想越后怕,我索性拿起笔和纸起草寻包启示,写了半天,自己又笑起来,我连李曼姝手包的颜色都不知道,怎么起草寻包启示呢?于是只好坐在办公桌前发呆,城建会议的采访方案也想不下去了,隐隐约约体会了一种犯罪心理,想必那些罪犯在作案前后都是内心忐忑不安的吧?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总编喊我到他的办公室去,这个总编性子总是很急,昨天布置的任务今天就要完成。不过,我好像很感激他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使我从惊魂未定的状态中逃出。方案显然没有设计完成,我的办公室距主编的办公室仅两层楼梯之遥,我在行走楼梯的时候一定将采访方案想完整,让主编在见到我的时候就喜眉笑眼,我其实是个不会讨领导欢欣的人,但在这特别的时期,我不想让领导找我的麻烦,毕竟我还有一份注意力是八角楼和李曼姝。
想到李曼姝,我的心情又特别沉闷起来,好像我刚刚为黄小姐设计的方案太不人道了,但愿李曼姝的身体别出什么问题。
到了机场,李曼姝发现自己的手包不见了,她的脸刷地白起来,因为情绪过于冲动,以致她说话的时候,嘴唇抖动了半天也没发出声音。
一旁站立的黄小姐故意问:您怎么啦?
我……我的包……包丢了。李曼姝终于结结巴巴地说出话来。
不可能吧?我们离开宾馆的时候,眼见着您把一切都收拾好了,我还替您将房间的角落搜索了一遍,没发现任何东西。黄小姐镇静地强调说。
是啊,一个小包,机票、护照、钱票都在里边,我几乎是时刻提在手上,刚刚在出租车上我还摸它呢,怎么突然就不见了?李曼姝怀疑地看着黄小姐,在她看来,黄小姐有偷她手包的可能,尽管她服务周到地陪了她几日,但自己毕竟与她萍水相逢,更何况哪个人见了钱不眼开呢。
黄小姐从李曼姝的表情已经猜到她内心对自己的怀疑了,于是直奔主题说:李曼姝女士,您来这座城市的行程是由我们公司安排我负责的,在这期间我要对您的一切负责任,这不光是我的职业问题,还涉及到公司的信誉,现在您的手包丢了,我可能比您还着急,这证明我的工作失职,而假如您的手包找不到,我就会赔偿。以我现在的财力,我很可能是赔不起的。
李曼姝听出了黄小姐话里的意思,便直截了当地说:我并没怀疑你拿了我的手包,我是想它的消失太莫名其妙了,几乎是眨眼之间。出租车司机有没有拿它的可能?
黄小姐摇头说:基本没有这种可能,他在前排,中间有防护玻璃钢,他怎么可能将手伸到后排座位偷您的包呢?
可我的包确实丢了,护照、钱票、机票……眼下我离开这座城市都不可能了,更别说回韩国。而我的花费谁来出?我能来中国,家里人已经在经济上尽力了。李曼姝突然老泪纵横。
黄小姐微笑着说:您老千万别急,我现在马上跟公司联系一下,从现在起您的生活费用由我们公司承担,如果不行的话,我再想别的办法。然后,我们要去公安机关报案,您的包丢了,委托警察破案。黄小姐说着就开始打电话,她拨通了郭婧的手机,将自己刚才编好的一番话跟郭婧述说了一遍,对方发出嗯嗯的回应,并告诉她一家指定的派出所,黄小姐心领神会。
打完电话,黄小姐便挥手拦了一辆的士,上车后,黄小姐说:到宏业区派出所。
李曼姝在车上感觉好像不太对劲,她在机场附近丢的手包,应该到机场附近的派出所报案,但司机行车的方向却是离机场越来越远了。正疑惑,黄小姐说:您老千万别急,我们报案后先到我的一个朋友家里休息,因为公司尚未给我肯定的答复,我就不敢安排您再回到宾馆,那里的费用实在太高了。
到人家里不太方便吧?李曼姝不大情愿地说。
没关系的,我的这个朋友是单身,房子宽敞明亮,具备接待外宾的条件。
李曼姝没吭声,暗想假如自己被骗了,现在也骗不到哪里去了,她已身无分文。
宏业派出所离郭婧居住的小区不远,这一切都是郭婧的安排,黄小姐带李曼姝进了派出所,一位个子高高的中年民警立刻接待了她们,李曼姝将自己手包的颜色、形状和里面所装的东西向民警详细述说了一遍,最后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民警和颜悦色地安慰了她几句,黄小姐便匆匆带着李曼姝离开了宏业派出所。
站在大街上,黄小姐打量着去女记者郭婧家的方向,大约数百米,步行几分钟,但她还是拦了一辆车,她估计李曼姝已经没有力气行走了。这回黄小姐拦了一辆敞篷人力车,也许街上入眼的风景可以消解一下李曼姝紧张失落的心情。
两人坐在人力车上,车夫用力蹬着车轮,城市的街道和楼房在李曼姝的眼前一掠而过,她的神情好像对这司空见惯的楼房不感兴趣,一路上无话,看了什么都像没看见一样。当人力车接近郭婧居住的小区时,远处渐渐出现了一幢古建筑,楼的式样很特别,不方不圆,形似八角,黄小姐猛然意识到,这可能就是郭婧所说的八角楼,当年的慰安馆,它矗立在一片现代化的楼宇之中真有点不伦不类。黄小姐悄悄将脸转过来,用眼角的余光观察李曼姝,心想郭记者总怀疑这韩国的老太太就是当年八角楼里的慰安妇,我倒要看看她对这八角楼有没有反应。于是,黄小姐故意指着远处的八角楼说:我朋友家就在那幢旧楼附近,听说这幢旧楼是二战时期侵华日军的慰安馆,很有文物价值。
李曼姝未等黄小姐的声音落地,就将身子欠了起来,在哪儿在哪儿?她一边问一边用目光搜寻,很快她就找到了目标,这目标尽管前几天她已经找寻过一次,目睹过一次,但今天看来,仍然让她的心难以平静,数十年前在这幢八角楼里她忍受了无法言说的摧残,至今想起来心悸。李曼姝感到自己的眼泪涌出来了,她急忙用手捂住脸,这情景恰被黄小姐看在了眼里,暗想郭记者还真不是捕风捉影呢,便趁机试探说:您老是不是触景生情伤感了?李曼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忽然说:我想起了手包,到底能不能找到啊?……
黄小姐也随机应变地回答:能,一定能,找不到我们赔您。
人力车不知不觉已进了郭婧住的小区,黄小姐付了车费,跟门口的保安说了一下,保安就将她们二人带到郭婧的住处,这是小区里的高档楼盘,复式结构,上下两层,看起来郭婧早就交待给了保安,黄小姐和李曼姝很顺利就进了郭婧的家。
眼前的情景让黄小姐吃惊,一个女记者居然住在这么富丽堂皇的地方,房子大不说,且装潢考究,里边的玉器古玩令人眼花缭乱。黄小姐东看西望,羡慕得直咂嘴。
李曼姝大概跟黄小姐的感觉一样,她的眼睛好像不够使了,这样的房子和装潢即便在韩国也堪称一流。中国到底是变化了,跟从前大不一样了,她猜想这是什么人的家呢?房子的主人一定不是普通的百姓。李曼姝在打量房间的时候,发现了主人收藏的玉器,有很多种,且造型各异。李曼姝对玉器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她的童年就是在雕梁玉嚣的簇拥下度过的,额娘经常用一把玉梳给她梳头,梳完头发,那把玉梳就捌在额娘的头发上,温润明亮,显出家族的高贵。
黄小姐将楼上楼下都看个究竟后,对李曼姝说:您老暂时住在这里还满意吧?
李曼姝从沉浸的情绪中回到现实,立刻清醒地说:住哪里都不如住在自己的家里,我眼下最想的是手包,请尽快帮我寻找啊。
黄小姐说:您老放心,公安派出所我们已经报案了,我现在马上到报社去求助媒体发个寻包启示,您先在这里休息一下,主人不久就会回来。我刚刚看过了,冰箱里有主人备好的食品,您如果饿了就吃点面包、水果、酸奶。
黄小姐走后,李曼姝将自己的行李打开,找出睡衣,她想休息一会儿,跑得太累了,有点力不可支。
她望望窗外,欲把窗帘拉上,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八角楼,那个古老的建筑仍然矗立在白云阳光之下,好像跟她诉说着什么,又像是专心致志地等待她归来。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吗?还记得那个叶玉儿吗?每天晚上你的四壁都回荡着女人的嘶喊,声音有尖有细有喑有哑,你知道哪一声是叶玉儿的吗?……李曼姝呆呆地望着八角楼,望着那灰色的建筑,她的耳边不由响起一种声音,一种复杂的声音,像交响乐,而这乐声皆由女人的哭声组成,她想分辨哪一种声音属于自己,她听着想着,她的眼前渐渐模糊,她看见了那长长的走廊,厚实的木地板,木地板向前方延伸,水一样漫过一个又一个的房间,一共三十个房间,泻满了女人的哭声。叶玉儿的哭声在那悲壮的交响乐中显得微不足道,以致李曼姝怎么也回忆不起自己的哭声到底是怎样的,后来她记起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不会哭,她的嗓子因为不停地嘶吼而肿胀得发不出声音,不,不仅是嗓子,她的全身都肿,皮肤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她的日月处在哭都哭不出来的状态之中,那是一种呆滞,被摧残过的呆滞,李曼姝至今不相信自己能从那样的日月中活了过来,也许是应了额娘那句话:她的命大。
李曼姝拉上窗帘,让自己躲在暗影之中。
历史文化名城与建筑规划会议如期召开,身为首席记者我必须全天候守在会议上。我心急如焚,我知道李曼姝已被黄小姐巧妙地安排在我的家中,而丢了手包的她不会有那么大的耐性在一个陌生的中国人家里空等。于是,我时刻瞄准离会的机会,心想只要将城建局的一把手赵宗平采访到位,就算我完成了会议采访的一大半任务。
离开会还有半个小时,会场上领导席的位子都空着。我找出名片跟赵宗平联系,暗自庆幸在叶奕雄的安排下已经提前初识了他的尊容,相信他也会记得我,因为第一次见面我就给他留下了颇深的印象,为此叶奕雄还醋意地说过风凉话。
我按照名片上的手机号码拨通了电话,自报家门,听说是我,赵宗平的声音异常热情,他说他正在赶往会场的路上。我说我要在开会之前采访您一下,争取在第一时间将会议详细情况报道出去,当然还有您个人的观点。
赵宗平爽快地回答:还有五分钟我就到了,你在会议室的第二休息厅等我吧。
我问了下服务员,直奔第二休息厅,门已经开了,里面却没有人。我在灰色的沙发上坐下,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和采访机,将该准备的一切就绪。我估计赵宗平能跟我谈上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已经很不错了,如果这二十分钟的内容十分丰富,能代表此次会议的中心主题,我的报道也就成功大半了。
我正考虑需要采访的内容,赵宗平快步走了进来,他今天的着装很讲究,自然而不做作,一般而言坐主席台的官员喜欢穿西服,他却穿了一件茄克衫,淡灰色,配上他自然蓬松的头发,一副海归的派头。
赵宗平见了我,先将手伸了出来,跟他握手的时候,我感到他的手心发烫,这是男人火力旺盛的标志,不像叶奕雄,手心总是凉丝丝汗津津的,让人感觉极不舒服。
握过手,赵宗平示意我坐下,而后他坐在了我的对面。
我摊开笔记本,打开采访机,做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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